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晴竭力扭开头,讪讪地笑道:“公子有什么好奇的?慢慢去一边解吧。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的吧。”
慕容轻轻一笑,将她搂紧,道:“本公子就好奇,你如何都不想知道我是谁。我既称呼当今圣上为萧老七,你竟不惊讶,且表现得好像根本就认识我一样。”
他说得漫不经心,谢晚晴可是暗叫不妙,这句话分明有所指。
她赶忙讪讪地笑,打着哈哈问:“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今日你高抬贵手,昧心回去一定给你立长生牌位,早晚上香,乞求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慕容扑哧一笑,伸出手很自然地抚着她的头,说:“你这个鬼丫头。”
谢晚晴一愣,慕容看到她神色,也是一愣,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冒犯了,不知怎的,看到姑娘,就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冒犯了?他跟她说摸一下头是冒犯,那么这般搂抱着算啥?她狐疑地低头看着他的爪子。
慕容睿辰意识到抱着她仿若是更大的冒犯,脸上一阵泛红,赶忙放开她。
谢晚晴咳嗽几声,理理衣衫,往回走。凭她的经验,慕容在这等尴尬境地,定然不会为难她。她可以顺利走脱了。
心里无比华丽,提着工具快步往前闪。
慕容看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心里总觉得好笑,又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她,那神色眉目都很熟悉。其实他也不知为何,在云来镇的无香铺里睡了一觉之后,浑身神清气爽,但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薇儿及一干女子看着他,都是展眉一笑,道:“公子睡这么一觉,这神色好得很,倒像是放下了多年的郁结。”
他摸摸薇儿的脸庞,道:“你倒是会说话。我这一觉倒是睡得出奇的舒坦,像是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睡过这样舒坦。”
“咦。看来这熏香倒真是有作用,不如买些回去。”薇儿提议,众女也是一阵莺莺燕燕之声。
那无香铺的活计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细眉细眼,笑盈盈地说:“公子,这是掌柜吩咐送给你的,这是本店的‘无香’,点一点点就可以有助睡眠。”
他表示要拜访掌柜。却被告知掌柜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只好收下,那盒子是暗红色丝缎面的六角木盒,很是精致。
出得无香铺,凭着自己的直觉,他闻到镇子里的诡异气氛。他站在无香铺前张望。
薇儿掩面一笑,问:“公子,这云来镇不错吧?这里还有一家酒楼叫‘醉云来’,据说是易容大师青离的呢。”
“哦?薇儿这样熟,莫非是跟别人来过了?”慕容打趣道。
那薇儿涨红脸,娇嗔道:“公子。我只是听人说过。我——”
他眼观六路,却只是捏捏薇儿滑嫩的脸,说:“瞧你急的。既然来了,大家就再逛逛。”
薇儿一阵高兴,众女也不愿就此回令州城,自是一阵欢呼。
慕容闲庭信步,在云来镇走,一路过处,倒是个特别的小镇。但那些来客倒是不少,大多数身怀绝技的江湖客,还有一些,看那走路的习惯和面部的习惯性表情,就不是萧月国人士。
作为皇家的秘密卫戍,他受的训练自然不一般,何况那训练他的人,本身就是天才式的卓越人物。
薇儿一行女子,各色春衫,叽叽喳喳,好奇着云来的各种玩意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他一袭蓝袍在众女之中,又跟是引人注目。
一群人,春日迟迟,上高楼。
醉云来的大堂里已有各处来的江湖客,喝酒闲谈,也有自斟自酌者。慕容一进去就扫视一番,尔后搂着薇儿上得二楼,挑了临窗的雅间,坐在软垫上,斜靠着窗,闭目养神,耳却是听着四面八方。
“公子,可要些啥?”薇儿问。
他微眯双眸,笑道:“你们做主,我都喜欢。”一群女子又是争论,莺莺燕燕,与窗外的喧闹相得益彰。
却还是听得窗外人语,像在对话,其中一人说:“那棺材铺怕是给人放的火。”
“我也觉着是,那绿柳山庄与无香铺,我都监视起来,说来也奇怪,那女的竟找不到了。”另一人说。
“主上要我们保护周姑娘,这周姑娘不见了。主上若是知晓,怕我们都的提头去见。”另一人说。
“先去跟老大汇合,怕是周姑娘已离开云来镇。”另一人说。慕容稍微瞟一眼,那几人竟是宫廷暗卫。
他心中一凛,这几年,他一直没明白萧老七的一批精锐暗卫去了哪里,却不计在这云来镇上,保护周姑娘?就是昨日所见的那个救人的小姑娘?
这女的是萧老七的什么人?慕容不由得眉头一皱。却又听得另一种声音,不甚分明,用的是车姜的话语。他恰巧也懂得这语言。
想他慕容家祖上原本也是车姜某部落的贵族,后来被其余的部落吞并,祖先被屠杀,侥幸存在的便一直往伧都靠。那时,车姜草原还算是萧月国的附属部落,两国关系也好。边境自由贸易,往来如一国。慕容家祖上也就迁居进来,低调地做生意,后来才到邻近伧都的充州定居,经过几代的积累,才逐渐有了后来北方充州第一大世家的威名。
虽说与萧月国人一般无二,家族还是不能忘本的。所以每个慕容家的人必修课就是车姜的语言,因此慕容家的女婿也好,媳妇也罢,都得经过严格的考核。
如今,窗外那人用车姜话在小声说:“大人失踪,若找不到。怕是王上会灭掉你我。”
“大人平素就是太自信。昨夜不让我们跟着。今早,那棺材铺失火,不仅大人不见了,连那小丫头也不见。”
慕容睿辰心里很是震惊,这里不仅有萧老七的人,还有车姜的人。仿若都跟女子有关。
待他正要寻找,却听得楼下一声鸽哨响,竟是萧成锦和花小刀骑着马,被一干黑衣人团团围住。
第41章 慕容
萧成锦的功夫,这四年来,突飞猛进。他与他也有几次照面,那小子满脸肃杀,冷若寒冰,呼吸吐纳倒是越发轻灵。
而一年前啸城守备与车姜擦肩走火,对方以士兵失踪为由引起兵祸。萧成锦快马而去,领三万兵与来犯一战。虽最后是车姜兲康王以摄政王身份登基,引得车姜国内稍微动荡而不得不撤兵,但萧成锦在那一战中表现出的排兵布阵的谋略,真是让朝中几位老将都刮目相看。就连一向自恃甚高的萧老七都不由得赞叹:这萧成锦竟是有董启芳的影子。
这番出现在云来镇,他并不奇怪。昨日也见他救那黄衫女子,像是对那女子颇有好感。只是后来表明,那女子是青离的徒弟。
慕容睿辰想到此,头有些痛,他拍拍额头。就是想不起萧成锦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何浪迹天涯,远走他乡。
“公子,你怎了?”薇儿甚是体贴,抬手将替他擦额间的汗。
他捉住她的手,摇摇头,说:“没事。”这句话一出,脑袋却是空落落一片,就像是遗失掉了一些一直执着的东西。
窗外,萧成锦与花小刀却已翻身跃下马。萧成锦还是一脸肃杀,眸光偏又波澜不惊,懒懒地抽剑出剑,剑指那一堆人道:“本公子还没那闲工夫去料理你们老大。”
那几个黑衣人,喝道:“少罗嗦。你杀我们兄弟二十余人。以为不知?”
萧成锦冷哼一声道:“潜入我国,跟踪我国子民,死有余辜。”说着,轻轻一跃,只是一剑,白光所过,十二个黑衣人纷纷倒地。
剑入鞘,波澜不惊走上醉云来,往掌柜的柜台上掷下一包东西,道:“替我安排。”
那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目露精光,颇有气势,只看他一眼,道:“排队,看青离先生心情。”
“我不见他。我只见周姑娘。”此语一出,周遭的江湖客纷纷一怔。
又是这个周姑娘。慕容蓦然皱眉,这个周姑娘倒地是何方神圣?萧老七会将精锐的暗卫派到此处,而且领头的是昔年他亲自指派的东宫卫戍,车姜国兲康王的鼎上堂也在这云来镇。南西宛国、北西宛国、红日国、云海国、南海诸国……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事态的严重,也第一次觉察到这女子不简单。这恍然间,他又觉得头疼,眼前迷雾一片。继而那雾气里竟是一条河岸,缓缓流淌,河的对岸,有一个月牙白的小女孩在花丛里嬉戏,那声音清脆,犹如银铃。
“颖华——”他不由得低声叫出来。
薇儿吓一跳,慌忙抱住他喊:“公子。你怎是怎了?颖华是谁?”
颖华是谁?他一下愣住。萧成锦却是倏然窜入雅间,在众女惊慌失措中,揪住他的衣衫,恶狠狠地问:“颖华在哪里?”
他茫然地抬起头,问:“颖华是谁。”
萧成锦的脸色越发狠戾,恶狠狠地说:“慕容睿辰,她是我的,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他真不知颖华是谁。尽管后来萧成锦很不情愿地说起颖华,关于他和颖华的部分,也是描述得不清不楚。
但他终于知晓,颖华就是那个传奇式的太子妃,四年前从太王山瀑布与羽翎飞身而下的女子。他曾为了为她报仇,亲自手刃谢朝英。
他不觉抚着腿上的伤疤,可是为何想不起她的模样,甚至记不得他们之间的一丝一毫?
不过,他是何等人,略一想,便知晓是无香铺的事,丢下薇儿等一干人,倏然跃出窗外。迎接他的是一片火海。
无香铺、传说中不可一世的绿柳山庄皆燃起熊熊大火。
那火整整燃烧一个昼夜,救火者络绎不绝,却无法阻止一切成为灰烬。
尔后,秘密卫戍传来消息,说上峰让他速速回帝都。
回到帝都,他到处探查自己于太子妃的一切,所有的细节都可以查到。也看到过她的画像,却再也想不起她的脸。
他觉得自己病了,躲在在院中不见任何人,就连那位让他去办事,他也逆了不去。
无奈之下,那位也只好叹息一声,道:“罢了。你这性情倒与你母亲一般无二。你母亲也是这般倔强,这般多情。”
他一扬手,喝道:“别提我母亲,你从未做过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你是英雄,志在天下清明,她鼠目寸光,便活该了。”
他想起母亲,越发忧伤。尔后,又拼命地想她。当日,萧成锦不甘心地说颖华还活着,他想要惊喜,头却疼痛。每一次,只要想她,他就觉得疼痛,莫名忧伤。
“谢颖华,谢颖华”,他不断念叨,面对着满园春色,不断抚弄着琴,弹拨着心里的忧伤,却就是想不起她们之间的过往,连那些听来的片段,都像是在冷眼看旁人的故事。
他不由得伏在案几上饮酒,周遭风声无边,园子里太过清寒。
可这叫昧心的小宫婢,偏生如此生动,让他空落而清冷的心慢慢回暖。她一颦一笑,竟像是熟识一般。
抱她,伸手揉乱她的发,他觉得那样自然。
而当她瞧着他时,他却是无比的紧张,这风月场中厮混的高手,居然还会脸红,说出那句“不知怎的,看到姑娘就觉得很眼熟”的烂俗之语。这等与姑娘搭讪的低水准话语,他从来就不屑去用。
他莫名紧张,又觉得这女子有趣,且与萧老七有关,听那名字,像是萧老七还颇恨她。不过,萧老七若是恨一个人或讨厌一个人,他是不会将自己的喜好表现出来。他总是对着敌人慵懒的笑,谈笑间,却是将之灰飞烟灭。断然不会赐这么个挨千刀的名字。
那么萧老七不是真的恨着个女子。而且这女子倒像是认识他一般。
慕容睿辰站在原地,看着那动如脱兔的身形倏然在小径上跑。他刹那间想起她的脸,不正跟东宫供奉的仁孝皇后相似么?
她是谢颖华。
慕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身子一掠,再次挡住她的去路。
谢晚晴跑得欢,觉得这下子该是脱身了。却不计眼前一晃,自己来不及收势,直直撞过去,被来人搂住。
“颖华。你是颖华。”他惊喜地说,头疼让他皱紧眉。
谢晚晴暗叫不妙,遗忘香对这家伙怎么没有用?
不过,她向来是铁证如山,也会抵死不认罪的。所以,她安静地伏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小婢名叫昧心,不叫颖华。”
“那萧老七替你赐名前,你叫何名?”慕容抱着她,闻着淡淡的药香,疼痛渐渐远去,他顿时觉得很安宁踏实。
“小婢江都陈家陈月芙。”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慕容却是一惊,她竟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长相酷似仁孝皇后的秀女陈月芙,都道她会得宠,却不计是被萧老七赐了名,做了宫婢。
慕容慢慢放开她,仔细地端详她的眉目。
谢晚晴眉头微蹙,眼眸却是格外明亮,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公子,你这套搭讪的方式落伍了。”
慕容睿辰听她这么一说,心情忽而大好,哈哈一笑,说:“那姑娘想要哪一种?”说着,手搭在她肩膀上,神色暧昧。
她还是看着他,肆无忌惮地打量,那如水的眼眸像是一汪映着梨花的春水,不怒反笑,将他的手抓住,柔柔地说:“公子累了。去休息吧。”
慕容睿辰听得他柔如和风的话语,紧绷的神经一松,倒是想要睡过去。不料想起无香铺里,那纱幕后的女子那种柔美的嗓音,脑中又是一抖,清醒几分,这下全明白过来,这丫头是在对他使用催眠术。
方才的针刺,这番的催眠术,皆来自董家。她分明就是谢颖华,还说自己是陈月芙。
看来这萧老七也是知晓她的身份。要不然,若她只是秀女陈月芙,他萧老七大可收之,用来宠着,看看后宫的风起云涌,验证一下后宫的人心。大可不必大费周折将之贬为宫婢,还赐这么个名字。
萧老七的心思,当真是缜密。
谢晚晴自然不知慕容睿辰识破她的催眠术,见他微闭双目,睫毛轻颤,很是满意地在他耳旁轻语:“你很累,快去休息。”
慕容唇角微扬,就势趴在她肩头,整个人的重量都压过去,如同呓语:“嗯,我就休息,好暖和。”他何曾这样对一个女子无赖?不过对她如此,他心里竟就一点一滴地觉得充盈,甚是舒坦。
谢晚晴暗叫不妙,这慕容看起来瘦瘦的,娘的,还真是重。她觉得整个身子都快被压垮了,努力撑着,又不敢大声吵醒他,声音还是柔柔地说:“我扶你过去坐坐。”
“嗯。”他还是慵懒地撒娇式地呓语,身上力道更加重几分。
谢晚晴觉得身子又重了几分,那呼吸却已然不如方才沉静,牙齿一咬,这厮居然没有被催眠,却是戏弄她。
她满腔怒火,身子猛然一蹲,让慕容睿辰扑个空。慕容睿辰一下子稳住身形,看着怒容满脸的谢晚晴,咧嘴笑得很是开心。
谢晚晴怒等他一眼,尔后又虚伪地笑着说:“公子,小婢真的有事,得走了。”
慕容抱着手,有些戏谑地说:“怎的?不满意本公子?”
“公子与日月齐晖,长得玉树临风,三界六道都满意,无奈小婢真是有事在身。”她说着,人已然跑出一段距离。
慕容也不打算去追,反正他知晓她活着,知晓她在这红墙之内,反正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包括自己对她的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所有情愫。
第42章 莫名邀请
惜春等在门口,万分焦急。谢晚晴轻轻闪身而出,篮子中有一株紫色的草。
“一切可好?”谢晚晴拍拍她的肩。
惜春点点头,二人皆回宫婢所。迎春已拿回药,正在锅台上按照他留下的方法煎药。她将这紫色植株肥厚的叶子拧下,揉出汁液,滴入杯中,又放了一点花蜜。
“这真的可以?”迎春还是有些不放心。
谢晚晴不语,只是点头。迎春又问:“你去隔壁了?可知那院落不得让人进入,里面的人——”
迎春说到此,脸上一片呈恐惧,身子不由得轻颤。
“我倒是没有碰见一个人,那株草也很顺利就找到。”谢晚晴从她手中接过蒲扇煽着,往里面加着材料。
“那你运气倒真是好,以后可别去,免得连累整个宫婢所。”迎春说,又颇担忧瞅瞅窗外,自语道:“翠儿是我同乡,自小也认识,却不计她也进得宫来。若这番好不了,晚上绿叶回来,倒是要将之扔到清苑去了。”
“清苑是何地方?”谢晚晴问,眸光微扫,见得院内几个宫婢在窃窃私语。
“清苑自然是生病的宫婢的去处,宫婢生病,过了病气给主子就不好了,所以一旦生病,就会被扔去清苑。那里荒凉潮湿,有去无回的多得是。”迎春叹息一声,坐在厨房的凳子上。
谢晚晴撇撇嘴,继续熬药,没有说话。
“说实话,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何人?”迎春压低声音问。
谢晚晴漫不经心,依旧摇着葵扇,这等问题,聪明如迎春之流,定是要问的。迎春见她不回答,也没追问。
谢晚晴却是拿来瓷碗,过滤药渣,道:“你的猜测呢?”
迎春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觉你到底不一样。那绿叶虽是严肃,但到底我跟她是同一批的人。虽没有人情味,但这种没事找茬的做法倒是没有的。”
“你也看出来了。”谢晚晴一笑,将那杯中的紫色汁液徐徐注入药汁中,捶捶肩,看了迎春一眼,道:“继续。”
迎春一笑,说:“皇上自从登基以来,我们就被陈总管选来伺候皇上。这四年,不说察言观色本领如何高强,但对于皇上的行事作风也是有所了解。许多小事,他是决计不会去过问的。就是后宫里的升迁,倒都是交给德妃和太后。这番却是为你赐名,还赐个这么怪异的名字。所以,迎春到底觉得你不凡,这番又能开药,还能这般从容——”迎春打量着她,继而又摇摇头,叹息说看不清。
谢晚晴未置可否,只是笑笑。便端着熬好的药去找翠儿。
一路走,便漫不经心地对身旁的迎春说:“迎春姐是聪明人。天威难测,圣意勿测,做宫婢的装聋作哑就是,比如我的名字,我也好奇,却从来不曾想过要气探个究竟。”
迎春听闻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派头,倒是主子训话,不觉间一种威严的气势让她不得不臣服。不由得低下来回答:“是,迎春明白。”
谢晚晴听闻,斜睨她一眼,没说话。
正在这时,院落门却被推开,一个小舍人先是战战兢兢地探出个小脑袋,左右瞅瞅。
院里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地问:“你要的如何,哪个宫的,这般没有礼数。”
那小舍人这才整个身子都进来,嬉笑着,道:“各位姐姐,我是华妃宫里的,来找昧心。”
迎春一惊,向谢晚晴投过来大有的神色。谢晚晴却是面无波澜,继续示意她将翠儿扶起来。
“你早料到?”迎春问。
“姐姐今晚当值吧?”谢晚晴话锋一转,问道。
迎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还要问。谢晚晴脸色一沉,斜睨她一眼,沉声道:“方才我与姐姐说的话,姐姐倒是忘了。”
迎春不语,只是扶住翠儿,谢晚晴捏住翠儿的嘴,喂她药,翠儿低喊一声苦,倒是悠悠睁开眼,看到是谢晚晴,脸上全是恍惚的神色。
“这丫头,还在发烧。”谢晚晴摸摸她的额头。
“昧心,华妃有请。”那小舍人在窗户外喊。
谢晚晴懒得抬眼看他。只将惜春端来的热水放到床上,扶着翠儿,命人盖上蒙上被子。本来发汗这种事,病人自己做就可以。可翠儿昏迷着,谢晚晴怕她栽倒在盆子里,倒是毁了一张清秀的脸,所以她扶着她也一起发汗。
迎春在被子外,焦急地说:“昧心,那华妃的小舍人来找你了。你看这——”
谢晚晴闭着眼睛,汗如水滴答地滴着,瓮声瓮气地回答:“人命关天的事,你让他缓一缓。”
迎春没办法,只得然那小舍人站在院内。
待谢晚晴做好发汗,已过了午膳时分,胡乱扒拉两口饭。就去宫婢浴室洗澡,那迎春也跟上来,有些担忧地问:“昧心,你与这华妃可是旧识?她在宫中,一向吃斋念佛,倒鲜少与人走动。”
谢晚晴有些不悦,这眼前的女子,怎么变得这般不知进退?
“昧心,我是担心你啊。”迎春被她看得心里发怵,一边解开披散的发,一边幽幽地说。
谢晚晴慢慢穿上衣服,说:“你看那小舍人可是面生得很?”
迎春一愣,这昧心看起来对宫廷倒比她更熟悉,竟是这般问。她略一思索,这小舍人倒是真的很面生。便说:“确实不曾见过。华妃身边的小舍人叫小岑,每次华妃侍寝,倒都是站在龙渊殿外一整夜的。”
“嗯。可看出是哪个宫的?”谢晚晴擦着湿嗒嗒的头发。
“不知。面生着呢。”迎春摇摇头,又无限担忧地说:“你要小心,这宫内——”
谢晚晴没有说话,收拾好衣物,将一柄木钗细细抚弄,说:“若今夜你值守龙渊殿,皇上来之时,我还没来找你,你记得将这发钗交给皇上。”
“这?”迎春大惊,看那发钗,木质细腻,倒是上乘质地的物品,给皇上看,这怕是她与皇上之间的信物。看来这昧心倒真不是简单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