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秀一听,顿时泪眼婆娑,抬袖擦脸,抽泣道:“我与姐姐约定,一起伺候皇上的。月芙姐姐平时对我关怀备至,而我却丢下她……”说着,她倒是抽泣得越发厉害。
谢晚晴眉头微蹙,心里听着她的表达,却是越发不舒服,但又懒得起身,继续装睡,她到想看看这齐红袖到底要做什么文章。
这齐红袖看谢晚晴还是安静伏在案几上,不由得蹙眉,对泪眼婆娑的陈月秀说:“你姐姐不会怪你。她定是希望你身子好好的,能得偿所愿。而今,我也算与你结拜,当然也想你能得偿所愿。所以,你先回去歇着。我进去看看月芙小姐。”
“不可以,不可以。”陈月秀坚决地摇头。
齐红袖笑道:“秀儿也知我哥是萧月国东北区将军,我身子向来不弱,也懂些拳脚功夫,有何事自然闪避得快,好了,听话。”齐红袖将陈月秀往住所推,走一段,便挥手让她回去,而自己则是折转身来,在谢晚晴的房门口,站立片刻,然后轻轻推开门,走进来,从衣篮子里拿出一件薄袍替谢晚晴盖起来,却站在一旁细细看着她的睡颜。
她这才发现她的脸很瘦,巴掌大的脸,粉嫩的肌肤,长睫毛微颤,呼吸均匀,几颗棋子凌乱地摆在一旁,而地上也散落着几颗。
空气中浮着隐隐的香味,让四肢百骸地放松。齐红袖不由得松懈,在一旁坐下来,却还是看着她的侧影,那身姿极其瘦削。
正在这时,谢晚晴也知晓齐红袖在等她醒来。于是他徐徐睁眼,惺忪的睡眼慢慢地扫视周遭,看到齐红袖自然是惊呼一声,尔后,掩着面,急忙说:“你怎么来了?赶快出去。都什么关头,病气过给你怎么办?”
齐红袖却是坐在一旁,神情里的冷漠卸下一些,她看着眼前的瘦削的女子,那诚挚的神色,当真是那个妖孽天成的女娃,让谢朝英忌惮的人么?
她神色不觉呈现出一种迷茫,看着谢晚晴不语。
谢晚晴眉头一蹙,这齐红袖抽什么疯,竟然这般时刻呆在这里。此刻,她也顾不得,于是倏然起身,跨过去一步,站到她面前,带去一阵香风。
齐红袖一怔,回过神来,却见到眉头紧锁的谢晚晴,她忙问:“月芙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姐姐记挂。只是这病气怕没过,太医嘱咐:这病在将好之时传染性最强。姐姐还是赶快回去。”
齐红袖端坐在那软榻上,扫她一眼,尔后小声地说:“在我面前,何必掩饰呢?你若是聪明,也定知晓我是谁。”
谢晚晴没想到她这么坦然,自己倒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怔怔看着她,渐渐的,眼里浮起愧疚。
“对不起。”她想到那温婉的谢陈氏,想到静妈。她的心就像是最最严寒的冬日,暴雪载途。
齐红袖眼里浮上点点的嘲讽,冷漠再度占据他清明的眸子,“不必这套虚礼,你自求多福。”
“当日,都以为你不在。我失去娘亲与青姨,芸姨娘失去你。都不计芸姨娘是那样刚烈的女子。”谢晚晴实在愿想起那段失魂落魄的日子,心里陈旧的失望一点点又被挖出来。
“当日的事,已经过去,以后,我便是齐红袖罢了。”齐红袖站起身,轻甩宽袖,神色冷然。
谢晚晴很想问当日她是如何去了齐家,又如何成为齐天涯的妹妹。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身份去问这些。
她只得轻叹,道:“你可知二哥活着?”
齐红袖身子一怔,继而面色无波,冷冷地说:“前尘往事,一场大火,皆是前世了。你倒不必提。”
谢晚晴摇摇头,似呓语般轻叹:“一入宫门深似海,尔虞我诈,心狠手辣。心都不再纯净。你为何要来趟这浑水?”
“哼。”她冷笑一声,道:“你倒不必过问我的动机,就如同我不想过问你一样,只不过,你只求多福。这宫内最不可靠的就是他人。你以为你天衣无缝么?”
“多谢齐小姐提点,月芙知晓。但是齐小姐目的也达到了,该是回去的时候,免得成城门失火时,旁边的池鱼。”谢晚晴声音也骤然冰冷。
第25章 红绸案
齐红袖方离开,就听得有宫妇喊道:“良妃娘娘与德妃娘娘前来训诫,速速出来迎接。”
此话一出,整个储秀宫顿时乱糟糟一团。本来平素里在下午训练完,就是秀女们自由活动时间,那些后妃才懒得来这潮湿晦暗的储秀宫转。
所以,许多秀女一下来,都换上比较宽松随意的衣裙,就连鞋子也穿彩绘的木屐,让藏在衣裙下的脚趾得到彻底放松。然后等待吃完晚饭,三三两两闲话一番,在宵禁之前,各自睡去。
今日,却不料这德妃与良妃会在此时亲自前来储秀宫。众秀女慌忙换鞋更衣,头发也来不及细致梳理,只简单绾发,就纷纷出门,要往前殿赶。
那宫妇却站在通往前殿的回廊上,伸手一拦,朗声说道:“二位娘娘吩咐了,各位小主都呆在这储秀宫后所,不必去前殿那样正式的场合。”
众秀女一阵窃窃私语,便也齐齐应声,这才站定,便见回廊那边走过来一队提着花篮的锦衣宫婢,簇拥着两名靓丽的宫装女子。
其中走在前面,身材高挑,面色略露阴骘的正是德妃,一袭水蓝色曳地外衫裙,淡绿色轻纱披风,珠钗环佩,云鬓高耸,是双飞燕的造型。
而走在后面的女子,比德妃矮一些,却更瘦削,紧身的淡紫色春衫,衬托出婀娜的身姿。那眉目更是我见犹怜。柳叶眉一直延伸到鬓角,细细入如云鬓,眉间一点鹅黄的梅花妆,微微蹙眉,淡淡愁绪弥散,倒很像戴望舒《雨巷》里丁香一样的女子,这良妃的气质更多文质的典雅,倒不像是出身武将之家的。
这一行人徐徐而来,在天井里站定。一干秀女慌忙跪地行礼,良妃品级比德妃低,自然没有话语权。德妃将手从宫婢手上徐徐收回,颇傲慢地说:“平身吧,这等虚礼就不必了。本宫今日前来,是要考考众位妹妹,也顺带看看这储秀宫是否有幺蛾子作祟。”最后一句,她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如飞刀,正中人命脉,让各个秀女都不由得一打颤。
众秀女谢恩站起身,都垂着头,很是乖顺的模样。
德妃见状,很是满意,脸色稍霁,语调缓和些,“各位妹妹都不必这般拘礼,各位妹妹最近在主修女红。本宫今日也先来考一考丝绸辨识与选认,各位妹妹皆可畅所欲言,今日所有,是本宫与各位妹妹的闲话家常,不会归档的。”她说着,兀自在宫婢抬出的暗红色锦缎铺面的椅子上端坐下来,眼眸幽深,带着略略的笑意,看着站着的一干秀女,活像只捉耗子的老猫。
众秀女自然不是傻笨者,皆听出她来者不善。同时,也不知是针对谁,所以都应答一声“是”之后,就缄默不出声。
德妃很满意这场景,她略抬眉,对垂首站在一旁的良妃吩咐:“妹妹,你且来问,本宫有些乏了。”说着,她微眯双目,像只慵懒的猫,缓缓靠着椅上,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良妃品级比她低一层,说话就要温婉得多。
她从袖间取出一块红绸布,道:“各位妹妹都是各地选拔出的佼佼者,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从这几日来看,许多妹妹都是见多识广。今日,本宫与德妃都遇见一件难题,想来想去,便想到各位妹妹。不知各位妹妹——”这良妃的声音温温柔柔,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自然知晓在何处断句。
众秀女也都是聪明人,自然是一番大合唱:“能为娘娘分忧,我等深感荣幸。”
良妃一笑,眼如弯月,倒是颇为熟悉的神情,不知何处见过。谢晚晴站在窗前,从窗户缝隙里观察天井内的一举一动。
“各位过谦了。现在还是言归正传,本宫前日里得到一小块丝绸。这丝绸又与平日里皇宫用度不同。并且跟各大附属国上贡来的丝绸也不同。本宫与德妃倒是一时不确定。想要妹妹们来辨别一下。”说着,良妃将那块丝绸放到一个托盘上,让身边的舍人托着托盘让秀女们看。
谢晚晴唇边露出一抹笑,那块丝绸分明是昨夜被萧成熙扯下的左边袖子。
亏得自己早有准备,否则,这下倒是让这厮抓现行。
不过,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如今形势严峻,方才那宫妇分明就是别人的人,怕是对陈掌宫的掌宫之位觊觎已久,早就生出二心。这宫内形势倒是比她预计的复杂一些。她负手站立在窗前,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预计着如果德妃此番与自己短兵相接,自己胜算有多少,这样出现在宫里的弊利比例是多少,是否值得去冒险。
而那天井内,众秀女看那红绸,议论纷纷。
“咦。这像是江都苏记的呢。”陈月秀声音清脆悦耳,颇为高兴,对一旁的齐红袖说。
“哦?月秀妹妹倒是说说,为何认定是江都苏记的?”良妃轻轻一笑,那德妃也是略睁眼扫她。
陈月秀不理会齐红袖的一脸凝重,兀自上前盈盈一拜,道:“回禀娘娘,这苏记的红绸丝线搭配有其独特之处。您看,这丝线的搭配,不像别家的丝绸,用的架线是均匀的,它是五竖架一横,这样红绸坠感十足,所以,在江都,月秀做裙衫时,要那种坠感,都会去这苏记。”
“哦?这倒是奇巧,送过来看看。”那德妃略略坐正身子,像是来了精神,良妃则将舍人的托盘接过去,略略蹲身让德妃看看,二人一番窃窃私语。
德妃缓缓站起身,似笑非笑地说:“月秀妹妹果然蕙质兰心,难怪这几日,女红这项目总是拔得头筹。”
“多谢娘娘夸奖。月秀愧不敢当。”陈月秀低眉垂首,甚是害羞地回答。
谢晚晴略略蹙眉,偏偏就是这陈月秀去趟浑水。
德妃也没继续纠缠陈月秀的问题,拍手两声,道:“拿上来。”
众秀女一听,齐唰唰去看。这时,跟着德妃来的一个舍人端出另一个蒙着白色丝绢的托盘,一个宫婢掀开丝绢,那截红绸袖子赫然托盘上。
德妃冷哼一声,徐徐扫视众人,尔后道:“妹妹们都是来伺候皇上的,谁伺候,皇上说了算,早晚的事。有些人未免太急躁了吧?”
众秀女吓得一身冷汗,又不由得斜瞟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怀疑着周围的姐妹。
“可有人见过这半截衣袖?”德妃朗声问,语速比平时快不少。
那舍人照例拿着那袖子来给各个秀女一一展示。谢晚晴唇边露出一抹浅笑,她倒要看看这衣服的主人如何应对。
韶光残照,储秀宫显出几抹阴森,众秀女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德妃正待发作,突然,那卫灵珠上前一步,道:“回禀娘娘,既然知晓这红绸是来自江都苏记,而这苏记也不是全国都有,这衣袖必然是来自江都的人所有的。”她说着,还用那看似无辜的眼神瞟一眼江都的几位秀女。
江都本来有十二位,经过淘汰,也不过只剩下四个,谢晚晴与陈月秀,黄玉梅,还有一个很少说话的李秀禾,严格意义上说,不算是江都女子,她爹是明州驻防,她寄养在外婆家。如今,谢晚晴抱病在室内,剩下三人一下子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齐红袖一脸清冷,陈月秀自然颇为愤愤,李秀禾更是战战兢兢,只有那黄玉梅脸色微白。
德妃也是扫视她四人,有个大概定论,却还是故作不知地说:“灵珠妹妹甚是聪明,理应有赏,还有方才月秀妹妹也颇为聪慧,也该有赏。和风,将本宫那对绣面团扇拿来,替本宫送给二位妹妹。”
德妃身边的青衣宫婢应声回答,转身就从石桌上的竹篮里将两把翠羽手柄的团扇拿来赏赐给二人。
二人谢恩还没有完成。德妃却脸色一沉,喝道:“这衣袖是你四人中谁的?”
陈月秀拿着团扇,被吓得后退两步。
这会儿,羽青青却是上前一步,道:“娘娘,这江都来的,可不只这四人呢。”这话分明有所指。
陈月秀到底听出来,怒斥道:“你别含血喷人,我姐姐向来蕙质兰心,清冷淡泊,自小就喜欢素色衣衫,从未有过红色的服饰。”
谢晚晴暗暗摇头,到底要说这丫头笨呢,还是聪明。这句话分明是让已将她遗忘的众人,再想起她。
“谁知道呢?这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故作清冷也未必。”羽青青以颜面,笑得像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哼,就这点段位,依仗羽家就想在这宫廷里风起云涌。谢晚晴略扯动嘴角,正欲转身准备一番,却不料陈月秀突然大声喊道:“咦?玉梅姐姐不是有一件红绸的紧身春衫么?我上次看着像是苏记的。”
黄玉梅脸色一白,手捏着裙子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退两步。
“可有其事?”德妃问道,语调也不高,倒有些关怀的语气,只是那眉头蹙得难看。
谢晚晴观察人向来细致,最爱猜对方心理,这番看着这神色语气,倒是有些纳闷:这萧成熙到底给这德妃什么样的指示?
第26章 意外
黄玉梅脸色刷白,紧抿着唇,那唇在血红的韶光残照里显出诡异的紫红,她瞧着德妃似笑非笑的神色,越发慌乱,语无伦次地说:“有一件,可是…..”
“可是什么啊?在来帝都的途中,你可没少拿出来炫耀,说那是苏记的绝版货,价值千金呢。”陈月秀平素受她气也不少,此番逮住落井下石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看来深宫倒真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啊,这陈月秀才来到这储秀宫不过半个月而已。谢晚晴一手扶住窗棂,手指轻敲着。
那黄玉梅愤恨地看看陈月秀,又对着德妃,浑身瑟缩着说:“娘娘,那件衣服,前日里被盗了。所以,适才,玉梅才….才不敢说的。”
“哟?这储秀宫倒还闹贼了?”德妃眼眸一凌,扫过旁边宫妇,朗声道:“看来陈掌宫确实是失职。将陈掌宫带上来。”
话语刚落,回廊那边便有两个小舍人押着陈掌宫过来,近了,谢晚晴这才看见,陈掌宫的左边脸高肿着,嘴角有淤痕,脚步有些不稳,那衣衫下摆还有几处破碎。
看来这德妃倒是动了陈掌宫,谢晚晴紧紧抓着窗棂,心里恨恨地发誓:我会站到高端去,这些伤害我身边人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小的拜见二位娘娘。”陈掌宫声音沙哑,像是锡箔揉搓发出的刺耳声。
德妃皱皱眉,嫌恶地说:“你这储秀宫越发管得不成样子,竟然遭贼。秀女虽未正式得皇上宠幸,但到底是主子,你倒以为你可以在储秀宫一手遮天,也太不把本宫与太后放在眼里了。”
“小的不敢。”陈掌宫低着头,背对着谢晚晴。那脑后的发髻略微凌乱,且有水痕。谢晚晴眉头皱起,这德妃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不敢?若不敢,为何一口一个‘仁孝皇后’?拿个死人来压本宫,且还是反贼之女。莫说她死了,就是她活着,本宫也不怕她。”德妃一拍椅子,怒喝道,凌厉的眸光却倏然投向谢晚晴所在的屋子。
虽隔着窗户,谢晚晴还是感到那眸光里的恨意非常深浓,她更加确定这女人知晓她的身份,今日怕是要断短兵相接了。
可这深浓的恨意来自于哪里?
这德妃从出现在谢晚晴面前开始,就是装B优雅的主。在此刻,近乎失仪地掷出这么句话,且是如此侮辱仁孝皇后的话语,完全是失去平日的格调。
谢晚晴细细回想,谢家与韩家不曾有过大的过节,也不至于深仇大恨,当年谢朝英与韩成焕还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那么她的恨就不是因为家族仇恨,这么一来,谢晚晴倒是略微露出一抹笑。就算是她的牌位在那里,也是这女子逾越不了的高峰。纵使她在后宫呼风唤雨,也始终没有办法在太庙里去祭祀,更没有陪葬帝王墓地的权利。
“姐姐,慎重。”那良妃顾不得优雅,慌忙拉住德妃。
德妃吐出一口气,抡起手臂,啪地打在陈掌宫面上,清脆的声音重重敲击在谢晚晴心上。她不由得一颤,很想冲出去。却又明了此刻不是最佳时期。手指甲不觉掐入掌心,牙关紧咬。
“姐姐,息怒。跟个奴才犯不着。”良妃拉着她。
德妃这才对旁边的人喝道:“把这个恶妇给本宫拖走。”
两个舍人应声上来,要拉陈掌宫。陈掌宫一把甩开,退后一步,笑道:“娘娘今日不必借题发挥,这般秀女对您的威名早就如雷贯耳。只是,奉劝娘娘一句,就您这等的手段与作风,就算没有仁孝皇后在,当今圣上也不会列您为后。皇后应当母仪天下。”
所有人都为陈掌宫捏一把汗,连良妃都挤眉弄眼示意陈掌宫少说话。
陈掌宫却还是笑着,肿胀的脸越发的可怖。那种神色让谢晚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像是抱着必死的心。
谢晚晴没想到自己的一次任性,居然会将陈掌宫拖下水,到底是她对人的贪欲揣测不够,对后宫的认识不够深刻。
她曾因郭尚宫与陈默然的阻扰,无法阻止谢陈氏的自缢;也曾因徳启帝的逼迫,不得不动手杀掉王舍人;且在太王山顶,由于自己的不慎,将董佳慧的希望破灭,眼看着她从瀑布上飞身而下;她也因无力阻止谢朝英,而终究看着谢辰华身首异处。
这些可怖的场景常常是梦魇一样的存在,她时常夜晚大汗淋漓醒来,拥着被子,很多时候回不了神。回过神来,就恨不得有月光宝盒那样的神物可带着她回去。
然而,人生最没用的就是“如果曾经”,她从来不说。
今时今日,她可以阻止,就不会让悲剧发生。即使是扰乱了自己的计划,她也必定要出手。何况,将计就计,也是上策。
而且,既然萧成熙可以将这件事放权给德妃来做,那么萧成熙决计有自己的打算。这德妃还不敢轻易对付哪一个。无论是她,还是黄玉梅。
本以为德妃会为陈掌宫这番话发怒,她却是呵呵一笑,又是端庄的模样,对着两个舍人说:“你二人先去看看玉梅小主的屋,可有这红绸衣。”
黄玉梅本在一旁战战兢兢看陈掌宫与德妃的冲突,正庆幸自己暂时避过。却不料这德妃又话语一转,到她身上去。
黄玉梅颓然站不稳,身子一颓,亏得背后是一棵槐树,她才没倒下去。整个样子却是够狼狈,众秀女却是低着头,个个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那舍人跑进屋片刻后,拿着一件缺了袖子的红绸衣匆匆出来,说:“回禀娘娘,在床下的箱子底找到这件缺袖的红绸衣衫,正是那块红绸的布料来源。”
德妃看那衣衫一眼,伸出手捏一捏,瞟了黄玉梅一眼,道:“你怎么说?”
黄玉梅噗通一声跪倒,大呼冤枉,还说一定有人要栽赃嫁祸给她,求娘娘明察。她磕头如捣蒜,天井里的青石板都磕出声响来,众女都不忍心去看。
那德妃扫一眼旁边的舍人,喝道:“你们就不知个进退?小主能这样磕头?还不服气来?”
那舍人自然是一愣,赶忙扶起黄玉梅。
黄玉梅一愣,柔软无力地站着,一脸惊讶地看着德妃。
德妃却是站起身,道:“妹妹是让本宫将侍寝的机会给别人不成?”
黄玉梅更是惊讶,周遭的秀女也是一派讶异,纷纷抬头看黄玉梅,脸上的表情由先前的幸灾乐祸变得震惊、艳羡。尤其是陈月秀更是一脸不解,若不是齐红袖拉着,怕都得脱口而出问“为什么”了。
“娘娘——”黄玉梅就像是先前被告知判处死刑,尔后突然宣布无罪释放,且还中了五百万一般,惊呆在当场。
德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道:“妹妹昨晚误入月波湖,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黄玉梅使劲摇头,小声地说:“玉梅不知,玉梅没有出去过。”
德妃瞧瞧她,呵呵笑几声,道:“妹妹善解人意。陛下早上说过,若妹妹不承认,也不打紧。这月波湖的规矩,是本宫的失职,没有将这宫内的规矩告知妹妹们。这才有玉梅妹妹昨夜误入月波湖一事。”
秀女们自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那些宫人们确实冷汗涔涔。宫内人都知:月波湖与太皇太后的凤仪宫是禁地,进入者斩立决,入月波湖者,凌迟处死。
这玉梅小主真是倒霉,竟就碰上这等事。
“娘娘饶命。”黄玉梅一下子跪地。
“何罪之有?傻妹妹。”那良妃蹲身扶去不明所以的黄玉梅,轻笑道:“咱们皇上宽厚仁慈,说若真是秀女,那倒是不知者无罪,还说妹妹性情坦荡,今日算是破例,招妹妹侍寝呢!”
良妃温婉,那声音不算大。
却让周遭的秀女彻底明白了,这黄玉梅昨晚是趁夜色出储秀宫,去勾搭了皇上,获得这侍寝的机会。
真是卑鄙。很多秀女不动声色,心里是恨得牙痒痒,面上却还笑着恭喜黄玉梅得蒙圣恩。
德妃也一并站起来,看看天色,平静地说:“不早了。和风,去通知人准备一下,今晚玉梅小主要侍寝。”
谢晚晴不由得蹙眉,这事情像是出乎意料之外,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德妃与黄玉梅的等级,却不料是帮了她。
哼,自古帝王多好色。看来萧成熙也不例外。谢晚晴鄙视萧成熙,恨不得将之鞭打,滴蜡。
那德妃站起身,也是朝谢晚晴的屋子看一眼,装着走两步,又停下来问:“月秀,你家姐姐身子最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