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说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这个好像没有”慧能挠头,“即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同我们说。”
张清妍挑眉,“我们”
慧能踌躇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二师兄是我们四个师兄弟中天资最好的,也是最年长的。”
天资最好、年纪最长,又有天赋异禀,能看破天机,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即使同门师兄弟都未必能入他的眼。有些事情,他就不会对师兄弟提及。
要说慧空和姚诚思结交,也只是志趣相投的关系,对姚诚思,他也只是在姚诚思求问的时候,提点几句。
张清妍看向姚容希。
她见过慧心,却没见过姚诚思,这一点要同时见过两人的姚容希来做判断。
姚容希沉思片刻,“他对我,怕是另有期望。”
姚诚思提到慧空的时候语气尊敬,不是平辈相交的口吻,而是将自己放在了低位。他听的时候只当姚诚思敬畏慧空的本事,又受他恩惠,所以在慧空突然暴毙之后,姚诚思对姚容希的态度不明。现在听慧能说来,恐怕是慧空习惯性地以一种不着痕迹的高姿态与人交往,在气势上压了姚诚思,且让他心服口服。这样的人,喜欢同姚诚思对弈,是认可姚诚思的棋艺,要说因此结下友谊,估计是不可能的了。不是出于友谊,他那么热心地为姚容希详细规划游学路线,恐怕就是另有所图。
还是清枫吗
姚容希微微垂眸。
天道布局,张清妍本就是受清枫所托,从一开始就抓住了影响众人命运的关键人物,同样受天道青睐的慧空是不是也从天机中找到了清枫这个关键
可清枫到底为什么会成为关键
就因为她是七爷的子嗣,又和贤悦长公主有关
在这个时代,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相当于外室子的女子,能在帝位传承中起到什么作用
顾判官的记录中都写明了,原本的命运中,清枫自始至终都只是个道姑,连这个时代女子最重要的作用联姻都没用上。
“慧空真是了然大师的徒弟他是怎么被收进门的”张清妍忽然问道。
慧能怔了怔,“大仙怎么这么问”
“他的做法可不像是你们师门的风格。”
弯弯绕绕,设计利用旁人。
慧心和慧能都不是这样的人,而了然和慧通,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张清妍看得出来,两人都是坦荡荡的。
慧能疑惑地说道:“二师兄原本是天灵寺普通的和尚,师父看中他的慧根,将他收为弟子。”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要说慧空的行事风格,慧能了解不多,“二师兄只念经颂佛,不像大师兄、三师兄那样受人请托。偶有窥测天机,会屏退旁人,只告知师父。有时候,师父会派大师兄、三师兄去处理,有时候什么都不做。”
也即是说,没人知道慧空的行事风格。
张清妍皱起眉头,“他的死呢”
慧能伤感地说道:“对我们来说,他是死得突然,但很安详。寺里懂医理的僧人说是心力衰竭而死。大师兄和三师兄有些伤心,但师父早已闭关多年,没什么反应。可能,二师兄自己早就知道这一天了,也告诉了师父。”
有相同能力的黄公子就是这样。只不过,慧空毕竟是修行之人,不像黄公子那样失态。
慧空他死得悄无声息。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严家(一)
“喵”的一声叫,打破了屋内沉静的氛围。窗户被人顶开,黑猫一下子滑了进来,没有丝毫迟疑地跳上了张清妍的膝头,蹭了蹭张清妍的身体。
张清妍的手落在黑猫脑袋上,摸了摸它的脑袋,“这两天你吃了不少东西啊。”她能感觉到黑猫的灵气越发足了,必然是吞食了不少污秽气息。
黑猫眯起眼,舒服地又呼噜两声。
许溯的视线落在黑猫身上,眼神略有些暗沉。
黑猫敏感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盯着许溯,发出警惕的叫声。
许溯冲张清妍咧嘴一笑,“大仙,我能抱抱它吗”
“喵”黑猫都炸毛了,尾巴缠上了张清妍的手腕,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清妍。
张清妍不动声色,“慧能说的不错,你该跟着去谢谢了然大师。”
许溯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姚容希低头喝茶,遮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慧能笑嘻嘻地看着许溯,“许公子,我们这就走吧”
“不要。”许溯干脆利落地拒绝,同黑猫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清妍。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不等张清妍应声,门外又是一片嘈杂叫嚷的声音,其中一个男声尤为突出。
两扇门被人一脚踹开,气势汹汹的胖子横冲直撞地挤了进来,满身金光直要亮瞎人的眼。
“张清妍你做了什么”七爷双手叉腰,气喘吁吁,肥肉一阵乱颤。
张清妍挑眉,目光越过七爷略显庞大的身躯,看到了门口被挤开的几位夫人小姐。
“谭大夫人。”张清妍起身冲着那位夫人问好,又看向扶着她的两位年轻小姐,“谭大小姐、二小姐。”
见过张清妍的几人都怔住了。
眼前的女子是个陌生人,他们都没见过,可偏偏她的语气和神情让人眼熟。
谭念瑶听张清妍说过只言片语,立刻醒悟了过来,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谭念瑶的那点猜测早就同家里长辈说过,谭大夫人是第二个醒悟过来的人,眸中闪过异色,却不像谭念瑶那样露骨。谭念瑶也很快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面上波澜不惊。
“你是谁”
“你是谁”
一男一女同时脱口而出。
男的自然是七爷,女的则是谭念瑧。
张清妍挑眉,“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吗”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这怎么可能”
“好啊”七爷怪笑起来,冲进屋子转了一圈,嚷嚷道,“张清妍,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找个人来演戏,想要金蝉脱壳你当我是傻子吗藏哪了给我找你们都去给我找”
谭念瑧好奇地打量张清妍,满脸难以置信。
慧能尴尬地咳嗽一声,“七哥,这就是大仙。”
七爷无头苍蝇一样的举动停住,狐疑地看向慧能。
慧能肯定地点头。
这一大一小两纨绔,又同为宗亲,关系也很亲近。
七爷像谭念瑶刚才那样张大了嘴巴,指了指慧能,又指了指张清妍,“这是怎么回事”
“大仙嘛”慧能含糊地说道。
七爷的眯缝眼都快变成铜铃眼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会儿,回过神来七爷锐利的目光就对向了谭家的三人,没好气地挥手,“去去去没见到我要找张清妍吗”
谭大夫人神色平静,对着七爷一颔首,“正巧,我们也要找张大仙。先来后到,还请七爷稍等片刻。”
别说七爷现在失势,就是七爷当初是七王爷的时候,谭大夫人也不用对七爷多客气。帝师谭家在皇室宗亲面前总是有些特别的情分,要说起来,七爷当初在谭老太爷面前是执学生礼的,还和谭大老爷一块儿习过字。谭老太爷一直觉得七爷是个“好孩子”,心性直率,就是顽皮了一些,谭家人对七爷不像京城其他权贵家那样避如蛇蝎。
七爷碰上谭大夫人也是没脾气,哼了哼,只好把矛头指向谭大夫人身边的那位贵妇人,“张清妍那么忙,见两个人就差不多了,你赶紧走吧。”
那位贵妇人正是严家的长媳马氏,听到七爷的话,差点儿被气个半死。内首辅家的长媳,严家未来的女主人,在七爷这个庶民面前就像个市井村妇,被呼来喝去。马氏想要反唇相讥,可一想到七爷背后站着的皇上,又想到自己的隐忧,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垂下眼,不吭声。
马氏不说话,谭大夫人皱眉说道:“她是同我一块儿来的。”
七爷气得胸口起伏,余光瞄到了看戏的慧能,顿时大怒,“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在这儿见过皇兄没见过你师父没一回京城也不知道拜见长辈”
慧能嬉皮笑脸,神情和喻鹰有几分相似,“七哥,虽然你我年岁差得有点儿大,可说起辈分来,我们是同辈的啊,你怎么能叫我“小兔崽子”呢再说了,我头上还有个王爵,你一个平头老百姓,见到本王怎么不行礼”
七爷噎住了,狠狠瞪着慧能。
诚王的头衔,慧能自己都嫌弃,一直将自己当个僧人来看待,也不要别人对他行礼问好,连王爷的排场都弃了好几年了。但有需要的时候,慧能是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王爵封号的。
七爷发现自己在哪儿都讨不到好,只能清清嗓子,换了话题,“谭大夫人,你要找这神婆说什么就赶紧的吧。爷也有事儿找她呢”
谭大夫人蹙眉。
谭念瑶想要开口,被谭念瑧拉了拉衣袖。
谭大夫人的目光扫过室内:七爷就站在门边,慧能满脸期待地想要看七爷热闹,许溯紧盯着张清妍,姚容希自顾自喝茶,张清妍安坐着,一边摸着黑猫,一边注视着谭大夫人,等她开口。
谭大夫人的头疼起来。
这么多没眼色的人在,尤其是其中有一个七爷,有一个诚王,她更不好开口了。
谭大夫人瞄了眼马氏。
马氏一脸苦涩,冲着谭大夫人微微摇头。
谭大夫人心领神会,暗自叹息一声,对张清妍笑了笑,“她们两姐妹念着大仙,想看大仙在这里住得如何,我便陪着她们来了。大仙既然有事,我们就不叨扰了。”
张清妍挑眉,“谭大夫人,陈海有到府上去吗”
谭大夫人微楞,摇头,“可能正好错过了。大仙是有什么事”
“我今日就要启程离开了。”张清妍回答道,“之前让陈海给你家送个信。”
谭大夫人眼神闪烁,微微侧头看向马氏。
马氏脸上难掩焦躁不安。
七爷狐狸似的笑了起来,“好了,都说完了,你们是不是该走了”
谭大夫人等着马氏做决定。
马氏咬了咬牙,冲着张清妍行了个礼,“大仙,信女是严家长房长媳。”
“哦,严大夫人。”张清妍颔首。
姚容希看了张清妍一眼。
七爷又笑,“喂,姓张的小骗子,你真是一点儿京城的事情都不知道啊”他指了指马氏,“严家如今四代同堂,太夫人还在呢,她自称长房长媳,正经来说,应该是长房长孙媳才对,你该叫她大少夫人。”
严家分家早,严老太爷一去,严太夫人就做主分了家,后来严老逐步高升,几个弟弟都外放离京,京中只剩下了他们一家子。严老奉养母亲,严太夫人早早将管家权交给了老夫人,自己含饴弄孙,不问世事。一般人家,算辈分,都是从最长的那辈开始算,偏偏严家分家之后京城就剩下严老一家,严老又地位崇高,所以严家对外的称呼就有些乱。
这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往往是小事才会表露出一个人、一个家的潜意识
严家,这是已经有了分宗的打算。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严家(二)
分宗不是小事,尤其是严家正值鼎盛,且还有两三代的富贵可期,严老有分宗的意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在这个时代,宗族人丁兴旺、子嗣繁多,才是好事,小而精的家族则不被人看好。
例如萧家,萧勤萧侍郎有能耐,谁都知道他将来会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入拜相也不是全然不可能。但萧家人丁单薄,被人灭门不说,后来很长时间,萧勤都只有萧舒一个女儿。萧勤一死,萧家就全完了,幼子没有长成就病故,萧夫人也跟着离世,如今整个萧家都只剩下萧舒这个出嫁女。萧家这就是彻底断了香火,更不用谈富贵了。
严家和萧家那是截然不同,严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京城里的嫡枝光耀门楣,祖籍那儿还有百余口的宗族亲戚在。对于这些世家宗族来说,发达久了,人口过多,也是负担,宗族族长管不过来,免不了酿成祸患。习惯性地,和嫡枝一脉出了五服的亲戚会被分宗,可从没听说过嫡枝一脉单独分宗出来的。
谁都看不懂严老要做什么。不过这是家事,也没人去管。
七爷嘲笑完张清妍的没见识,就不再掐着这话题了,看向马氏,等着她赶紧把话说完,他好接着找张清妍麻烦。
马氏感受到七爷炯炯有神的目光,心中郁闷,斟酌了一番,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严书齐的事情无法对外人道,甚至没法和家里面的人说。她生儿子本就晚了,前头都出嫁过一个闺女了,次女也到了议亲的年岁,严书齐这个才六岁的长房长子成了家里面的三公子,而大公子、严老的长孙、也是二房的嫡长子已经参加秋闱了。
严老的人脉是独一份的,最后应该传给长房,由长子继续承担家业。但现在严老还生龙活虎地当着内首辅,他当家做主,这些人脉如何用,就全由他决定。严家未分家,严老不可能只管着长子一家,不管剩下三个儿子,哪怕是两个庶子,严老也给他们安排了出路,对于长孙就更不用说了。他总不能撩开长孙、次孙都不管,干等着严书齐长大吧即使以后长房当家,给出去的东西不能要回来。就像二房也心疼长房之前嫁出去的女儿嫡长孙女,配的人家、给的嫁妆都是独一份的。
马氏原本只是心痛自己和儿子时运不济,但看儿子天资聪颖,三岁就能识字背书,五岁就能写诗作画,那点儿心痛惋惜变成了无数的期望。只要严书齐少年成名,那一切就都没有晚。可现在,严书齐偏偏闹出了这幺蛾子小小年纪,暴虐成性。这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即使才学再好,也不可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甚至为了家族名声,严老可能会亲手断了他的仕途,将他赶到外地去。
马氏的心头都在滴血,咬紧了牙关,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谭大夫人叹了口气,替马氏开口:“七爷,你找大仙有什么事”
七爷给谭大夫人面子,冲着马氏哼了哼,转头对张清妍兴师问罪:“通德钱庄的银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脚啊”
张清妍回答:“是有人布置了阴鬼运财阵,将银子偷了出去。”
“你在说书吗”七爷冷笑,“那么多人看着,还能凭空把钱运出去真是鬼怪作祟啊”
“就是鬼怪作祟。我说了,是阴鬼运财阵,有阴鬼走阴路搬银子,寻常人看不到。”
“那怎么就跑我庄子上了”七爷不满地问道。
“因为你身具龙气啊。”张清妍意味深长地说道。
慧能心中大叫不好。
谭大夫人脸色微凝。
七爷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一张胖脸狰狞扭曲。
“七哥”慧能喊了一声。
七爷饿狼一般盯着张清妍,发出阴测测的笑声,“龙气好个龙气我现在就是一平头老百姓,还能有龙气你们这群江湖骗子,真是没完没了啊”
“七哥”慧能跨前一步,挡在了七爷面前,安抚地看了眼七爷,“七哥,大仙她她只是实话实说。”
七爷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恶狠狠的眼神投到了慧能的脸上。
慧能满脸无辜。他一张娃娃脸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七爷怒极,点了点慧能,一甩袖子,如同来时那样横冲直撞地往外跑。
慧能叹了口气,对着张清妍行礼,“大仙,我就先告辞了。”
张清妍点头。
慧能急忙追着七爷出去了。
谭大夫人一声叹息,微微捻动掩在袖中的佛珠。这是谭太夫人给她的,三妯娌进门的时候一人一串,是了然大师开过光的佛珠。谭老太爷年轻时就和了然结识,听说那时候了然大师生性活泼开朗,随性大方,送了不少这种辟邪的宝贝给谭老太爷。了然大师不是恶人,可因为点龙气,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害了不少人。
少了七爷的庞大身躯,屋内宽敞了些。
张清妍看向马氏。
马氏却是迟疑地看向许溯和姚容希。
张清妍会意,开口说道:“许溯,你该走了。”
许溯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清妍,“大仙,你要赶我走”
“你本来就不该跟着我。先去天灵寺谢过了然大师,然后就去姚家吧。”张清妍淡淡说道。
许溯沉默,好一会儿,才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嗯,我听大仙的。大仙,那我以后再来看你。”
张清妍不置可否。她都要启程离京了,即使马氏有所求,她碍于族规推拖不得,也顶多是耽搁一天而已。
许溯离开,张清妍又看向了马氏。
马氏知道张清妍这是不会请姚容希离开了,她也听说过这位姚大少爷跟着张大仙的事情,心中多少有底。
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马氏一时间有些心酸,缓缓说道:“大仙,我儿子我的齐哥儿中邪了。”
严书齐杀小动物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
马氏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等到她发现事情不对,仔细回忆,才惊出一身冷汗。
马氏记忆中最初死在严书齐手上的小动物是两尾金鱼。那是严书齐两岁的时候,偶尔看到了院中池塘里的锦鲤,他一眼就喜欢上了,每天吵着嚷着要去看鱼。池塘水深,又是露天,马氏怕出意外,便在严书齐的屋子内养了两尾金鱼。严书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盯着那两位小鱼,眼睛眨也不眨,随着金鱼游动而滴溜溜地转。小孩子天真可爱,让人会心一笑,时间久了,下人们照顾严书齐的时候就不免松懈小少爷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做,乖巧安分地看鱼,她们也不用多费心。某日,碰巧几个下人都前后脚离开,屋内只剩下了严书齐一个小娃娃,等到奶娘回来,就见到桌上、地上满是水渍,严书齐两只手湿漉漉的,捏紧的小拳头中露出半截鱼尾巴。奶娘吓了一跳,问严书齐做了什么,严书齐就咧嘴笑着摊开手,露出两团肉泥,奶娘都快要呕出来了。
这事情被当做是小孩子顽皮,手上没轻没重。严家的少爷,捏死了两条鱼算什么下人们没放在心上,马氏听说后,也只是命下人们不能懈怠,严书齐身边不能离人。
两条金鱼被他捏死后,严书齐就没再想着看鱼。
时隔不久,他在严二少夫人张氏那里看到了波斯猫。
张氏从小养猫,现在这只已经是她最初那只波斯猫的第三代了。
马氏和张氏妯娌二人暗潮汹涌,但明面上都和和气气的。严书齐喜欢波斯猫,张氏便从当年的一窝小猫崽中挑选了最漂亮的一只给严书齐。
严书齐像是当时喜欢金鱼那样,对波斯猫爱不释手,整日盯着波斯猫瞧。猫和鱼不同,鱼只能放在缸里看,猫却能摸、能抱,于是严书齐进进出出都喜欢抱着这只纯白无暇的小猫,进而发展到夜里睡觉都舍不得撒手,要和猫儿一块儿睡。马氏不忍拒绝严书齐,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让奶娘等他睡着了偷偷将小猫拎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严家(三)
这样过了数月,风平浪静,直到某日奶娘夜里去严书齐的被褥中找小猫没找到,第二日发现严书齐抱着被捂死的小猫起,事情再次起了波澜。
马氏那时候很头疼,头疼于二房送的猫被长房给养死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马氏怕张氏借题发挥,便偷偷使人从外面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猫,同样雪白,同样蓝绿双眸,差不多大,这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掀过去了。
严书齐似乎也没发现区别,高高兴兴地继续抱着小猫不撒手。
马氏怕这只再出意外,便让伺候猫狗的下人给严书齐讲讲怎么照顾小动物,严书齐听得很认真,不再抱着小猫睡觉。
外头买来的猫比不上张氏一代代养大的猫听话懂事。那只小猫抓破了严书齐的手,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马氏想要将这小畜生给打死,严书齐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不停挣扎的小猫不放手,还捧到马氏面前,让马氏摸摸看,说是热的、会动的,马氏哭笑不得,只好偃旗息鼓,将屋里面的下人又梳理、训斥了一遍。
这只小猫不光是会抓挠人,身体还不好,没几天就惨兮兮地直叫唤。
马氏怕这小畜生有病,找来饲养猫狗的人检查,却查不出所以然来。无病无灾,却偏偏一直在叫,实在诡异。马氏又想要将它丢出去,再换一只来,但恰巧看到严书齐温柔地抚摸安慰小猫,一时心软,想着让严书齐亲眼目睹死亡,也能让他有所成长。
严书齐是要继承严家的,顶立门户的男丁必然要从小培养,不光是学习读书,还得学会做人做事。
马氏按下了心思,却听管事回禀,严书齐屋子里的丫鬟们一个个都丢了绣花针。这让所有人疑惑不解,但这小事,所有人也都转眼既忘。
又过了数日,那小猫不见了踪影。照料小猫的小丫鬟急得哭了出来,还是院中的老嬷嬷说了,猫狗有了灵性,会自己跑到偏僻的地方死去,不会死在家里面。马氏听说了,还借机找严书齐详谈一番,想要教导年幼的儿子。严书齐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沉稳安静,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这让马氏大感欣慰。
没两天,一声惊叫就打破了马氏的这个念头。
丫鬟在严书齐的柜子中找到了那只小猫,嘴边血淋淋的,还沾着小块的碎肉。
马氏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不对,心头升起了一股凉意。她偷偷让人找了个仵作,查了小猫的尸体,剖开肚子,在里面发现了数枚绣花针。
马氏如坠冰窖,不自觉地打着颤。她下令彻查,查来查去就查到了一个姨娘头上。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马氏抬手就把这姨娘了,又将严书齐屋内伺候的人打发了一批。她再去找严书齐,严书齐依旧沉稳安静。马氏觉得严书齐早就被那个贱人吓坏了,顿时心中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