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熙扫一眼,心中暗道这丫头好生厉害,这抚州边城,河口为最末端,与云海国隔海相望,但这里暗礁无数,船根本无法前行,千百年来未有战事。就是许多军事上颇有建树者也未曾注意到这里。这边还是王俊无意中说起冬日冰封,人可行走,与云海国倒是略无缺处,这让萧成熙警惕的。却不料这丫头倒是轻描淡写就说了出来。
他越佩服,便也越惊心,这丫头的才能已然要凌驾于一个君王之上,怪不得父皇要再三嘱托他,且将嘱托写进祖训里。
“暗礁无数,是地利者,丫头,草木皆兵了。”他假意提醒。
谢晚晴却只是笑道:“王俊为你介绍一下那里的地形天气,怕陛下就不会如此想。何况,天时、地利皆可破,比如,现在我们来破令州。”
她将棋子丢到元州,道:“这里是令州盆地的东北方门户,自古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与抚州河口相比,地利优势孰足?然,自古以来,攻打令州,百分之七十的胜率却是从元州进入的。我师傅给我的典籍里,就有这令州盆地的地方志。”
“你说的倒是不错,可惜了——”萧成熙啧啧地摇头。
谢晚晴不解地看着他,问:“皇上可有更好的破解之法?”
“走容州。”萧成熙一枚黑棋落在上面。
谢晚晴看看容州,忽地一笑,道:“皇上真是好狡猾,早就暗有伏兵。”她一根纤细的指头指着昔年的云召国,今日的风州城,那风州州牧就是当年与羽翎签下契约的风语族族长。至于当年的细节,谢晚晴很想知道,可惜羽翎死活不说,如今也不便询问萧成熙。
这已攻打容州,令州必然抽兵来袭。而风州与令州隔着高山大川,看似全部阻断。可当年,萧成熙命人攻打云召国,不就是走的险路。
“你倒以为令州是鱼腩在守?那是当年七虎将之一的‘青狼’韩成焕。”萧成熙不悦地看他一眼。
“嘿嘿,皇上,这七虎将,如今可还有‘锦雕’与‘斑虎’呢。‘锦雕’贵为太后自然不可前往,不是还有‘斑虎’么。”谢晚晴也是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董启芳活着的事,这厮是不是很清楚。
萧成熙心里却是咯噔一声,他也是执掌帝位之后,才知晓董启芳还活着,当年慕容蕊以自己的性命换得易容专家为他易容,将他从天牢中换出,而将别人李代桃僵。
世人皆知董启芳已死,就是董家人也没几个知晓的。而今,这丫头却说得这般笃定。定是那慕容睿辰告知她的吧。
这般秘密都说了,想必慕容家的秘密也是悉数让她知晓。他们已然亲密到可以分享这等惊天的秘密么?
想到此,他面色骤然一寒,冷声道:“西南令州,朕自有安排,倒是北地,为何晴儿是只字不提?”
第14章 没有来路的男女
萧成熙字字暗指北地,试探她的态度。
谢晚晴却是假意不知,步步躲闪,嫣然一笑,道:“皇上胸中丘壑,再说,北地只有区区车姜而已,伧都固若金汤,安北王能征善战,啸城自有良将,充州自有慕容一族。晴儿不知皇上为何忧心北地。”
萧成熙不语,面色越发难看,将装棋子的网一搁,把几颗棋子往里一扔,冷语道:“这种棋倒没有楚河汉界厮杀得痛快。”
“谋整体与谋局部,自然没法比。既然皇上喜欢象棋,那我就陪皇上来下那象棋。”谢晚晴讪讪地笑,将棋子一颗颗收起,待要收起那丹青。
萧成熙一把将她的手摁在桌上,道:“这棋盘,朕甚是感兴趣。”
谢晚晴抽出手,眨着纯真的眼睛,说:“皇上若是喜欢,便是送给皇上了。”
萧成熙不语,将那丹青收起,站起身道:“朕今日累了,晴儿早点休息,别忘了明早到御书房来。”说着人已挑帘子出去。
谢晚晴跟出去,他却是转过身,板着脸呵斥她:“回去,这虽是初夏,到底还是凉,你瞧你穿成那样。”
谢晚晴站在门口一愣,倒是分不清他是假意还是真心,呆愣愣的。
“你几个不知好歹,还不知扶主子回去休息?”萧成熙怒斥站在一旁傻眼的翠儿与花小瑞。二人听得皇上责骂,一边喊着赎罪,一边过来扶谢晚晴。
她被二人扶进屋,却又转过另一间屋子,恰巧可以看到他离去的身影,从幽深不明的树影间穿梭,花木扶疏,红灯笼朦朦胧胧,他的身姿卓尔不凡。这倒像是戏台上目送良人而去的场景。
倏然间,倒有再也不归来的恍惚感。她一向乐观,总觉得最后自己会赢,可这一刻,她竟是有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怕最后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主子,快四更天了,歇息了吧。”翠儿小声提醒。
谢晚晴点头,让翠儿与花小瑞退下,自己坐在那黑木椅上发呆。
好一会儿,陈慧走进来看到她还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赶忙上前,问:“主子,您这是怎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是陈慧,一把抓着陈慧,道:“陈管事,你说这世间为何就没有两全法呢。”
陈慧从来没见过她的慌乱,一时也不知她说啥,也只是安慰:“任何事情,都会有个解决的办法的,主子倒不必拘泥于一点,太过于忧心。”
“太过于忧心?”谢晚晴喃喃地重复,想她这么多年,太过于忧心的事不外乎石磊,而今却又添上萧成熙。
“嗯。太过于看重,就太过于忧心,太过于忧心,必定乱了神,反而不好。”陈慧说。
谢晚晴却是渐渐缓过气来,说:“你说得对,任何事都有个解决的办法。我不可自乱分寸。”
“主子能这样想就好。”陈慧笑道,甚是高兴,她向来喜欢这女子的聪慧与果决。
谢晚晴这番站起身,又是干练的女子,悄声询问陈慧:“这一日在翠莲阁,可有收获?”
陈慧盈盈一拜,道:“略有收获,只是情况尚不明,小的只需再过几日,便可明明白白。”
谢晚晴将窗户拉严实,沉声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至于云珠那边,你看着办就好。她的作用,只在于她是谢家旧部这一点而已。”
陈慧应声说“是”,谢晚晴却是一笑,声音提高了一些,道:“哪些妃嫔还没送礼的,都给我列出来,这宫中也该有点规矩了。”
这话说得猖獗,陈慧也是一愣,转念一想,便也会意,这是主子在挑衅,说给那些带着耳朵来的人听的。于是,她也配合道:“主子放心,这礼单已列出,明早便可给你过目。”
“明早,本婕妤要去御书房候着皇上,哪里有空?下午吧。做事也不知机灵点。”谢晚晴不悦地说。
陈慧一边憋着笑,一边是用惶恐的语气回答:“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谢晚晴更是不耐烦,道:“本婕妤乏了,你可以出去了。”
陈慧唯唯称是,掩面竭力憋着笑,在谢晚晴的瞪视中赶忙挑帘出去。
她刚一出去,谢晚晴就将窗口的红纱灯取下吹灭,才在卧房内坐定,就有轻轻的人声响起:“您倒是又利用本公子。”那声音略带笑意,听声辨位,倒是在闺房外间的屏风前。
谢晚晴摸出早准备好的火折子,点一支小蜡烛,用黄纸灯罩罩起来,屋内立时朦朦胧胧的。
“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坐?”谢晚晴戏谑地说。
“我还不想被萧老七立马打死。”慕容睿辰在外间回答。
谢晚晴提着裙子绕过屏风,笑嘻嘻地对着斜坐在黑木椅上的慕容睿辰一拜,道:“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鬼丫头,倒是越发放肆了,你道萧老七是本公子么?你也敢跟他弈棋?我看着那家伙长大,从小就没看清楚他到底如何行事,心思深得很。”慕容睿辰不悦地责怪。
谢晚晴吃吃一笑,道:“没想到慕容公子的眼线,速度如此之快。”
慕容睿辰理理衣衫,抬手敲一下她的脑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让我来看你和萧老七对弈,你侬我侬?”
谢晚晴听得出这话是说他早就到了,嘿嘿一笑,说:“小女子只知慕容公子一向准时,谁知也会早到呢。”
“哼,有人邀约,本公子历来习惯早到,不对周遭地形加以查看,怎么做到谋定而动?”慕容睿辰斜瞟她一眼,谢晚晴正是笑得满面春风。她那发髻还未散开,绾的是萧月国新妇的发髻,一柄桃木发钗斜插着。想必就是萧老七赐下来的,他心里顿觉得有痛隐隐散开,像氤氲在宣纸上的水墨,一时间,倒不说话了。
谢晚晴看他神色有变,一时也不知他心思所动,只是问:“慕容这一次出去,倒不知有何好消息传来?”
慕容睿辰往靠椅上慵懒一靠,敛起心中的略略的疼痛,打趣道:“你总是这样利用我,你得先跟我签张契约,我为你而付出的损失,得要你家萧老七来还。”
谢晚晴嘿嘿一笑,“没问题,马上列字句为证。”
谢晚晴说着就要去拿笔墨,慕容睿辰连忙抬手阻止道:“别,你是个鬼精灵,你家萧老七打小就是着名的铁公鸡,现在做了皇帝,更是越发的铁公鸡,有名的有借不还,想从他那里弄东西,本公子还得回去琢磨琢磨,省得被你们糊弄。”
谢晚晴掩面一笑,道:“公子,奴家是贤良淑女,你这么说,真是要坏奴家名节了。”
慕容睿辰看她抬着袖子在那里装淑女,笑得欢畅,道:“这几日,出去走走,倒是查出不到事情,说来说去,这韩家已然是悄然独大,只差一个契机罢了。”
“韩家的事,了然于心,这红日国如何动向?”谢晚晴凑近慕容睿辰,小声问。
慕容睿辰一转头,抬头又是敲她的额头一下,道:“你还真是土匪,董家怎么就出你这么个土匪性格的呢?一上来就问这么机密的事。”
谢晚晴与这慕容睿辰自从那次弹琴,坦诚之后,便是格外熟识,只觉得他像是邻家哥哥,便也是肆无忌惮,回敬他一掌,却是被他捉住手腕,道:“越发土匪。”
她嘿嘿一笑,道:“这些年,没点匪气,倒是如何生存呢?再说了,红日国这档子事,不过是关系车姜结盟,慕容家入主罢了。”
慕容睿辰听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急急捂住她的嘴,悄声道:“你这死丫头,越发放肆了。”
谢晚晴扑闪着大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她,倒是越发有种妖冶的美。
慕容一时有些失神,这丫头小时候的清冷淡然,如今年长,倒是又增了一种狡黠妖冶。
谢晚晴将捂着之自己嘴的手拿开,抓在手上,有些感慨道:“我想我与慕容说话,倒是没必要藏着掖着,这世间需要说话藏着掖着的太多了。”
“这话不是不动情,却也更伤人。”慕容苦笑着说,颓然坐在椅子上。他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的男子,自然懂得男女之间,若身体深入,那么心就再没办法深入。反之,若一个女子跟你到达一种灵魂相通的境地,却还不是你的女人,这辈子她也不会是你的女人。
谢晚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站在他面前。
“好了,别像个小媳妇似的拄在这里。”慕容睿辰先打破僵局,心里一片难过:或许,这就是他能守护她的唯一关系吧,也许这就是老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嗯。”她不知说啥,对于慕容睿辰,她向来觉得亏欠,方才的熟识,不过是为了掩饰彼此的尴尬。慕容睿辰是她珍视的朋友,她最不想与之走到山穷水尽。
“萧老七比你我都敏锐。河口早就布置了人,虽不是王俊,那人也丝毫不比王俊差劲,至于御林军,也是人暗换,决计不动声色。萧老七这四年,又不是只吃干饭的。”慕容睿辰不由得赞叹,他以前是不想去管慕容家的事,如今答应执掌,再看那些情报,却是惊心,萧成熙是那样可怕的敌人。即使是董启芳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是略逊一筹的韩成焕。
“我关心的是齐家,尤其是齐凡。”谢晚晴将齐凡提出来,不是没有顾忌,一方面是齐家被派到东北,接替的是当年的越王,东北也算沃野,只是冬季稍长,若真是掌控东北,也可算一方大佬。而齐家的齐凡当年的在城楼上的惊天之举,将那钟楼轰炸而下的那场景常常成为谢晚晴挥之不去的噩梦。而萧成熙将齐红袖放在宫内又是为何?再者这齐红袖摆明了是谢家三小姐谢红玉。
慕容睿辰听得她问齐家,面上一顿,暗自佩服:这丫头没有百臂千手,没有顶级探子,却能将自己所看所感加以分析,却每每都能抓住事情的重点。齐家是萧成熙的秘密,更是萧成熙的绝杀。这一点,慕容家也是花了七年时间才打探到。
“颖华,你是锋芒太露,会让周遭的人忌惮的。”慕容睿辰不由得提醒。他太清楚萧成熙,即使是自己所爱,若是威胁到天下,必然也可以除之。
“多谢慕容提点,只是齐家的事,不知慕容可否告知一二。”谢晚晴固执地问。
慕容睿辰看着她,说:“齐家在东北,你也知晓,那里荒凉千里,整个东北却是以边防的形式驻扎,就是商贩走卒也不许进入,是萧月国的东北军事禁区。”
“齐家在里面试验火器,对不?”谢晚晴一字一句地说。终究是明了萧成熙到底是在等待什么。
“火器的事,也不是这一代才有的,早在萧月国从混乱里崛起,就开始有了火器,只是那时,火器被人销毁,唯一一份有关火器配方的手札也随着一个人的死亡而失踪。你可知那人是谁?”慕容睿辰看着她,心里想若是这个人她也知晓,那这丫头简直是妖孽。
“谁?”谢晚晴听得竟有火器配方手札,心不由得一拧。
“你可听过苏青岚这个名字?”慕容睿辰问。
谢晚晴缓缓点头,道:“传说中的第一艳间,与桑国大将军一起跳崖而亡。”
“她是董家人,这个你不知吧?”慕容睿辰一笑。
谢晚晴却是面上一沉,沉声道:“这是个秘密,你如何知晓?”
这下换慕容睿辰一怔,这丫头这句话的意思是她知晓苏青岚就是董锦绣。
“你知道她的事?”慕容睿辰试探着问。
“略知,不太清楚,只是这是个秘密,你如何知晓?”谢晚晴心中警铃大作,若这真是萧家帝王相传的秘密,慕容睿辰却是知晓,那她倒是要重新来估量他的危险指数了。
慕容睿辰看她神色,分明是替萧成熙担心,心里不悦,明明是作为董家长子所知晓的家族秘密,这番出口硬生生地变作残酷的一句:“我早说过,慕容家要取他萧家江山易如反掌,这等破秘密算啥?”
“慕容,你在生气。”谢晚晴轻声说。
慕容睿辰一怔,自己生什么气,历来就知晓她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是站在他那边的。他倒是软下来,说:“没有生气,只是以后在萧老七面前,倒是不要这样锋芒毕露。那厮的性格,我很清楚,一旦对你动杀心,怕是你无法承受的方式和结果。对他,你要慢慢来,切勿操之过急。”
谢晚晴听得慕容如此说,心里顿时一暖。慕容睿辰无论是什么身份却都是这般关心她,为她好。她一时之间,竟是愣在那里。
慕容睿辰觉得她情绪有异,朦胧烛火里也看不清她面目,只是沉声问:“丫头,怎了?”
这一声却是让她倏然掉下泪来,热泪打在慕容睿辰手背上,他却是慌了,慌忙起身捧着她的脸,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你其实也是想要入主车姜的吧?为了我,才这般的么?”她低低的问。
慕容睿辰捧着她的脸,却是呆了,这丫头为何不装傻一下,装什么都不知,那不就好了么。
“你多虑了,我没有为任何人,只是因为我性格不适合,你也曾说过,那个位置不适合慕容公子。”他对她微笑,竟是倾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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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走向
谢晚晴与慕容一席谈话,掌握的不少动向。
二人到后来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东方熹微,听得远处传来渺远的鸡鸣。慕容睿辰打个哈欠,伸伸懒腰,道:“谢颖华,这场戏牺牲了本公子形象与睡眠,本公子会替你和萧老七记一笔的。”
谢晚晴笑嘻嘻的,送他到窗口,抬袖掩面,学着京剧里的腔调说:“公子小心,这城上霜浓马滑,奴家甚是担心呢。”
慕容睿辰跳窗出去,站在窗外的花丛里,又伸手过来,装作很轻佻地在她面上一抚,道:“姑娘这番盛情邀请留下,睿辰怎可推辞?”
谢晚晴呵呵一笑,正色道:“慕容果真不愧风流公子的雅名,这般话语倒是让你说的风雅了。”
慕容睿辰看看她,凑过去沉声道:“行了,不用装着对本公子依依不舍了。想必从昨晚我入你房开始,萧老七就坐立难安了。你须记得,今日他若是勃然怒气,倒还好;若是对你好到极致,你怕是该当心了。”
“多谢慕容公子提点。”谢晚晴还是笑嘻嘻的,心里却也不由得为慕容方才的话感到惊心,暗自想萧成熙得知慕容与她半夜闺房私会,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颖华,过几日,我倒是要回北地去,这根导火索总得有人来点,这鱼饵总的有人来下,唉,怕只有本公子背千古骂名了。”慕容睿辰嬉笑着说,却又忍不住深深看她。这一别之后,那结果便不是彼此可以掌控,最终还能不能相逢,倒是不知。
她倒是可以与萧成熙周旋,那家伙对她的情分,凭他这几年的了解,也是决计不浅。否则,她谢晚晴有命活到今天?
可是他慕容睿辰跟他萧成熙却没有什么交情,一旦他拿了北地,就是与萧成熙为敌了。萧成熙的手段,这么些年的相处到底还是知道些,但最可怕的或许是他隐藏的部分。
谢晚晴自然也感受到这气氛的凝重,不由得靠在窗边,凝视着慕容睿辰。
“颖华,一切小心。”慕容睿辰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说这一句。
“嗯。”谢晚晴也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也只是这一个字。
慕容见她神色凝重,心里自是不畅快,自是故作云淡风轻的一笑,潇洒地一跃而起,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
谢晚晴则独自一人靠在窗边,看着慕容睿辰消失的方向,良久没有挪动。心里生出几丝对自己的痛恨,虽自己拿的是民族大义、天下安定游说他与自己合谋,但说来说去,自己到底还是有私心。
“主子,该梳洗,到御书房伺候了。”陈慧走进来,身后跟着怯生生的花小瑞。
谢晚晴这才转身,这一转身,却是将陈慧吓一跳,不由得问:“主子,是否是这床铺不好?您倒像是一宿未眠。”
谢晚晴摇摇头,道:“许是挪了新地,不适应,过一两日就好,你们且帮我梳妆,莫让皇上看出来就好。”
二人皆应声,动手为她梳洗一番,又略施粉黛,将那憔悴遮掩一些。花小瑞为她梳头,手法一贯娴熟,却还是怯生生的。
“小瑞,倒是娴静了不少。”谢晚晴瞧着镜子里飞星逐月的发髻,略一笑。
“三小姐…..,哦,不,主子,皇上说少说话,多做事。”小瑞很是紧张。
谢晚晴不由得瞟她一眼,沉声问:“你知道些什么,对吧?”
花小瑞更是紧张,慌忙跪着摇头,道:“小婢什么也不知。”
“你都不问我什么事,就这样积极撇开,还不是知道?”谢晚晴眼眸微敛,她之所以将花小瑞调过来,不外乎是她知晓当日慕容睿辰从兰馨宫将她救出,跟她在落凤宫纠缠的那一段。
当时,慕容说要弄掉她的记忆,谢晚晴却是摇着头,道:“她是萧成熙的人,不要打草惊蛇,将计就计。”
如今调她来,不过是漏些马脚给她,间接留给萧成熙罢了。
“小婢确实什么都不知。”花小瑞向来畏惧谢晚晴,这时隔四年,更觉得她幽深得怕人。
“我想问你,皇上为何调你到落凤宫去?”谢晚晴话锋一转。
花小瑞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乖巧地说:“皇上说小婢服侍三小姐的时间最长,定是懂得三小姐的喜好,要小婢好好打扫落凤宫,等三小姐回来。”
“等着我回来?”谢晚晴心里一怔,不由得问。
“嗯,皇上说,皇后不日会归来,让小婢做好一切准备,还说,以后落凤宫就是皇后的寝宫。”花小瑞说到此,有些激动。
谢晚晴眉头却是一拧,有些不甘地问:“他当真是这样说?”
“嗯。”花小瑞重重地点头。
“何时所言?所言我何时回来?”谢晚晴毫不避讳,心里却是有不祥的预感。
“皇上刚刚登基就说了。说等国家安定了,皇后就回来了。”花小瑞回答。
谢晚晴听得这些话,适才那种慌乱才渐渐散去,他到底是敢有这番魄力的人,在与祖训抗衡着。也因此,才考虑诸多,更受掣肘吧。
她慢慢站起身,对花小瑞说:“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与任何人谈起任何话,这里人多嘴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