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华——”他喊,声音有些沙哑。
谢晚晴浑身无力,这番灼烧感消失,那针刺的疼痛减轻些,倒是越发想睡。他的手轻柔拂过之处,让她恍然间想起,那一夜,在太后的凤仪宫受了针刑,夜深人静的夜晚,月华如水,羽翎来为她上药,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伤口上,像是蝴蝶的羽翼。也是那一夜,她揭开她的面具,看到他的容颜,惊世骇俗的好看。
他说“看过我的脸,就要对我负责”,说得很笃定。谢晚晴不由得笑出声来,暗想若有朝一日,她将青离的假面撕下,臭脾气的萧成熙不知会不会也这么说。
“颖华——”慕容又喊一声,像是溺水人的挣扎。
“嗯,”谢晚晴回答。
“你不问外面什么情况么?”他有些心不在焉,尽量转移着话题,
“什么情况?”谢晚晴这会儿是身子回暖,而背部亦不那么痛,加上昨晚跟翠儿去打扫御书房,萧成熙那厮工作到很晚,害得她也是一宿未睡,这下子是昏昏欲睡,语气也懒懒的。
“韩青洛那个贱人倒是厉害,用刀刺杀自己,萧老七正在让陈文静救治。一干侍卫鸡飞狗跳,在搜你。”慕容愤愤地说。
谢晚晴早料到韩青洛会有这招,慵懒地说:“倒不知韩青洛对于我为何出现在兰馨宫作何解释。”
“昏迷不醒的人,自然没有解释。周遭的人说一概不知。估摸着萧老七要冲冠一怒了。”慕容说着,感觉那个镇定的自己渐渐回来,上完药,将她的衣衫理好。又将旁边的被子替她盖上,自己却坐在床边,挪不开步子。
“韩青洛也够狠,估计这件事又是将计就计,要拖某个后妃下水了。”谢晚晴闭着双目,很是讽刺。
“要是本公子,有这样不得安宁的女人,就算她家是举足轻重,也必不能留,什么东西。”慕容睿辰颇为不屑。
谢晚晴有些不高兴,睡意全无,翻身坐起来,冷言道:“这等话是大哥说得的么?这萧月国如今内忧外患的。”
慕容也不回话,有些生闷气,从怀里的葫芦里倒出一杯水,让谢晚晴服下驱寒丸,自己做到帷幕外。
“大哥。”谢晚晴吃完药,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也太莫名其妙,内心一阵愧疚,话语不觉软下来。
慕容看着四周,慢慢地说:“你必是被这落凤宫的一切打动了吧。做这些,有何用?不过还是一次次让你受伤。”
谢晚晴一时语塞,只是坐在那里。
“颖华,他日若我为帝,必得不会有后宫。”慕容一字一顿地说。
谢晚晴急了,急急地开口,道:“大哥,这话,其罪当诛。”
慕容站起身,轻轻一笑,说一声:“你好好休息。”然后往落凤宫外走,走几步却又停住脚步,转过来,又怔怔地看着站在床边裹着被子的谢晚晴,好一会儿才说:“慕容家的媳妇或者女婿,有一项最重要的考验,就是学习车姜语言。”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得谢晚晴体无完肤。最后一丝丝的希望都被灭掉。
慕容看着她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冷言道:“所以,突然有君临天下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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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穷途末路
真相,往往是并不美好的东西。可是,千百年来,仍然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去寻找真相。或者,真的应了那句话“真的猛士,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
谢晚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真的猛士,居然将这等惊天的真相都揪了出来。
方才,慕容睿辰那一句话所昭示的信息,无疑将她之前所有的祈求都打碎,连一丝幻想的余地都没有。
她顾不得地板冰凉,一把拉住慕容,笃定地说:“慕容,你是开玩笑的。”
慕容只是看着她眼里的期盼,许久没有说话。
“你可知如此,天下大乱。”谢晚晴急急强调,“红日国与云海国,南海诸国都有间者在我国境内活动。昨日我入御书房,也是见得有情报,说有敌船活动于我国海域的情况。你可知,这一仗若起,怕是短期内难以收场。”
慕容睿辰眉头微蹙,明明知晓她是以天下为己任才说得这番话,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嘴上却是讽刺道:“你倒是为他的江山死心塌地,奋不顾身。”
谢晚晴眉头渐渐拧起来,一寸寸拧得难看。她不语,只是看着慕容好一会儿,才说:“我认识的慕容必不得是这般的人。”
“你又如何了解我?”慕容心里难受,却还是反唇相讥。
“慕容家救济灾民,都是做出来的假象么?”谢晚晴低低地说,语气不觉软下来,因为她知道慕容正在这气头上,若是对着干,是一分好处都没有。
“你也知晓这形势?若我君临天下的,必取萧月。”慕容睿辰一字一句地说,忽然觉得自己跟她倒真是回不去了,美好的时光竟是呼啦啦地闪过去,不剩分毫。彼此之间,到底如何搞到这地步?他也不禁难过丛生。
“百姓流离失所,兵祸连连,沃野千里,蒿草覆田。你也在所不惜吗?”谢晚晴轻轻闭上眼,小声问。
慕容睿辰没有说话,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他何尝不喜欢绿树村边,开轩场圃的田园生活。百姓和乐,世间太平,是每个人的梦想。
可今日,她将他错认为萧成熙,她那迷蒙的神色,带着一抹娇羞,絮絮叨叨地诉说,语气柔美。那脸上的笑意与眼泪都不是为他。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像是有巨大的磐石压在胸口,无论如何也挪不开。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有君临天下的野心。
不错,只要他想,他就能问鼎车姜的宝座。不单是慕容家几代人处心积虑的经营。还有如今车姜王兲康自身的原因。如今的车姜军队依然强大,可内部纷争依然很多。
兲康王和他的探子营鼎上堂的所作所为,已让大臣、各大部族首领,乃至各大将军都愤怒不已。
兲康以摄政王身份把持朝政,最后索性将幼帝灭之,自己执掌天下。尔后,他的鼎上堂又进行一系列暗杀,将可能威胁他皇权的皇子皇孙杀个精光。
大臣们暗自策动谋反,只要拥戴哪一个,哪一个就会被杀。而大臣也是被杀了不少。整个朝廷血雨腥风,战战兢兢。
而他的鼎上堂则是无孔不入,对每个大臣进行监视,无论哪个大臣,只要他想知道他的情况,就连这个大臣睡在哪个小妾那里,晚上几次都会清楚。如果有不顺者,则是下狱、流放,整个家族都无一幸免。
而整个车姜国皇族如今唯一幸存的就是慕容氏一脉,而他就是一脉单传的慕容子弟。
兲康是个军事天才,可是在政治上的失道,足可以让车姜纷纷倒戈。他慕容公子的名头又不是不够响亮。帝都四少,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前几年,兲康为摄政王,慕容家就已召他回过北地,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说是慕容世家始终是属于车姜的,从来到充州躲避灾祸那日开始,就谋划着回去,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那时的他,还有母妃陪着。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良善女子,用自己女儿的命换了他的命。母妃对他的教育,第一句话就是:身为皇族,理应百姓为重,天下为己任,切勿为家族所绊。随后,这位威仪的女子以身作则,向他展示了所谓天下大义。她宁愿谢家用蛊毒折磨她到死,也不愿去谋害徳启帝,谋害皇子。
所以,当家族长老提出回到车姜入主时,生在皇家,长在深宫,看惯皇家不幸与龌龊的他,坚决拒绝。
他要过平淡的生活,不要那个孤寂的位置。
可是如今,他突然就想要那个位置,跟老七一较高下。
谢晚晴见他久久没有答话,也慢慢感觉他们之间分隔出楚河汉界。她觉得跟他做敌手,很是难过。只是终究不甘心,于是又问:“你君临天下,又何必与萧月为敌?”
慕容睿辰本没有这心思,这说得也不过一时气话,却见她又如此为萧月国打算。惨然一笑,道:“萧月国沃野千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北地子民自然想要这样的地方居住,作为王,必定要为百姓谋求所想。你说是吧?”
谢晚晴裹紧被子,向后退一步,问:“你倒要如何,才肯罢手?”
慕容睿辰看着她,那脸色平静无波,却似有一种看不见的疏远,明明就在近前,却觉得他们倏忽之间隔着山高水远。
“你也知晓这形势。不管我是入主车姜,还是灭掉萧成安,以董启芳之子的名义掌握北地,对萧成熙来说,都是颓势。”慕容睿辰越发觉得自己卑鄙,可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留她在身边就好,有朝一日,她总会释然,总会看到他对她有多好。
谢晚晴淡然地看着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适才纠结的心情全部消失。心里全是一片清明。因为就在刚才,她后退一步,想想与慕容的对话,发现自己倒是一直处于劣势。惊得一身汗,
这才惊觉:要与慕容这样的人对战,入戏太深,就是劣势,必然颓败。
所以,她这会儿倒是摒除所有的慌乱与纠结,只平静地与之对招。
“这理想倒是美好。”谢晚晴轻轻一笑。
慕容一愣,她为何瞬间就如此云淡风轻?他知她很聪颖,处事向来慎密。比如这次想要利用韩青洛,用苦肉计赢得萧成熙。
她甚至设计将萧成熙派来保护她的暗卫们统统撂倒。人道她是在为翠儿找药引再度到隔壁院子犯险,却不计是利用那里的植物以及地形,将暗卫们统统引出,将他们撂倒了一园子。
可他也知晓,她是最重情的。董佳慧被火烧死那次,他是亲眼所见;谢陈氏的恩情,至今在她心中,否则不会在秀女会上,任由陈月秀对她乱来;当年,他跌入胭脂河,她在东宫所过的日子,他也是知晓的;还有这次她回来,当时不知,今日想起来,他便是明了,这丫头怕给他和萧成锦带来灾祸,所以才结束云来镇的生活,再度回到这个冷漠的宫廷里来的。
于是沿着感情的伏线,她必然会慌乱。适才,他觉得自己掌控住她的软肋,所以,方才的对话里,他掌控着步伐,一步步引着她向前。
可这一次,她的神色全然不同,连话语也脱了颓势。慕容睿辰看着她,如今已是亭亭少女,各自高挑,玲珑有致,眉眼清秀,带着清新的气质。这般淡然的神色,倒越发像一幅烟雨画卷。仿若万物不过云卷云舒,一切都可了然无痕。
“你以为我没有这个实力?”慕容睿辰看着她唇边的笑,就觉得很生气。在她心里,只有萧成熙才是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么?
谢晚晴裹着被子,走到软榻边,缓缓坐下,漫不经心地说:“帝都四少,没有一个简单。颖华自然不敢小看慕容公子。公子多虑了。”
慕容睿辰觉得局势反转,这会儿,她倒是掌控谈话节奏。自己颇为烦躁地走过去,手撑在案几上,看着她黝黑的瞳仁,低声问:“你非得如此划清界限么?”
谢晚晴垂目,道:“公子这局棋,下到这里,也只得这个结果了。”
慕容哈哈一笑,伸手捏着谢晚晴的下巴,冷然说:“你自知,我有能力收了北地,或者入主车姜。你就该清楚形势,不该如此肆无忌惮。”
“奴家一介女子,怎敢。”她四个字,袅娜婉转,说得莺莺燕燕,脸上媚眼如丝,笑容轻浮。慕容看得心乱,烦躁无比,一字一度地说:“谢颖华,如果你想保全他,或者是这如画江山。你,跟我走。”他这么说,忽然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
谢晚晴听他语气,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到底是这般威胁她了。
“你跟我走。我入主车姜,与他结盟,共同对付外敌。”慕容睿辰继续补充,他知晓,这等话,他今生也就只能说这次。以后,怕再也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去这么任性,这么无理取闹。
谢晚晴看着他固执的脸,紧抿的唇,不由得叹息一声,尔后轻轻摇头,说:“慕容,你这是何苦?你是桃花层叠处,溪流淙淙间,抚琴弄画的翩翩公子。王庭之上那等位置怎的孤寂,你不清楚么?”
“你是不相信我会与萧成熙合作,还是不相信我有能力让萧成熙这如画的江山彻底破败?”慕容睿辰此刻算是知晓什么叫穷途末路。明知这等话,没有丝毫的出路,他就是不甘心让这个女人看穿所有。
谢晚晴看着慕容睿辰这般模样。他的神色,全然失了昔日的风雅与翩然。面上全是阴冷的固执。
面对着这样的变故,她忽然觉得很无力。他在气头上,这谈话也不必进行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她也累了。
所以,她慢慢站起身,往凤床上走,头也不回,对慕容睿辰轻语:“我累了,你且回吧。”
第51章 纠葛
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便是此刻的慕容睿辰。看谢晚晴倏然转身走向凤床,心里陡然一片荒芜。像是她这转身一走,便是走出他的生命,再无法逆转,顿时,一种无法把握之感袭遍全身。
慕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谢晚晴的胳膊,顺势将她身上披拂的被子拉掉,狠狠地掷在地上,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谢晚晴没有转身,只是身子一颤。
“如果我毁了你,你说萧成熙还会不会要你?”他说出这等话,觉得自己已龌龊到极致,却还是停不下来,仿若得不到,便要对方记得。
慕容抓得很用力,谢晚晴觉得手腕被箍得很痛,那种血液不畅让她的手麻得很难受。
慕容睿辰居然说这等话,还要企图这样做。她心里很是窝火,按照快意恩仇法则,以及正常女子该有的表现,就应该转过身,给他一巴掌,声色俱厉地斥责他,将他斥责醒。
可她是混迹职场,善于揣度人心,深谙火上不浇油的道理。遇见色狼,对于她来说,只要自己还清醒着,处理方式都大同小异。
若这色狼不是熟人,穷凶极恶之徒,保命要紧,她会嫣然一笑,装荡妇,以降低对方的戒备,从而找准时机一招击中;若这色狼是慕容这般熟人,且情绪不稳的,她更不会去拉扯,不知死活地喊“不要”“你要干什么”,诸如此类更加激怒对方的话语。
所以,她并没有回答慕容睿辰,而是慢慢转过头来。
这时,一阵风从窗口灌进来,烛火猛然摇曳,慕容睿辰如玉的脸庞看得不很分明,可即使看不分明,谢晚晴依然感到他情绪如潮水汹涌起伏,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谢晚晴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眸已然柔和如水,神色尽量保持自然。
这等激动的时刻,自己就如同在“走钢丝”,处理得当,自己就安然度过;处理不当,那整个人生都会转了方向。
而情绪上任何不当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爆这枚情绪的炸弹,她谢晚晴不是傻子,人最是敏感,对方的神色气质、眼眸与心境,每个人都会感觉。
所以,她在心里都是柔和宁静,就像方才慕容并没说出这番话一样,她跟他没有经历过方才的对垒,他们还是彼此互相关怀的朋友。
慕容睿辰也本以为她转过头会责问他,却不计她连面色都是柔和如水,眼眸映着烛火,盈盈柔波样的明净,他倒是忽然一怔。
谢晚晴感觉他脸色稍霁,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略微放下一些。不过这般僵持的场面倒是让彼此都尴尬,这必得一方去解开。
所以,谢晚晴轻轻一笑,像是对老朋友般闲话家常:“慕容,你可知昨晚我打扫御书房,可是一宿未睡,你是不想让我休息了么?”
慕容在看到她神色时,已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为,这下她给了台阶,自然是沿台阶而下。所以,他轻轻放开她,蹲身将薄被拾起为她披上。唇边扯出一抹笑,轻语:“你去休息,我守着你。”
谢晚晴没有反对,只是笑着点点头。
开玩笑,他这等情绪不稳的时候自己还唧唧歪歪,等着激怒他灭自己?
所以,她紧了紧薄被,继续往凤床边走。
那背影总是让他伤感,慕容睿辰不由得伸手,却没有拉住她,只是轻喊:“三妹。”
谢晚晴脚步一顿,没有往前走。当日,在无香铺内,香蕊为他使用了“彼岸芬芳”那味不成熟的香薰,尔后她赶到时,那香薰已然燃去一半,匆匆灭掉,然后添加遗忘香,他在睡梦中,思虑极深,也是这般叫着“三妹”。她听得他喊“三妹”,觉得很是心酸。
如今再次听到,以往的时光倒是呼啦啦过来,点点滴滴,一颦一笑,竟都像是在眼前。
他的手凝固在空中,保持着虚空的姿态。
谢晚晴顿一下,没有转身去看,她知晓此刻最是心灵最脆弱时,不易去看别人的神色,那如同隐私。这是谢晚晴的原则,看见熟人跌倒,一定要躲开;别人做错事,一定要装着不知。
所以,她继续往前走,挑开帷幕,侧身躺在床上。却还看得见慕容睿辰就那么站着。
她不忍心,轻喊:“慕容,不必守着我,我不会有事。”
慕容咬着嘴唇,心里七上八下,甚是忐忑,方才自己是气疯了吧?对她说这些,还有那等龌龊的念头。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
“真不必守着我,你也去休息。”谢晚晴的声音柔柔和和的。
慕容动了动嘴唇,终究是艰难地调整好语气,说:“不碍事,我向来睡眠极少。”
谢晚晴知晓多说无益,只得趴着。屋内寂静无声,她明明很疲累,就是不能入睡。好一会儿,翻个身,屋内红烛已灭,窗外月光明净,慕容独自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发呆。
“睡不着吗?”慕容没有动,声音极其轻,倒像是无声无息的梦境。
“嗯。”谢晚晴懒懒地回答。
“替你点一些安宁香吧。”他轻轻一跃,落在屋内,就要去萧鼎炉里点香。
谢晚晴慌忙说:“不用,我不想睡。”
慕容睿辰站在那里,没有动,尔后,轻声说:“对不起。”
谢晚晴轻轻一笑,说:“慕容向来就是为颖华好,颖华怎会不知?何须道歉。”她说出这句话,倒是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三妹——”他喊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是万分懊恼方才的行为,又觉得留在这里着实尴尬,便瞧瞧天色,道:“现在很晚了,我去找些吃穿用度的来,你得在这里藏一阵子。非得让萧老七着急不可。”他最后一句,倒是很有大哥哥宠溺小妹的语气。
“谁要管他的,若不是那些个间者扰得我清闲生活,我哪里会回来?不过是他那人横竖别扭,明明我回来,是站在他身边帮他的,但是凡事都要强出头。”谢晚晴听得慕容那番语气,终于觉得轻松一些。
清闲生活几个字,倒是让慕容睿辰一愣。他不禁想起云来镇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绿柳山庄的事。
谢晚晴却是自顾自地说:“以后解决了纷争,我倒是真要到令州去生活,那里才是我的家乡。”
慕容睿辰自然不知她前世的事,只道是她喜欢绿柳山庄的生活。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大哥喜欢那里不?”谢晚晴问。
“喜欢,春日繁花似锦,夏日浓荫绿叶,秋日瓜果飘香,冬日还有各种珍奇野味。我每年必去的几个地方之一。”慕容睿辰轻笑说。这四年来,他每年三月末都去令州,不过是因为萧成熙登基之后,他去令州办事,恰好路过杏花楼,薇儿恰好打开窗户,他便看见她,瞬间呆住,薇儿很像她,尤其是那嘴唇。
三月末,是他一次见到颖华的时节,在尚书府的后院。
“那里确实很美。想必你也知晓我在绿柳山庄,山庄里的人都对我很好,这几年在山庄里,过得很好。”谢晚晴不觉想起山庄里,八婶,香蕊,当然还有药田里那些婶婶们,以及师傅的极品师姐妹们。
慕容睿辰听得她这么说,心心理更不是滋味,怕要是告诉她绿柳山庄毁于大火,她倒是又要独自伤心很久。
于是,他只得转移话题,道:“青离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晚晴一想,青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倒真没有去深究。这几年,她都怀揣着隐秘,认为他就是萧成熙,他就是表现出跟萧成熙南辕北辙的性格,她也盖棺定论了。
“青离…..”她趴在被子上,挪了个方向,回忆起来:“对山庄里的人极其好,从来不发火。温文尔雅,极少言语,常常换脸,但是无论那张脸都会微笑,对人极有礼貌。不过,管我管得很严格,总是给我列读书表,要阅读很多典籍,练习功夫,常常云游在外,一回来,就知道考我。”谢晚晴想着那四年的时光,没有生死,没有阴谋,虽然不知他到底要如何收场,却总是觉得安宁踏实,每一天都睡得很香。
“呀,你每天练功?为何一点内力都没有?功夫那么弱,上次见我,还只会洒药粉?”慕容也算是真正放开,打趣道。
谢晚晴脸上一红,小声说:“我实在不喜欢练功,他后来也觉得我没这方面的天赋,所以也就不勉强了。”
慕容听着谢晚晴说“他”,横竖没有提到“师傅”这两个字,上次在令州城,见那青离对她那举动,也甚是宠溺。他心里不觉一惊,难道这才是真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