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宿走后,傅时牧将桌上的纸包舀过来打开后嗅了嗅,神色了然的叹了口气。
他一抬头,见小白盯着他。
“你又打什么主意呢?虽然我听不大明白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能让你这浑球说放弃就放弃的人或事,老娘至今还没见过呢。”
傅时牧沉默不答,只轻轻捏着那纸包,出了一会儿神,才苦笑道:“放弃了便是放弃了。没什么原因。”
小白古怪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纸包,道:“那是什么东西?”
傅时牧嘴角弯起一道无奈的弧度,“喜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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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晏伏在高大的灌木后,耳听着锐响阵阵,砍杀声遥遥传来,她凝起眉头道:“不晓得这番佯攻三叔能支撑多久。”花晏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对李草道:“这边走吧。”
李草跟在花晏后面,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枕焰山庄大部分人马被楚三生那边吸引了去,花晏也舀捏不准裘不归多快能识破她的计策。
夜色深沉,花晏一身黑衣,溜着墙根便潜入了枕焰山庄。
走着走着花晏蓦地停了下来,李草差点撞她身上。
“怎么了妹子。”李草打了个呵欠。
花晏转过身,脸上蒙着头巾看不清表情,不过她的声音颇为犹豫:“草哥,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李草道。
花晏坦诚道:“说不上来。”
李草:“…”
“其实从裘不归抢了我的短剑开始我就觉得自己像在被人牵着走,有意要把我引到枕焰山。”花晏道:“那晚在枕焰山为什么裘不归偏巧就知道我在他小妾的庭院?”
“你怀疑纪怀宿?”李草问。
花晏神色复杂道:“没有。怀宿是不可能泄露我的行迹的。”
李草笑道:“妹子,你的人马也打到了枕焰山下,你自己也是一身夜行衣要去劫囚,结果你半路停下来说‘草哥,我满腹质疑’,你真是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花晏脸色白了白,继而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可我还是甘愿被如此牵着走。”她一咬牙,转身贴着墙猫着腰一声不吭的走了。
李草赶紧跟了上去,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隔了很久,花晏的声音才从前面低低出来:“这是我唯一接近真相的方式。”
找到纪怀宿的所在花晏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枕焰山地牢甚大,虽然有地图在手,但还是差点绕进去迷了路。
花晏一边走一边喊着纪怀宿的名字,她甚至不用去管那些地牢看守,因为她只负责找人,而李草则难得的抽出了袖子里的刀,干脆利落的割了所有看守的喉咙。
花晏从来舀不准李草什么时候愿意救人,什么时候不愿意,总之李草常说他不会因为纪怀宿是他弟弟他就会主动伸出援手,也不会因为傅时牧是他的得意下属他就会撇下花晏去找傅时牧的所在。
当花晏出现在纪怀宿的视线里时,纪怀宿正坐在石床上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难怪我叫你半天你听不见,竟然这个时候观禅入定。”花晏叹气,挥剑砍了几下拴在门上的铁链,除了多了几个豁口,铁链半点没坏。
李草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夺过花晏手里的赤焰剑,猛的朝铁链震去,眨眼铁链便断成两截,“这叫内劲,懂不?”李草炫耀的朝花晏挤了挤眼。
一个叱咤黑道武功盖世的老大跟一个只有二流身手的女子炫耀内力,花晏连反驳的心思都懒得有了。
花晏抢回短剑冲进牢房,摇了摇纪怀宿的肩,“怀宿怀宿!”
片刻后纪怀宿睁眼,花晏看得出他情绪有些不佳,因为只要纪怀宿在观禅的时候被人打扰,醒来后免不了会黑着一张脸。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纪怀宿侧过脸看向花晏的时
候,眼里竟然全是笑意。
纪怀宿听着远处隐隐的杀声,伸指擦去花晏脸颊不经意蹭上的灰,“你竟然去无色山庄搬救兵了。”
“是啊,从此后我就跟枕焰山杠上了。”说到枕焰山三个字的时候,花晏的声音不自觉流露出深深的厌恶,“快走吧,这破地儿你还想呆到什么时候。”花晏拽起纪怀宿的手将他拉下床就往外跑。
“在地牢呆了这么些时日,模样还是如从前那么规整,啧啧。”花晏不忘抽空打量着纪怀宿,接着冲守在门口的李草道:“喏草哥,怀宿就交给你了,你要安全带他下山。”
李草皱眉道“你要一个人去救傅时牧?”
花晏点头道:“怀宿不会武功,我总不能带着他去救人吧。”
李草两手一抱,瞥着纪怀宿:“我没意见,不过这家伙跟不跟我走我就不确定了。”
纪怀宿没看李草,他略一忖度道:“好吧。”
李草诧异道:“你开窍了?”
纪怀宿斜了他一眼,“你带我到半山安全处就折回来找小晏。”
李草意味深长的看着纪怀宿无表情的脸,蓦地淡笑:“随你。”
李草带着纪怀宿离开的时候,花晏看到他突然跑到自己这边,然后把嘴巴贴近她耳朵压低声音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救傅时牧,让他自生自灭,不费力就把仇报了。”
说完李草也没等花晏回话,两眼一翻摇头晃脑的就走了,留下花晏一个人愣在原地,神情复杂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66.傅时牧和小白在石床上对坐着。
傅时牧长长叹出一口气,“我的天,你连娇喘连连都不会?”
小白涨红了脸,怒道:“明明是你要求太高!”
傅时牧扶额,“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受伤后因为疼痛而忍不住呻/吟的情景。”
小白头一扭,“想不出来!”
傅时牧摊开手掌,里面是用纸包包好的喜春散,“难不成你我各一半?”
小白刚刚褪去的猪肝色瞬间又涨了回来,正要破口大骂,忽然呼吸一屏凝神静听,接着玉手一伸,抓住傅时牧的肩膀就把他拉到自己身前,两只胳膊死死的抱着他,然后把头抵到了他的颈窝。
傅时牧吓了一跳,心想我没喂你吃喜春散呢你就这么主动。
傅时牧下意识去掰小白的胳膊,却听小白贴着他耳根道:“你女人在往这边走!”
傅时牧一怔,随即抱住小白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变被动为主动,“都是男人抱女人,哪来女人抱男人的。”傅时牧轻声嗤笑。
小白抬眼对上傅时牧似笑非笑的眼,涌到喉头的骂声尽数咽了回去,她凌厉惯了的神色竟不自觉的带上了三分女儿家的羞涩。
花晏手握短剑朝地牢内圈走去,一路竟然没遇到什么棘手的看守。没走几步,忽听得里面隐约有奇异的声音传来,她不由放轻脚步,蹑足前行。走到拐角处,她慢慢探出头,于是看到了傅时牧正一手圈着小白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脑袋,埋头吻着小白雪白纤细的颈。
很久以后花晏问傅时牧那晚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在吻她,傅时牧十分无辜的说真的没有,我只是低头死死的咬着她的衣领拽来拽去。
傅时牧是背对着花晏的,他忍住了回头的冲动,握在小白腰间的手不轻不重捏了她一把,小白不由自主叫了出声。
这一声叫的傅时牧颇为满意,不过他并没有满意多久,就听得一阵叮铃哐啷,再就是一股刺鼻的烟味满眼开来。
花晏一脚踢翻了门口的火盆,炭火碰到干燥的茅草上瞬间燃了起来。
花晏站在一片火光中冷冷道:“滚出去再亲,小心被烧死!”
傅时牧这才摆出一副慌张神色从石床上跳了下来,“小晏…”
花晏像没有看到她,她抽出短剑用力砍着铁链,神色越砍越尴尬。
“她还真是可爱。”小白看了眼傅时牧,不由分说抢过赤焰剑,“咔咔”两下就将铁链砍成数截,“这剑真不错。”小白恋恋不舍的将短剑还了回去。
短剑入鞘,花晏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们走吧。”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听不出喜怒,冷硬的像一块铁板。
花晏走得很快,烈火在她身后越燃越旺,她耳听着哔剥的燃烧声,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她就那么边走边哭,泪水蒙了双眼就随意伸手往脸上抹一把。四下此起彼伏的喊啥声和冲天的火光无法盖住她的哭声,她没有委身在暗处,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在枕焰山庄里横冲直撞。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绕到后山小径的,她只依稀记得朦胧泪光中,那些举着刀朝她砍来的人,都会突然倒地,喉咙处鲜红的血液从一条极细的伤口里汩汩流出。
她踉踉跄跄的冲进后山无边夜幕中,冷风在她耳旁呼啸,没走一会儿,她骤然间停步拔剑回身,猛的刺了出去。
剑尖消无声息的没入了对面那人的左肩。
“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握剑的手止不住的抖,花晏嘶声叫道。
傅时牧低头,看着刺入肩头的剑尖,鲜血慢慢渗出,晕染出大片罂粟花般的暗渍。他抬头,冲花晏笑笑:“是我害了你,你本就应该杀了我的。”
“你以为我不敢?”花晏猛的将短剑又向前递送了一分。
傅时牧笑意更深,他甚至感觉的到冰冷的短剑在他的血肉中止不住的颤抖。
“这样杀不死我的。”傅时牧道:“我给你个机会。”他伸出手,抓住赤焰的剑身,猛的将剑从伤口处抽出,然后扳过来将剑尖指向自己的心口。
“刺这里。”他轻声说,仿佛声音大了会吓到她。
花晏下意识想抽回短剑,却发现傅时牧死死握着剑身,纵是手掌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
“放手!你这混蛋!”花晏怒斥。
傅时牧依言松手,“我要你杀我,你又不杀,难道是你打算宽恕我了?”
“滚!”想起傅时牧抱着小白那情形,她恨不得吐他一身口水。
傅时牧一动不动,神情渐渐变冷,“我问你,那日在青州你被小丁下药迷倒,梦里你在浮屠山看到的男人是不是纪怀宿!”
花晏迷惑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时牧向前半步,死盯着她,厉声道:“我只问你是不是!”
“是他!”花晏被傅时牧凌厉的目光看的心头火起,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傅时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猛的将她拽了回来。
花晏被他拽的一个趔趄,更是大为光火,“你还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原谅你了?哈哈你想得美,我会先杀了裘不归再找你…”
她没说完,剩下的声音尽数消散在他的唇舌之间。
傅时牧不由分说的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怀里,力道大的似乎要把花晏嵌进自己的身体,他双目微敛,寻着花晏的唇瓣便狠狠的吻了过去。
他像是在用力吻着她,又像在噬咬着她的唇。花晏一惊之下蓦地感到自己下唇一阵钝痛,她憋足了力气去推他,他却手掌死死钳着她的脖子,叫她半分动弹不得。
花晏感到脖颈处湿黏黏一片,那是他手掌的鲜血。一阵风过,后颈的沁凉一直冷进了她的心里。
慌乱之下,她费力的抽出一只手,朝着傅时牧受伤的肩膀狠狠捶去一拳,傅时牧吃痛的闷哼一声,松口喘着粗气冷笑道:“佛子是吧?是啊你们上一世便有缘,我是自不量力的局外人,我留不住你这就是我的命!”
花晏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也忘记了从他怀里挣扎出去,“傅时牧,你发疯了?”
“算是吧,疯子的话你肯信吗?”傅时牧垂首深深看着花晏的双眼,一眨不眨的。
恍惚间,他目光中噬骨的悲伤纷至杳来,重重将她包裹其中,花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忘了她原是想给他一耳光然后狠踹他一脚转身就跑的。
“你还没回答我,你信不信我?”
花晏怔怔的看着他,呼吸间全是淡淡的血腥气。
许久,她嗤笑:“你要我信你什么?”
傅时牧眯起眼,将自己的额头抵上花晏的额头,“你不是想知道谁杀了你爹吗?好,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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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怀宿拢着袖子站在树下,身前是蔓延的烟火,无色山庄的人马正迅速撤离,楚三生焦急的催了几次。
“找了好几次了,都没有看到大庄主。”习惯性的,楚三生还是称花晏为大庄主。
“等。”纪怀宿只说了一个字。
楚三生眉头拧的很紧,他一跺脚,转身离开。
“等不到的话,我就将这枕焰山夷为平地。”依稀间纪怀宿说了这么一句,只是楚三生已去得远了,听不见了。
长风狠狠的灌着纪怀宿的宽袍,远远看去如夜幕下盛开的紫莲。
不一会儿,弥漫的灰烟中一个娇俏的身影快速奔来。
纪怀宿的眼神透着如刀锋般犀利的光芒,他看着那人快速行近,片刻后便站到了他的身前。
“怎么是你?”纪怀宿的目光越过小白,又向远看去。
“不用看了,你等的人不会来了。”小白哼了一声,“我就是来告诉你,你的喜春散成功的伤了花晏的心,那丫头被刺激的不知所踪了。”
纪怀宿面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如果傅时牧真的对你用了喜春散,你还会脸不红心不跳的跟我说这些吗?”
小白咯咯笑了一会儿,道:“你挺懂女人的嘛。你说得没错,傅时牧的确没对我用喜春散,他用到了花晏身上。”
纪怀宿眉目间神色瞬间像结了一层冰霜,“你说什么?”
小白故意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顿道:“傅时牧对花晏用了喜春散。就这样。”
纪怀宿万万没有料到傅时牧会走这一步,他一把捏住小白的肩头,五指深深陷入,“小晏在哪!”
小白一把打掉了纪怀宿的手,“不知道,说不定寻死去了。”
纪怀宿不再理她,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手指粗细长短的东西,燃了火折,那东西接触火焰后迅速飞出,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继而炸开蓝色的烟花,很小,却弥久不散。
磷火?小白讶异。这东西是组织里常用来紧急召唤人手的,虽然短小,但制作极其复杂,除非是组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普通人是不可能拥有这玩意的。
纪怀宿放了磷火后,拽了缰绳翻身上马,理也没理小白径自离去。
小白长叹一声,疲乏的席地而坐,“浑球,剩下的就看你了。老娘放着舒适日子不过,就跟着你瞎折腾了。”
“小姑娘,给老子卷个烟卷吧,你不在的时候老子只能背烟锅。”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把小白吓了一跳,她不由抬头看去,看到李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到她身后,他俯身,她仰首,眨眼后小白打了个激灵,翻身狼狈的咳了一会儿,忙不迭唤道:“老大…”
67.天问寺的智相大师上完早课,看着弟子们个个散去后,一个人留在大殿里没有离开。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秋冬时节,天总是亮的很晚。
智相法师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向来喜欢在早课后独自在大殿里呆一会儿。
不过今天他能享受的平静着实短了些,智相微一侧目,便看到两个人影安静的杵在门口。智相不由转身,于是看到了静立在门边的女子。
当然,女子后面还不声不响的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青衫翩然,负手叹道:“要出家也找尼姑庵,你跑这里做什么?”
花晏一言不发迈步进门,双手合什道:“大师,你还记得我吗?”
智相起身回礼:“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数月前前来听闻辩经的那位?”
花晏点头道:“是我,大师说如果我遇到了困惑之事,您会指点一二,我…”
智相白眉微动,细细看了眼花晏,“施主可是想起了什么?”
花晏想了想,道:“您且稍等。”她转过身走上前将傅时牧推了出去,“在门外等我。”然后将大殿木门一合,把傅时牧诧异的脸隔绝到了门外。
大门“咣”一声关上后,傅时牧看着朱漆的木头着实愣了一阵。
他看得出花晏的神色有些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因为花晏一直不愿意跟他讲话。
从枕焰山到青州,一路上花晏鲜少开口。
傅时牧也是不言不语,他知道花晏有自己的分辨力,可他却总从心底生出一阵阵无力感。
傅时牧轻叹一声,负手转身踱步到台阶边坐了下来。远远的,地平线处似被晕染了一笔橘色。“天都没完全亮呢。”没日没夜的奔波,傅时牧就是铁打的此刻也有些熬不住。他甚至有些佩服花晏,竟然没有累晕过去。
傅时牧靠着身侧的石柱,慢慢合上眼,尽管浑身疲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偶尔的,一两个比丘从他身边走过,他都会猛的睁眼,以为花晏出来了。可每每他睁眼都会失望,他等了很久,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再到晨起的旭日将他沉默的背影拉得老长,可是那扇朱门始终没有打开。
傅时牧凝眉起身,踱到大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推门,手才伸出去,继而又迟疑的收了回来。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他感到自己胸中似乎蹲了一只长着利爪的怪兽,时时刻刻都在用尖锐的指甲挠着他的心。
没来由的他就害怕了起来。他承认走了一招险棋,一步错,满盘皆输。
傅时牧猛的推开大门,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智相法师静坐在蒲团上,手拈佛珠,一心不乱的低声诵着佛。
傅时牧心中一凉,顾不上礼节,脱口便问:“大师,那姑娘呢?”
智相闻言,睁开眼,却并没有回身,“阿弥陀佛,那女施主已从侧门离开。”
傅时牧忙问:“走了多久!”
智相估摸了一下,道:“约莫小半个时辰前便离开了。”
尽管清晨寒凉,傅时牧紧握的双拳却开始微微沁出细汗。他努力平复着自己情绪,正要夺门去追,忽的像想起了什么,三两步冲到智相身侧道:“大师,她…她问了你些什么?”
智相缓缓抬头,见傅时牧一脸焦灼,只是淡笑道:“不可说。”
傅时牧像被浇了一头凉水,他沉默,蓦地抬眼:“她真的是佛子吗?”
智相笑:“人就是迷途的佛,你说呢?”
傅时牧摇摇晃晃站起身,他抬头看了一眼大殿上宝相庄严的佛陀,一言不发的出了门去。
他不知道花晏去了哪里,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独自离开。若是这招险棋真的将她逼的看破红尘,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或许于她,应是欣慰,于己,则是哀凉。
他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才一出天问寺的大门,一道紫色的人影急速闪了过来。傅时牧看着来人伸手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一股大力将他推得直直后退,背脊狠狠撞到了身后冰冷的石狮上。
“咳…”傅时牧被铁钳般的手掐得止不住的咳,却又咳不出来。
“你来晚了,纪大军师。”傅时牧笑了。
纪怀宿根本不听他说,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厉声问道:“小晏人呢?”
傅时牧摊手,“走了,别问我去哪,我不知道,你应该去青州的尼姑庵找找。”
纪怀宿冷笑:“你不是一直跟着她的吗?怎么可能让她从你眼皮下溜走?”
“信不信由你,你可以去问智相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对了,小晏还与他谈了很久呢。”傅时牧十分好心的给纪怀宿指着方向。
纪怀宿却根本没有放开手的意思,依旧掐着傅时牧的脖子,“我会去找小晏的,不过你得先死。”
“随便你。”傅时牧没有抵抗,他的脸色已经有些惨白,“纪怀宿,其实你根本不配对小晏说爱,你那可怜的感情只是占有。”
“闭嘴。”纪怀宿不屑道:“你呢?对小晏用喜春散能有多高尚?”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然不过一草芥。”傅时牧突然就大笑起来,“我告诉你,小晏如果真的开悟了,你杀多少人都挽回不了她!不过你好像也没人可杀了,你连她亲爹都杀了,她身边最亲密的人都被你杀了个干净了,去杀楚三生?刘十八?继续嫁祸给她?你错了,她若真的开悟得道,就根本不会在意你的嫁祸,她只会可怜你怜悯你!你激不起她的恨意!因为你太渺小了!渺小到在她眼里和世间万物没有一丝差别!”
看着掌下毫无求生意志的傅时牧,纪怀宿心底渐渐生出一丝凉气,他有些慌,傅时牧的这种反应就好像花晏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只要能留住她,我杀多少人没有关系,没错,她会痛苦,会彷徨,但只要我在,她的人生始终会存有一线光芒,没有神,没有佛,有的只是我!是我纪怀宿!”
傅时牧感到自己脖子上的手猛得收紧,他的脸上缓缓升起一丝奇异的笑容,他抬手拉住纪怀宿的手腕,给自己争取了片刻呼吸的时间,“我知道你很着急杀我,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告诉你。”
“你说。”纪怀宿漠然的看着自己掌下那个将死之人。
“其实那日在囚牢,我是骗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小晏,从没有。哪怕她真的不属于你,不属于我,哪怕她真的突然有一天会匍匐于佛陀的脚下,我都不会恐惧这一天的到来。”傅时牧平静的眼眸暗暗浮动着最牢不可破的执着,“我能得到她,就给她幸福,我得不到她,就护她一世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