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兵卒被拖下去,身后留下长长一道拖痕,奉命观察的少骑艰难咽了口口水,彼此对视一眼,立即转身回营。
那些北边来的简直不能用常理衡量。
想要和对方旗鼓相当,战上一场,自家训练必须加码,至少三倍!
刘彻没有马上召见赵嘉三人,却时刻关注林苑的动静。听人禀报边军的训练方式,以及少骑对此的反应,不由得大感趣味,对几日后的演武更为期待。
待侍中退下,又有宦者来禀,淮南王奉召抵达。
至此,入长安朝见的诸侯王已尽数到齐。
自景帝驾崩之后,诸侯王还是首次齐聚京城,而且来得如此之全。
其中,梁王五子来得最早,代王紧随其后,刘彻的几个兄弟不早不晚,而素有名望的淮南王却是最后一个抵达。
据得来的消息,淮南王此行未带儿子,却带了女儿。
思及这位长辈的行事作风,刘彻掀起一丝冷笑。
韩嫣心有所感,抬头问道:“陛下可要提前召见淮南王?”
“不见。”刘彻坐累了,随意推开竹简,单手撑在膝上,笑道,“当年七国起兵,朕这位淮南王叔,最初想的可不是效忠朝廷。”
观察刘彻的神情,韩嫣弯起眉眼,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在林苑埋头训练的赵嘉,并没有意识到,此次演武关系重大,天子之外,手握实权的诸侯王尽会在场。
在边军即将大放光彩的同时,他也将一脚踩进深坑,想要爬出来,可能性基本为零。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帝登基, 诸侯王入长安朝见,是高祖时就定下的规矩。
鉴于各王国路途远近, 以及诸侯王实力强弱,朝见的队伍大多会错开时间,很少碰到一起。
刘彻有心彰显武威,提前派人往各王国宣旨, 并一度推迟演武时间,甚至许先到的诸侯王延迟归国,就为刘氏诸王能够齐聚京城, 共同参与这场盛事。
通过这次朝见,也能看出诸王对新帝的态度。
远在边陲的代王接到旨意就动身,属于最先到达的一批。
距离更近的淮南王却以各种借口拖延, 迟迟不肯动身,使得淮南国的队伍落后诸王,姗姗来迟不说,更是最后一个抵达, 难免让刘彻心中不悦。
思及七国之乱时, 淮南王一度想要跟随起兵,天子的不悦很快燃成怒火。
直接表现为, 各王国队伍抵达后, 诸王都是隔日受到召见,而淮南王入京数日, 迟迟不见宫中来人, 只能在下榻处等待, 引来各种猜疑甚至是看好戏的目光。
面对这种处境,刘安暗道失策。
无奈他错估少帝的性情,错已铸成,想要补救却无良法。没人乐于帮他出面,甚至连他的兄弟和侄子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不愿代为讲情。
这让刘安很是恼火,差点维持不住儒雅宽厚的表象。
相比之下,随同入京的王女刘陵蒙窦太后召见,得以出入长乐宫,借机献上道家典籍,并且凭借极佳的口才,给王太后和阳信公主留下不错的印象。
倒是皇后陈娇面上带笑,态度中始终透出一抹疏离。
刘陵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如打动阳信一般,获取陈娇的信任,这让她感到挫败,又有些不服气。
究其原因,陈娇得窦太后提点,又知刘彻对淮南王的态度,和刘陵相交,仅维持面上过得去,对方想要再近一步,立刻会被挡回去。
使尽浑身解数,仍是无从下手,淮南王催得又急,刘陵不得不放弃,转向王太后和阳信。
比起窦太后和陈娇,从天子母姊入手,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可惜她不在长安,淮南王早年埋下的钉子也被-拔-除,消息不够灵通,根本不晓得天家母子、姊弟之间早存裂痕。
如果知晓,她绝不会和王太后及阳信走得如此之近,不惜送出重礼,请她们在天子面前讲情,禀明淮南王绝无不敬之意。
“父王好读书鼓琴,研学老庄,国事尽托于相,无意政军之事。此次来迟,实因途中遇大雨,有乡里遇灾,父王心生怜悯,下令停车相助,方才拖延时日。”刘陵一边说,一边推出两只精美的漆盒,盒中装有镶嵌珍珠的金钗,以及价值千金的玉璧。
王太后知晓她的意图,也对玉璧很是动心。无奈母子间的关系不比早年,这份厚礼委实有些烫手。
阳信同样清楚,收礼就得办事。但经过献美之事,在天子面前,她说话的分量渐轻,别说渔阳,甚至连三公主都比不上。
见王太后和阳信迟迟不肯点头,刘陵心生猜疑,以为是对方贪心不足,嫌自己礼送得太轻,正要开口再言,王太后却堵住她的话,礼物原封退回,更借口精神困乏,命宦者礼送她出殿。
刘陵走出殿门,心中满怀猜测,联系王太后前后的态度,突然有了答案。
“难怪了。”
如果王太后和天子不和,母子间存在裂痕,此事自然无法帮忙。
想到这里,刘陵眸光微闪,既为功-夫白做感到懊恼,也开始认真思量,究竟该如何补救,才能将事情圆回来。
想想窦太后和陈娇的态度,刘陵不由得心头发沉。
离开淮南国之前,她和淮南王都是信心满满。结果到了长安,四处碰壁,一切都超出掌控。想要真正达成所愿,远比想象中困难。
不过,事情越难,才越有成功的价值。
刘陵步下石阶,行动间脊背挺直,然盈盈一握的腰肢,微微上挑的眼尾,因笑容翘起的饱满红唇,无不流淌出一股妩媚的味道。
长乐宫内,窦太后挥退宦者,让陈娇靠到近前。
“天子怎么说?”
“陛下说,会将演武讲于我听。”陈娇靠在榻边,指尖擦过玉制的简页,双眸微垂,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窦太后许久没出声,掌心摩挲着陈娇的发顶,如她幼时一般。
殿中寂静良久,才响起窦太后的声音:“娇娇,尽快生个孩子。”
“大母?”陈娇抬起头,低声道,“是否太早?”
外戚的势力本就让天子忌惮,何况刘彻年纪尚轻,这时有了长子,还是出自陈娇,实是祸福难料。
“天子肖似先帝,却又不类。”窦太后沉声道,“娇娇,不想落得薄氏的下场,就尽快生个孩子,无论皇子公主。”
“大母,这事我会考量。”陈娇靠向窦太后,话锋一转,道,“待到明岁,宫内该进些家人子。年岁大的宫人放出去,也能彰显天子仁德。”
“真心之言?”
“真心。”
窦太后拂过陈娇的发,笑着点了点头。
“娇娇长大了。”
“大母说过,想在宫里活下去,想要过得好,必须给自己留条退路。”
话音落下,陈娇捧起玉简,道:“我给大母读书吧?”
“好。”
窦太后躺回榻上,合上双眼。
陈娇展开简册,柔和的声音流淌在殿内,带着独特的韵律,娓娓动听。
刘陵自宫内铩羽而归,淮南王成了诸侯王间的笑话,只能按下所有心思,老实呆在居处,以免出门碰到熟人,惹上一肚子气。
长安官员固然不能给他气受,刘氏诸王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就如之前上表,请朝廷重置献费,收回盐矿之利的代王,此刻就很不受待见。
置献费是高祖之法,没什么好说的。盐利也能商量,毕竟手里有盐场的诸侯王属于小部分。但将矿利归于朝廷,就涉及到大多数诸侯王的钱袋,不是一般的惹人嫌。
不客气点讲,代王这封上表,无异于当着刘氏诸王的面掀桌,而且掀翻不算,还抄起桌板兜头盖脸一顿拍。凡是被波及到的,无不鼻青脸肿,掉几颗大牙都不稀奇。
碍于当时的形势,刘氏诸王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打开钱袋。
然而,主动给钱和被动割肉完全是两个概念。
正因如此,代王入京之后,老实得不能再老实,遇人就陪笑脸,还是没少被人鼻孔喷气。尤其是辈分高的几个诸侯王,喷气不算,就差抄起拐杖给他一顿好打。
代王的委屈,刘彻全部看在眼里。
鉴于这种主动背锅的精神,天子下令,在代国内建马场和畜场,从长安送去织工,手把手教会羊毛纺线,禽绒制衣物被褥之法。
这些方法都是由边郡献上,且附有赵嘉之名。
考工室制出成品,不仅实用,样式更为精美。
丞相卫绾得宫内赏赐,看到其中之利,不顾“垂垂老矣”的人设,当日就请见天子,言此物保暖,冬日可取代兽皮葛麻。经商队市出,亦能获取不菲利润。
至于原料出产,卫丞相表示,汉家少地放牧,北边不是有大片的草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锋刀所指皆为隶臣!”
天予当取,天不予,就发兵去夺!
总之,干死匈奴,打通商路,顺便把草场抢过来,让归降的胡人为汉朝放牧!
卫绾的奏请已经很不客气,窦婴和直不疑更是强硬。
“顺者圈为牛羊;逆者如杀犬屠狼!”
君臣保持一致,这次演武就是讯号。
一为彰显武威,让诸侯王老实些,为进一步收权朝廷释放讯号;其二,就是要考察国内军队,以待他日出兵草原,抽调最强者,几波干死匈奴!
对此,魏悦和李当户都有猜测,赵嘉也有所察觉。反倒是少骑营,一心想要和边军掰腕子,除了平阳侯曹时,从上至下,基本摒弃外物,一门心思加码训练。
临到演武日,武帝御驾出宫,太仆公孙贺亲自为天子驭车。
刘氏诸王的车驾排成长龙,轮声辘辘,旗帜招展。
驭马的国官俱着甲胄,同行护卫皆为昂藏大汉,披挂全甲,骑高头大马。
队伍行过城内,百姓夹道。
手持长戟的汉军立在道路两侧,天子车驾行经,“陛下千秋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刘彻安坐车内,一身黑色衮服,冕冠垂下旒珠,腰侧佩有宝剑,气势犹如山岳。
车轮压过土路,车架微微晃动,旒珠轻声撞-击,遮去天子年轻英俊的面容,仅现出刚毅的下颌,以及缚于颌下的系带。
“陛下,将出城门。”
公孙贺扬起长鞭,同色骏马加快速度。
队伍行出城门,路旁早有骑士等候。
“往林苑。”
“敬诺!”
演武之地定在长安郊外,距边军和少骑营地不远。
早在两月之前,演武场就被包围起来,平整出大片草地,并为步骑比武设置障碍,立起靶子。
演武场北侧立有高台,为天子、刘氏诸王及长安贵人观看操演之处。
沿校场东西两侧,每隔百米立有木架,架上支起皮鼓,身材壮硕的军伍手持木锤,以鼓声传达号令。鼓外另有旗架,军伍立在其上,以旗帜指引和变换队列。
此外,号角、木哨和圆鼓都将用于各军指挥,一切的一切,只为能在演武中取胜,拔得头筹。
天子及诸王车驾抵达,沿木梯登上高台。
参与演武的边军、少骑营和王**队皆于校场列阵。
其中,黑甲黑盔,连兵器都是黑色的边军最为醒目。除队列整齐,行动恍如一人之外,萦绕周身的煞气,足以令人侧目。
鼓声起,数万人同时以长兵顿地,吼出高昂的战意。
“战!”
三鼓之后,步卒列阵,在行进间变换阵列,盾手在前,枪矛兵在后,弓箭手位于最后,刀牌手隐于其间。
依旗兵号令,各支队伍列成长阵,捉对开始厮杀。
汉时演武,绝非队形操练即罢,无论骑兵还是步卒都将全力拼杀。
这样的演武,必然会出现死伤。但正是实打实的对战,才能展示出军队真正的实力。
演武场南侧立有一座高塔,塔上-插-有汉旗,最先夺旗奉于御前者,即为最终胜者。
木塔四周围有大片树木,并有暗藏的陷阱。军伍想要成功夺旗,除了要战胜对手,更要避开所有陷阱。
赵嘉率领步卒,魏悦和李当户各领骑兵,自演武开始,就如虎扑羊群,不顾一切向前冲锋。
盾兵的本职是为防守,但采取赵嘉的训练方式,加上对武器的改进,硬生生将兵种带上另一条路,点出完全相反的技能:进攻!
百余壮汉组成盾墙,无视飞来的箭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协调性齐头并进,猛冲向对面的王**队。
冲到近前,盾兵齐声高喝,未如预料般掩护枪矛兵和刀牌手击敌,而是继续加速,以盾牌乃至自身为武器,硬生生-撞-开对手防线,撕开一条缺口。
枪矛兵紧随而至,借长兵优势,挑飞对面的盾手和枪兵;刀牌手互相配合,寻找缺口,直扑对方的弓箭手。
边军弓手拉开弓弦,目标却不是对战的步卒,而是位于步卒两侧骑兵。箭雨覆盖,确保一个都不放过。
灭掉第一支王**队,边军全靠步卒,骑兵压根没有动手。包括追袭残兵,都是步卒代劳,而且还是披着全身甲的盾手!
背着大盾,两条腿追四条腿,尽管没能实现反超,却能在奔跑中投出短-枪,将残兵击落马背。
此情此景,简直不可思议,说出去都未必有人相信。
饶是刘彻早听过禀报,知晓边军的训练和作战方式,此刻也不由得呼吸加重。遑论之前被蒙在鼓里的刘氏诸王。
除了身处边陲,对边军有一定了解的代王,余者都是满面震惊。
震惊于这样一群人形兵器,震惊于视为精锐的王**队,一个照面就被砍瓜切菜,全无还手之力!
第162章 地一百六十二章
刘氏诸王皆知边军勇猛, 凶狠犹如虎狼。
如若不然,也无法守卫边陲, 挡住匈奴南下的铁蹄,更不会一度深入草原,灭杀胡骑,屠灭胡部。
可再强也该有个限度。
如眼前这般, 步卒扛旗怼全军,怼赢不说,还要追袭。最要命的是, 两条腿追四条腿,竟然完成全歼!
眼睁睁看着最后几名王国骑兵被短矛击落,有一个还是被木盾拍飞, 不提被灭全军的淮南王,在场的诸侯王有一个算一个,表情都是万分精彩。
骑兵未动,步卒以少胜多, 演武初始就来一场全歼, 强到如此地步,是当真不打算讲道理, 一心一意浪上天, 和太阳肩并肩?
事实上,边军初战对上淮南**, 完全不是巧合。
刘彻早对淮南王不满, 在演武开始之前, 即命公孙贺做出安排。
哪怕是为天子的面子,边军和少骑也不会开始就对上,首先迎战的对手,必然都是王**队。
既然如此,战哪国不是战。
以边军的强悍,必能重挫淮南王带来的精锐,给对方以震慑,同时为天子出口气。
让刘彻和公孙贺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边军的战斗力。
在诸国之中,实力位于上游的淮南**,遇上边军,竟然不是一合之敌。基本是照面就被揍趴,揍趴不算更被全灭。
算一算时间,从战鼓响起,到最后一个淮南精锐倒下,有没有半个时辰?
刘彻谨记景帝的教导,登基之初,权力尚未归于中央,无论心中想什么,都不能表现在脸上。再加上占了便宜,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
其余诸侯王就没这份顾忌。
之前看不惯刘安假好文辞,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刘氏诸王,齐刷刷转头看过来,表情正经诠释出“呵呵”二字。
这就是淮南国精锐?
貌似有点弱啊。
闻淮南王好文辞鼓乐,不理军政,一切尽托于国相,倒也不稀奇。
淮南国相无能啊。
几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清晰传入刘安耳中。
刘安心中恼火,却不能当场发作。
淮南**败得太快,他的面子几乎是被甩在地上踩。可出言讽刺的同为诸侯王,地位权势不亚于他,真要当场撕破脸皮,自己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唯有将这口恶气咽下,日后再做计较。
恼怒之余,刘安也不免怀疑,难道自己手中的军队真弱到如此地步?不过随着演武继续,刘安的疑惑很快打消。
淮南**的确挡不住边军,其他王**队不也一样?
之前嘲笑他的几个,手中精锐撞上边军,一样被砍瓜切菜,手起刀落,利落收拾。
目睹一支接一支王**队被掀翻,刘安的心情发生转变,竟诡异地生出一种快感。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倒霉不如众倒霉。
一样被掀翻,一样都是垃圾,来啊,彼此嘲笑,互相伤害啊!
不提刘安诡异的心理,眼见手下精锐陆续落败,边军仍是步卒扛鼎,骑兵别说冲锋,连箭壶都是满的,刘氏诸王表情复杂,心中滋味难言。尤其是经历过七国之乱的诸王,这一刻感触更深。
年轻的天子远比想象中睿智,于帝王心术之上,同样半点不弱,尽得先帝真传。通过这场演武,无非是要彰显武威,震慑诸王。
而淮南王自作聪明,主动做了出头椽子,成为儆猴的那只鸡。
今日之前,或许还有人对朝廷不满,暗中怀揣想法。
今日过后,凡是心怀鬼蜮者,必然要仔细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同天子抗衡。凶神恶煞一般的边军,势必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刘氏诸王各怀心思,心情实难平静。
场内的战斗仍在继续。
灭掉淮南**之后,赵嘉率领步卒,一鼓作气,陆续又掀翻三支王国精锐。
边军势如破竹,不断向前,掀翻一个又一个,半点没有停下来歇息片刻,也让对手喘口气的意思。
总之,在鼓声未停之前,就要继续进攻,铲飞对手,一个个掀翻在地,拍扁算完。
这样凶猛的势头,迫使演武规则发生变化。王**队不想迅速出局,被迫联合到一起,共同组成防线,抵御对方的进攻。
好虎难架群狼。
一倍的兵力挡不住,两倍三倍也不是对手,换成五倍六倍,乃至七倍八倍呢?
指挥王**队的将领摒弃不和,很快将兵力集结到一处。
盾兵直接排成三列,弓箭手超过五千人,长戟、长矛、长-枪密集排布,刀牌手伺机而动,更有骑兵和战车拱卫两侧,冲锋在前。
一切只为拦住边军,让这头打疯的猛虎慢下速度。也为向天子证明,王国精锐绝非弱到全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凭宰割。
鉴于王**队自行联合,场外的战鼓和旗帜尽数失去作用。双方对战全靠号角、圆鼓以及跑动的飞骑传达命令,实行调度。
汉军没有弱者。
王国精锐陆续落败,并未让余者胆丧,反而激起惊人战意,势要和边军一较高下。
其中,以江都王刘非的军队实力最强。
早在景帝年间,江都王就率王**队平叛,击败吴**队,立下赫赫战斗。
因刘非本人好武,有勇力,王国精锐都是身高达到七尺五以上的猛士,全身披挂重甲,持长兵,擅骑射,擅驭战车。
战车存在不少缺点,尤其是在冲锋时无法调头,很容易造成损失,经过战场考验,已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刘非却逆时代而行,手下聚集不少能人,对战车加以改装,车轮两侧固定尖刺利刃,车轴以铁加固,在冲阵时,一字排开,利用得好,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站车之后紧随骑兵。
刘非手中有铁矿,骑兵俱着重甲,战马的额头和两侧也包覆护甲。列阵时,车攻马同,马壮人强,甫一亮相,就予人震撼之感,
赵嘉骑在马上,望向对面的战阵,不禁肃然。
就甲胄和兵器而言,刘非的军队更接近重甲骑兵。观阵列气势,已经接近云中骑和上郡骑兵,将少骑甩在身后。
这是一支经历过战火和杀戮的军队。
每一名兵卒都称得上是精锐!
赵嘉本以为演武最后,将是边军和少骑营争攀高塔,夺取汉旗。江都军的出现,让他的想法发生改变。
尚武的时代,以武威慑服四夷,让诸番邦在弓弦下瑟瑟发抖。凭刀剑开拓疆域的王朝,身为汉高祖的子孙,又岂会全是弱者。
见更多王**队向对面集结,明显要共同对战边军,赵嘉深吸一口气,解下身上的号角,放在嘴边吹响。
苍凉的号角声随风传出,响彻整座校场。
冲锋的边军开始减慢速度,直至全部停住。
盾兵依旧在前,只是和之前不同,彼此不再有间隔,木盾边缘相接,以肩抵在盾后,组成一面牢不可破的盾墙。
长戟兵、长-枪-兵和长矛兵在盾后列阵,枪矛如林,闪烁冰冷寒光。
弓箭手重组阵列,长刀还鞘,强弓在手,弓弦瞬间拉满。
之前一直未动的边骑,终于在步卒两侧出现。黑甲黑兵,彷如大团的黑云,煞气腾腾,欲将吞噬天地万物。
肃杀之气在空气中蔓延。
高台之上,天子和诸侯王皆屏息凝神。刘非和刘寄几人不顾仪态,直接站起身,冲到高台边缘,只为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是边军和王国精锐的对抗,又怎言不是天子和诸侯王的角力。
边军和王**队各自列阵,就数量而言,王**队占据绝对优势。然而,对比双方气势,除了称得上精锐的江都军,在边军面前,多数王**队近乎成了杂兵。
曹时拉住缰绳,吹响号角。
同在场内的韩嫣抄起军旗,率领少骑营向边军靠拢。
对于这种变化,无论王**队还是边军,都是早有准备。
少骑营是天子亲军,以目前的形势,无论如何都将放弃争锋,同边军并肩作战,不可能站在王**队一边。
“战!”
双方列阵,同时以长兵顿地,发出虎吼。
场内号角声再起,场外的战鼓已无调度之用,此刻隆隆作响,尽为壮彼此声势。
木塔上的汉旗似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