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惟乖,别闹。”他的耐心消磨殆尽。
阿惟反而更用力地抓着他的袖子,神色也更加坚决,“不,我现在就要去。”
“黄公公,”他冷下脸,叫过刚才那内侍,“替本王把上官姑娘送回德麟殿。”说罢一狠心用力挥开阿惟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千音楼快步走去。
千音楼是宫内女眷看戏的地方,这时应该冷清静寂无人,杨昭来到门口时便见那本就行动不甚方便的明黄身影入了内室,他连忙赶上去,内室本来漆黑一片,这时突然灯光乍明,一声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怒吼速然响起,这声音随着怒气滔天的一声“孽畜”戛然而止,忽地内侍总管张兴惊呼一声: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来人,皇上他,他……”
杨昭心一紧,大步流星地走进内饰,眼前的景象混乱一片,明澜衣衫不整死死地抱着单薄的床单遮住了一丝不挂的身体,缩在一角双目无神地颤抖着,而随意披着单衣在身狼狈不堪的成亲王杨旻正拿着明晃晃的宝剑恼羞成怒 地刺向景渊,景渊此时正半跪在地上抱着皇帝倒下的身子,张兴已经惊慌的说不出话来。
“杨旻你这是在干什么?”杨昭大喝一声,伸出两指夹住剑锋,一掌震落杨旻手中的剑,再顺势一个擒拿手才巴杨旻制住。此时杨昭身后忽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景渊抬头对杨昭说:
“王爷,皇上适才吐血昏迷,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危。”
“张兴,马上传太医!”这时,御林军已经赶到门外,统领高进高声道:“孝亲王,皇上可是在里面?我等接报说千音楼有灯光人影,故前来巡查。”
高进话音刚落,一身大红喜服的顾桓便闯了进来,一见此情此景当即脸色大变,冲至床前看着浑身青紫一脸泪痕瑟缩发抖的明澜,再看看被杨昭制住的诚亲王,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随手检起地上宝剑便要刺向他,一直发呆的明澜却忽然哭着大喊道:
“不要啊!顾桓,住手!”
顾桓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回过头定定的看着明澜,明澜无声地低头痛哭,他轻叹一声,脱下自己的喜袍裹好明澜,抱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音楼。
“别碰她!不许碰她!”杨旻被杨昭死死按住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厉声叫道。杨昭这才让高进带人进来,高进一看倒地昏迷的明光帝,当即冷汗直流,这分明是一桩宫廷的乱伦丑闻,更甚的是皇帝出事了,按往常惯例,不要说他和自己两个部下,还有那倒霉的画师和内侍总管,恐怕都得陪葬了。
“诚亲王大逆不道,冒犯天威,伤及圣上,高进,把杨旻关钾到内司监等候审问发落。”
这时,张兴领着太医院院首进来,老太医颤巍巍地拿出金针在皇帝身上的几处大穴下针,皇帝的眼帘微微一动,艰难的睁开一道缝隙,嘴巴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景渊半跪附身听了片刻,站起来高声道:
“皇上有命,封孝亲王杨昭为监国太子,彻查诚亲王所犯罪行。”
顿时屋子里的人跪倒一片,高进呆了呆,景渊一掀衣袍跪下,对杨昭道:“太子殿下,小人人微言轻,还请高进高统领去听听皇上的旨意为妥。”
“高统领,那就有劳了。”杨昭冷下脸道。
高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前跪走了两步,把头凑向皇帝听了听,然后点头有如筛糠地说道:
“属下的确听到了,皇上封孝亲王为监国太子,属下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夜的德麟殿乱成一团,没有轰动的婚仪庆典,因为皇帝突然染上了疾病,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到了金粟宫进行会诊,更惊人的消息传出,说是诚亲王忤逆了皇帝惹得龙颜大怒伤了心脾才引发了疾患。
当朝垂相和太尉等重臣忙于稳定朝局和民心,两次入宫请太子杨昭议事,无奈太子孝心可昭日月,一味地在皇帝床前侍奉汤药不肯离开。
太医院的太医把完脉后都相视摇头轻叹,金针也已经施过两轮,皇帝还是昏迷不醒气若游丝,杨昭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再商议医案。这时叶城走进来单膝跪下,杨昭走到金粟 宫的偏殿,问:
“顾桓有何动静?”
“主上,顾桓把公主送回郁仪楼,请了太医过来诊治,公主现在好像神志还没有恢复完全,顾桓正忙着陪她,让属下转告主子几句话。”
“说吧。
“他说主子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把负责安阳城防治安的安阳府尹和驻守在安阳东面的晓骑营的兵权掌握手中,以防与诚亲王的人煽动军队带兵勤王。可以以非常时期为由,由监国太子下达戒严令,派人接收晓骑营兵权。另外,他还说…… ”
“他还说什么?”
“他说他天明时要带公主离开安阳,请主子放行。”
杨昭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上官惟呢?带她来见我!”
叶城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迟疑,说道:“上官姑娘她刚一回到德麟殿,便对属下说她要去一个地方,让属下给她准备一辆马车还有干根和水。”
杨昭脸色骤变,盯着叶城说:“她走了?!”
目光冰寒如雪,叶城打了个哆嗦,连忙跪下说:“她说她跟主子你约好了要去玉泉山,可是主子你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她前去……”
杨昭冷冷地说:“原话?”
叶城支吾起来,“原话…… 她见到了王爷代她送给顾桓的贺礼,是西域进贡的上等丝绸,便叫人拿来朱笔在装有丝绸的箱子上写了一副对联…… 写完后扔了笔说这婚宴也太无聊了,不如早些到玉泉山看看日出,虽然…… 虽然有人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可她不等了……”
“然后你就替她备了马车?”
叶城背上冷汗尽出,道:“主子怒罪,属下本想禀告主子但当时千音楼事发突然主子分身无暇,在德麟殿等候时阿惟姑娘又喝了酒,属下怕她在德麟殿闹起来到时无法收拾局面,所以让她上了马车,骗她说是去玉泉山,其实是回王府歇息。带来的暗卫派了三名暗中跟着,此时应该已经在王府中歇下。”
杨昭沉默片刻,才道:“吩咐下去,加强王府守卫。她喝醉了么?那副对联写的是什么?”
“醉了,在德麟殿还清醒一些,上了马车便昏香沉沉。那副对联,属下记得不大清楚,应该是,一对新夫妇,两架旧织机,横批废物利用…… ”
原来,不是不伤心,不是不恨的…… 杨昭淡淡地说道:
“起来吧。去给顾桓准备马车,让他从定晖门出宫,本王去送他一趟。对了,景渊呢?”
“景渊刚才已经匆匆出宫,往丹阳巷方向而去。”
“告诉阿逵,杀了景渊。而你,派人放火烧了丹阳巷的宅子,做事慎密一些,不要漏了风声。”
“是。主子放心,叶城必定不负使命。”
杨昭走出金粱宫的大门,站在白玉台阶上负手望天,天幕的墨蓝色已经越来越淡,曙光也该来临了吧。他杨昭辛苦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独立金阶之上生杀予夺,睥睨四方。
郁仪楼内室中,所有丫鬓都被屏退,坐在床上的明澜泪痕始干,望着顾桓低声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一个月前,一年一度的太学生文武献艺那日,在校场上他险些就一箭命中我的心脏。若非妒忌,又岂会对一介书生动了杀机?”
明澜难过地闭了闭眼晴,道:“你既然知道我与他的不伦关系,为何还要娶我?你是想利用我打击他对不对?你现在目的达到了,我的大皇兄,从此彻底地将他踩在脚底。”
“我以为,你想摆脱他。毕竟,这样的关系见不得光。”顾桓在床沿坐下,拿起披风给她围上,“到别的地方去,肆意地生活着,没有冷冰冰的四面宫琦,没有利用和逼迫。甚至就算你想跟他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明澜情绪激动,眼眶发红地望着顾桓说:“十六岁那年,他灌了我几杯酒行那禽兽之事我便恨不得杀了他!只是他始终是我哥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那些羞辱是无法洗刷的,所以我真心诚意地想要嫁给你,过寻常的夫妻生活。可是在行礼之前,他将我拉到千音楼,说是最后一次…… 否则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今天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顾桓!你知道吗?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你在一起的…… ”
“我知道。”顾桓看着眼前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所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你还对安阳有听留恋吗?”
明公闺摇摇头,目光有些呆滞,“不留恋了,也没有勇气留下来,整个后宫风言风语,恐怕大皇兄也会将这件事看作一桩皇室丑闻,你若将明澜丢下,大皇兄也会容不下我的。但是我离开安阳到建业去,我就永远都见不到我父皇了,也没有办法预知等着我的是什么…… ”
顾桓伸手把她拥入怀内,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放心,我定能护你周全。”
“我们现在就走?”明澜抽噎着问。
“对,现在就走。”
“那哑嬷嬷呢?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无论去到哪里我都要带上她。
“她一早出宫到了公主的新府邸替你张罗大婚事宜。放心,”顾桓眸光复杂,”她也一样,就连回家也一定要带上你。”
“回家?”明澜喃喃问:“回谁的家?”
“ 我的家。”
“你不嫌弃我?”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顾桓回头朝身后喊了一声:“顾东?”
“公子,马车已经在郁仪楼前候着,顾北已经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穿着青色布衣的顾东再不是以前的童子模样,长高了许多,人也更显清秀。
“送公主上车,把追风牵来给我。”
风瑟瑟,草萧萧,定晖门前杨昭带着叶城,还有内务太监.总管张兴跟在身后,等了片刻便看见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过来,马车旁顾桓像个白衣秀士般牵着一匹又黑又瘦的马向他走来。马车停住,顾桓对杨昭深深一样,杨昭托住他的手,淡淡道:
“你我如今这般,何必行此大礼?”说着走到马车车厢前,轻轻唤了一声:“明澜。”
沉默了片刻,明澜才回答道:“大皇兄,明澜要走了,请大皇兄照顾好父皇,就当作明澜从今不在这世上,明澜如今也再无面目见大皇兄见杨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了。”
“错不在你,皇兄知道的,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一定给你想个万全法子不让你再受委屈。”
“皇兄的好意明澜心领了,可明澜去意已决,还请皇兄施恩放我与顾郎西去。”
杨昭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却还是对高进点头,示意放行。
马车出了定晖门,顾桓还在宫门之内,对杨昭说:
“顾桓今日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忘了自己对西晋朝的承诺才好。区区几座小城池,相信太子殿下绝不会为此而做那反复无常的小人。”
“那几座城本就是二十多年前从西晋手里抢来的,本太子登基后自然完璧归赵。只是顾桓,”他目光犀利直直地盯着顾桓问:“阿惟,你真的不要了么?”顾桓笑了,仿佛听了个荒诞不经的笑话,道:“你,会放开阿惟,让她回到我身边么?”
“自然不会。”
“那太子殿下这个问题便显得多余了。天涯何处无芳草?”顾桓回头看了看那马车,轻松地说道:“殿下让我与明澜顺利回到建业,然后圈禁诚亲王,并以明澜为要扶,相信诚亲王日后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杨昭冷笑:“难道本太子就不能把他给杀了?!”
“兄弟倪墙,遭人话柄,东晋历朝君主以孝治天下,若杀了诚亲王,朝中恐会大乱,还请殿下三思。顾桓言尽于此,就此别过。”顾桓微微躬身,然后牵着马转身就向定晖门外走去。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相信我是真心想留住你辅佐朝政?以你的才能,难道就甘愿回西晋朝当一个寂寂无名的县令?”杨昭忍不住开口大声道。
“太子雄才大略,岂是顾桓可以相比?太子本就知道诚亲王这一致命的伤口,迟迟不予重击不过是想等顾桓真正与明澜成了夫妻之后再来出手。顾桓愚钝,只想着尽快完成契约,兼且思乡情切,所以不得已才把事情提前,扰了殿下的计划,自知死罪,怎敢再做逗留盘桓?太子殿下若能以仁治天下,日后定能是不世明君,届时天下能人异士莫不千里奔投,何必在意一区区顾桓?顾桓实在有负错爱。”顾桓上了马,一扬马鞭,头也不回地追上前方的马车,绝尘而去。
高进上前道:“殿下,顾桓如此桀骜,是否要属下派人去做点什么?”
杨昭冷冷瞥了他一眼,“高统领觉得本太子就连这一点肚量都没有?”
高进的脸白了白,“属下不敢。”
这时小太监赶了过来,跪下禀报说是皇帝醒过来了。
杨昭的心沉了沉,快步赶回金粱宫。明光帝果然醒了,但是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口眼嘴巴都有些歪斜,也说不出话来,眼晴里似有浑浊的泪水。杨昭拿过宫女手里的药碗,亲自喂汤药,可是老皇帝根本连吞药都困难。
四下无人,杨昭索性放下了药碗,道:“明澜走了,你最喜欢的女儿,以后不会再回来东晋。”
明光帝死死的盯着杨昭,胸口有些起伏,手指痉孪般曲张,仿佛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你知道,这世上是有报应的么?你生了我,可是你从来不知道我活得有多么的艰难。如今轮到你活得艰难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将养着你,不让你短一天的命,该你受的,你要一桩桩一件件受回来。”
殿外传来官员们请太子上朝的声音,杨昭把被子给他拉上,“你听到了吗?你那些忠心的大臣正在恳求我去早朝,你等着吧,看一看东晋到了我手上后会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
说罢得意地站起来,一拂衣袖便转身离开。金粱宫大门打开,云开日出,淡金色的日光铺天盖地而来,他站在白玉台阶之上望着旬甸了一地的臣子,目光放得遥远,这一瞬间,仿佛就连天地都宽了。
欢喜佛,薄情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黄雀 2
“叶城,备好车马,本太子要回王府一趟。”时近日中,他才处理完手头上的折子,太子临时移驾到金粟宫旁的重纬殿处理政务。
“殿下可要用膳后再回府?”张兴恭谨地问道。
“不了。”他简短答道,起身离开了重纬殿,上了马车离开皇宫回到了孝亲王府。
一进府,他便问管家:“上官姑娘呢?可曾用了午膳。”
“殿下,上官姑娘自昨日回水石山房后一直没出来过,让丫鬟去看她也只是说不许别人打扰她休息,所以老奴不敢再去干扰,王爷见谅。”
“下去吧。”杨昭径自往水石山房走去,心里暗道一定是为着昨夜的事情生气了,念及她的孩子气,不由得嘴角微匀,走入内室,见到屏风后的床帷纱帐低垂,有女子坐在床上双手拥被胸前,黑发如瀑,姿态曼妙,朦胧而美好。
“还在生气?”他轻笑,声音轻柔舍不得放重一点点的语气,走到床前道:“你想去玉泉山,我们可以现在就去,以后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站在阳光下,可以把你保护得严严密密不受半点伤害,这天下,是我的;而我,又只是你一个人的,好不好?”
纱帐内的人儿还是不吭声。
杨昭在床沿坐下,耐心地哄道:“阿惟,不要生昭哥哥的气了好不好?今天没有下雪,天晴得正好,我与你出去走走,嗯?宝宝,听话……”
纱帐内的人浑身一颤,猛地掀开帐子盯着杨昭道:
“你口中的宝宝,竟然是上官惟?!不是的,不可能的……”
杨昭霍地起身,眼前的女子哪里是阿惟?不过是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的燕罗,只见她像受了重大打击一般死死的看着杨昭,道:
“殿下,你怎么能喊别的女人作‘宝宝’?那明明是我和你闺房之乐时…… ”
“闭嘴!”杨昭暴喝一声,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惟呢?谁让你爬上本太子这张床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燕罗凄然地笑出声来,“你一个多月没来看过燕罗,因为过于想念了所以爬上了自己夫君的床,这样也有罪?”一夜之间王爷成了太子殿下,一夜之间自己的夫君成了专注深情于他人的有情郎,而自己却成了弃妇,真是可笑之极!
杨昭一手揪住她的衣领,顾不得她摇晃不稳的身体,厉声道:
“阿惟呢?!我问你阿惟她在哪里?!”
“她走了。”燕罗笑出了眼泪,“你果然就像顾桓说的那样,翻脸无情。
“顾桓?顾桓他说什么了?这件事早有预谋的是不是?!! ”杨昭一手松开她,她跌坐在地上,杨昭阴鸳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你今天不给本太子说清楚,你别想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主上,”叶城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城有要事禀报。
“进来说!”杨昭道。
“主上,阿逵他…… 刺杀景渊不果,反而…… 受了重伤,右臂折了,应该是顾桓的家奴顾南一直在暗处保护,所以…… 。丹阳巷的宅子已经一把火烧掉,可是适才才发现原来地下有暗道通向几条巷子外的一处普通民宅,屋里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一阵哐当的响声,杨昭怒气无处可发扬手就把桌子上的杯盏还有一旁花架上的花瓶全数打翻在地,他目砒尽裂地吼道:
“还等什么?!马上派人去给我追!一旦追到,格杀勿论!”
他上前一脚把叶城踢翻,“没用的东西!让你看个人都看不好!你倒是说说上官惟究竟是如何逃脱的?一天过去了居然还将本太子蒙在鼓里,我还留你何用?! ”
叶城意外地连连摇头,惊惶地道:“主上,阿惟姑娘逃了?不可能,属下真的把人送回府了!”
“不关叶城的事。”燕罗脸色发白,勉力站起来替叶城辩解道:“是我干的。我在德麟殿一直看着上官惟,等她喝醉了快要上马车前更衣呕吐时拿了她的披风穿上,扮成她上了马车,然后一直是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蒙住半张脸,骗了叶城…… ”
“那她人呢?! ”杨昭的声音冷静下来,却透着一股杀机。
“被顾桓的人带走了。”
“啪”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燕罗脸上,当即出现了五道指印,燕罗的嘴角顿时肿了起来。
“不知满足的女人是丑陋的,作为一个替代品,你的行为连你自己最后的价值都抹杀掉了!”丢下这两句话,杨昭转身便要走,她脸色灰败,像溺水之人般死死揪住他的袖子,眼角滴出泪水,道:
“殿下,不要走,燕罗错了,你不要走……”身子晃了晃,忽然感到下身有热暖濡湿的感觉,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侧妃娘娘,侧妃娘娘——”叶城惊恐地喊道:“主上,她,她…… ”
杨昭心下一沉,冷声道:“马上去传太医。”
半个时辰后,水石山房内外都沉静得有如一潭死水。
鹤嘴炉白烟袅袅,氛氮出一室静谧。杨昭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地上早被仆妇收拾过了,此时地上跪着几位太医,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起来,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呼吸一声。
“都退下吧。”杨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过了片刻,室内再无旁人,他的嘴角才扯出一丝苦涩而痛苦的弧度。
他多年来孜孜以求的位置他得到了,一直痛恨的对手被自己击败了,刹那间而至的荣光让他满心欢喜,无比满足。然而他那么用心去爱着的女人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留着他的血脉的子嗣也走了。
他站起来走到门外,吩咐在那里候着的老管家说:“好好照顾侧妃,有什么事你先拿主意,本太子有事要离开两日。”
叶城给他牵来了马,他飞身上马,道:“往晓骑营去,本太子要带兵去追!”
叶城嘴巴动了动,可终究没说什么,只扬鞭策马静静地跟在他后面,
到晓骑营,身后忽然驶来三骑快马,为首一人正是高进,高进策马到杨昭拦住,下马单膝下跪道:
“天牢那边传来异动,有人要劫狱,守卫士兵死伤过半,还请殿下立即回宫处理;另外百官中也渐渐有流言扩散,清流派御史大夫沈阅要求清查说是诚亲王哪怕是有罪也要罪证确凿才能予以定罪,事情有缓急,请殿下三思。”
杨昭勒住马踟蹰不前,抓着马僵的双手筋骨突起,他抬眼看着远处高天流云之下的城门,眼中本有的激动和坚决一点一点地流失,最后黯然成灰。
“走吧,回宫。”良久,他终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