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的时候,小白清楚的看到傅时牧那一刻的神情,凝滞如冰冷的雕像,而他眼里所有的光芒都似是碎成了千丝万缕。
他紧闭双唇,沉默了许久后,才吃力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当年你殚精竭虑要帮雇主干掉的仇家,正是无色山庄。”小白依旧冷着脸。
傅时牧一向清明的眸子此时闪过的全是慌乱和不安,他抽出信,努力平静着自己那双微微有些抖的双手。
“不对,雇主给的仇家资料里,分明注明了辛未庄庄主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傅时牧“啪”的合上信纸,凝眉道:“也正是因为资料里写的是儿子,我才罗列出如何让辛未庄内讧分家的各种方法。如果是女儿的话,我那些方法很多都行不通的。”
小白笑了,却笑的很冷淡:“你忘了吗,这只是初步试探的合作,雇主隐瞒个别真相以保护自己的身份,并不违背道上规矩。”
傅时牧负手沉默,微垂着头,缓缓迈着步子,似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事。
“也就是说,其实从花远苍被杀开始,一系列的阴谋,都是依照我的策划?”
小白没有插话,因为她看得出,傅时牧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傅时牧终于驻足,眯起眼看着远远的山峦,“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小白见他半晌不言,这才慢慢道:“杀了辛未庄主,嫁祸给二把手,让辛未庄主的儿子和二把手内讧分家,听上去很像花晏曾经历过的,是不是?只不过花晏是个女子,不像男人那般有过强的权利欲,所以虽然仇视二庄主,但也不是容不得他。”
傅时牧先是无言的点头,继而又摇头:“话虽这样说,可…可我直觉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只是太久前的事了,难以想出哪里不对。”
小白踱到傅时牧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道:“其实自从雇主知道你逃走后,没多久我们就接到了解除契约的信。也就是说,对方最终并没有和我们合作。”
傅时牧诧异的挑了挑眉峰,不由追问:“你说什么?撤销了契约?那这计划…”
“这计划并没有交给雇主。”小白打断道。
傅时牧这下彻底糊涂了:“既然没有流传出去,为何之后无色山庄发生的事,却和我这信里交代的就算没有十分契合,也有七八分相似呢。”
小白垂下眼去看自己的脚尖,淡淡道:“你想知道?”
傅时牧失笑:“这个时候你还卖关子?”
小白抬头:“因为是我做的。”
傅时牧怔住。
小白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着傅时牧因为太过惊讶而有些苍白的脸。
“是我做的,你要把我交给你心爱的女人,让她手刃仇人吗?”小白歪了歪脑袋。
傅时牧沉默的看着小白,许久,他缓缓握住小白的手,轻轻拿了开去。
小白黯然的扬了扬嘴角。
“我不会的。”傅时牧道。
小白抬眼,眉目间既是诧异又是欣喜。
“别试探我了。”傅时牧浅浅的叹了口气,“其实你隐瞒了很多内情,对不对。”
小白转身,背对着傅时牧,想了一会儿才道:“是啊,还是被你猜到了。”
傅时牧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如果雇主亲自取消了契约,我们是绝不能擅自插手对方的任何恩怨的。所以你一定是奉命行事,不然做出这种违背道上规矩的事,你不自裁,老大也不会放过你。”
“是啊是啊,就数你傅时牧的脑袋最好用,我的确是奉命行事。”
傅时牧蹙眉:“老大的吩咐?”
小白想了想:“也对,也不对。”
“怎么说?”
“老大自始至终只吩咐过我一句话。”
傅时牧凝神静听。
“他说,即便我发现你的谋划有所泄露,也不许做任何追查,甚至…”小白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的身影仿佛被草原上摧枯拉朽的风吹得摇摇晃晃。
傅时牧等了一会,仍不见小白继续往下说,他缓步走到她面前,见她正撇着嘴像在犹豫着什么。
“在想要不要告诉我真相?”
小白仰头道:“这难道不是真相吗?谋划是你留下的,没错吧?所有阴谋也是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实施的,没错吧?即便真的有内部,你傅时牧也脱不了干系,这也没错吧?”
傅时牧只是平静的看着小白,面色丝毫不变,“就算如此,我也要知道全部真相。”
小白一摊手:“我也希望自己能知道全部真相。”
“那至少你也要把你所知道的先告诉我,不是么?”
“当然不是。”小白说。
“为什么?”
“因为相比另外一件事,真相对你而言就会变得微不足道。”
傅时牧不语,眉间却挂着淡淡的不以为然。
小白慢慢的扬起头,声音如飘渺的风:“我来前得到消息,你的心上人不久前遇到马贼,受了重伤,恐怕活不了了。”
50. 一个月后,花晏终于再次启程前往枕焰山.]
当然这次身边多了个纪怀宿。
其实有纪怀宿陪同,花晏并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可如果纪怀宿和李草两个人一起同行,她便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花晏提出过一次让李草回去,这次就算他成功完成任务。但是李草说什么也不答应,花晏也就作罢。
对于李草的死皮赖脸,纪怀宿从来不掩饰他内心深深的反感。
“狗皮膏药一样。”知道李草要随行时,纪怀宿冷冷一甩袖,臭着脸就走了。
李草一点儿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哼着小曲,还是那天的什么美人怀里抱柔荑手中握。
花晏听他那么唱着,不由又想起破庙那晚,现在想起,又觉得恍然如昨日。
“喂,小晏姑娘。”李草蹑足跟在花晏身后,环顾了下四周,见纪怀宿不在,于是贴了上去。
“什么事?”花晏似乎心情不错,静养月余,也显得气色大好。
“有一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李草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
花晏驻足,回头看他:“什么问题?”
李草典漆般的眼珠转了转,道:“你要等的人是那个喜欢摆臭脸的人吗?”李草朝着纪怀宿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花晏笑:“什么我要等…”蓦地,她怔了怔,似乎才明白过来李草在说什么。
去告诉小丁,说我…等不了他了。
等不了他了。
他?花晏依然笑着,可那笑容看在李草眼里,却像枯萎的柳絮,毫无生气。
有那么一瞬,李草突然就后悔了,他觉得这玩笑其实一点也不好笑,明知故问什么的也无趣的紧。
花晏牵着马,背后是木叶萧萧,她的眉眼她的笑,如同这晚秋一般萧索。
“不是。”她说,然后牵着马走过李草身旁,径自离去。
“我知道你在等谁。”李草忽道。
花晏外衫下纤瘦的背影明显颤了颤,她回头,抛给李草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草哥,你说的十句话里,有几句是真的?”
“哈哈看你这话说的,当然句句十足真金!”
“是吗?那你是几级游侠?”
“当然是五级。”
花晏终于失去耐性,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就你这点本领,五级?我看是根本没级。难怪你老婆时不时得整治你。”
“莫要岔开话题。”李草摆了摆手。
话间顿了顿,李草的眉梢微微飞起,“你要等的是傅时牧吧?你以为我不知道?”
傅时牧.]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三个字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去多想。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心口处的伤,那里曾被箭贯穿,那一瞬仿佛连冷风都穿过了她的灵魂,很疼。尤其是想起傅时牧的时候,心口处真是从里疼到外。
“你是怎么知道的?”花晏蹙眉。
“喏,我怕你撑不下去死掉,所以去了趟青州替你传话,顺便从小丁嘴里套了点话。”编谎言这种事对于李草的确是信手拈来。
一想到小丁那个大嘴巴,花晏倒真是对李草的谎言相信了七八分。
“知道就知道,再敢提的话我打烂你的嘴巴,看你以后打架还怎么上嘴咬。”花晏哼道。
李草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他移开目光看向花晏身后空荡荡的天空,空的连一丝云彩也没有。
“不要太悲观。”笑声戛然而止,李草淡淡道。
花晏一怔,“什么悲观。”
李草道:“其实你只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但这并不代表你看到的就不真实。”
“你在说什么?”花晏一头雾水。
李草挠了挠头皮,“好吧,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花晏并不愿意和李草纠缠这个问题,她微垂着头,半是迷茫半是深思的转身离开了。
李草一个人默默的在原地呆立了片刻,然后拍了拍身旁黑马的脑袋,“挺有意思的小丫头,是吧?”说完,李草飞身上马,如平地里卷起的狂风,带着一股疏狂的不羁,纵马前行。
花晏远远的看见纪怀宿端坐在马背上缓缓前行,似乎在等着花晏他们。
“不想了,无论如何,先把剑夺回来才要紧。”花晏轻轻摇了摇头,努力将傅时牧的脸从脑海里挤了出去。
纪怀宿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拽了拽马缰,回过身来。
“包裹给我。”纪怀宿伸手。
花晏毫不气的把背上的包裹甩给了纪怀宿,说:“我就不跟你气了。”
纪怀宿的脸上露出一丝软软的笑,很显然对于这句话他十分受用。
不过纪怀宿拿过包袱,只是挥了挥手,毫不气的丢给了一旁的李草。
“你们很熟吗?”花晏用眼神询问纪怀宿。
纪怀宿只是冷冷的瞥了眼李草,满脸写着“谁会跟他很熟”。
李草并没有抱怨,只是接过包袱后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眼里全是戏谑。
结果半天后花晏就发现李草手里的包袱没了踪影。
“包袱呢?草哥?”花晏跳到李草身前围着他绕了一圈,又惊又急。
李草道:“噢…到了枕焰山的地界,会有人送过来的。”
花晏眯起眼,上上下下看了李草三遍,“其实草哥,如果你真弄丢了包袱我也不会打断你的手的。”
李草笑呵呵的拍了拍花晏的肩,还没开口就感到纪怀宿两道冰箭似的目光扎向了他搭在花晏肩上的狼爪,“这你就不懂了,天下游侠是一家,关系网是密布的,托个朋友先运送过去,也省的旅途劳顿。”
纪怀宿只觉好笑,明明是自己懒得背丢给了下属,这风无尘的脑子里真是什么样的理由都可以信手拈来。
花晏半信半疑的拍掉了李草的爪子,给茶庄小二丢了茶钱,出了门去。
纪怀宿跟在后面,路过李草的时候突然停了步,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他拢起绣着紫色莲花的宽袖,目不斜视,“风无尘,我已经不确定自己能忍你多久了。”
李草背着手,摇晃着脑袋,不疾不徐道:“等你忍不住了,我就把你做过的那些事,全都告诉花晏。”
“哈哈,”纪怀宿仰首大笑:“随便你。”
从青州到枕焰山谈不上有多远,紧赶慢赶十来天便会到达。这十来天花晏过得谈不上有多别扭了,只要纪怀宿和李草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气氛就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花晏对此很少注意,因为自从进入道枕焰山的地界后,她更关心怎么能顺利的从裘不归手里讨回赤焰剑。
花晏支着脑袋,坐在酒楼临街的包厢内,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嫉妒枕焰山,竟然占着这么富庶的地盘,还时不时跟无色山庄抢饭碗,想想她就心里窝火。
“太过分了。”花晏用筷子狠狠敲了敲桌子。
“怎么了?”纪怀宿问。
“明明地盘比我们大,竟然能厚着脸皮年年喊着重新划地界。”对于男人的野心,花晏的确不能理解,她手里的筷子被她敲的当当响。
李草头也不抬,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吃肉。
纪怀宿听她一口一个“我们”,想说什么,却又继续保持了沉默。
相反的,李草却突然开口了:“妹子,不如先想想怎么讨回你的东西,是正大光明的要,还是偷偷潜入山庄去取。”
这些天来对于李草毫无节操的乱认妹子,纪怀宿已经从冷嘲热讽渐渐变成了充耳不闻。
李草见花晏没答话,叹了口气,垂下头,扒拉了两口碗里的饭,又道:“我觉得裘不归应该会买你这个大军师的面子。”他低着头,话却是冲纪怀宿说的。
“别想太多了,只是取一个剑罢了。”纪怀宿不动声色的拖长了那个“取”字,他没看李草,因为话明显是说给花晏听的。
花晏缓缓放下筷子,默默的沉思着。
很久很久,她问:“以无色山庄的名义吗?”
纪怀宿抬眼:“怎么?”
花晏起身,走到窗边,手指在窗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我和无色山庄已经没关系了。”过了一会儿,她说。
纪怀宿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当无色山庄欠你的。”
“什么是‘就当’?”花晏哼道:“无色山庄的确欠我,所以更加不能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来偿还。更何况我已经不是庄主了,这么做只能徒增人家嗤笑。”
“嗯嗯,甚是甚是。”李草边吃边点头。
如果李草不是风无尘,纪怀宿一定会无所谓自己形象,伸手把李草的脑袋按进碗里。
“可是如果硬抢,我们肯定是羊入虎口。”花晏为难的靠着窗栏。
李草丢开碗筷,道:“妹子,你可以考虑用我欠你的那个人情来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纪怀宿拢着袖子,像一尊佛一样静静坐着,他没有开口,因为他深知如果李草愿意的话,明天早晨枕焰山山庄就会像不存在一样被夷为平地。
所以纪怀宿不得不承认,李草是个非常强大的靠山。
可是花晏却说,算了吧,裘不归你是咬不动的。
李草的脸色白了一阵,又青了一阵。
纪怀宿破天荒的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草,眼里全是“这我可帮不了你”的戏谑。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纪怀宿怔住了。
他看到花晏依旧是依在窗前的姿势,可整个人都像是没了魂魄。
她站在那里,看上去轻飘飘的,仿佛一阵大风刮过,她就会像柔软的云萝一般被连根拔起。
花晏并不知道纪怀宿正在担心的看着她,因为此时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不远处的街边,一身青衣随风飞浮。他有一双琥珀般明亮且温和的眼睛,他的目光曾仿佛带着万千星辉般温柔的笼罩着自己。
可那些都是曾经了,因为他此时眼里看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花晏缓缓将手从窗沿处拿下。风太大太冷,吹得她手指冰凉。
她转过身,发现纪怀宿正在看着自己,于是笑笑:“你刚说什么?”
纪怀宿不动声色的抿了口手里的茶,“我说,别站窗口,风大。”他淡淡道,虽然他刚才并不曾开口。
“嗯。”花晏最后朝窗外望了一眼,目光尽处,青衣男子从线绳上取下一支银钗,轻轻插在对面女子的发髻上,银钗在软软的阳光下发出令人心碎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俺把小傅放出来了吧╮(╯▽╰)╭
接下来就都交给小傅了握拳!
51. 傅时牧将银钗从线绳上取下,轻轻插在小白的发髻上,银钗亮闪闪的坠子绕在他的指尖,泛着冷冷的光。
他忽然就想起花晏发间那朵艳如业火的红莲,然后是她的眉眼,她的笑,还有她受了委屈总是一副不知觉的样子。
傅时牧走神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不觉有些痴了。
小白抬眼,迎着傅时牧眼神,然后“啪”的一巴掌打掉了他滞留在自己发间的手。
“老娘没心情买了。”小白拔了钗子丢回摊子上,哼了一声就走了。
傅时牧反应过来后,赶紧跟了上去。
“你看,我再顺从也抵不过你的喜怒无常。”傅时牧背着手走在小白身侧。
小白原本也不觉有多气愤,听了这句话后反倒觉得一股怒气掀翻了天灵盖:“我喜怒无常?我有喜过?”
傅时牧摸了摸下巴,“似乎的确没有,好吧我认错。”
从漠北到枕焰山下的枕焰镇,傅时牧的表现的确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因为对傅时牧来说,小白的要求的确很高。出了漠北的时候,小白说只要这路上你把我当成那姓花的小姑娘一样好好疼爱,我就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真相。
于是傅时牧犯难了。
“我没有疼爱过她。”傅时牧说。
“少扯淡!”小白一脸凶悍。
“是真的,因此我也很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去疼她爱她。”话罢,他紧抿双唇,再也不发一言。那日无论小白怎么威胁他,他都只是无声的笑笑,然后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萧索孤单的背影。
此时小白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忽的就想起了那天,许是怕再把傅时牧逼的不说话了,她的口气明显软了一些。
“傅时牧,我知道你始终把我当男人看待。但无所谓,我小白也算曾经被人深爱过。虽然那是曾经了。”
傅时牧神情微变,他想起了那个胖子,或者说,是死胖子。
“饿了吗?”傅时牧勉强笑笑,“天色不早了。”
深秋时候,天色总是黑的很早。
几杯酒下肚,傅时牧吐出一口淡淡的酒气,斜眼看着小白抢过自己一口没动的面,一边吹气一边大口吞咽。
“到枕焰镇了。”傅时牧试图提醒着她。
“我知道。”小白口齿不清道。
傅时牧手指轻轻搓着酒杯,看上去有些发愁。他看了看杯里的酒已见了低,正要去添,忽觉指尖擦过一丝劲风,“嘣”的一声,一只羽镖斜斜扎入木桌正中。
“来消息了。”小白脸都没抬一下。
傅时牧“嗯”了一声,然后摘下羽镖上附着的纸条,打开来扫了一眼,半天没有说话。
小白推开空了的碗,见傅时牧神色叵测,拈起那纸条垂眼看去。
“云雀无恙,已至枕焰镇,两男子随行。”按道上的规矩,传消息的人是不会直接写出目标人物的姓名,以防消息泄露。
“两男子?不是只有一个游侠吗?妈的谁传的消息,不明不白的糊弄老娘,回去少不了查出来让这混账跪堂钉。”白老大四下找了一圈,没看到竹签剔牙,随手折了一只竹筷勉强凑合着用。
“还有一个应该是无色山庄的军师,纪怀宿。”傅时牧自顾自的斟着酒,然后一饮而尽。
一时间,两人似是默契忽生,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对坐,一个喝酒,一个发呆。
“喂,浑球。”许久,小白轻声道。
“你终于肯说了吗?”傅时牧没抬眼。
小白撇了撇嘴,“其实我怀疑军师…”
傅时牧淡淡打断:“先说你所知道的吧。”
小白长叹一声,道:“看看,知道你女人安然无恙,你果然立刻翻脸。”
“我早知道她不会有事,现在更确认了而已。”三盏酒下肚,傅时牧的双眼始终如水清明。
小白敲着桌子道:“你这算马后炮吧。”
“小白,有些时候,你和阿横真的很像。明明一片好心,却总喜欢伪装成恶人的样子。”酒劲儿有些起来,傅时牧感觉他的脸已经开始微微发烫,可他的双手却依旧冰凉。
“哈哈老娘要伪装?老娘本来就是恶人,你见过有好人去当黑市老大的?”小白粗俗的啐了一口。
傅时牧无奈摇头:“好吧,你是恶人。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白冷哼了一声,没来由的嗤道:“嘿,我倒觉得跟那个神秘的幕后人一比,你我就算坏也坏的明面。”
傅时牧扬眉,没有插话。
小白拿过酒盏,往嘴里猛灌了一口,“你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过陷害花晏吗?”
傅时牧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我,小丁,甚至连金不知都有份,只不过除了我,他们都不知道当初自己陷害的人就是花晏。”
傅时牧看上去很平静,可他紧握着酒杯的骨节却在微微发抖。
“当初你撂挑子离开后,雇主裘不归取消了契约。直到有一天我收到老大的传书,信上说无论之后我收到什么指令,不要问为什么,执行便是。”小白蹙着柳叶儿似的眉,思虑的模样叫一旁卖面的小伙计看的发痴。
傅时牧微微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小白要了碗热乎乎的面汤,喝了一口,续道:“我原本也没当事,老大一直都不喜欢手下人做任务还问东问西的。直到我接到了第一个任务,我才发现事情不对。”
“因为你发现你接的任务,竟然是我曾留给你的谋杀计划?”傅时牧似是反问,语气却充满了肯定。
小白点头,“最重要的是,下达任务的人,并不是老大。”
“是谁?”傅时牧蓦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