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惟扑味一笑,眉宇间的淡淡忧愁冲淡了不少,景渊一头黑线,乍听得头顶有乌鸦嘎嘎飞过,把阿一拉到身边坐下,皱眉道:
“别轻举妄动,就你这脑瓜子怎么去跟御林军护着的公主抢这么英勇,那天怎不见你来抢亲?”
阿一讪讪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阿惟说:“阿惟,阿逵为什么要把你骗来安阳啊?”
阿惟还未回答,景渊便笑道:“小尼姑还不算笨,还知晓问题的症结所在。”转而对阿惟说: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你马上回建业,此地凶险,进来容易,离开不易。阿惟沉吟半晌,问阿一道:“如果侯爷当时娶了司马凝霜,你当如何?”阿一看了景渊一眼,壮了壮胆子说:“我会看看自己能忍受到什么程度,如果实在受不了…… ”
“受不了如何?”景渊挑眉,等着小尼姑吐出让他暴跳如雷的话。
“出家啊,把头发剪了,重新当尼姑。”她嗫嚅着说。
阿惟忍不住又笑了,景渊盯她一眼,那是赤果果的警告和威胁,他真恨不得把这人煎炒闷炸一番,看看她到底能否开窍。
“我一定要见顾桓。”阿惟坚决的说道,“如果他见了我还是要娶公主,那不管他是不是有苦衷,我都不会留下,也不会留恋。”
欢喜佛,薄情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见 2
日落黄昏,安阳淮河尚未结冰,纷纷扬扬的飘雪湮没了落叶的痕迹,四处是覆雪,斑驳、沉寂。岸边的游船安静地停靠着,一帘暗黄竹帘遮去风霜雨雪的声音,独独掩不住那人的脚步声,如此的熟悉,带着某种记忆慢慢向她走来。
船舱内,阿惟坐在小几旁,望着帘外顿住的脚步,站起身来缓缓开口道:
“桓郎既然来了又何苦犹豫,你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竹帘被指骨分明的手挑开,顾桓弯身进来走到她面前站定,一年来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温文有如润玉,潇湘有如修竹,阿惟难以掩饰心底的激动,眼圈微红,笑着说:
“你过得可好?”然后拉着他的袖子上下打量他一眼,“幸好,没怎么变瘦。文安呢,他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你怎么来了?”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阿惟一愣,也坐下来,解释道:
“你说过让我等一年的…… 总不见你回来,心中挂念得很…… ” 见他脸上神色表情淡如清水,阿惟的心一沉,本想说是阿逵告诉她在安阳见过他,病入膏育沉疴不起无法回建业,她当时一下子就懵了,也来不及去想多一步便收拾了包袱偷偷离开上官府赶往安阳。
“回去吧。”他的目光望向那竹帘,“我已经安排好人护送你,我在此处过得还好,不必牵挂。”
阿惟只觉得手足发冷,不会的,她对自己说,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事,顾桓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她艰难地娜动脚步半跪在他面前盯着他,双手抓住他的衣袖,颤抖着声音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建业来做什么?你说过一年后便会回来让我等你,桓郎,我等了,你却是给了这样的一个答案给我!究竞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说,我会去改,只要你肯跟我回去…… 你不喜欢建业,那我们就回兰陵…… ”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在眼框中打转的泪水,皱了皱眉道:
“我不是不喜欢建业或兰陵,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阿惟滑落,一瞬间僵了身子,嘴唇失去了雪色,惨白一片,她盯着顾桓,泪水从眼角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要娶东晋朝的公主了,是吗?”
顾桓别过脸去不看她,令人难堪的沉默气氛蔓延开来。阿惟缩回自己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顾桓,我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要娶公主了,不要我了,是吗?”
他抬眼看她梨花带雨的脸庞,从喉呢里挤出两个字来:“是的。”
“可有隐情或苦衷?”她迎上他的视线,伤心怨愤地看着他。
“没有。”他干脆,直截了当,不给她留半点思量,说完他站起来,低声道:“你不要多想,我已经让人备好车驾,你安心回建业。我负了你欠了你的,你好生记着,来日再向我讨回。”
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手才刚触到竹帘,便听到她冰寒如雪的声音响起:“没有来日,顾桓,我和你今日把话说清楚了,来日便不会再纠缠于你。”
他的手捧住竹帘几不可察地一颤,笑道:“如此便是最好。”
顾桓没有任何留恋地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怔愣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样走出游船的,浑身半点气力都没有,虚脱一般,从建业一路来到安阳,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安稳的,总想着他究竟病成什么样子了,却不想得到这样一个结果。顾桓早已离开,她独自一人走在脚深深浅的雪地里,身上的暖热一点一点地流失,她不住地回想顾桓临走那日对她说的话……
他说阿惟你要记住,就算我负尽天下人,也独独不会负你;
他说你此时选择了信我,那么,你就要信我一辈子… …
他说阿惟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你等我… …
面前不知何时停住一辆马车,驾车的汉子跳下车来拦在她面前说是奉命送她回去建业,她凄然一笑,道:
“你转告顾桓,要断,便断得干干净净。我是去是留,早已与他无关。”说着径自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那汉子追上去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 “她说她不要上车,这意思难道你听不明白?”
阿惟一听这声音顿时身形一僵,然后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向前走,没想被雪下的枯枝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然而她咬着牙用尽全力地爬了起来,又跟跄着向前走了几步。但是终究还是避不开,那一身蓝色锦缎长袍还是拦在她身前。她抬眼看他,面前的人发束金冠,浓眉之下黑眸深邃,清澈的眼波中情绪复杂,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思念、怜惜还有心痛,可是下一瞬便再也见不到什么了。
“阿惟……”他刚想说句什么,便被她打断了:
“叶少东家,许久不见了。”她的唇冷得发紫,而脸色白得像雪一般,偏偏还要对他礼貌而疏离地一笑,这笑容仿佛尖刺一般让他眼睛发痛,但是伸出去想牵她的手硬生生地顿住。
他苦笑,对自己说:杨昭,这便是你该受的惩罚啊……
“阿惟还有事,就此别过。”她艰难而苦涩地说,迈出脚步便要离去,不想脚下一软又跌坐在雪地之中,杨昭连忙去扶她,却被她用力挣开了手,她冷冷的说:“我不要你管!”
“起来!”他皱着眉去拉她的手,她的手凉的像块冰,“你再这样的话会冻坏手脚。”
她站起来,木然地看他一眼,道:“叶少东家请自重,阿惟会自己走回去,冻坏了手脚也不会迁怒旁人。”
“旁人”杨昭眼中怒气积聚,不管不顾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入怀中,捏起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一字一句道:
“上官惟,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究竟是谁!”
她盯着他,抿唇不语,只管用加也挣扎。可哪里挣得开,杨昭双手抓着她的肩,锐利的目光似乎想要看进她的心里:
“你明知道的,那个叶孤岚根本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
“杨昭,我的昭哥哥,”阿惟望着他凄然一笑,怔怔然落下泪来,伸手拍拍自“他死了,早就死了,留在我这里的,只有被你亲手烧成灰烬的回忆,你还能以为你是谁呢?”
杨昭整个人被这番话打在原地,他脸色发白地看着她拂开他的手转身离去,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悲沧充斥,身边的叶诚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主上,需要派人跟上吗?”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阿惟身子晃了晃,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杨昭三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抱起她,只见她两眼紧闭脸色雪白如纸昏死过去,他的心顿时慌,吼道:
“叶诚,把马车赶过来,快!”
马车疯了一般往孝亲王府赶去,甚至连进入侧门时连停都没有停一下,直接就到了杨昭所住的水石山房前停下。杨昭把人抱进去,接着整个山房便乱成一团,来诊症的大夫,送热水的仆人,送吃食的丫笑,还有来回搬碳盆的老妈子。
全身用热水擦过后,阿惟的手脚不那么冰了,反而额头烫的要紧,双目紧闭两颊潮红,一时是低低的哭泣,一时又是抓着杨昭的手惊慌害怕地喊道:“爹爹不要打阿帷惟,阿惟知错了,很痛,很痛啊… … ”泪水顺着眼角淌下,任由杨昭如何耐心呼唤,她就是醒不过来。
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他刚想把她的手放下去拿水来喂她,她却忽然说道:“桓,榴花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摘石榴与我吃?”
他只觉得心底一阵窒闷,又听她带着哭腔说道:
“你为什么骗我我等了你许久,你却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猛地甩开她的手站了起来,她的吃语还在继续:“你们都一样……一定是我不够好,一定是…… 所以我的昭哥哥走了,不要我了…… ”
“昭哥哥,你别走…… 榴花开了,阿惟搬凳子摘给你看好不好?”
杨昭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颗心骤冷骤热就在这断断的片刻尝尽了百般滋味,他回身坐在床沿抱起阿帷手指抚过她消瘦的脸庞,哑着声音道:
“宝宝,你昭哥哥的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这次好不容易到了我身边,要我再放手很难,知道吗?”随后扬声唤叶诚:
“马上进宫给我请楚源来!”
匆匆赶来的楚源把着她的脉沉吟半晌,然后起身对杨昭道:
“王爷,上官姑娘连日劳累,风寒拖了太久,所以这次发热才来得如此凶猛;另外她心中郁结重重,故梦魔之症不止,若是天亮还不能醒来,高热不退,恐有癔症复发之虞。”
楚源走后,煎好药让意识不清的阿惟好不容易喝下半碗,她才断断续续地少了呓语,睡得安宁一些。杨昭走出内室,问叶诚道:
“顾桓回来了么?”
“禀主上,顾桓刚回来,是明澜公主亲自送他回来的,想必如今在一茗轩小憩。”
杨昭负手信步走出水石山房,叶诚正要跟上,却被杨昭喝止道:“守着山房,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叶诚躬身领命,他心里明白的很,他的主子要防的便是住在采薇阁的那位。孝亲王府里越是得宠的女人越容易死于非命,可杨昭从来没说什么,这一回还未成事实便如此紧张,可见这女子真的非同一般。
一茗轩里顾桓正在悠悠然地喝着茶,文安在一旁给他的手炉加炭火,见杨昭进来连忙起身行礼,顾桓放下茶杯微微点头,笑问:
“王爷来的正好,我一茗杆中的名茶甚多,不若与顾桓坐下细细一品?”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杨昭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你跟本王来安阳,算来一年半了。要是当初没有你的谋划,趁着皇帝出猎,放出事先捕获受过暗伤的老虎,本王也不可能顺利地回宫,受封孝亲王。你还替本王出谋划策,让本王借着受贿案逐步肃清了吏部和户部中诚亲王的人,如今方能在朝堂上有所依恃,顾桓,你是可当大任之才。”
“只可惜,有句俗话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王爷赞赏顾桓是真,忌惮顾桓也是真。”他放下茶盏,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顾桓若是坚持要回西晋朝,不能为王爷所用,焉能留之?王爷,顾桓说得可对?”
杨昭笑,轻叹一声道:“顾桓,你可算是本王生平难得的知己。所以,你为求保命,又不想留在本王身边,不得不出下策来求娶本王皇妹。”
“自古伴君如伴虎,顾桓所应承王爷的事,如今只差一件,等这事完了,王爷登上大宝之位,海王看在明澜公主的份上,放顾桓西归。”
欢喜佛,薄情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伤见 3
“本王与你签定了密约,你助我登基,我割让三城。然而诚亲王最近收敛了不少,像是韬光养晦一般,而皇帝年事已高,内务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上旬他已经召见御医三次,说是经常头晕心闷。顾桓,你还要让本王等多久?”
“一个月。”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那本王等着看你成大事。”杨昭站起来,走到门口才又回头对他说:“对了,本王的准皇妹夫,上官惟,你的前妻,哦不,还忘了你们那时的婚仪只是一场戏,她连你的未婚人也不算,不过相识一场你要不要到水石山房看看她?她今天昏倒在雪地上,本王把她送到府中救治,楚源给她诊症,说如果天亮时高热仍然不退,便可能疮症复发。”
顾桓唇角笑意未减,迎上杨昭深沉的目光,道:“王爷能称顾桓一声‘妹夫’,那么理当知道顾桓心中所系何人,又何苦出言试探?当断不断,反被其乱,王爷当初不也是深谙此理,以一死遁世?今日顾桓虽然薄情,却窃以为更显得光明磊落一些。”
杨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直在花厅隔间里的文安这才走出来,看着顾桓依旧不变的身影沉寂的容颜,担心地低声问道:
“公子,阿惟她……真不要紧?”
顾桓锁紧了眉头,闭了闭眼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尽是忧虑之色,轻声道:
“今日淮河一行,在暗处盯梢的有三拨人。明澜公主的人,诚亲王的人,还有杨昭的人,那游船是景渊安排的,可是岸边的渔翁,泊船靠岸的稍公,还有游船上的小厮…… 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人知道她……有那么重要…… ”
“那我去看看她?”文安试探着问。
“不要轻举妄动,”顾桓道:“杨昭已经开始怀疑我到安阳来的目的,也起了要么除掉要么把我留下的心,如今每一步都要小心。若到了不得已的那一步,你让顾东顾南亲自把她送回建业。”
“公子,你真要娶公主?”文安欲言又止。
“你说呢?”顾桓.忽地觉得心里憋闷得难受,不能想,不能想她那尖削的下巴瘦得不盈一握的腰肢,更不能想她含怨带泪的眼睛,失去雪色的唇……
“安排一下,明天我要见景渊。”
阿惟终于在天亮时醒过来,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那个握着她的手松了一口气的杨昭。她浑身发软,身上出了汗粘腻一片,他替她拭去额上细小的汗珠,她怔怔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伸手握住了他拿着巾帕的手。
“是不是很累?还是想喝水?”他扭头正要让下人斟水过来,阿惟摇摇头,嘶哑着声音道:
“你…… 我究竟怎么了?”
“你晕倒了,染了风寒,我把你带回了王府。”
阿惟默然
了片刻 ,坐起来刚想说句什么,却咳嗽不停,他连忙给她披上他的外袍,道:
“不要再凉到了,你的风寒拖得太久,等会儿喝点清粥,垫一垫再喝药。”
“我没事,”她低下头,“我想回去了,一夜未回,阿一一定担心死了,那宅子就在丹阳巷,王爷若是方便请让人送我一送。”
杨昭抿唇不语,脸色沉沉如水。
阿惟掀开被子,自己身上衣衫早被换过但还算很完整,她坐在床沿虚软无力地俯身去拿鞋子,正要穿上脚时力不从心,鞋子从手上一下子掉落在地。
杨昭按住她伸出去捡的手,自己俯身捡起鞋子半蹲着捉起她的脚给她穿鞋,阿惟定定地看着他,不知心里是痛还是怨,但还是站了起来没有一声告辞就往门外走去。
“宝宝……”他喊住她,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中爱悔交缠,“你忘了?看过了女子的脚,是要娶她的……”
阿惟顿住脚步,他走上前,从背后把她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喃喃道:
“宝宝,我错了,过去那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再也无法挽回,可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哪怕不能原谅,也不要狠心地抹杀一切,一个人,若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幸福可言?宝宝,若我如今还是被困西晋朝的质子,即使娶了你,不过也是多了一个人陪我被圈禁而已…… ”
阿惟闭上眼晴,眼泪无声落下。
“在兰陵,我不敢与你相认,不敢披露身份,更不想你被人利用成为胁迫我的棋子,看你得了疮症,见你与顾桓拜堂,你以为我的心就不痛吗?我那时便后悔了,说不出的后悔…… 宝宝,你真忘了吗,横波水榭的石榴树,门口悬着的风铃,我说要娶你,从来不是假话…… ”
“别说了,”阿惟转过身一脸泪痕地望着他,“昭哥哥,别说了……”
听得这一声“昭哥哥”,杨昭神色惊喜不已,用力把她拢入怀内,带着鼻音喃喃道:
“再喊一声,我的阿惟宝宝,你再喊我一声?”
“昭哥哥,”阿惟擦干眼泪,伏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想回去,你送我回丹阳巷阿一家好不好?”
当杨昭牵着阿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丹阳巷阿一家的门前拍门时,匆匆应声来开门的环儿警惕地看了一眼锦袍玉带气宇杆昂的杨昭和他身后随同的叶城,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一边对阿惟说:
“上官姑娘,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阿一,哦不,夫久她念叨你念叨得可紧了!”
阿惟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对杨昭说:
“我到了,你还是请回吧,我身子已经大好,不用担心,阿一会照顾我。杨昭不管不顾地扶着她的手一直往里走,道:“不急,这几天闲的很,可以陪陪你。”
阿一闻声从厢房里出来,一见杨昭甚是讶然,脸色变了变,连忙拉过阿惟,然后向他行了一礼,道:
“叶少东家别来无恙?阿惟可是叨扰了少东家?阿一这里向您赔礼了。”阿惟拉了拉阿一的袖子,在她耳边嘀咭几句,阿一一脸忧然,连忙把称呼改正过来。
杨昭心知阿一不清楚他的身份,也不怪她,微笑道:
“十八姬千里迢迢从建业来到安阳,本王未尽地主之谊待客不周,不知兰陵侯何在?本王许久未见他,甚是挂念。”
“王爷没听说?我们侯爷在与公主大婚当日遇刺,不治身亡……”
杨昭笑了笑,对着阿一走出来那厢房的方向扬声道:
“景渊,加上这回,你死了两次了,同样的把戏这样重复有意思么?”
须臾,厢房中有人笑着应声道:“是没什么意思,也承蒙孝亲王看得起,让人来行刺本侯,成全了本侯扔下了那个与生俱来的包袱。”
景渊走出来,身上的棉袍洗得洁白干净,衬着院中的斑驳雪光,竟是毫不逊色。
杨昭止住笑声,打量了景渊一番说道:“如果本王说,刺杀兰陵侯并非本王的主意,你信不信?”
“自然是信的。我与王爷在兰陵毕竟相识多年,交情不浅,若王爷有心为难,此刻已经让人将我绑了押回西晋买了个大人情给西晋皇帝。”景渊示意阿一陪阿惟进去,自己伸手对杨昭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带到凉亭中小坐。
杨昭看着阿惟消瘦的身影,许久才把目光收回来。景渊轻笑一声,道:“王爷如今可以随心所欲地把目光灌注在任何人身上了?”
“景渊,无旁人时还是叫我一声‘孤岚’便可。”杨昭道:“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的事我早听说了,你可有想过从此在安阳落户?西晋你是回不去了,不如留在这里入朝为官?”
景渊摇头笑道:“好意心领了,我的确想留在安阳,可是无官一身轻,朝堂之事景渊本就不通不晓。”
杨昭眸光深沉,“你真能放下往日的锦衣玉食浮华富贵?”
“我本就不是什么高贵血统,出没于市井野里又有何不可?”景渊坦然迎上他的视线,“倒是你,打算拿上官惟怎么办?她失踪已久,估计她的父兄不日会派人寻来;而顾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
“爷,夫人她说阿惟姑娘忽然吐得厉害,让我去请大夫,可又没说去哪里请…… ”
还没等景渊反应过来,杨昭霍地站起来喊来叶城马上去把楚源开的方子抓的药带过来,自己急急忙忙跟着环儿到厢房去看阿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