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肯定地点点头:“同时还将你们中国目前对中外合资企业的税优惠政策给予了你们。”
顾问又问:“这,我们就不知道您的话是从何谈起了?难道,我们中国对中外合资优惠政策,不是我们中国政府给予我们的,倒是你们崎丸公司给予的了么?”
宫本说:“不管怎么说,享受到了这项优惠的政策,实际上便是获得了一大笔可观的经济效益,这其实也等于我们崎丸公司的变相投资。”
王小嵩不得不制止他:“达夫,你已经离题万里了!”
宫本不加理会:“别打断我!你们‘兴北’公司,是以房地产生意起家的,可你们现在这一条腿,已经偏瘫了。如果你们的另外一条腿不踏向别的市场,你们将是既有远忧也有近虑的。”
吴振庆、顾问及小高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王小嵩。
吴振庆的目光是那么的恼怒。
小嵩为了缓和骤然又紧张起来的空气,建议道:“我建议,现在是不是休息几分钟?”
宫本坚决地说:“不,在谈判的关键时刻,休息是一种常见的策略,不休息而一鼓作气,也是一种策略!我认为后一种策略对我们双方都同样适合。”
顾问说:“就算如您所说,我们的一条腿已经偏瘫了,那么在我们将另一条腿主动迈向你们的时候,你们只愿做出今天这样子的合作姿态么?”
宫本说:“尽管,我们的条件是苛刻了些,但对于山穷水尽疑无路的你们,也只能接收我们的条件,也许才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吴振庆嘲讽地说:“让我们,和你们,联手以假乱真,损害我们中国的利益,而后再分一部分利益给你们?你们崎丸两个字的售价也太高了吧?”
“叫我说两句……”王小嵩话刚出口,吴振庆竖掌制止了他,缓缓站起来,指着宫本问:“你做白日梦吧!”
宫本也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希望你考虑这个梦可能变成现实对你们的利益关系!”
吴振庆终于爆发了:“小日本!你他妈的给我滚!滚!”
王小嵩也霍地站了起来厉声说:“吴先生,我要求你向我的伙伴道歉!”
吴振庆猛地将脸转向王小嵩:“如果我不呢?”
王小嵩也毫不退让:“那,我将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们的身份不再是你们‘兴北’公司的客人了!”
吴振庆哼了一声道:“请便!”说罢他愤然而去。
“宫本达夫先生,我愿代替我们老板,向您郑重道歉!”顾问站起朝宫本鞠了一躬:“请包涵。”
他也走了。
宫本哼了一声,愤然坐下。
王小嵩抓起一只烟,可是没吸,将烟狠狠夹断,扔在桌上,对宫本发火道:“如果你真比我了不起,你父亲就不会派我作全权代表!事实证明,你相当愚蠢!而且,好大喜功!连对你父亲委派的全权代表,都缺乏起码的信任度!”
宫本强词夺理:“可你一直在说些暧昧的话!”
王小嵩说:“别忘了我比你年长近二十岁,我是中国人!我比你了解吴先生那样的中国人,在这一点上,你的日本脑袋,并不见得就比一个中国人的脑袋大脑沟回多几圈!”
他也愤愤地走了。
谈判室里一时之上下了宫本和小高。
小高遗憾而略带同情地望着宫本,轻轻摇了摇头说:“他是对的。”
宫本抬起头:“我……今天显得很可笑,是不是?”
小高说:“你此时想的,居然还是你的形象和面子;而他,是准备牺牲他的形象和面子,竭尽全力来促成这项并不很容易促成的合作,可惜你今天有意无意地剥夺了他的几次发言权。”
她起身离开原地,坐到了宫本身旁。
宫本心灰意懒地说:“你看,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小高说:“这我很难判断,我们老板的个性是很强的。这曾使他成功,但有时也使他受挫。我们老板的心情,此时肯定和你一样的。”
宫本默默拿起了杯子。小高起身替他往杯里夹了些水,坐下后又说:“依我看来,成败并不主要在于双方的谈判风度和个性,而在于双方的现实利益,是否真的具备一加一等于二的前提。在一进位制算数中1+11;在二进位制中等于+,在逻辑代数中等于—,也可以抽象一个进位制,使—+—0。也许,我们和你们,太局限于我们各自不同的现实困境,使谈判愿望都抽象化了。”
宫本敏感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也面临着实际投不出资的现实困境了?”小高淡淡一笑:“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房地产开发那一条长足,实际上已经麻痹了呢?”
宫本说:“或许,我们真的互相选错了合作伙伴?”
小高又淡淡一笑:“别想那么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界很大,我们双方的机会,不仅仅在这个谈判室里……走,我陪你去逛逛,一块儿吃饭吧。”
说着,俩人站起来,一起走了出来。
6.
走在路上,宫本说:“我现在感到很孤独。”
小高说:“内心里真正感到孤独的,其实不应该是你。”
宫本站住,疑惑地望着小高。
小高说:“是贵方那位全权代表先生。你能理解他今天中午一个人进餐的心情么?”
宫本说:“那,我们回宾馆去,陪他一起吃饭吧!”
小高摇摇头:“恐怕,他会觉得孤独比与人周旋地交谈还要好些。”
吴振庆一怒之下,回到总经理办公室。他一边背着手踱步一边骂:“他妈的,和我们‘兴北’一样,也面临困境的一个公司,一来到咱们中国,居然摆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而且分明是瞧不起我们,句句傲气凌人,以势压人。”
顾问跟在他身边:“那,我们也应该保持冷静,保持应有的谈判风度。”
吴振庆站住说:“可那小日本儿也欺人太甚了!”
顾问说:“但王小嵩的态度毕竟是中肯的。”
吴振庆吼道:“他?别提他!提他我更来气!他哪儿像一位全权代表?整个一看人家脸色的催奔儿样儿,傀儡!”
顾问说:“我们连王小嵩对谈判怎么想的都不知道,就崩了,而且你最后对他的态度也很不友好。”
吴振庆说:“谁叫他煞有介事地要我当面儿向那小日本儿道歉!”
顾问说:“如果我是他,我当时也只有那样做。”
吴振庆说:“可他是中国人!”
顾问紧接着说:“可他是一家日本公司的代表啊!你离开后,我已经替你向宫本一雄先生郑重其事的道歉了。我看,你也应该姿态高一点儿,给王小嵩挂个电话,在电话里先说几句主动的话,毕竟你们从前那么好过。”
吴振庆不置可否地说:“我心里烦,先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那也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把人家邀请来的,咱们起码要做到买卖不成仁义在。”顾问说着走了出去。
吴振庆在他办公桌后的大转椅上坐了下去。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瓶镇定之类的药吞服了两粒。他将水杯放在桌上时,目光落在玻璃板下的一张纸上,纸上写着:
“贺老大哥振庆荣任总经理,相聚书言以警策
必得之事,不足赖也;必言之诺,不足信也……
郝梅
何妨得意,不可忘形……
韩德宝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撤,甭硬撑着……
徐克
吴振庆心想:小嵩,小嵩,就是缺你当时给我的赠言。他将手放在了电话上,可是并未拿起,又缩了回来。
他又抓起了电话,拨号。
仰躺在床上的王小嵩抓起了电话:“喂,说话啊……”
吴振庆握着话筒发愣。
王小嵩的声音:“喂,喂?”
吴振庆缓缓将电话放下了。
宫本回到宾馆。
他在自己的房门前站住,并未立刻开门进去,由于了一下,去敲王小嵩的房间的门。
里面无人应声。
宫本感到奇怪,就去问楼层服务员小姐:“小姐,请问,知道不知道我隔壁那位先生到哪里去了?”
小姐问:“那位用日本名字登记的中国人么?”
宫本点点头。
小姐说:“他问我录像室在几层,也许是看录像去了吧?”
宫本问:“是这样……什么片子?”
小姐说:“李小龙的片子。”
宫本又问:“痛打日本浪人的?”
小姐说:“今天放的,好像是跟美国人较量的。”
宫本找到录像室,人不多,屏幕上,李小龙已大打出手——不过,并非是和美国人较量的,还是痛打日本人……
宫本用目光寻找王小嵩,发现他后,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王小嵩盯着屏幕,没有注意到他。
他握了王小嵩的手一下,王小嵩才扭头看到他。
宫本低声说:“也许,我对你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解,所以,才……”
王小嵩也低声回答:“不必解释,我早已被人误解惯了。”
宫本也盯着屏幕:“你觉得,三十万怎么样?我说的是人民币,是不是太少了点儿?”
王小嵩问:“什么意思?”
宫本说:“家父不是强调过么,谈判桌上达不到的目的,谈判桌下要继续进行。”
“收买?”王小嵩转过头看着宫本。
宫本说:“也不能说是收买。是——为了达到目的所采用的不公开的特殊方式。目的是主要的。方式不过是技术性问题。”
王小嵩转过头去:“那么,谁去进行呢?”
宫本说:“当然应该是你。你不是曾说,你比我更了解吴先生那样的中国人么?以你们的相互关系而言,有些话更好当面讲透彻。”
王小嵩说:“正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他,所以我去不合适。他今天只不过是对我们有些恼火,而当他鄙视我们的时候,我们的身份那就不是‘兴北’公司的客人了。”
宫本说:“如果他会因此而鄙视你,也必定会鄙视我。”
王小嵩说:“那不一样。一个中国人对另一个中国人的鄙视,是会强烈于对任何一个外国人的鄙视的。这是中国人的普遍共性。”
宫本无奈地说:“那……只好是我去了。”
他站起来时,王小嵩盯着屏幕又说:“记住我的话,他喜欢开门见山,直来直去,而讨厌拐弯抹角,试试探探,技术性问题尤其要对‘品牌’有起码的了解。”
晚上,吴振庆家住的街道,有三五行人往来而过。
一男一女在楼下停步——是宫本和小高。
小高指了指一扇窗户,说:“住三层。三零一。他的行踪我最有数,现在肯定在家。”又看了一眼手表:“平时七点多钟是很难在他家里找到他的。今天是个例外。”
宫本有些担心:“他不会拒绝见我吧?”
小高说:“我想,还不至于。你是主动来和他化解矛盾的嘛!别优柔寡断了。”
宫本说:“谢谢你……亲自带我来,否则我,真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小高微微一笑,柔情地望着他。宫本忽然忘情地拥抱住她,欲吻她,一个男孩儿从楼内冲出,撞在宫本身上,使二人吃了一惊……
男孩儿不满地说:“亲嘴儿也不找个不挡道的地方!”
宫本只好放开小高,难为情地摸摸自己脑袋。
小高朝楼洞里轻轻推他:“快去吧!记住,千万别说是我带你来的。”
吴振庆家。
吴振庆又在喂鱼。葛红乜斜着他:“哎,你想往鱼缸里撒多少鱼食啊?要把这几条鱼撑死啊?”吴振庆朝鱼缸里一瞧,水面上已浮起了一层鱼食。
葛红说:“你改改这毛病!以后心里有事的时候,别喂鱼,刷碗擦灰什么的行不行?”说着,她将他从鱼缸旁推开,拿起小网往外捞鱼食。
这时响起敲门声。
吴振庆去开了门——他看见门外是宫本,意外地一愣。
宫本彬彬有礼地说:“吴先生,我未经邀请而登门打扰,希望不至于引起你的反感……”
吴振庆朗声而笑:“哪里哪里,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快请进!”
他拉着宫本的手,将宫本引入客厅,向妻子介绍说:“这是前来我们公司洽谈的日本朋友宫本达夫先生,这是我夫人。”
葛红和宫本点头致礼。
吴振庆叫道:“小朋,来认识认识这位日本叔叔!”
葛红说:“他出去了。”
吴振庆说:“这孩子!天黑了还往外跑!”
宾主落座后,葛红说:“你们聊,我去写作了。”
宫本望着她离开后,问:“夫人……是位作家?”
吴振庆哈哈一笑:“就算……是吧。”
宫本又问:“一定发表过不少作品了?”
吴振庆说:“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发表了多少作品。我每天很忙,几乎没时间读她写的小说。”
宫本说:“吴先生,我想,开门见山地和您谈谈……”
吴振庆痛快地说:“那好哇,我喜欢开门见山。”
宫本试探地问道:“吴先生,您作为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月薪一定很可观吧?”
吴振庆说:“还行。足够花。从我这个家,您也看得出来——我属于先富起来那一部分中国人。”
宫本接着问道:“如果有一天,您这总经理当不成了呢?”
吴振庆挠挠腮帮子:“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您知道,我这个总经理,不是国家任命的。只要我不把公司搞垮,或者自己不愿当了,大约我会一直是总经理。”谈话到此,二人的表情都变得庄重起来。
宫本进一步问道:“但是,‘兴北’公司,是属于中国那类产权不十分明确的公司,对不对?”
吴振庆回答:“对。很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点,一定是您向贵公司的全权代表咨询后才明白的吧?”
宫本不置可否地一笑,又说:“吴先生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呢——公司的资产越累积越巨大,却不能直接改变您的私人存折上的数字。您一方面是大老板,是资产的聚敛者,另一方面,实际上又不是资产的独一无二的拥有者,心理不平衡,甚至影响您创业的积极性……”
吴振庆心生警惕,但脸上的表情仍人很平静:“对。很对。确有过那样的时候!”——他请宫本吸烟,自己也吸,又说:“我这个人,不怕别人剖析我。但要剖析的准。剖析得准,我就服对方……哎,部队,从您今天谈判桌上那表现,您也没这水平啊!又是贵公司那位全权代表帮你剖析的吧?他怎么不和您一道儿来?生我气了?”
宫本不以为然,平心静气地说:“他没生您气,他身体有些不爽……”
吴振庆怀疑地望着宫本,心理愤愤地想:宫本一雄先生,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小嵩,小嵩,宫本健太郎那条老狐狸,想利用你达到他们“琦丸”公司的目的,我吴振庆就不会利用你了么?如果我们双方的利用目的都达到了,你倒是为我们双方立了一大功呢!
宫本继续说着:“吴先生,如果,不但您的月薪是可观的,您私人存折上的数字,也是更加可观的,那么,您这位先富起来的中国人,就会高枕无忧了是不是?”
吴振庆故意连连点头:“是啊!”
宫本见谈的入港,说的越发起劲儿了:“您统帅公司的热忱,也就会更加高涨,是不是?”
吴振庆说:“是啊!”
宫本说:“在这一点上,敝公司极愿意成全于您……”
“前提是,我答应你们的谈判条件?”吴振庆接口道。
宫本说:“那当然!五十万可以使您在合同书上签字么?”
吴振庆一脸正经地望着宫本。
宫本:“少了?”宫本猜测着他的表情:“八十万呢?”
吴振庆挠腮帮子。
宫本干脆地说:“要多少,您清明说吧!我们也可以以日元的等值,代您存在全世界任何一家银行。日元目前坚挺,这您想必也是知道的!如果您更信赖美元或马克什么的,我们将按照您的吩咐照办。”
吴振庆说:“这,不等于是在收买我么?”
宫本点点头:“您说的很正确。即使换一种说法,还是等于在收买您。我知道这有违商界的正派原则。但家祖父曾教导我——要成为一位成功的商人,仅仅是现实主义者是不够的,还必须是一个目的主义者!我相信事在人为……”
吴振庆默默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向宫本转过身,一脸严肃地说:“宫本先生,您请站起来。”
宫本不知所以地扎呢料起来,惊愕地望着吴振庆。
吴振庆低低地说:“请走过来。”
宫本犹豫起来,不知道吴振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振庆说:“这是在我的家里,我绝对不会对你无礼的。”
宫本走到他跟前了,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
吴振庆问:“您来收买我之前,一定经历了很矛盾的思想斗争吧?”
宫本说:“是的。”
“可您,还是来了……”吴振庆将一只手拍在他肩上:“现在,我倒开始喜欢起您来了。我喜欢您的坦率,喜欢您那豁出去的精神,真的。收买别人,也是需要相当的勇气的……”
宫本喜出望外地笑了。
吴振庆将手从他肩上放下,又说:“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使您明白,您所得到的,只能是失望。”
宫本脸上的笑渐渐敛取。
吴振庆有些激动地说:“钱是好东西。我在侥幸加入了中国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的行列之后,更加认识到钱的作用。钱是唯一能满足人享乐的东西。某些有了钱的中国人好比被时代倒提着双脚一下子扔在了享乐的海绵堆上。那会使人感到很舒服。但享乐的海绵堆也是能吞没人的。所以,我尽量自觉地远离享乐。我的家搞成这样,那实在是需要显示出一点儿中国老板之家的奢侈,因为常在家里招待国外的商界伙伴儿。而我在本质上并不太欣赏奢侈。我是在穷困的家庭里长大的。是由一个指甲黑乎乎的苦力变成一个老板的。我的野心不是五十万八十万乃至几百万人民币所能满足的。它大得很。它和我们‘兴北’公司的将来焊在一起了。您希望我拿我们公司的利益和您作交易,实际上,等于希望我买自己的血,或者等于希望我卸下自己的一支胳膊一条腿,向您预购健康一样。而且……”
宫本肃然地听着。
“我们中国有句话,要教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的公司里不乏有头脑的人,我和您做了这一笔交易,他们即使抓不到证据,但心里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奥秘了。而一旦被他们抓到了什么证明,那时,我也就不要再当什么总经理了。如您所说,这个公司的产权是不明确的。所以,我没有权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您做您希望做成的交易……请宫本先生谅解,也请您讲我的话,转告令尊……”
宫本羞愧的一低头:“完全理解了。”
送走宫本,吴振庆又站在鱼缸前沉思。
葛红走到他身旁担心地说:“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千万别乱来啊!我们娘儿俩的一生,可仰仗着你呐!你要是哪天忽然被指控是一条大蛀虫……”
吴振庆心烦地说:“去去,用不着你三娘教子似的!”
葛红只好怏怏离开。
“王小嵩,王小嵩,想不到你……会给别人出这样的主意来对付我!”吴振庆正想的出神,儿子从外面回到了家里,大声说:“爸,我看到你们公司的小高阿姨了,在咱们家楼下。不过她没认出我。”
吴振庆很感意外:“你没认错人?”
儿子说:“绝对是她。后来楼里出来一个男人,他们一起走的。”
吴振庆突然发作起来:“滚开!以后天黑了,再不许出去玩儿!”吼着,他抓起烟灰缸,砸在一幅画上。
玻璃碎了。他抓起了电话。
他要立刻和王小嵩见面。
第九章
1.
松花江水滔滔地流着,江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兴北”公司那辆高级轿车顺着江畔开来,在江堤的阶口猛然刹住。
吴振庆首先下了车,独自迈下江堤。
王小嵩接着下了车,跟在他身后。
他们在台阶的最底层站住,吴振庆倏地转向王小嵩:“你那位宫本达夫先生到我家去用金钱收买我,这件事你知道吧?”王小嵩从容地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