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声起,汉军之威,气冲霄汉。
“冲锋!”
江都国相亲自指挥,战车排成长龙,驭车的甲士挥动缰绳,控制车驾向前。高近两米的车轮压过地面,连同土里的石块一同碾得粉碎。
站车之后,王国骑兵快速集结,数量接近两万。
虎率群羊,亦能屠狼。
在江都军的带领下,各王**队凝聚出从未有过的气势,战意升腾,气势惊人。如果先前还被视为杂兵,这一刻终于挣脱禁锢,有了精锐该有的样子。
王**队气势汹汹,依靠数量优势,正面直袭而来。
魏悦和李当户同时长刀出鞘,单臂高举,猛然向下一挥。
黑甲骑兵列阵向前,手持长兵,以双腿控马,速度由慢及快。
冲锋中,队率背负的战旗猎猎作响。骑兵紧随战旗指引,横起长-枪,枪尖反射寒光。
黑云近前,杀意弥漫。
三千骑,似从尸山血海中冲出的三千凶兽,张开巨口,亮出獠牙,要将猎物撕得粉碎。
咚、咚、咚!
战鼓一阵急似一阵。
边骑同战车越来越近,在相接的一刻,突然间分开,仿如巨浪分涌。
战马在奔驰中跃起,从侧面掠过战车,熟练避开尖刺。马上骑兵横托枪矛,车上的甲士遭枪杆重击,站立不稳,接连倒飞出去。
草原上的丁零最擅驾驭大车。
边军同匈奴作战,没少同丁零的战车遭遇。针对车阵,无论云中骑还是上郡骑兵,早有应对之法。纵使江都国的战车经过改装,照样非边骑之敌。
呜——
号角声再起。
边骑越过战车,冲向王国骑兵。
曹时和韩嫣率少骑从侧面进攻,扑向位于骑兵之后的步卒战阵。
赵嘉没有一同冲锋,而是号令步卒列成方阵,以哨音为指引,从容逼近敌阵。
王**队超过四万,边军满打满算不过四千。加上少骑,将将超过一万。这样的数量对比,注定骑兵只能冲散对手,无法在短时间内歼灭。
唯有准确调动步卒,才能断绝对手所有生路。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有被冲散的王**队陷入混乱。
如果时间充裕,指挥的国官或许能重组阵列。只可惜,战机稍纵即逝,赵嘉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既能击溃,就勿要阵前留手。
如能全歼,万不可纵虎归山。
这是边军同匈奴作战,用鲜血和生命获取的经验和教训。哪怕仅是一场演武,也当竭尽全力,将对手彻底败于马下。
“列阵,冲锋!”
赵嘉策动缰绳,率先杀入乱军。
步卒放开速度,冲进乱军之中,如猛虎下山,挥舞着利刃,凶狠冲向对手,誓要将眼前之敌尽数歼灭。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骑兵冲阵, 步卒包围,魏悦、李当户和赵嘉配合默契, 随着一次又一次冲锋,将数万王国军不断割裂,分别予以歼灭。
在边军的带动下,少骑也爆发出惊人的战意, 发挥出超出想象的战斗力。
曹时和韩嫣各执战旗,率骑兵在军阵中左冲右突。但凡不是黑甲的边军,也不是盔有长羽的少骑, 尽皆为敌,冲上去砍翻就是。
随着战斗继续,除了刘非的江都军, 大部分王国军阵都被冲散。
筑起的防线开始破碎,如长蛇被斩成数段,再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混乱的军卒如无头苍蝇,只能被边军和少骑进一步分割, 一批接一批“战死”, 继而退出战斗。
高台上,刘彻攥紧双拳, 仍无法抑制激动的情绪。旒珠之后, 脸颊因兴奋而涨红。
与之相对,刘氏诸王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
看向之前言出嘲讽的诸侯王, 淮南王不禁冷笑一声。方才讥讽淮南国军无用, 如今不也一样被收拾?
几国合兵都打不过, 还有脸说他垃圾,简直笑话!
提前出局?
淮南国军对上边军,可是独扛三刻,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半个时辰。
你们行吗?
自己不行,还敢嘲笑旁人,真心脸大而不自知,厚颜无耻!
反正人缘已经不能再坏,刘安干脆破罐子破摔,火力全开,利用满腹经纶,仰仗极佳的口才,开启无差别嘲讽模式。
经他一顿喷,提前出局的刘氏诸王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对啊,就是这个道理!
自己手下虽被掀翻,好歹是独-立战斗。如今还在校场内的,几万人联合起来,照样被揍得丢盔弃甲,找不到东南西北。
如此来看,自己还够不上垫底?
几名诸侯王交换眼神,意外待到安慰,生出“战友”之情。
只不过,淮南王依旧被排除在外。谁让天子明摆着不待见他。
另一个被踢出小团体的就是代王。
这位的掀桌行为引起公愤,被刘氏诸王记在心里。
在刘彻下旨,于代国内建设马场和畜场,并且由长安派人,手把手教会纺羊毛、处理禽绒之后,代王更不被待见,在宗室内基本没了朋友。
对于自己的处境,代王倒是想得开。
同样是诸侯王,他主动陪笑脸,摆低姿态,一个个反而蹬鼻子上脸,朝他鼻孔喷气。一次两次还罢,几次三番都是这样,他不要面子?
脾气上来,代王袖子一甩,没朋友就没朋友,本王乐意!
和天子拉好关系,好处显而易见。
马场畜场有了出产,西行商路开辟,跟着朝廷赚大钱,今后坐到金山银山上,再来和他拉交情攀关系,就该轮到他眼角观人,爱理不理。
尽管代王和淮南王都被排斥出诸侯王的小群体,称得上难兄难弟,但就两人的立场而言,同样吃不到一个锅里。
于是乎,高台上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局面:先出局的刘氏诸王坐一起,军队还在奋战的诸侯王聚一波,代王和淮南王各踞一处,周围流淌的尽是空气。
刘彻从校场收回目光,扫视在场诸王,不由得动起心思。
武力威慑的效果超出预期,步子完全可以迈得更大一些。
如果说之前仅是想重置献费,从王国矿产中收回部分利益,现如今,年轻的天子已经不满于三瓜两枣,正暗暗抄起长刀,瞄准刘氏诸王的钱袋子,准备狠狠捞上一笔。
不提天子和诸王的心思,校场内,边军和少骑越战越勇,王国精锐被分块切割,指挥调度陷入混乱,尤其是左-翼,近乎溃不成军。
魏悦一马当先,挡路的将兵纷纷落马。
待清出一条道路,魏悦将长刀-插-在地上,自马背取下强弓,弓弦拉满,箭矢如流星飞出,直击阵后指挥的国官。
破风声袭来,江都国相本能闪躲。
一声钝响之后,人虽无事,发冠却被箭矢射穿,钉在车板之上。
依照演武规则,被射中发冠,江都国相已经“战死”,再不甘心也得退出战阵。
江都国相退出战场,指挥旗在胶东国相车旁立起。
没等胶东国相下达命令,组织各王国精锐重整旗鼓,黑色铁矢猝然袭至。和江都国相的待遇一样,人虽毫发无伤,发冠却被穿个窟窿。
两位国相先后退出战场,留下的国官不得不咬牙扛起指挥大旗。
可问题在于,指挥旗立在哪里,魏悦的箭就飞向哪里。
飘扬在风中的大旗,完全就像是指路的明灯,放光的箭靶。迎风招展,明晃晃地表示:对,没错,就射这里!
随着国官被逐一点名,接连退出战斗,王国军中的将领开始发现不对。
边军的弓箭射程未免太远了些。
就刚刚“倒下”的那名国官,开弓的距离至少说也有三百五十步。这样还能射中,而且一箭穿透发冠?
无论军中将领如何想,“战死”的国官不可能再“活”过来。更糟糕的是,继魏悦之后,李当户也拉开强弓,配合前者,瞄准扛旗之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边军固然骁勇,王国军队的数量到底摆在这里。哪怕是四万头羊,全部砍翻也不是件容易事。他们还要去攀塔夺旗,早一刻结束战斗,就能早一刻离开校场,留下足够的力气,在御前分出高下。
同王国精锐交战,边军和少骑互为助力。一旦王国军队倒下,双方就会摇身一变,从同伴变成对手。
即使在边军内部,同样也存在竞争。
云中骑,上郡骑兵以及赵嘉练出的沙陵步卒,皆有争胜之心。旗帜仅有一面,胜者也仅有一个,如果不拼尽全力,设法争上一争,任谁都不会甘心。
王国官员陆续“战死”,接连退出战场,王国军队失去指挥,组成的战阵彻底崩溃。
边军和少骑亮出獠牙,驱策战马,将乱军进一步冲散。赵嘉组织步卒,对混乱的军卒进行包抄围歼。
口袋张开,不容许出现一条漏网之鱼。
今天这场演武,边军仅靠战阵和刀箭,自始至终没动用-毒-烟-筒之类的武器。
饶是如此,王国精锐仍从开始就落于下风。
纵然有刘非手下的强军,奈何对手是尸山血海走出的边军,没有经历过更多战场厮杀,终究寻不到翻盘的机会。
很快,王国军队被逼到绝境,零星的反抗也无法扭转局势,边军和少骑彻底奠定胜局。
最后一支王国军队的战旗倒下,边骑和少骑同时收刀,吹响号角,策动战马,向-插-有汉旗的木塔疾驰而去。
眺望马后腾起的烟尘,赵嘉眯了眯眼。
“整队,卸重,全速前进!”
命令下达,沙陵步卒放下大盾长戟,仅佩短刀弓箭,在队率的带领下,甩开步子向前飞奔。
平日里训练,身上至少二十斤负重。
如今重量全减,撒丫子跑起来,简直是飞一般的感觉。
因林木茂密,战马行动受到阻碍,边骑和少骑抵达林边,必须翻身下马,步行前往木塔。中途还要躲避陷阱,需得格外小心。
骑兵行动迅速,片刻的时间,已争相进入林中。仅有十多名少骑被落在身后,刚在林边下马。
就在这时,一名少骑突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望向对面。众人察觉异状,纷纷转头看去,赫然发现,赵嘉率领的步卒竟已追到近前!
距离接近三十步,沙陵步卒陡然加速,同时拆下臂上的小盾,当场飞甩而出。
如果是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看到这种情形,必然会第一时间进行闪躲。可惜少骑没有经验,光顾着吃惊,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备。等意识到情况不对,小盾已经飙至面前。
砰砰数声,少骑接连仰面栽倒,额头肿起大包。有的倒霉被砸在脸上,半张脸变得青肿。极个别鼻梁挨砸,控制不住淌下热泪。
“卑…鄙!”
一名少骑倒下时,艰难吐出两个字。
甩盾的沙陵步卒跑到近前,弯腰捡起凶-器,朝对方一咧嘴:“战场之上讲什么规矩。兄弟,学着点!”
话落,跃过倒地的少骑,和四名同袍组成一伍,结伴向林中走去。
高台上,刘彻得飞骑禀报,并未因少骑被殴生出恼怒,反而龙心大悦。看向表情变幻莫测的诸王,咳嗽一声,当下表示,分出胜负还需时间,闲来无事,不如谈谈王国内的矿场如何?
天子开口,甭管愿不愿意,在场众人都得接下话头。
不过接话归接话,答不答应还需再议。
刘彻明白众人所想,但有凶残指数不断拔高的边军,少年天子底气十足,直接手一挥,提出一二三四五诸多条款,半数都为临时添加。
献费是题中之议,诸王无一反对,当场顺利通过。
提及分王国内盐、铁之利,不少诸侯王开始眼皮狂跳。正准备开口反对,刘彻抬眼扫过校场,轻飘飘一句“边军”,反对的话立刻咽回肚子里。
不就是钱吗?
他们给!
诸王识趣,刘彻还算满意。顺势提出盐矿和铁矿分管,需从长安派遣官员。官员过去,身边需得有人保护,一两千人总是要的。
听到此言,有盐场和铁矿的诸侯王差点当场喷血,集体生出心疾。
“陛下,此事…”
不等诸侯王说完,刘彻又看一眼校场,意思再明白不过。
说话的诸侯王脸色变了几变,瞅瞅被自己带出的精锐,再看看冠上有个大洞的国相,到底没敢反对到底。只能在“护卫”进驻的基础上,就人数上和天子讨价还价。费了一番口舌,不惜假装年迈,当场就要咽气,才最终缩减为五百人。
对于这样的结果,刘彻十分满意。
反正钉子已经扎下,口子打开,何时撕得更大,全看他的心意。
通过这场演武,刘彻达到震慑诸王的目的。同时,看过边军是如何凶残,又是如何地翻脸不认人,少年天子大受启发,颇有放飞自我的趋势。
想起公孙贺所言,再看一路前冲,不断干翻少骑的沙陵步卒,刘彻不由得心头一动,对于练出这支强军的赵嘉生出更多兴趣。决定演武之后,立即召其入宫觐见。
与此同时,沙陵步卒后发制人,选取最短距离,飞速冲向木塔。
在这批步卒眼中,林中的陷阱根本不够看,比起赵军侯的“奇思妙想”,相差何止三个段数。如非时间紧迫,他们根本不会闪避,而是会直接破坏。
步卒彼此间配合默契,陆续抵达木塔下方,不需要爪钩和绳索,徒手攀爬而上,行动敏捷灵巧,堪比林间猿猴。
占据有利位置后,一部分步卒就不再向上,而是守在原位,拽住先到的骑兵,同时把后到的踹下去。
无论边骑还是少骑,总之,只要是手臂上没有缠布为标记的,统统揍下去!
看着悬在高处,仅用单臂支撑,仍战得不相上下,拳头虎虎生风的边军,少骑集体咽了口口水,望着悬在塔顶的汉旗,顿生距离犹如天堑之感。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边军再是强悍, 未战言败,临阵退缩, 绝非曹时的作风。更何况,于少骑而言,即使面前挡着大山,不试着挖上一挖, 也对不起这数日来的加码苦练。
随着少骑以伍集结,仿效边军,开始合力向上攀爬, 之前还打成一团的边骑步卒突然停战,彼此交换眼神,由对-抗转为合作, 联手挡住去路不说,更纷纷拳头转向,大脚飞踹,将少骑一个接一个踹落塔下。
行动干脆利落, 充分发挥出竞争第一, 友谊第二,翻脸不认人的优良精神。
少骑和边军的甲胄存在相当区别, 尤其是头盔。边军动手时不需要看脸, 凡是盔上簪羽者尽为对手,直接开踹就是。
遇到顽强不屈、战斗力相当可以的, 势必被重点关照。
边骑和步卒配合默契, 一人出拳, 一人出腿,左右夹击之下,再顽强都得认栽。
曹时和韩嫣身为将官,自然会遭到围攻。
两人身手不错,互相配合,先后挡住几波攻击,还借机拽了几名边军下塔。可惜好景不长,在爬到五米左右时,运气戛然而止,正面遭遇李当户和魏悦。
在此之前,李大公子和魏三公子正拳来脚往,打得不可开交。边军深知这两位的战斗力,不想被波及,纷纷让开距离。
曹时和韩嫣越过层层障碍,正好撞见两人,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说运气好,这附近没有其他边军,击败魏悦和李当户,胜利近在咫尺;说运气不好,眼前分明是两座大山,想挪动谈何容易。
不想之前的努力白费,曹时和韩嫣交换眼色,决定牺牲一人,拖住眼前的对手,另一人快速越过障碍,飞扑向塔顶夺旗。
“阿嫣,快去!”
韩嫣身材修长,动作更为敏捷,曹时主动留下,试图以一敌二,尽量拽住对手,给韩嫣争取时间。
奈何计划再好,自身实力不够也是白搭。
不能说曹时战斗力不强,事实上,在长安城内扒拉几圈,同龄人中,他的武力值绝对是数一数二,否则也不会得景帝和武帝看重。
关键在于,他挑选的对手是谁。
就如扛着一战的步-枪怼导弹,处在不同的水平线,即使百发百中,照样是被碾压,最后挂成星星的命。
年轻的平阳侯不信邪,越级挑战的结果,就是被两只大脚踩在脸上,眼前一黑,根本没来得及进行反击,当场手一松,从所在的位置垂直滑落。
人倒是没受伤,只是从地上坐起,有足足半刻的时间,脑门环绕金星,双眼放空,脸上是大写的懵。脑子里循环三句话:我在哪里,我做了什么,我接下去又要干什么。
曹时撑不过两息,直接被飞踹出局。
韩嫣不甘心就此落败,咬牙继续向前,却遇上后至的赵嘉。
在夺旗过程中,即使是魏悦和李当户,不小心都会遭遇-黑-手,唯独赵嘉畅行无阻,从塔底一路向上,无论步卒还是骑兵,见到赵军侯,纷纷主动让路。
不想让路的,下一秒就会被踹下塔,动手的尽为同袍。
敢拦赵军侯的路,是想顿顿啃硬饼?
营内的规矩可是连坐!
必须踹飞!
在军需官的光环照耀下,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真心没处说理。
看到韩嫣,赵嘉半点没客气,探出左臂,扣动藏在袖中的手-弩。
手-弩经过改装,弩-矢带有弯钩,尾端牵有手臂长的绳索。可在攀爬时借力,也能缠住对手,将其束缚在原地,不解开绳索,休想再前进一步。
韩嫣正爬得起劲,左小腿忽然一紧。
低头看去,腿上缠绕一条细绳,一端还捆在塔上。试着拽动两下,绳索非但没有松动,反而越缠越紧。
实在没有办法,韩嫣只得抽-出匕首,试图将绳索割断。只是来回割了几下,始终没有断裂的迹象。
诧异的收回匕首,韩嫣反手顶了顶头盔,绳里莫非绞了铁丝?
在他发愣时,赵嘉借助绳索,连续登高数米,距塔顶的旗帜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边军解决掉全部少骑,重新战到一起。
发现赵嘉将至塔顶,魏悦和李当户暂时休战,手指抓牢木塔外缘,同时飞身向上。
待彼此距离接近,赵嘉突然回身,藏在袖中的手-弩-瞄准李当户。仿佛心有灵犀,魏悦同时出拳,迫使李当户无法闪躲,只能被绳索绑住手腕,困在距塔顶不到两米的地方。
合力解决对手,赵嘉和魏悦对视一眼,再无保留,都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塔顶。
旗帜近在眼前,赵嘉忽然转向魏悦,双眸湛亮。
“三公子可知,嘉悦公子久矣。”
声音传到耳边,魏悦下意识停住,转过头,汗水沿头盔边缘流淌,浸入领口之中。
在魏悦愣住的同时,赵嘉袖中飞出绳索,缠住魏悦左臂,其后飞身登上塔顶,一把夺下飞舞的汉旗。
夺得旗帜之后,赵嘉长身而立,一手高举旗杆,另一手举起号角,送到嘴边吹响。
苍凉的号角声随风传出,争斗的步卒骑兵同时停住。
李当户仰起头,看到夺旗的是赵嘉,不由得哈哈大笑。发现魏悦距离塔顶不到半米,和自己一样被绑住,半点没有失败的懊恼,反而喜悦更甚,就差吼一句:魏季豫,你也有今天!
仰望背光而立的身影,魏悦以长腿撑起身体,抽-出腰间匕首,用巧劲划开绳索。发现捆在腕上仅是麻绳,没有绞铁丝,眸底闪过一丝笑意。用刀背敲击臂甲,朗声道:“云中沙陵,军侯赵嘉夺旗!”
“武!”
边军同时高喝,伴着号角声,雄壮磅礴,气吞山河。
胜负已分,边军陆续翻下木塔。
沙陵步卒放弃攀爬,直接吊上绳索,从塔身轻松滑下。落地后解开绳扣,手臂拽动两下,挂在塔上的绳索就从半空滑落,从地上捡起,三绕两绕藏在小盾后,半点也不起眼。
韩嫣落地之后,好奇看过来,发现步卒用的绳索全为特制,而且有巧妙的触发机关,惊叹之余不由得眼热。
就材料而言,长安绝对不缺。
难为的是这份巧思,以及匠人精湛的手艺。
见赵嘉落下木塔,韩嫣立即走上前,正打算开口,一名宦者突然从林中行来,宣天子口谕,召边将觐见。
天子召见,有再多话都需押后。
好在韩嫣身为侍从,常伴天子身侧,知晓边军将驻长安一段时日,以后有得是机会说话,无需急在一时。
赵嘉扛着旗帜,行出林中,先一步飞身上马。
魏悦李当户落后赵嘉半步,驰过之前的战场,距高台五十步翻身下马,吹响号角,整顿军伍,以最快的速度列阵。
刘彻站在台上,宦者引赵嘉上前。
行出一段距离,赵嘉停住脚步,双手奉上汉旗,高声道:“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起!”
刘彻心情极佳,迈步走下高台,站到赵嘉跟前。在赵嘉起身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君甚善,朕甚是喜悦!”
汉初尚存先秦之风,君臣相处较为宽松。
只要不越线,面君无需战战兢兢,更用不着提心吊胆。
这种氛围之下,若是纳头便拜,突然蹦出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非但不会引来天子赞许,九成以上会被视为异类。
赵嘉行礼谢恩,耐不住好奇,小心打量面前的武帝。
身量极高,虽不及魏悦和李当户,目测也超过一米八。轮廓刚毅,神采英拔,不类魏悦俊雅,也不似李当户爽朗,而是仿如利剑般锋利。
即使年龄尚轻,气质已如山岳厚重,威严彰显,予人以无穷压力。
继赵嘉之后,刘彻又分别看向魏悦和李当户,对两人多有褒奖。视线转向曹时和韩嫣,见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笑容未减半分。
“人外有人,阿嫣,阿时,该服气了吧?”
大概是成功挖了诸侯王的钱袋,刘彻神情放松,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好。说话时难免带出几分,尤其是和平日里亲近的臣子,就显得更为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