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日,黄峥偷偷找到了我,他很严肃地问我,父亲临死前是不是查到了王姨娘的什么事情
我打了个寒颤,瞪着眼睛看向他。
他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那样傻笑,而是一本正经,甚至留了一簇胡须。那模样,很像父亲,连官服有一样,刑部侍郎的官服。
我逃走了,不敢回答他,甚至不敢看他。
我很担心听到他的死讯,可是没有,他太太平平地活着。我想他是没有往下查,我那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是个识相的人。
可惜我的父亲不是。
萧妈妈很担心我,劝我不要再记挂父亲,要想想自己和旭儿。我瞪她,我不想再听人提起父亲。
最近家中接连死了三个仆人,我知道,那第三个孩子来了。
他来报复了。
为他的兄长报仇。
我想,我可能在那些年真是喝了太多的符水、吃过太多的香灰,有点疯了呢。
七爷是不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放过了我呢一个疯婆子,何需杀人灭口呢全杀了,反倒是引人怀疑。
“母亲”
我唯一的骨肉旭儿哭着跑来找我,冲进我的怀里。
我有些僵硬,好不容易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远远的,有雷声传来。
他可能是怕了吧
下人们被我突然间全部换掉,他离了熟悉的人,所以怕了。
“母亲,弟弟死了。”
我的身体再次僵硬。
“弟弟说弟弟会回来,结果他死了,他们都离开旭儿了。母亲,你也会离开旭儿吗”旭儿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抱住他,无法回答。
卷七·血亲
第三百一十八章 死兽
内首辅严老有一妻三妾,四子、五女。其中最尊贵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严娇,入宫为妃,被封为贵妃,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后,五年前还诞下了皇子,是皇帝的幺儿,颇为受。可严老的子女中,最坎坷的也是这位,自幼体弱多病,明明是名门清贵家的闺秀,却碍于病体,无法像四个姐姐那样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当正妻宗妇。贵妃,说穿了还是个妾,上头有皇后压着,生不能和皇上并立,死不能同皇上同穴,连儿子都要低人一等。若是有太子倒也罢了,可皇后无子,皇位将来必然是要落到其他嫔妃所出的皇子头上,要是七皇子生得早一些、身体好一些,有严老在,他也有一拼之力,说不得能够登上帝位,现在,都太迟了,七皇子注定要给出生不如自己的兄长三跪九叩。
旁人都清楚这一点,严家更是心知肚明,事情已成定局,这么多年下来了,严家人现在心态都很好,安心等着七皇子成年封王。到时候严老致仕,长子承继家业,又有一位王爷外甥,严家还能富贵两三代人。
大局势四平八稳,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严家内院里头不是那么太平。
严家的长媳、大少夫人马氏脸色苍白,握紧了贴身丫鬟的手臂,被两个丫鬟架着,脚步踉跄地往西厢房走去。
“这是第几只了”马氏嘴唇哆嗦着。
左手边的丫鬟绿萝同样脸色青白,低声回答:“第八只了。”
右手边的丫鬟报春不忍地劝道:“夫人,这事情恐怕是瞒不下去了,您还是早些”
早些什么
马氏眼神空洞。
主仆三人终于是到了西厢房门口。其实没有几步路,偏偏几人走得艰难,走得缓慢。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被支了出去。马氏如今当着家,要做到这一点不难。可瞒得了下面的仆从,也瞒不了上面的主子。
马氏有点儿不敢抬脚。
那门槛不高,不用费力就能跨过去,但马氏低头看着,只觉得这不是门槛,而是一道分隔两地沟壑,跨过去,就是踩进泥沼之中,即使能爬出来,脚底下的泥也洗不干净了。
“夫人。”屋内有人虚弱地叫了一声。
马氏抬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奶娘方妈妈。方妈妈的头发都全白了,一脸老态不说,眼底下青黑一片,怎么都掩饰不住她的疲惫憔悴。
马氏的眼圈就红了,“奶娘”
方妈妈照顾了她半辈子,等她在严家站稳了脚跟,就放方妈妈归家去享子孙福了。现在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将方妈妈又叫进府来,再受劳累。可看方妈妈的这模样,马氏就知道这差事方妈妈是有心无力。
“夫人,您稍等一会儿吧。”方妈妈迟疑了一下。
马氏摇了摇头,咬牙跨过了那道门槛。
门槛后的屋子同其他厢房没什么不同,摆设家具一应俱全,看起来整洁干净,有着书卷气息。转进里屋,就能看到同外间清雅不同的鲜亮色彩,地上凌乱散落了一些拨浪鼓、小泥人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也都残破不堪,拨浪鼓断了柄,泥人少了脑袋。
马氏看到心头就是一抽。地上点点的血迹更是刺得她眼睛生疼,头晕目眩,呼吸都急促起来。
“母亲”
软糯甜美的声音让马氏抬起头来。
上坐着个小人,胖嘟嘟、肉滚滚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小如米粒的牙齿,两颊被挤出两个酒窝,配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就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哎”马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脸上表情舒缓了一瞬,却感觉到自己两手下抓着的两条胳膊颤抖着。
那是绿萝和报春的双臂,两个丫鬟都在哆嗦。
马氏被惊醒,看到了孩子的全貌。
他的怀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看不到头脸,一片雪白的皮毛,一动不动地缩在孩子怀里面,连一点儿起伏都没有。孩子的左手上捏着一簇毛,毛根连着块血皮,右手则死死扣着这毛茸茸的东西,抓得那东西都变形扭曲了。
马氏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一块儿哆嗦。
孩子看到母亲很高兴,把怀里的东西给扔到了地上,一下子跳下了。
马氏这才看到,孩子的胸腹部一片血污,还挂着一段类似于肠子的东西。那东西“嘭”地落地,依旧不动弹,却是翻过了身,露出了血红的另一面。一颗蓝色珠子掉了出来,在地上弹了两下,正对着马氏的双眸,另一颗珠子还嵌在那东西的头颅里,绿色的,很漂亮,却没了光彩,成了死物。
“啊”绿萝忍不住松开了扶着马氏的手,尖叫起来。
报春颤抖得更厉害了,反抓住了马氏,掐得她皮肉都青紫了。
马氏已是做不出反应了。
她的孩子带着那血腥味扑进了她的怀里,仰着头,冲着她灿烂微笑,一声声叫着:“母亲母亲”
马氏想要推开他,手掌按到了孩子的肩头,却使不上力气。
“唔唔”
方妈妈堵住了绿萝的嘴,恶狠狠地瞪着小姑娘。绿萝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冲着方妈妈哀求地摇头,方妈妈这才松开手。绿萝坐倒在地,别过头,不敢看地上的死猫,也不敢看那个孩子。
那孩子从马氏怀中探出头看向绿萝,天真地问道:“绿萝姐姐怎么了”
绿萝爬着退了两步。
孩子歪过脑袋,看看绿萝,又仰头看看马氏,“母亲,绿萝姐姐怎么了”
马氏眼中充满了泪水,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齐哥儿,齐哥儿你为什么要这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严书齐不笑了,盯着马氏眼都不眨一下,直把马氏看得心中发毛。他看了半晌才移开视线,视线扫过惊恐的绿萝和报春,又扫过麻木的方妈妈,转过头,看向那只死猫,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低下了脑袋。
马氏眼中闪过惊喜。
严书齐伸手捏起黏在身上的一小节肠子,将它扔到了死猫边上,嘟着嘴擦了擦满是血迹的衣襟,又懊恼地看了眼母亲腰身上的血红,道歉道:“母亲,是我错了,把母亲的衣服都弄脏了呢。”
马氏瞪大了眼睛。
严书齐的小手摸过马氏身上的血迹,擦不掉,只让那摊血污扩大了几分。他放下手,仰头重新看向马氏,认真地说道:“下次我梳洗过再抱母亲。”
“不不是”马氏手足无措,抿了抿唇,“我是说你不该杀了猫儿。”
严书齐的眼神又变得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马氏脑中抽痛,蹲下身,和严书齐平视,干燥冰冷的手掌拂过严书齐的小脸,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掉猫儿”
严书齐的眼神愈发不可思议,“我想杀掉它啊。”
这算什么
马氏对上严书齐的双眸,那双眼睛澄清干净,带着孩童的天真,没有任何浑浊或戾气。这让马氏心酸起来,猛地将严书齐抱进怀里,“齐哥儿,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严书齐茫然不解,可陷入母亲温暖的怀抱,他舒服地蹭了蹭,没有多言。
方妈妈苦笑着垂下眸子。绿萝捂着嘴,嘤嘤哭了起来。报春别过头,悄悄抹了抹眼角。
在这悲戚的氛围中,马氏一下下拍着严书齐的后背,心中渐渐坚定了一个决心。
严书齐对此一无所知,反手抱着母亲,耳朵贴着母亲的心口,听着里面稳定的心跳声,忽然间想到刚才将手深入温热湿润的白猫身体中捏住的那小小的肉团。
母亲的心脏也是那样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醒悟
客栈内,焦急等候的许溯终于等回来了张清妍,可看到张清妍的刹那他就愣住了。
同在屋内的黄南诧异地问道:“你是谁”说着,就看向姚容希。
郑墨已经冲上去仔细将姚容希上下打量过好几遍,确认姚容希没有受伤,大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张清妍,也是怔住。
陈海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大仙”
张清妍点头,板着脸,说道:“和莫劭宏说一声,那只鬼蜮已经解决了。另外,我们准备启程去漠北。”
黄南充耳不闻,嚷嚷道:“你是大仙”
“是。”张清妍不愿多谈,“还要和谭家辞行”张清妍有些迟疑。这要和谭家解释,又要费一番口舌。
“刚才郊外的雷电是大仙在做法”郑墨瞪大了眼睛,这回是在上下打量张清妍了。
姚容希微微蹙眉,冷飕飕的目光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许溯不在其中。他没有任何阻碍地接受了张清妍的新身体,无视姚容希的眼神,习惯性地上前拉住张清妍的手,可怜巴巴地问道:“大仙,你要去漠北”
“是啊。”张清妍抽出手。
许溯不依不饶,拉了拉张清妍的衣袖,“去那么远做什么不能留在京城吗”
“不能。”张清妍抽回衣袖。
许溯扁扁嘴,低垂下脑袋,闷闷不乐。他好不容易来京城,好不容易找到了张清妍,没想到转眼张清妍就要离开了。他该怎么办许溯咬了咬嘴唇。
“那,大仙,我去莫家和谭家说一声”陈海试探着问道。他有点儿不敢直视张清妍的面容。比起清枫那个干瘦小女孩的模样,张清妍明显是个成年女子,身姿窈窕,容貌清丽。这就是张清妍自己的身体吗陈海的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又很快冷静了下来。施展法术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大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麻烦你了。”张清妍冲着陈海颔首。
房门被人敲响,张清妍应了一声,门却没有开。
陈海上前开了门,发现是慧能。慧能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神情中透露出一种迷惘,看到陈海,他点点头,注意到陈海背后的女子,他愣了愣,扫视屋内一圈,又把目光落在了陈海身上,“大仙呢”
陈海侧过身,眼神示意慧能看张清妍。
慧能瞪大了眼睛,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原来是借尸还魂。”张清妍总算是解释了一句。
慧能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精神愈发浑浑噩噩。他蹒跚地走到桌边,扶着桌子坐下,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豪爽地一饮而尽。杯子被他“嘭”地放在桌上。粗喘几口气,他才眼神复杂地看着张清妍。
“怎么了”张清妍坐到了慧能的对面。
许溯撇嘴,坐到了张清妍的身边,黏着她不放。
姚容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他的注视没有让许溯离开,反倒让他贴近了张清妍几分,还冲着姚容希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姚容希眼神暗沉。许溯脸上的笑容僵住。
啪
张清妍拍了下桌子,有些不耐烦地看看许溯。
许溯耷拉下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姚容希舒展开眉头,也坐到了张清妍身边。
八仙桌的四面都被人坐了,陈海已经跑去办事,郑墨和黄南在旁边当木桩子,气氛有些沉闷。
“大仙,您真是有本事”慧能挤出了这句话。
“然后呢”张清妍挑眉。
“我您真的觉得我不合适”慧能茫然地问道。
张清妍是个有真神通的人,慧能一直知道这一点,如今看张清妍连借尸还魂这种奇异的事情都能做到,更是佩服。至少他现在的师父、世人敬仰的了然大师完全做不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张清妍就像是个和他们不同世界的人。这样一个人,说自己不合适,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慧能有些委屈。
他和父母扛了一辈子,直到父母过世,都没有改变心意。父王母妃也是疼爱他,虽然他的志向和他们的意愿不符,他们也没有强求,不情不愿地放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想要拜了然为师,所有人都嗤笑他白日做梦,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了然点头认下了他这个俗家弟子,让大师兄教导他。慧能有自知之明,他是比不上前头三位师兄的,虽然不知了然为何收他为徒,但总归和前头三位真正拜入门的徒弟不一样。他有时候猜测,是不是皇上做了什么,了然才会勉强应下他
他的面相好,这辈子也的确是无忧无虑。出生就不用说了,诚王一脉一向超然,富贵难言。当今圣上是他的堂兄,和他之间的感情比不上已经过世的贤悦长公主、以及看着长大的七爷和利亲王,但比其他宗亲要来得亲密,甚至比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都好。他在京城闹得各家鸡飞狗跳,也没人敢用扫帚将他打出门,就是碍于皇上的意思。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皇上有时候给一句暗示,他就会去那家闹一闹,总要闹出点花头,让皇上有的放矢。京城中的人精们逐渐看出了这一点,原本是碍于皇上的态度,之后看到他是真的如同见到了活阎王,轻不得、重不得。他的地位越发超然。
这辈子,慧能真没被人当着面否定过。
直到遇到了张清妍。
利州府商九娘母子的事情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一时恻隐之心,相信了商柳轩,没想到出了纰漏,发生了尸变,商柳轩的娘子杀了商家满门。他很沮丧、很自责,张清妍却仿佛是毫无感情,看到那满地尸体都没眨一下眼睛,反倒是狠狠咬上了商九娘。商九娘有嫌疑,他有所怀疑,可又觉得荒谬。张清妍让他留在利州府好好看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结果商九娘转头就派人来请张清妍,张清妍离开,他便去了,听到了一段令人惊愕的剖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慧能觉得商九娘这一次没有撒谎。她原本大概是个普通人,但看过一次死人、杀过一次人,这人就变了,伦理道德全然被她抛弃,她只想着达成自己的目的,成了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即使是个坏人,商九娘的心底也有柔软的一块,那就是她的儿子商柳轩。可是,商柳轩被一手将她教养长大的仆从害死了。商九娘最后的恨意不是作假。
这让慧能觉得更加荒谬了。
慧能不是真的不谙世事,不然也不会明白皇上的暗示。但他也真的是个很纯粹的人,他觉得这事情是张清妍的嘱托,要烦恼,也是张清妍烦恼,和他无关。
安乐侯能做什么无论是起兵谋反,还是参与将来的皇权更迭,龟缩在漠北,手上无兵无权的安乐侯都派不上用场。他觉得这是安乐侯自己的家事。世家名门中都少不了背地里的龌龊,安乐侯也不是干净的,贤悦长公主的事情可没久到让人遗忘。
这等糟心事,慧能很快就抛到了脑后,琢磨起张清妍的意思。他想,张清妍是不是让他见识一下人心叵测是不是担心他以后再好心办坏事
直到在京城的牢房内,对着满地尸体想了很久,慧能才明白过来。
他当初掷地有声地对父王母妃说自己一心修行,整日里在京城的权贵之家乱窜,捉鬼驱邪,拜入了然门下沾沾自喜,越发轻狂得瑟,后来云游四方,画符箓做护符送人,自以为苦行,原来都是在游戏。
所以,他能随意地帮助人,也能在帮不了的时候撩开手,将事情甩给师父师兄。
师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说他红尘未了,说的不是当时在世的父王母妃,不是诚王的身份,而是他的心不够坚定。
慧能定定看着张清妍,眼神清明了几分,苦涩地问道:“大仙,您觉得,我是不是不合适”
张清妍对上慧能清澈地目光,勾起了嘴角,“这得问你自己。”
第三百二十章 慧空
人这一辈子,要做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可能某一天醒来,一拍脑门,就决定了毕生的追求,也可能庸庸碌碌一辈子,回头一看,自己的过去一片模糊。另有一些人,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只余下悔意。
修士却不能像常人一样,在生死边缘去回顾一生。真那样做了,下一瞬,不是死亡,而是万劫不复。
张清妍同慧能说了崔家那位先祖的事情。可能是一时的悔意,可能是一时的怀念,也可能只是快速闪过的一种名为“如果”的念头,他毁了自己,毁了崔家。
慧能的表情严肃起来,许久之后,长叹一声,起身对张清妍恭敬一拜。
张清妍坦然受之,“做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后悔,但你要谨记,什么是可以悔的,什么是必须坚定的。”
若是顶着清枫的身体来说这话,未免老气横秋,故意端架子。但换成张清妍自己的身体,有些清冷的神色和淡淡的语气,让这句话变得飘渺又沉重。
慧能点点头,将这句话印刻在心中,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大仙,我看陈海刚才匆匆出去,您要启程离开京城了吗”
“嗯,要去漠北。”
安乐侯慧能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没有说出来,只是惋惜地说道:“我还想着能和大仙多相处一阵呢。”
“你该去找你师父了。”张清妍说道。
“是啊,该去找师父了。”慧能感慨万千,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你现在就走吗”许溯忽然开口,笑眯眯地看着慧能。
慧能万分讶异,对上许溯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眸子,更觉得奇怪了。他看向张清妍,张清妍面无表情,看姚容希,姚容希正在皱眉,这慧能脑中万般思绪,最后化成一抹调侃的笑容,“不如许公子和我一块儿同行说起来,当初师父还帮你布了个固魂风水阵,你既然来了京城,该去谢谢他老人家啊。”风水阵是大师兄的意思,不过这话不能对外说。
慧能途径宣城的时候,还被许夫人请去过。他亲眼看到了大师兄给安排的风水阵,很是精,也看到了许溯本人,那个失了魂魄的空壳子如今多了魂,反倒是让人觉得不自在。许溯的性子真是奇怪,一点儿都不像许夫人,似乎也不像是那个磕头救儿子的许老爷。
许溯哀怨地看了眼张清妍,“大仙才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很快就要离开了,我想多陪陪大仙。”
“我不用你陪。”张清妍果断拒绝。
许溯的表情愈发惆怅凄婉,像是被母亲抛弃的委屈孩子,又像是被负心人推开的深情女子。
张清妍揉了揉额角。
慧能噗嗤一笑。
姚容希清了下嗓子,问道:“你和你二师兄熟悉吗”
张清妍精神一振,顿时想起来姚容希对她说过的事情。
慧能愣了愣,“二师兄”他露出惋惜的表情,“二师兄和我接触不多,寻常时候都是大师兄教我,三师兄会和我多说些话,二师兄他像是谪仙。说起来,二师兄那时候是同你父亲交好,两人经常对弈。”
慧能好歹也是诚王,没有沉迷在神怪之事前,也像一般世家子一样,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事物均有学习。下棋,他懂,不精通,看过慧空和姚诚思对弈,只觉得两人棋力不凡。两人对弈时候的场景也很是令人神往一位是谪仙,一位是浊世佳公子,均是人中龙凤。
许溯觉得奇怪,“谪仙”一边问,一边就看向慧能的脑袋。
慧能没有剃度,留着发,但慧空是剃度了的。一个和尚和谪仙怎么都扯不到一块儿去吧要说是佛法无边的高人,那还能让人接受。
慧能解释道:“你没见过二师兄,虽然他是僧人,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仙人。说实话,我觉得二师兄更应该拜入道门。唔他和大仙有些像。”慧能视线在张清妍的眉眼间打了个转,“和现在的大仙像。五官不一样,但,怎么说,就是觉得很像。”
张清妍笑而不语。
若是她和姚容希的猜测没有错,慧空也受天赐,有天赋异禀,那就是和张清妍、和每个张家人的情况一样。张清妍原本身魂不一,虽然阴阳眼能用,但给人的感觉平平无奇,现在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气息就泄露了出来。慧能有这样的感觉不足为奇。
“他是不是有些特殊的能力”张清妍问道。
慧能毫不隐瞒地点头,“是,和御史黄家的那位黄公子类似,不过也不一样。二师兄没说过他是怎么知道天机的。”黄公子是莫名其的“一看便知”,总归是看过人才能知道,但慧空不是这样,他看到的似乎不是某个人的将来,而是一段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