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晴知晓她疑惑,可自己没有必要去跟无关的人解释,面色无波澜,一脸平静地抱着衣物,懒懒地丢下一句:“以防万一。”
“你信任我?”迎春惊讶地问。她值守龙渊殿,在宫廷里也混迹四年,见过多少姐妹倾轧。她都不信任任何人,居然还有人信任她。
“嗯,我向来相信我的眼光。”谢晚晴走到门口。
迎春却悲催地摇摇头,道:“我倒是奉劝你,这个宫廷里,太自信就是自负。”
“多谢,我自有分寸。”谢晚晴平静地说,轻轻带上浴室的门。
信任人?她在前世就不相信了,何况到这个如狼似虎的地方。
若非得要找个人来相信,那么她找的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第43章 气势
磨磨蹭蹭,从午膳后一直到韶光四起。谢晚晴这才整整衣衫,对床榻上沉沉睡着的翠儿,小声耳语一阵,尔后跟着那小舍人出发,一直往后宫六所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没有言语。一直走到一处僻静,谢晚晴陡然停住脚步,朗声道:“小舍人,且慢。”
那小舍人转身瞧着她,很不耐烦地说:“你磨磨蹭蹭到这番,到底又有何事?就不怕华妃怪罪?”
谢晚晴负手而立,冷笑道:“华妃?她倒比你家主子沉得住气得多。”
那小舍人脸色一白,别过头,嘟囔道:“不知你在说啥,赶快走,磨磨蹭蹭的,主子怪罪下来,你受罚倒不打紧,可别连累了我。”说着,就抬脚要走。
谢晚晴看着他的背影,露出淡淡的讽刺,不疾不徐地问:“说吧。你家主子是谁?”
那舍人脚步一顿,幸而还是稳得住的角色,马上转身过来,面露恼色,不耐烦地说:“你倒是傻了,还是疯了?方才不是告诉过你是华妃么?”
谢晚晴冷冷一笑,道:“小小一个舍人,也敢如此猖獗,我倒是该脱了你裤子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此不懂规矩的舍人。连路都不会走了。”
那舍人一听,变了脸色,警觉地往四下里一瞧,见并无他人,脸上倒是寒光陡然起。
谢晚晴斜睨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说:“放心,这里临近东宫,一般人倒还没胆子到这里走动,你不知么?”
那人变了脸色,沉声喝道:“你倒是聪明,可惜留你不得。”
谢晚晴看看韶光残照,在林间氤氲,竟是甩甩衣袖,道:“你家主子做这番行动,可有向她爹报备过?就不怕误了大局?”
那人脸色更沉,唰地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指着谢晚晴,道:“少罗嗦,纳命来。”
“哼。就凭你。我既然敢戳穿你的身份,就没有怕过你。”谢晚晴眸光一凌厉,既而气定神闲地负手立在那里。
说她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但是骑虎难下,若要露出一丝颓势,死的就是她。因为根据动物对垒定律,打架之前那无声的对峙叫试探,其实拼的就是心理,谁的心理承受能力差,那气势就会弱下去,基本上在出招的时候,就会有不同程度的慌乱。
她谢晚晴当然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即使有把握胜对方,也会小心翼翼,这对垒之前的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你倒果然强大,我是小看你了,你倒是如何看出来的?”那人面目陡然狰狞,与适才的小舍人那乖巧的模样相差甚远。
谢晚晴呵呵一笑,折了旁边一枝条,道:“倒是有些想念令州,都快夏初了,也不知那西门的王老八冰豆腐脑可有开卖。”
那人默不作声,脸色越发阴沉,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觉得眼前的女子高深莫测。这种无从把握的感觉让他很是抓狂。他想不管不顾上前一番乱砍,将之灭了,那么这后宫之中,便没有可以与洛儿抗衡的了。洛儿也不必那么烦心。
可是这女子仿若掌控着一切,他没有摸清她到底是否留有后招之前,不敢贸然向前,自己死倒不打紧,万一害了洛儿。所以,他只得站在那里,紧握手中剑,想着试探。
谢晚晴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倒是越发有把握,说别的本事,她谢晚晴没有,这忽悠人,玩心理战术,当年谢朝英也未必是她对手。眼前这家伙还嫩得多。
敌不动,我不动。反正她谢晚晴耗得起。即使那迎春有何私心,不将发钗交给萧成熙,她也自有办法让人来找她。
所以,她索性坐在花木旁,看那花圃中的植物。
“你说。你到底是如何知晓的?”那人死死揪住这问题不放。
谢晚晴倒是头也不抬,兀自讽刺道:“你连我的话都听不懂,还敢在深宫里乱走?你当真以为这皇宫是你韩将军府后院?”
“你,你,你知晓——”那人这下是彻底变了脸色。
我呸。知晓个屁。她不过是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将猜测说出来罢了。之前,她用这种语气一步步证实自己的怀疑。
第一步,她从对方走路的姿势来判断,此人必定不是宫里舍人,舍人走路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有统一步调;何况若真是华妃差遣他来,依照谢霜华的性格,她们之间的关系以及谢霜华对她的了解,谢霜华必定会有话带给她,否则她根本不会去;再者,这舍人说话虽是帝都的官话,到底带着淡淡的令州尾音,罪臣之后姐妹见面这等事,何其隐秘,谢霜华不会不用心腹,她又怎么会傻到如此这般用一个令州人?
再说,谢霜华怎会知她在哪里?陈总管能服侍三代帝王,自然是会揣度帝王心思,那么将她放在宫婢所,实则是一种保护。那么,这样快就知晓她的去向,这翻云覆手的本领倒不是她谢霜华有的,即使她有,凭谢霜华的谨慎,也决计不会如此招摇。
后宫之中,敢如此招摇,对她施以杀招的人,也只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果然,略略几句话,便套出眼前人的来处。那么也就索性一并赌大一点,人生不就是赌博么?何况是这般空手套白狼,输了,也于她没有损失,反正她有的是办法引诱对方,留住自己的性命。
“你知晓我的来路,我倒是更留不得你。”那人一跃过来,呼呼风声。
“无所谓,我早说过。没有把握,我就不会跟你走。你主子既然忌惮我,想必你也清楚我在睿熙帝心中的分量。”谢晚晴躲也不躲,这两年玩得就是心跳,以前自己太谨慎,玩得不够奔放。
以前自己是被动玩,这番主动回宫,倒是要玩大手笔点。
果然那人一柄刀在她头顶上方,迟迟未落下。
谢晚晴慢慢站起身,道:“既然是你家主子请我,你就不能如此莽撞,害己倒不打紧,害人可就不好了。”谢晚晴啧啧地说,斜眼瞟瞟那明晃晃的刀。
那人咬着唇,一脸阴鸷,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这般荒凉之所。”
“我说过无所谓,我不过一介女流,未曾有过荣华富贵,倒是可以拖着人死,也是赚了。”谢晚晴很是无耻地拿出亡命徒的章法。
“你什么意思?”那人一把揪住谢晚晴衣领。
谢晚晴拍开他的手,面上笑得诡异,没有说话。倒是这人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差点让你给骗了,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能耐?难倒不知,当今皇上的半壁江山都是韩家撑起来的么?”
谢晚晴抬手一巴掌打在那人面上。那人一蒙,继而疾风暴雨。谢晚晴却是冷言道:“这巴掌我是替韩将军打你的,他一代卓越的将军,军功无数,清清白白,刚正不阿,倒是让你这等鼠辈家臣,和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子给毁了清誉。”
这人忽然一愣,气势倒是比方才弱得多,只是杀意没有减少一分,语气依然冰冷,“你到底是谁?”
“你都能冒充华妃的人来,还不知我是谁。这倒是笑话。”谢晚晴将他的手一拍,理理衣衫,很装B地说:“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把你的铍铜烂铁收起来,带我去见你主子;另一条,你杀了我,然后让韩家替我陪葬。”
第44章 赌者之道
“你好大的口气,你可知,当今太后——,你可知朝堂局势?”那人面露鄙夷,像是看见了天地最好笑的事。
谢晚晴也是微微一笑,很是鄙夷地说:“说实话,这天下的大势,我倒还真比你清楚。如果不信,你倒是可以比一下,韩家与当年的谢家相比,如何?”
那人脸色一变,恨恨地说:“乱臣贼子,怎比得我家家主。”
谢晚晴从花圃里拈起一朵花插在鬓边,轻轻一笑,道:“昔年,谢朝英与董启芳联手破车姜劲敌。伧都、啸城固若金汤,何等意气风发。比得你韩家家主如何?不说那谢家,倒是说说董家与你韩家相比,如何。”
那人一听董家,气势顿时又去一大半,这萧月国上下,都知晓董家一门的事情。他自小被韩将军收养,在韩将军府邸做少将军伴读,自然常常听得家主念叨,痛惜董家一门忠烈。这会儿,听这女子说这等话,倒是生生戳到了痛楚,当即一言不发,手中剑却是不自觉垂下。
谢晚晴瞧他一眼,知晓自己在这件事上占了上风。可自己又不着急,时间多过去一秒,自己的胜算就多一分。
于是,她索性在旁边石头上坐下,托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那半轮清冷的月从高高的院墙头慢慢升起,尔后又挂在林间。这会儿,萧成熙该在御书房里了吧。不知这家伙用膳了么?
她才在宫婢所呆一天,就将这厮的生活习性打听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司膳宫女埋怨得多,说他太过注重朝政,总是忘记吃饭,害得她们每次都要等很久,也不知何时施膳合适。
真是个任性的工作狂,都不知爱惜自己。她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轻笑,对于他,她现在倒是比以前更有把握了。
“你倒当真不怕。”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
谢晚晴微微敛起眸光,抬头瞟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横竖也是一条汉子,从韩家出来的,到底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这后宫之内,除了舍人之外,剩下的就是暗卫,那暗卫都是服药的。你说,皇上会容许一个可能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存在?”
“你所谓的就是这个?”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觉得自己方才那般小心翼翼都是扯淡,这不过一个小女子,能涌得起多大浪?
居然耍他,浪费他这么多时间。陡然间,被耍的恨意齐齐涌上心头。
谢晚晴看他举起刀,笑道:“你急什么?不如来跟我聊聊令州,你也有很多年没回令州了吧?令州西门王老八的冰豆腐可真是好吃食。唉,我倒是怀念。不过,你在令州长大,可知令州有一种鸟,白羽蓝脸,名曰‘如眉’呢。”
“问这个作甚?”他觉得甚是奇怪,这如眉鸟到底有何说的,不过是令州一种极其普通的鸟,因种蛊毒很方便,于是名声大噪罢了。
“看来,你倒真不是你家主子的心腹,不然你不会擅作主张做这等愚蠢的举动。”谢晚晴已然笃定这韩青洛是想找她去试探抑或折磨,可这人倒是露了心性,有了自己的想法:想替韩青洛除去她。以为就算是当年的太子妃回来,而今谢家已不再,她此刻也不过是宫婢而已,睿熙帝已不联盟再去宠她。
那人听得谢晚晴的话语,心里倒是越发难过,冷冰冰地斜睨谢晚晴一眼,心里却是没有底,有些虚弱地说:“胡说,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
这人也真够愚蠢得可以,竟连这等话都说出来。谢晚晴为他叹口气,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草屑,打断他的话:“你若要杀我,便赶快动手。少在这里废话,婆婆妈妈的。你方才冒用华妃之名来找我,不就怀疑我是昔年跌落山崖的太子妃么?那么,此刻我就告诉你,我就是。谢家人的到底是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谢朝英败。也不过是因为当今的太聪明,你能比得过当今的?再说了,你主子不敢轻易招惹谢霜华,便也正因为她是谢家的人么?”谢晚晴一番话,字字敲击在对方软肋处,一张脸反而在月光下笑颜如花。
反正眼前这个人揣测人心思的本领差劲,她就不妨来揣测一下众人的心思,测试一下曾经权倾朝野的谢家的余威还剩多少。
再不济,就是在这里瞎编故事打发时间也好。反正貌似好久没有看小说。再说她前世里,QQ签名档可叫:能瞎蒙就瞎蒙,生活尽量放轻松。
果然,那人闻言,脸在月光下更惨白得可怕,话语也止不住颤抖:“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谢家人?”
“证据?你主子倒是让储秀宫那宫妇来旁敲侧击过。太子妃印绶、当年的金匕首,我倒是在当时跳瀑布时都丢了。”
谢晚晴一笑,想到当日储秀宫那宫妇的手段,撺掇她带着信物去见萧成熙。一旦那些信物拿出,证实她身份,她韩青洛只需带着一干侍卫以捉拿反贼之名,将她就地正法,就算事后萧成熙知晓,也不能说她错。
可如今不同,萧成熙已然知晓她在宫中的存在,她韩青洛要是杀她,就要麻烦得多。何况,她现在批的是陈月芙的马甲。
不过也不排除韩青洛实在是比不上她大姐的见识,作出过激的愚蠢行为。如今,她赌的就是这德妃韩青洛还算有点心计,不至于得寸进尺,忘了分寸,觉得韩家功高,就可肆意妄为。
“没有信物,你以为别人会信你么?”他听得没有信物,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心里微露出一丝曙光。不过这曙光到底算是回光返照。
谢晚晴只是微微一笑,轻启朱唇,一句话将他打入万丈深渊,她轻声问:“那你敢不敢与我赌这局?买定就离手。”
那人紧抿着双唇,满是愤怒地瞧着谢晚晴,觉得这女子哪里是十四五岁的纯真少女,就一活脱脱的打家劫舍的土匪,占尽上风,还要一脸无辜。
怪不得,四年前的林州事件,连家主回府都赞叹不已,说:“没想到谢朝英的儿子们普普通通,倒是有这么优秀一个女儿,能将天下大势看得清楚,行军布阵的派头倒不输给当年的董启芳。洛儿,你最像爹爹,可惜就是太过任性。”
当时的韩青洛不过十三岁,冷哼一声,颇为不悦,冷冷地丢下一句:“我去练剑。”尔后,她在后院,将一池的鱼都刺死了。
韩青洛对谢晚晴的恨由来已久,尤其是上次,与华妃的争斗事件中,睿熙帝颇为不悦地宣布:今生今世,皇后的位置只有仁孝皇后可以坐。韩青洛一回到宫,就哭了,整整哭了两日,摔碎了不少玉器古玩。
“你玩不起,所以,就不要磨磨蹭蹭,带我去见你主子,让她来跟我玩。”谢晚晴笑得很灿烂。其实,她心里也是没有底。
可眼前的形势是骑虎难下,算是华山自此一条路。
说白了,后宫也不过江湖。江湖这种地方,历来都是凶险万分,归结起来,也不外乎是刀口舔血,玩的就是心跳。江湖上的一代枭雄,最初看的就是谁的气势更足,谁更加亡命徒,谁更心狠手辣。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谁能更好地利用固有的规则去达获得最大的收益。
她谢晚晴28岁的年龄,并不算苍老,可昔年在商场上,虽不说翻云覆手,但到底还是玩过不少没底的游戏,且到最后,都是最后的赢家。
那时,赌的是商场上的地盘,而今赌的不过是后宫扩张;那时,输了是走人,如今输了,不过是赔命。何况,精于赌博的人,看的并不是手气多好,抓到的牌有多好。
凭的不过是那么一股子让人捉摸不透的霸气。从前的商场,这个时空的谢家、萧家,还有莫名其妙的董家,哪一个不是让她身经百战啊。眼前这男子,不过是小虾米,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这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一脸铁青,不再说话,将剑往腰间一插,倒是化作一条腰带,半点也看不出来是方才的利器。
谢晚晴看他那模样,估摸着时间也拖延得差不多,这人心理防线也崩溃了,此番去会韩青洛倒刚刚好,恰如其氛。于是打趣道:“你若再磨蹭,怕是有人知晓我失踪,你主子那边,可有不利了。”
“我最反感别人威胁我。”那人一声怒喝,向她逼近两步,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
谢晚晴气定神闲,绕过他,向前走两步,回头笑着对他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这条路,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主子到底有些什么手段。”说着,她提着裙子,顺手折一枝桃花把玩着,蹦蹦跳跳往前走去。
韩青洛,好戏倒是来了,你既然这么忌惮我,到底是要拿你开开刀。谢晚晴看看墨黑的东宫,暗叹道。
继而,她心里又生出一些愉快的想法,唇边不觉露出一抹笑,自己倒是轻声自语:这地方还倒还真不错。
第45章 圈子里
初月高林,雾气缭绕,这周遭倒越发荒凉诡异。
这东宫本身就极少住人,而在谢晚晴离开后,更是成了禁地,加上几年前的事件。这东宫毗邻的几大宫殿又都成了废宫,鲜少人敢在这一代活动。
这东宫背后的翠微宫早除了萧成锦偶尔回来住住,为贤妃上香外,基本上也就一两个舍人宫婢住在里面,进行打扫。而右侧的凤栖宫也是破败不堪,只有一个掌宫还在这里死死撑着昔日的威仪。
四年前,卫风带兵突入帝都,韩成明领兵四大营败走,撤退到津城,红墙紫宫成无人之境,再无法抵挡,韩淑妃披甲上阵,御林军倒是一鼓作气,死守宫楼。
谢朝英兵临城下,剑指韩淑妃,道:“如月,你儿已死,念在昔年同袍,今日,我也不为难你。”
韩淑妃一脸刷白,唇边一笑,未置可否。
“韩成明四大营不堪一击,已败走。你大哥的西南军队没了萧成熙,不过强弩之末。至于你的本家羽家,我想灭之,轻而易举。江都水师尽归我有,林州水师不过是江都水师的附属罢了,如月,你倒不必负隅顽抗。”
“这是我的家,你以为呢?”韩淑妃笑着。
旁边却是闪出凤冠高戴的女子,一袭红衣艳丽无比,看着谢朝英,笑容凄厉,道:“谢卿家倒是好久不见了。”这正是徳启帝的正宫皇后。
“好久不见,皇后还是风姿卓越。”谢朝英负手而立,对身后跃跃欲试的谢家军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皇后慢慢将韩淑妃拉到一旁,对她说:“陛下不在,本宫就是这个皇宫的主人,与宫共存亡,还轮不到你。”
韩淑妃一身戎装,没有说话。
“你走。”瘦削得吓人的她对韩淑妃说。
“姐姐。”韩淑妃看着她,斗了这么些年,却不计是在这般境况之下,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横竖是活不了,你是当年七虎将之一,韩家势力也不弱,萧家的江山,得要保住,熙儿不在,无论是安儿,羽儿,还是成锦,你看着办吧。”她眉间朱砂如血,笑靥如花。
“姐姐——”韩淑妃轻喊。
她却是将她一推,道:“人道我马家把持军政,也说本宫嚣张,却终究,我是萧家人,妹妹且去。”
韩淑妃一身戎装,匆匆下城楼。时夜,带着暗卫,与韩梓枫和王俊的御林军一道浴血突围,直奔西南令州而去。
皇后却在城楼上拈弓搭箭,笑道:“谢朝英,马家的女儿也不是弱者。”那一箭轻飘飘,却极其准确,谢朝英不偏不倚,抬手就射,三箭齐发,一箭射落她的箭,一箭正中皇后的胸口。
那一刻,残阳如血在天,血染红衣,从此之后,凤栖宫一片荒芜,繁盛不在。
而与凤栖宫毗邻的则是太后曾经住过的凤仪宫,更是在太后发疯死去后,化作一片鬼哭狼嚎,成为后宫宫婢舍人等编造鬼故事的最佳场所。
萧成熙一登基,又将这里封为禁地,擅自进入者,格杀勿论;擅入月波湖者,凌迟处死。
而偌大的凤仪宫过去,便是昔年谢贵妃的玉蟾宫,如今德妃的兰馨宫。
虽然更名为兰馨宫,到底没有变了当年谢朝玉的妙手天成。
所以,从东宫过来的路还是原来的路,景致也没多大变化。谢晚晴轻车熟路,七弯八拐绕过回廊,周遭景致纷纷呈现,还是旧日模样。
那人倒是被她远远甩在后面。谢晚晴走一阵,倒是在回廊边看花,等着他。
他走上来,狐疑地问:“你不走?”
“主人未到,客人先行。我谢家没教过这个礼数。倒是你,请我到兰馨宫,走得这般倒是没有诚意了。”谢晚晴轻描淡写地说。
这人这番倒是觉得她有一种气势,跟昔年的太后很像。那时,他还小,在韩家,只知道太后极少说话,却一说话,整个韩家都噤声。
他也极怕太后,尔后洛儿到宫中,他亦偷偷跟来。虽是躲在帷幕后偷偷瞧得几次,却也是暗自佩服太后的睿智,对局势洞若观火,每次劝解洛儿,都是恰到好处,字字珠玑。
这女子身上就有那种掌控全局的气势。洛儿与她比,到底是有所差距。若是洛儿能有这般,那就好了。
“怎了?觉得我说的不在理?”谢晚晴慢慢往前走。
他语气倒是缓和下来,说:“昧心小姐教训得极是。韩冰不敢。”
“呵,韩冰,这名字其境过凄,终究不太好。”谢晚晴漫不经心,却是不住拿眼打量他的眉目。那神色不若先前那么凶狠。
“多谢姑娘指教。”他说。神色皆如平常。
她看他眉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内心暗自松口气,这警报算是暂时解除,这人现在不具备攻击性。不过看他能跟着韩青洛在这后宫危险地,那份痴心到底是在的,一旦兰馨宫内稍有不慎,他也会再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