花小瑞应声,她已挑帘走出。
“主子,不用些粥?”方云珠与陈慧端着托盘从外间走过来。
谢晚晴摆摆手,道:“要早些去御书房候着,陈管事,这翠莲阁就交给你和云珠了。”
方云珠有些胆怯,将手中托盘一放,就要去备车辇。
“不必,走路去就好,这龙渊殿的园子甚是美丽,早晨空气也好。”谢晚晴一摆手,径直往外走。
天渐渐明亮起来,谢晚晴来到御书房,门口值守的宫人有些睡眼惺忪,倒是那些侍卫一动不动,仿若雕像。
她在御书房前的院落里站一会儿,瞟眼看看花圃里的花木,董佳琪果然没有骗人,倒没有古怪。
她走到御书房门口,想是萧成熙有交代,侍卫也没有阻拦,她独自一人推门进去。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案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盛放的白玉兰,发出微微的香气。谢晚晴走上前嗅嗅,又四处查看一番,确定没有古怪,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萧成熙应该是在龙渊殿用早膳,尔后会去早朝,下了早朝便会在这御书房里。谢晚晴伸伸懒腰,想着他在朝堂上,脸上该有的表情,就忍不住笑。
一宿未睡。谢晚晴却是毫无睡意,看御案上放的奏折,还有一些卷轴,有些打着急件的标志,像是从军中送来的。
萧成熙岂是这般大意的人,将这些加急的信件毫不避讳地置于案头?
谢晚晴笑着摇头,转身转过那堵玉石的屏风。屏风后是萧成熙平素在御书房累了时休息的软榻,软榻边有案几,上面放着茶具与棋盘,旁边书架上有不少典籍。
谢晚晴向来喜欢古籍,此番却是决计不动。因为这里每一处都可能是陷阱。
她走到软榻边,将御书房的后窗打开,正对着满园繁盛的花木。日光一点点起,光线渐渐明亮,花木间的雾气和着日光涌动,晨雾滚动着露珠,神清气爽,倒是恍然间,像是在成都乡下外婆家度过的年少岁月。
她站在木格窗前发呆一阵,鸟鸣日光盛,好一派悠闲,这岁月静好的风景,倒是让倦意如怒涛狠狠袭来,使得眼皮不断往下合。最后,她终于抵挡不住,在软榻上坐下来,斜靠着一方软垫,酣然入睡。
萧成熙一脸怒气早朝回来,推开御书房的门,不见她的影子,怒气更盛,转身吩咐门口的侍卫:“去翠莲阁将芙婕妤传来。”
那侍卫一愣,伸头往御书房里一瞧,确实是美人,不禁战战兢兢地说:“回禀皇上,芙婕妤半个时辰前就道御书房来了。”
萧成熙眉头一蹙,瞪这侍卫一眼,道:“没你事了。”尔后,将门关上。这才慢慢转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一袭粉色衣衫的谢晚晴斜靠着一方软垫,在他的龙榻上安然入睡。
几缕日光从半开着窗口投进来,落在她的山罗裙上,窗外的一树玉兰开得热烈,这乍一看,倒像是美人醉卧海棠了。
他因在朝堂上焦躁的心略略平静,慢慢走过去,站在软榻之畔,看着她熟睡的容颜。长睫毛轻颤,红唇娇艳,清瘦的小脸有一种奇异的光华,像是滚动着珍珠的粉莲。
曾几何时,昔年倔强的女娃,竟已有了倾城之姿,岁月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萧成熙在软榻边轻轻坐下,凝视着她,大手轻轻落下,即将触碰到,却又不敢触碰,像是这女子是一件绝世易碎的珍宝,轻轻一触碰,便再也不复存在。
谢晚晴,你为什么要逼我。心里那种疼痛渐渐清晰。
昨晚黑衣来报告说慕容睿辰进入她的房间。原本在御书房看奏折的他,奏折也看不下去,独自站在翠莲阁隐秘的角落一夜,直到露水湿了发梢,月亮西沉,看着他们在窗口郎情妾意一番恋恋不舍,他才回到寝殿稍事梳洗去上朝。
一个早上都是怒气,现在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先是宁静,继而想到她怕是因为昨夜纵情过度才会在这软榻上酣然睡去。一时间,他心里疼痛到空落落一片,眼里全是冷冽森然。
第16章 搞笑往事
谢晚晴一觉睡到司膳宫婢来询问是否传膳。萧成熙在折子,想是怕吵了谢晚晴,说话非常轻。但她已醒来,看窗外日光通明,凝神听宫婢话语,竟是问是否传午膳。
她慌忙翻身下榻,整理一下衣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方明黄薄被。萧成熙竟没有叫醒自己,却是任由她这样安然入睡,还盖了被子。
谢晚晴不由得想起慕容睿辰的话:今日他若是勃然怒气,倒还好;若是对你好到极致,你怕是该当心了。
她捏着被子,心里很复杂,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萧成熙却是听得有轻微的声响,正欲让人不要传膳,话到嘴边,却又吩咐人传午膳,小声吩咐传几样谢晚晴爱吃的菜来。
吩咐好一切,宫人应声退下。他这才转过屏风,就看着谢晚晴抓着薄被,站在软榻前发呆,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爱妃,这是怎了?”萧成熙笑着走过去,执起她的手。
谢晚晴听得他喊她“爱妃”,疑惑地抬头看他。
萧成熙拉着她往外走,一边吩咐宫人打水为她梳洗,一边拍着她的手,说:“爱妃莫要惊讶。朕刚下了旨,赐封你为芙淑妃,赐你妹妹陈月秀为月贵人。你看这可好?”
“月芙谢主隆恩。”谢晚晴盈盈一拜,低头的瞬间,面上全是苦涩。这个男人杀伐决断,从不曾犹豫。
这般恩宠全是削肉之刀。只是他与她之间,必得有这番荆棘要穿越。
他扶她起来,宫婢端来水,他却是亲自为她擦脸,又让她梳洗一番,执起她的手转到屏风后,托起她的脸,道:“爱妃眉毛乱了。”说着,从宫婢的托盘里选了眉笔,托着她的脸,帮她画眉。
二人眉眼尽在咫尺相对,盈盈的眸光,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疏离。她竭力敛住心性,装着什么都不知,只需演好一个宠妃。
于是待他画好眉,说“成了”,递过来铜镜。她不胜凉风的娇羞般小声道:“多谢皇上厚爱。”
“朕这辈子第一次给女人画眉。”萧成熙低低地说,那眸光与语调都柔得入水。
谢晚晴更是羞涩,他在她耳边悄声说:“做朕的女人,便得只给你一人画眉。”
她略一转头,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暗想:若他对我举手无悔从不曾犹豫,我又何须谋划诸多,引来这般虚情假意?如果没有那些,那这一幕该是多么幸福的细节。
他拍拍她呆愣的脸,道:“爱妃,莫要如此表情。去用膳吧。”
拉着她转过屏风,案几上已摆好菜式,竟有一半是她喜爱的。惊讶地抬头看他,他英俊的面上挂着温和的笑,道:“来,多吃些。”
柔情和风三月天,这就是此刻的萧成熙。
没有逼她吃鱼,没有很霸道地使唤她,而是对她好到极致。
“皇上——”她终究是受不了这等气氛,不由得喊出声。
萧成熙将筷子一放,问:“爱妃可有何不满意的?”
谢晚晴凝视着他,没有半点怒意的萧成熙,看得人浑身发毛,觉得那面上全是虚假。嘴上却是说:“该由臣妾为皇上布菜的。”
萧成熙看她傻愣愣地这样说,眸光陡然幽深,面上一片不悦之色,板着脸责备道:“你还敢说?早上也不吃点东西,就这么来御书房,也不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了。”
“皇上——”谢晚晴又低低地喊他。
萧成熙这下倒是愣了,这丫头的表情甚是吓人,倒不是他以前所见的。
“嗯?怎了?”他问。
她只是心里慌慌的,想喊他而已,他问她怎了,她倒是不知如何回答。
“爱妃,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朕说的?”萧成熙问。心里却是禁不住想:如果她因为自己对她好而愧疚,突然毫不留情地说她其实喜欢的是慕容睿辰,那自己该怎么办?
杀她?不该是他做的;何况杀她,真是太过于便宜她的价值,至少对于南西宛国来说,她绝对是块宝。
囚禁她?这不是他萧成熙的作风。
一时间,他倒是有些慌,怕她突然之间,瞒也不瞒,将谎言全部戳穿。
谢晚晴努努嘴,终究是胡乱找到一个理由,支支吾吾地说:“臣妾不想做妃,只想做婕妤。”
萧成熙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便又重新恢复镇静,问:“哪有刚赐封,就贬谪的道理?你当朕是昏君么?”
谢晚晴努力摇头,心想既然这场戏已经真正开场,自己又怎么可以怯场?这一局棋已开始,要想赢,就必得稳得住,走得稳。
她这会儿,反倒是平静下来,一下子跪在萧成熙跟前,小声说:“臣妾不想做妃,是因为做妃要有自己的宫殿,要搬离翠莲阁,可是那翠莲阁是皇上为臣妾设计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楚楚可怜被她拿捏得当。
萧成熙坐在那里,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她,如果不是铁证如山,如果不是他亲眼见到她与慕容睿辰的恋恋不舍的亲密。就是她这副模样,他必定是要为之癫狂。
“爱妃就是为了这件事?”萧成熙面上堆着笑,将跪在地上的她拉起来坐在他腿上,轻柔地说:“不要担心,朕舍不得让你离朕那么远,所以不会让让你搬走的。”
谢晚晴见目的得到,甜甜一笑,抬头看萧成熙,又觉得不好意思,慌忙低下头,小声说:“谢谢皇上。”
萧成熙将她涌入怀中,拨弄着她的头发,说:“爱妃以后不必每日到御书房来报道。”
谢晚晴一惊,慌忙说:“皇上赎罪,臣妾今天不是故意睡着的,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一副小媳妇模样,在萧成熙怀里低着头。
萧成熙朗声一笑,捏着她的小脸,道:“爱妃总是多虑,你可瞧不见朕多疼你?是朕听说你昨夜睡眠不好,一宿未眠,一大早还要赶来御书房,朕心疼呢。”
谢晚晴一听他将“一宿未眠”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心里才略松口气,至少目前为止,这局棋,她还掌控着主动。
“许是挪了新地,不习惯,过几日就好了。”谢晚晴抬头看他,他好看的眸子笑着,却是没有温度。
“朕倒不知爱妃挪地会睡不着,那晚初到龙渊殿,也是睡得很熟。”萧成熙说得有些暧昧。
谢晚晴一听,脸一下红了,刚一低头。萧成熙趁势将她横抱起来,问:“还要不要再睡?”
谢晚晴怯生生地搂着他的脖子,摇头小声说:“不睡了。臣妾到这里是帮皇上磨墨添香的了。让臣妾为你煮茶如何?”
“甚好。”他抱着她转过屏风,吻一吻她的发,将她轻轻放下,抓着她的手,靠着软榻假寐。
谢晚晴坐在一旁看他的睡颜,一时间,竟又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初夏。
那时,她上高二,石磊一下子窜了个,比她高出好多。原本与他一样高的她,踮着脚只能到他的肩。
他突然就长成了英俊的男子,身上有着成熟男子的气息,这让原本就默默喜欢着他的她很慌乱,这下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他,更不敢跟他一道出门上学,为此,一向爱睡懒觉的她,倒是很早就起来,早饭也不吃,就往学校赶。搞得一直习惯他们同时出现的同学纷纷来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如此一周后,她被石磊逮住一次,尔后,一到上学时间,她就磨蹭着不起床。石磊就靠着自行车,固执地等在巷口。
她终于在他无声的固执中败下阵来。那一天,她第一次逃学,是石磊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出城,在一处小溪边停下来。
金色的阳光洒在溪水里,鱼儿在里面蹦跳。她觉得这景色甚美,却觉得这举动太疯狂。转身要走,石磊却是一把拉住她,低声说:“今天是我生日,陪陪我。”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他生日不是冬季么?今天是初夏而已。
“这个理由太蹩脚,我不跟你疯了。今天有灭绝师太的课,她向来看我不顺眼,我要旷课,必定会被她臭骂的。”她往回走。
“你还没起床,我就打过电话给班主任,说你病了。”他漫不经心地说,在小河边的青草地上坐下来。
她转身过去,想要发火,却看见他坐在那里扯着青草,金色的晨光里,他的侧影有一种难以言诉的孤独。她一下子就怔住,没有挪动脚步。
“初夏,桃花落后,桃树正繁盛,正是做桃符的好时节。你不知吧。古代的桃符镇妖的作用来自何处。”他慢慢地说。
她撇撇嘴,不屑地说:“这个难不住我,外公讲过冥神郁磊与神荼生于桃树之下,女娲使二人管理冥府,鬼怪妖魔皆惧怕,见之,皆退避三舍。尔后,人间则有桃符镇妖的风俗。”
他转过头看她,少有笑意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和着灿烂的日光,英俊的面容让她呆住。
“你最近倒是对这些感兴趣了。”他说,招手让她过去坐。
她在他身边坐下,撇撇嘴,说:“有个神叨叨的邻居经常讲什么冥神,冥界,神话,啊,你说我能不知吗?”
他呵呵一笑,仰面倒在青草地上,看着蓝天,说:“就这样多好。”
“好是好。明天,灭绝师太如果责罚我。我就唯你是问。”她白他一眼。
他却是笑,轻柔地说:“明天,我亲自去找灭绝师太,如何?”
“哼哼,你是她的得意门生,为我求情。我会死得更惨,背上勾引你的骂名。”她龇牙咧嘴的怪笑。
他却是噗嗤一下,笑得露出整排牙齿,道:“那我不去找,要不,先给你讲讲郁磊与波塞冬、哈迪斯的对阵。”
“哈哈哈,关公战秦琼,石头,你丫的太有才了,真是个写小说的料。”她笑得在草地上打滚。
石磊一张脸黑下来,又是万年冰山的神色,一下子翻身过来将满地打滚的她压住,沉声道:“周晓芙,你真是个没良心的。”
她翻翻白眼,竭力憋着笑,努力地平静语气,说:“这个,这个,真的是…..真的是很好笑嘛。”
“周晓芙。”他喊。
“哎。”她应一声,吐吐舌头,眨着眼睛,道:“神话这东西本来就玄妙了,你还东西方神都拉到一屋来,还大战——”她再次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石磊生气地放开她,坐在一旁生闷气。她一个人笑了好一会儿,见他实在是气得不轻。便也讨好地坐过去,蹭蹭他胳膊,小声说:“石头公子,奴家知错了,你倒不要生气嘛。”
“哼。”他将脸转向一边。
她知晓这家伙又生气了,每当他讲这些个神话,若是她表现出不屑或者不信,他就生气得要命。
久而久之,她也就当这些是他宗教信仰式的存在了,反正有些人是深信三界六道,鬼神之说的。
“好啦,你不是要给我讲关公战秦琼,哦不,是郁磊对阵波塞冬与哈迪斯兄弟。我在等着听呢。”她献媚地讨好,反正吧,石磊讲的故事其实也蛮好听的。
石磊的脸更阴沉,兀自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生闷气。她百无聊赖在一旁扯草编指环。石磊突然做起来,说:“郁磊的妻子误会他和花神旧情复燃后,发誓再也不理他。一个人出走,恰巧妖王作恶,她作为战神之妻,私自与妖王对阵。原本三界六道,除了她的夫君,无人能敌得过她。可因她打得花神元神出窍,因而受了诛仙台上火的灼烧,功力大减,在这场对阵中,她与妖王同归于尽,元神湮灭。”
“呀,那郁磊不是伤心死了。”她不由得为那深情的男子担忧,忘却这只是一个神话故事。
“嗯,郁磊得知,从黑暗之渊回来,后悔不已,到处找寻,是否有一息尚存。结果——”
“找到了?”每一次,她都不知不觉沉浸到故事里去。
“嗯。有西方主神,统领海域的海皇,名曰波塞冬,在妖王与郁磊之妻对阵时,恰巧路过,抓住她即将散去的一息元神,那一息元神得以保存。”石磊说着,手中扯着青草慢慢往清澈的小河里扔。
“就因此,郁磊就跟波塞冬大大出手?又牵扯上哈迪斯什么事呢。”她不明所以地问,觉得这太玄乎了。
石磊慢慢转过身,看着她,说:“那一息元神坠入东海化作一条小鱼。那一条小鱼记不得前世今生,只是一条无忧无虑的鱼的存在,郁磊遍寻不着。后来那条鱼得机缘,修炼之后,位列仙班,在被大神接见的仪式上,由于失去妻子后,更加孤傲的郁磊没有出席,所以没有见到她。以至于,懵懵懂懂的她被派往西方留学。”
她听到这里,再次不可遏制地笑起来,指着石磊说:“你丫的,太能掰了,留学这个词,你也能说得出来。”
石磊不在说下去,阴沉着脸,抿着唇,双手抱着头,背对着她往草坪上一躺,不再理他。
过了许久,她轻声喊“石头,石头”,没有回应。她又喊“石头,不要生气了”,还是没有回应。
她转过去,便看见他熟睡的容颜,那些阴沉全不见了,脸部线条放松,长睫毛轻颤,呼吸均匀,日光洒在他脸上,真是出奇的好看。
那神色柔和让人沉醉,一如眼前熟睡的萧成熙。
谢晚晴回想起那一段,唇边不觉露出笑。虽然到最后,她都不清楚在石磊讲的故事里,郁磊为何要与波塞冬、哈迪斯兄弟二人一战,但他那神叨叨的表现还真是她那十八年生命中最美丽的回忆。只是,石磊,萧成熙,这命运到底要如何玄妙?以前她会去思考,如今,她已不去想这些无用的问题。
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在哪里,都要好好生活,这才是她对生命的正解。
第17章 曼妙时光
萧成熙一直在假寐,手中握着她的小手,也不见她挪动半分,听她呼吸也甚是均匀。
他甚是纳闷着丫头到底在做啥,微微睁开眼,倒是看她是在看他的睡颜,面上带着柔和的笑,他的心因此一动,仔细一看,她的神色又甚是飘忽,原来整个人是沉浸在冥想里。
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人,什么事,让她这样开心?难不成是回味昨夜与慕容睿辰的纵情?
萧成熙想到她心里装着慕容睿辰,想到她可能在别人身下盛放如花,真是恨不得将她撕碎。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地问:“爱妃有何喜事,倒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呀,皇上醒了,臣妾去为您煮茶。”谢晚晴倒没想到萧成熙才小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急忙抽手要去煮茶。
萧成熙将她手用力一抓,带得她跌入他怀里,然后抱着她再软榻上一滚,倒是让她躺在软榻内侧。
“皇上——”谢晚晴娇嗔轻喊,就要挣扎起身。说实话,她还是不习惯这样暧昧的举动,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不管不顾沉溺于他的柔情,忘记天地。可而今,她跟他还不是该有身体纠缠的时候。
他摁住她身子,将她往怀里一搂,柔声道:“不必麻烦,朕晚上再喝。你且先陪朕小睡一番,养足精神,下午陪朕去西校场。”
“西校场?”谢晚晴虽然知晓萧成熙终于有所行动,却不知他具体会走哪一步。她向来是据情势而动的女子,待到情况发生,她才会有天才式的解决方案,而之前的设想,她永远不会认为高枕无忧。世间万物多变化,皆如是。而小小的蝴蝶煽动翅膀会引来风暴,她不会自大地去忽略每一个小细节,小看每一个人。
“嗯。朕这四年来所培养的一批人才,今日是这一季的比武,你倒是去帮朕瞧瞧,这群人里可有可造之材,可否值守边疆。”萧成熙把玩着她的发,闲话家常一般谈论着国家大事。
“皇上,臣妾哪里懂这些。再说,后宫不得干政。”谢晚晴赶忙推辞,此刻的她必须得装贤惠。
萧成熙却是拉过薄被将二人盖起来,有些不悦地说:“你说过让朕守好这如画的江山,你会站在朕身边的。难不成你要反悔?”
“皇上,臣妾当然不是要反悔。只是觉得女子去校场实在不妥,何况是后宫,这实在是有损天子威信啊。”谢晚晴假意皱眉,虽然她知晓这一次,萧成熙必得要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让万民都知晓她的存在。可这一刻,她必须得装着什么都不知。
萧成熙伸出手,捧着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尔后缓缓地说:“晚晴,从前,你为天下,与谢家反目,站在朕身边,而今,又为朕的威严,甘心做一个深宫女子。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他说得很认真,说得让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是真的,也让谢晚晴一瞬间辨不清真假,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缓缓地吻住她的唇,轻柔辗转,如蝴蝶翅膀的轻颤。她呆愣住,尔后却是怯生生的回应。唇齿的游戏使这对心怀鬼胎的男女暂时忘却阴谋,臣服于心的欲望,于是唇齿之间更深刻的追逐嬉戏。
当彼此结束深吻,面颊酡红地看着对方,半掩着的窗外正有几只鸟在繁花嫩叶之中高兴鸣叫。这一刻,鸟鸣让他们又回到人境,阴谋、猜疑又回到彼此心上。
萧成熙凝视着双颊酡红的她,觉着真像是一杯醇香的酒酿,恨不得不管不顾醉一场,将她禁锢在身边,卑微地求她不要离开他,不要看别的男人。可是他是骄傲的男人,俊美无双的熙王,至高无上的帝王,多少名门淑媛乞求着他的宠爱,凭什么,他要为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低下头?
萧成熙眸光幽深,就那样看着她,看得谢晚晴不好意思,只得败下阵来,率先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