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她气急败坏。
“最多也就是个落魄书生,穿着那长衫又黄又皱的,模样倒是还过得去,就跟我哥俩差不多。不过他的夫人倒是很可爱的,眼晴水灵灵地这么一瞅,就直直地看到人心窝里去了…… ”
她拿着画轴拔腿就往外跑,黄杨树下孟诚家的铺子已经关了门,她又气喘叶叶地跑到百子巷,来到一户新涂了漆的人家门前,还未拍门,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略带,温怒地说:“你给我下来!你再不下来你等着瞧我怎么治你…… ”
“不如,你爬上来抓我?”女子笑嘻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娇憨任性,“枣子很甜,不摘它会坏掉的。来,乖嘛,张开衣袍接住好不好?”
“不好!”可以想象说话人铁青的脸色,“你马上给我下来!”
“不要。你怎么好意思生气?你这回骗得我那么惨我还没跟你算清楚账呢… … ”
她摇摇头,笑着伸手拍门。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片刻,门咯吱一声开了。
“果然是你。”她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也是,除了你,还有谁会把我画得这么丑?”
景渊也笑了,打量了她一番,道:“许久不见,你看起来活得比谁都好,”说着把门关好,回头喊道:“阿一猴子,还不赶紧下来看看谁来了?!”
欢喜佛,薄情赋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远走 3

经年的枣树有合抱般粗壮,茂密的枝叶间白色的身影利索地爬下树来,阿一抓着衣裙兜成一个小兜里面装满了青中透红的枣子,闻声而来,一见面前的女子,不由得“啊”了一声,手一松,枣子掉了一地。

顾不上捡起,她呆呆的问:

“你、你没有死苏宛?”

苏宛微微一笑,“阿一,我没有死。不过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们。”

景渊戳了她的眉心一下,“发什么呆呢,赶快把枣子捡了泡壶茶来,刚才的事回头再跟你算。”

阿一不好意思地笑了,景渊带着苏宛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苏宛看看院子里的两畦菜地,再看看景渊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长衫,随意结在脑后的黑发,朴素无华,不见半分贵公子的习气模样,那眉眼依旧朗然,黑眸有如星子幽远深沉,薄唇喻笑,但是再也不见往常的玩世不恭嘲讽冷淡之意,笑容很坦然,没有保护色没有伪装不带防御。

“真没想到,你和阿一能做如此的平常夫妻。”她感慨,“一月前听说你遇刺,还没和凝霜拜堂便去世了,我还难过了许久,今天才知道你为了阿一,原来可以做到这一步。”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景渊道,“她向我靠拢太辛苦太难,那不如我向她靠拢,反正,除了这个人,我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我们景氏本就没想过要借司马氏飞黄腾达,我的父亲,便为了所谓的皇家恩宠付出沉重代价,难道我还要重蹈覆辙?”

这时阿一把冬子和清茶捧了上来,坐下给他们倒茶,一边说:

“苏宛,我听说你从宫里最高的地方跳下护城河,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十五岁时曾到异地的舅舅家住了一年陪伴祖母替父亲尽孝,舅舅家住在江边,平日事忙无暇管我,于是我偷偷学会了游泳,一年后父亲把我接回,是以无人知道此事。”她想了想,又道:“其实和虞铭的婚事一抱再抱,我也知道他心中无我,可父母那边又不愿意开罪虞家,虞铭也不愿明说伤我。偏偏我自己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以为他对凝霜只是一时的迷恋,直到——”她看了景渊一眼,“直到我听到凝霜哀求他说,百日宴她要把阿一约到荷池边详装被推入荷池让虞铭替她作证,证明阿一因爱生恨蓄意伤人,他竟然答应了。那时我才明白,自己想等的那天等不到了,所以我早就写好了遗书,来了个金蝉脱壳。”

“没想到下水时的冲力太大,伤了左边胳膊,上了岸混出了城一直便往东晋朝都城安阳而去,还没到安阳,便病倒了,还是承了孟家村的情,在这里养伤,伤好后孟三儿常年沉疴的兄长说要冲喜,我那时心念俱灰,于是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可是第二天孟三儿的兄长便去世,留下了一间客栈,还有八十多岁的太夫人和孟三儿。太夫人待我极好,没过几个月她也因伤心过度去世了,交待我要好好照顾三儿,于是,我便一直留在了这里。可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欠了某人的人情,总得要还,有心便能找得到。”景渊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一死了之,也许永远都误解了事情的真相。”

“是啊,苏宛,”阿一急急地插嘴道:“虞铭后来并没有冤枉我……”

“你不用替他解释,他待我并非就如景渊待你。”苏宛苦笑,“现在这样好多了,放开了彼此,连呼吸的空气也自由多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就忍心见你你家中老父母无人照料日日为你神伤?”景渊道,“虞铭不知珍惜,与你的父母何干?苏宛,不如归去啊!”

苏宛闻言红了眼眶,道:“等他成了亲,我便会回去,带上三儿…… 你放心,我不会那般不孝。”

天色开始变暗,苏宛要告辞了,阿一和景渊送她出门,末了,景渊叫住苏宛,道:

“也许你等不到他成亲,等他酗酒而死会更容易些。我离开建邺前见过他,他颓唐落魄得不似人形,大概是想追随那在他眼前坠下损命的水鬼。你有你的活法,自然没有人去干涉,但是回过头时难道不怕自己因为没有尽力而后悔守着一个人很难,但并非不可能做到。”

苏宛身形一僵,没有应声,但是脸色苍白了几分,景渊又递给她一幅画,道:“画中这人,你客钱中人来人往的,你是否见过?”

苏宛打开画轴一看,愣了愣道:“这个人这个人不就是在我店中白吃白住的那一位!”

然而等到苏宛带着他们两人赶回客钱后,才发现柴房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楼空。孟三儿也怔愣当场,说:

“怎么就走了呢一声不吭的,今早我还多放了两个馒头给她当早点。”

阿一抿着唇没有说话,景渊知她心里难过,当下握了她的手温声道:

“放心,我们这就回去收拾点东西然后入安阳城,应该能找得到她。”

阿一把棉袄背心棉裤什么的都手忙脚乱地翻了出来,景渊不禁好笑,走过去轻敲她的脑瓜子问道:

“敢情你这是在搬家。”

“入冬了,总得带几件衣服吧!”阿一道,“你看这天是黑得越来越早了,对了,还得带点什么药膏啊药散啊之类的,苏宛说阿惟风寒未好……”

“你带这些东西能用多久?我们又不是只去三两天。”景渊说道,拉她到一旁坐下,自己转身从箱奋里拿出一个小包袱,“天明时入城,带这么多东西就够了。”

“干粮呢?衣服呢?药呢?还有,不是马上就走吗?”

“都不带。”景渊道:“你晚饭还没吃 ,吃完了,我们再走。”说着就要走出房门,阿一连忙拉住他,说:“还是我去做饭吧,你昨晚都烫到手了。”

景渊笑了笑,“你是怕今晚还是吃煮糊了的饭吧!”

“不是,”阿一连忙摇头,脸红了红,低声道:“你煮的,糊了我也吃。”

“那不就行了总得学会小心,总得学会煮饭烧火,”景渊轻轻拉开她的手,“你坐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饭。”

今晚的饭稍稍有些糊味,但是只焦了锅底一点点,景渊对自己的杰作很是得意。菜都是很简单的清炒白菜,炒鸡蛋,还有蒸在饭里的腊肉,阿一夹了一点菜,扒了几口饭,景渊问:

“还可以吧?今晚我总算没有把粱粉当成盐巴,把陈醋当成酱油了。”

“很好吃,”阿一笑得眉眼弯弯,伸手给他夹了一片鸡蛋,“很香,你多吃点。”

烛影轻摇,她忽然就红了眼圈,任是灯光昏黄,她也能见到他长衫上的炭火污渍指甲边上浅浅的灰黑,每天晚上他抱着她入睡时她.达能摸到他原本白哲修长的手指变得粗糙甚至起了一层薄茧。

隐隐的心疼,曾是风流调优玉树芝兰的贵公子如今随了她,凡事亲历亲为,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犹记得学烧柴那几天给他的手指挑了十多根刺,他一脸的无所谓,而她一脸的心疼抱歉。他却捏捏她的脸,笑着说,白天我伺候你,要是心疼晚上便好好伺候我就好。

在马车上醒来后就已经到了孟家溪这处宅子,她原本气景渊骗了他,醒了也没跟他说话。他索性便用毯子裹了她抱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赏月,对她说:“还是不理我也对,我说过不再骗你,结果还是骗了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是你也骗了我,”见她不语,他继续悠悠然地说,“那个阿逵做的点心,很难吃。”

阿一生气地瞪他一眼,扭头不去看他。他叹了一口气,道:

“好吧,我坦白就是了。我将计就计,让人蒙面混作是阿逵派来的杀手之一,然后徉装遇刺,伤重不治,把要嫁来的公主原封不动地退货了,老头子和凌铮护送我的‘遗体’回兰陵风光大葬。然后我就来追那被掳走的笨女人,看到她被别的男人抱着那般亲热,你知道我是怎么忍住的吗?”

阿一垂下眼帘,很明显的心虚,只听得景渊说:

“我对自己说,这回要让她彻底看清楚这个人时她怀的是怎样的心思,用怎样的手段,是个怎样的人。在她的手心上划了个‘吐’字,幸好她聪明了一回,知道如何避开他的无礼亲近,到了寿城最近的一间医馆,那大夫本就是我们的人,于是顺理成章地把小谎说得更完善,幸好他相信了,没有把你怎么样。”

“那如果他带我去的不是这医馆呢?”阿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要你坚持不时地吐,佯装身体不适,我想他断然不会在短时间内逼迫你。”停了停,他又说:“我们的人一直在暗处监视,否则怎么放心你与他同一屋檐下我不愿拿你去赌些什么,因为,我输不起。”

“别生气了好吗”他手指抚过她的眉眼,细细描着她的轮廓,最后落在她粉色的樱唇上,“我如今不是什么兰陵侯,没有良田千顷家财万贯,煮饭烧火种菜补衣都不会,甚至可能这一生都要客居异乡,你要是嫌弃要是反悔都还来得及…… ”

“谁要反悔了”她从毯子里伸出双臂绕着他的脖子抱紧了他,“不过,以后不许什么都瞒着我。”

他笑着低头亲她的嘴角,轻声道:“好。”

“不许欺负我、小看我。”

“好。我的阿一这般聪明,谁敢欺负她来着。”

“以后,当我和你都老了,我们还是会像凡夫凡妇一样搀扶着彼此到佛前上香。”

“嗯,会一直到老,一直… … ”

“你不后悔?”

“不后悔。”他吻上她的唇,缠绵软腻,纠缠不休。

“那我可不可以后悔?”

“晚了… … ”如愿地掀开她身上的毯子,把她整个抱入怀内,他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吮吸着她齿颊间的甜美,她很主动地收紧了圈着他的手臂,身子贴上去撒娇般增着他,恶作剧般在他耳边哈气,动作自然默契,亲密无间。

“景渊,你没有娶公主,”她握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红着脸说:“这里,很欢喜。”

这一瞬她的心跳得杂乱无章,然而这样没有章法的震动却让他心里满满的仿佛有什么要溢出来一般。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把怀里不安份的女人抱得更紧,也许,他自己也在庆幸他经历的苦痛太多才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该珍惜该挽留的,懂得了如何百转千回地去坚持,等得云开日出。

当夜景渊便带着阿一坐着马车赶路入安阳。天明时到了安阳的南城门,守门的兵卫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病恨恨又黄又瘦的脸,便不再多言让他们进城了。景渊把马车赶到离皇宫有几条街巷的地方停下,拐进了一处胡同,停在一扇崭新的朱门前,景渊轻轻拍了一下门,门咯吱一声开了,露出景勉那熟悉的面容。进得宅子后,阿一还未看清周围环境,偏厅里便飞出一人奔着阿一而去,一把紧紧抱住她,道:

“阿一,你到底去哪了她们都说你无情无义,什么侯爷一死便作鸟兽散,我就不信了,侯爷死了你好歹得那点遣散费才可以走啊——呢,侯、侯爷啊——鬼啊,有鬼!”

她脸色青白身如筛糠般躲到景勉身后,景勉的脸色当即黑沉下去,尴尬不已而又懊恼地揪着她的衣袖想把她揪出来,景渊脸色不善,冷冰冰地说:

“胡言乱语的人,把她勾了舌送去人贩子市场就好了,何必伤神。”

“真的不是鬼?”她半信半疑,景勉一手拽着她跪下像景渊请罪,阿一连忙打圆场说是要留个人陪陪自己,景渊面无表情,可心里甚是觉得好笑,问景勉道:“你带她来作甚?”

“兰陵侯府中,她算是生面孔,在此地不会惹来认识侯爷的人怀疑,也可以侍奉夫人和侯爷的起居,所以景勉自作主张便将她带来来。”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但倘有不周到之处,便不用留了。”

环儿哆嗦了一下,又被景勉剐了一眼,才一脸惊奇诧异地领着阿一到他们的房间歇息去了。
欢喜佛,薄情赋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伤见 1

初冬时节冷风渐作,天色无晴,青龙仿大街海棠馆门前停着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褐色水沉香雌花车厢饰以鉴金,锦缎缓纱为帘,垂有八宝玛瑙丝绦,暗香阵阵。首先掀起车帘下来的是一个梳着簪花髻的青衣宫女,伶俐地禀报道:

“公主,顾先生,海棠馆到了。”

一把褚色折扇挑起车帘,白衣男子探身而出,一掀衣袍下了马车。

长衫是稀松平常的白缎长袍,领口和衣袖上用银线绣了同色回纹绣,腰佩一方不算上品的墨玉,再无多余装饰;黑发用银丝带络起一些随意束在脑后,乌眉斜侵入鬓,凤眼褐眸,温润生辉,手中扇子轻拍一下,抖落一身清冷。

这样的衣着打扮何其普通,在安阳的达官贵人中不知有多少人鲜衣怒马华贵奢侈甚于此,然而真要找一个这般意态风流而不失温文沉静,稳重内敛而不失傲然气度的人,明澜见尽自诩世家高门的子弟,却始终未能如愿。

在宫女的搀扶下,穿着淡紫色宫装明艳不可方物的长公主司马明澜盈盈下了马车,对顾桓道:“先生稍等一下,待明澜进去把古琴取回。”

“公主无须客气,顾桓今日陪公主散心,自当随公主进去。听说海棠馆里的乐器还有琴谱孤本都是极其难得一见的,有机会开开眼界,有何不可?”顾桓对明澜温厚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明澜微笑着和他一道走进了海棠馆。

围观的百姓很多,都对着他们的背影和那马车指指点点了许久。一个头戴葛巾身穿天青色棉布长衫的年轻人用力挤进人群里,也望着那背影发呆,冷不防被身的人推了一下,险些就要撞到拿着长枪拦着围观人群的士兵身上。

“别推嘛!上辈子没见过公主咩?”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身旁推操着她的伙子忿忿不平地说:

“谁没见过明澜公主!没见过的是那未来的骑马,你见到了吗真是走了大运,一介平民,救了跌落山崖的皇子,当了孝亲王府的幕僚,没想到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就这样竟然就攀龙附凤当上了皇家东床…… 总得看看是什么人物,说不定下一个走运的就是自己…… 那你又看什么?”

“我啊,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所以好奇来看看。”她说,心神晃了晃,刚只远远的看了一眼,莫名的熟悉,于是便拼命挤进来了。她看看身旁的男子,

“皇子孝亲王他们又是谁?”

“不就是忍辱负重到西晋当质子多年然后传出死讯的大皇子杨昭。你是外乡人也难怪你不知道,大皇子一年半前突然在西山穆范猎场出现救了被老虎袭击的皇上,父子重遇又是一段佳话,因此皇上把他封作孝亲王来表彰他的孝举 …… 哎,不说了,你快看看,他们出来了…… ”

她在听到所谓的孝亲王原来就是杨昭时,一颗心已经渐渐沉了下去,待看清楚从海棠馆里走出来的一双壁人,嘴角尤挂着的笑意一瞬间凝结成冰。眼看着他们就要一前一后地上马车离去,她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桓郎--一唔”

不知何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声音说了声“得罪”便迅速带着她从人群中退出,消失。

那一声“桓郎”也淹没在人潮声中,一只脚踏上马车的顾桓蓦地抬头向声音方向望去,却只见人头攒动,仿佛那一个熟悉的不期而至的声音只是自己心里太过于长久的臆想。

他上了马车,明澜示意小宫女给他奉上清茶,他呷了一口便放下了,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什么也没有。

“先生教明澜弹琴,与明澜论诗,更讲到山川地理,如此博学强志,何不让父王给你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

顾桓摩华着手中墨玉,笑道:“公主与顾桓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难道公主还不明白顾桓是闲散惯了的人,在孝亲王府身居幕僚之职都已经实属无奈,哪里有进取之心?”

“我知道,”明澜幽幽地看着他,“但是人始终是会变的。你现在是大皇兄的人,但是皇位还不知道花落谁手,要是到时候是三皇兄即位,只怕…… ”

“在朝为官便成了当今皇上的人,无论是孝亲王或是诚亲王即位都有重新认主的机会公主的好意顾桓心领了,时局固然纷乱,公主难道不相信顾桓能护你周全?”

“我相信你,可是…… ”明澜急着分辩,眉宇间隐隐有焦虑之色,然而终是噤了声。

拐进一条冷僻小巷,那人才放开阿惟。阿惟刚想大叫,青色的婀娜身影映入眼帘,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

“阿一你真的是阿一!不可能,你不是在伏澜江楼船一场大火中…… ”手被阿一握起贴到脸上,阿一微笑着哽咽说:

“你捏一捏,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阿惟,我没有死。”

“不是做梦…… ”阿惟转而激动,眼中似有泪花,猛然抱住阿一,道:“真好,你没有死,坏丫头,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害我伤心难过许久?”

阿一也激动得很,抱着阿惟只管说“对不起”,一旁的景渊轻咳一声,沉下声音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们走。”

到了胡同深处的宅院,他们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之中,阿一不甚娴熟地煮茶洗杯,景渊问阿惟:

“上官小姐为何要瞒着家人离开建业千里迢迢来到安阳?”

阿帷道:“我等了他一年半,虽然超出了约定的期限,但是我也是有耐心等下去的;但是一个月前遇到阿逵,他说在安阳见到顾桓,无奈身染顽疾,不愿拖累我不肯归来,我当时心急如焚也没多想就偷偷离家往安阳而来,不料半路上染了风寒,病倒在孟家溪。”

“听苏宛说,你是顾着赶路三天三夜没睡才不支晕倒的吧!”阿一红着眼圈埋怨道,然后简单告诉她景渊如何逃婚阿逵如何用手段带她离开建业如何遏迫他们是如何到了安阳的。

“刚才为什么拦着我去见顾桓?”阿惟问景渊,“到底他是不是想要当公主驸马乐不思蜀所以才不回来,还是另有隐情,我都要问清楚。”

“顾桓到安阳来,自然是有所求。”景渊沉吟道:“你若信他便无须深究,你若不信他已经是下好了判断又何须见他问他?”

阿惟垂下头,咬着唇道:“他真的要娶公主?”

“对,就在十天后。”

看着阿惟的脸色一寸一寸灰败下去,阿一忽然一拍桌子,气呼呼地站起来骂道:“这公主难道是香饽饽,怎么人人都要争要抢天下间那么多男人,难道这公主都没人要的听以总巴巴地去抢别人的夫君!真是可恨可恶之极,阿惟,你别担心也不要难过,我们找人去把顾桓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