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影如从天而降,傅时牧手握一支铁箭,闪电般的狠狠塞入狼口,整只铁箭尽数没入狼喉咙,苍狼惨呼一声滚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再没了声息。
老徐下意识转身便去拿柴刀迎向狼吻,只是他转身的速度依然不及苍狼反攻的速度,手才抬到一半,尖利的狼牙便要咬断了他的胳膊。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影如从天而降,傅时牧手握一支铁箭,闪电般的狠狠塞入狼口,整只铁箭尽数没入狼喉咙,苍狼惨呼一声滚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再没了声息。
47. “既糊涂,又机敏。
说罢,傅时牧伸出两根干净修长的手指,拈住一只灌满酒的小盏,悠哉游哉的放在唇边,淡淡的抿了一口。
当然傅时牧是不会忘记偷偷看一眼花晏的表情的。
果然,花晏脸上青白交替,跟走马灯似的,看得出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她一定想一爪子把我的脸拍进桌子里的。傅时牧十分肯定的暗暗点头。
“什么叫既糊涂又机敏?”花晏一只手握紧了,又松开了。
看她那挣扎的样子,傅时牧忽然觉得极为好笑,才喝进去的酒差点被他笑咳出来。
“有什么可笑的?”花晏问。
“哈哈,你不觉得好笑吗?”傅时牧反问。
花晏瞪着傅时牧,片刻后突然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继而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哈真是好笑死了。”
空了的小酒杯被傅时牧熟练的绕在指间转来转去。
“不过机敏的地方不多,糊涂的地方却着实不少。”片刻后,傅时牧忽道。
花晏反常的没有被激怒,而是抬眼看着身前微低着头的青年。那人懒懒的靠着椅背,微阖着眼,看着手里的酒杯晃来转去,适才还满脸张牙舞爪的笑意,仿佛全被酒杯一点点转没了。
花晏没有说话,因为她在等傅时牧极为重要的下文。
或许在傅时牧看来,这就是花晏最为聪明的地方。
“啪。”傅时牧将酒杯轻轻往桌上一扣,接着往桌上丢了一个极小的纸包。
“闻闻看。”纸包被推倒花晏身前。
花晏不明所以的拿起来,凑到面前抽了抽鼻子。
“好熟悉的味道。”花晏道。
“你问我做什么摘光了三庄主那盆辣椒,其实就是磨这包香粉。”傅时牧没有说,其实他只用了一点点干辣椒粉,剩下的他都偷偷腌泡椒酱了
“香粉?”花晏眸中一亮,道:“你在试图配制出那奇怪的香气?”
对于花晏较高的领悟能力,傅时牧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花晏一脸迫切,似乎忘记了适才傅时牧才嘲笑过他。
“这么说吧,”傅时牧十指相扣,身子前倾,“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花晏道。
“这个…”傅时牧捏了捏鼻梁,眼神看着桌上的纸包,道:“好消息就是这包香粉,虽然不完全接近那衣角上的味道,但已经有七分相似。”
“哦。”这个好消息还算差强人意吧,花晏想,“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你一向怀疑的靳明二庄主,并不是害你父亲的真凶。”傅时牧侧身摆手,招呼店家再上一小盅温酒,回头的时候,见花晏正呆呆的看着桌上的纸包,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因?”
“这个,”傅时牧指尖点了点那包香粉,“里面有木磷香,会诱发喘病,靳二庄主是断然不敢接近这香气的。”
木磷香?花晏蓦地记起,的确有几位制香师辨出过这味香料,但没有人告诉她这会引发喘病,她自己更是不得而知的。
没一会儿店家便将温酒端了上来,傅时牧用指尖碰了碰酒盏,温度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不烫亦不热的感觉。只是这时节,日头稍稍偏西,风便会渐渐凉起来,他们又坐在酒肆外的草棚下,恐怕没一会这酒又会变得沁凉。
的确,他们没有去奢华的大酒楼,而是坐在一间有些破陋的小酒肆外。
酒肆门口的悬帜已是油油乎乎,门口搭起来的草棚也有几处破了顶,有时候风势大了,头顶还会掉落一两根茅草,飘飘忽忽的落至擦的不甚干净的方桌上,偶尔还会掉进客人的酒碗里。
花晏此时正看着眼前杯子里的破茅草,两眼一眨不眨的。
傅时牧知道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什么。
“噢。”看了许久,花晏终于发出了点声音。这也意味着,这位大庄主接受了这个万分打击她的事实:就是她始终都把怀疑的矛头指错了方向,还亲手把自己推到了被全庄人都怀疑的位子上。
傅时牧深吸一口气,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挫败味。
有的时候,这个动不动就脸上摆谱的姑娘,还是勉强能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的。傅时牧想。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以至于一错再错。”傅时牧毫不留情的一针见血,句句穿心。
“可是全庄只有靳二庄主懂得用毒…”花晏试图解释。
“你怎么知道你父亲身上无伤内脏无损就一定是被施毒?又怎么知道那香气就一定和你父亲的死有关?”傅时牧一寸寸贴近花晏,最后停在她眼前一指处,花晏甚至可以看到傅时牧眼中的自己,紧张而慌乱。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害死你爹,靳明,还有云川的人,是同一个吗?”
“或者,事情其实完全不是你原先设想的,而是另有他因的吗?”傅时牧大瞪着眼睛,像在看一个笨蛋,“所以我说大庄主,你的糊涂完胜你的机敏啊。”
花晏似是哑住般不发一言。
极近的距离下,傅时牧看得见她眼中闪烁的光,如水般清澈荡漾。
傅时牧心下莫名,他着实没有看明白她眸中晃荡的光夹杂着什么意味。
不过片刻后,他的疑惑随之而解。
他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看清了挂在花晏脸上的两行泪水。
柔柔的暮光从浮屠山后斜斜射过来,万物都仿佛被朵朵彤云罩在模糊的瑰色之中。
那个女匪首定定的瞪着傅时牧,眼泪珠串似的滑落,无声无息的。
恍惚的,傅时牧忽然伸出手去接那些大滴的泪珠,眼泪掉落他的掌心,有些微微发烫。
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高估了花晏的坚强。
不过还好这些想法没有让花晏得知,不然她定会给傅时牧一记华丽的巴掌,然后说你他娘的知道个屁!本庄主是想到万一两个月期限到了还没能还自己个清白,那三刀六洞的罪你来受呀?
疼啊疼啊疼啊,那该有多疼啊。花晏一想到自己当时没深思熟虑就发下什么三刀六洞的誓,那眼泪更是跟断了线似的掉个不停。
“你啊,所有情绪都挂在脸上。”傅时牧用指腹轻轻试去花晏脸上的泪痕,语气像念叨自己家闺女一样。
花晏依旧梗着脖子,任由傅时牧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擦来抹去。
傅时牧擦的很慢,温柔而细心,花晏不禁有些脸红,正待叫傅时牧把爪子拿开,不料傅时牧自己却突然僵了一下,接着极其不自然的把手收了回去,变脸似的换上一副潇洒英俊的笑,目光直接越过花晏,看向她身后。
“呀好巧,是随芯啊。”傅时牧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时牧哥。”柳随芯的声音从花晏背后想起,甜糯的让她觉得自己一口气连吞了三碗花生汤圆。
想起自己还挂着两条清泪,花晏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脸上慌乱一抹。不幸的是,这份狼狈被傅时牧用余光看了个十足十。
“时牧哥,那群该死的土匪把你放了啊。”柳随芯小鸟似的扑了过去,满眼欣喜若狂。
“快了,快了。”傅时牧打着马虎眼,心想反正还有三天自己就自由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柳随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目光落到了笔直落座的花晏身上。
“时牧哥,这姑娘…是你朋友吧。”柳随芯委婉的旁敲侧击。
傅时牧忽然想起那日柳随芯昏迷以后花晏才进了他的桃酥铺子,无怪柳随芯不识得这女匪首。
“嗯,一个普通朋友。”傅时牧淡笑着看了眼花晏。
“嗯,我们不熟。”花晏也淡笑着点头应和。
女匪首从容的微笑着,仰头去看柳随芯。
这是花晏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那个笑起来有两个梨花涡的姑娘。
啧,的确比我水灵些。花晏想。
看相貌似乎还比我小不少呢。花晏又想。
果然男人更喜欢娇媚一点的么?花晏想了又想。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拿这姑娘跟自己比?因为傅时牧吗?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啊。花晏嘴上云淡风轻的笑着,胸中却像是挂了一块沉甸甸的铅石,坠的她莫名心疼。
“傅兄既然遇到熟人,那我们改日再谈。”花晏从容起身,浑身不知道哪里涌出来一股女侠风范,竟两手洒然一抱拳,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脸。
傅时牧看不到,那份潇洒飘荡的后面,隐藏了一个分外沉重的笑。
“告辞了。”花晏冲傅时牧颔首,亦冲柳随芯笑笑,继而转身离去。
傅时牧立在原地,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跟着花晏的背影,看着斜插在她乌发间的红莲一点点离去,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时牧哥。”柳随芯小心翼翼唤了一句。
“嗯?”傅时牧应道。
“我…刚看见你在给她擦眼泪啊。”柳随芯又跟进了一句。
“嗯。”傅时牧道。
“你们…不是不熟吗?”柳随芯咬了咬下唇。
“嗯。”傅时牧道。
觉察出了三分奇怪,柳随芯终于不再问下去,而是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傅时牧。
柳随芯这才发现,傅时牧的眼神始终是游离的。
这是要游离向何方呢?她揣测着。
柳随芯不知道,恐怕连傅时牧也不知道。
斜阳西下,暮色柔软。昏黄残照下,车水马龙旁,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酒肆外站着的一男一女。女人柔弱似落花,男人的神情却如无意的流水,悠悠荡荡的,无根亦无底的飘向了远方。
48.大部分苍狼已越过弓弩的有效防御圈内,此时再依靠弩箭绝对是无济于事。老徐迅速做出判断,吩咐所有人持刀与狼近身对抗。
刺鼻的腥臭味和血腥味交杂在一起,所有小伙子顾不得酸疼的胳膊,奋力挥舞着砍刀。老徐的余光看到那边正在拼杀的矮胖男子一口被后面扑来的饿狼咬住了肩头,老徐暴喝一声,一掌击碎了身前野狼的天灵盖,继而箭步窜上前,替矮胖男子解决了身后的饿狼。
夜风大作,烈烈风声裹杂着不时的狼吠,如百鬼齐哭。
老徐看见阿清纤弱的身子淹没在牛犊般的巨狼身后,几个不知名的小伙子来不及惨呼便被咬断了喉咙。
老徐机械的挥舞着手里的柴刀,身边狼的尸体越来越多。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笑容冲淡的青衣男子,蓦地朝篝火边看去,惊讶的发现竟然不见了傅时牧的踪影。
“难道…死了?”老徐先是心中一紧,继而再不去多想,关心他人倒不如自己先保命。老徐一边拼杀一边后退,寻了个间隙拼命跃上了树。这一上树终于看清了眼前惨烈的情景:难怪他能抽得空闲跃上树,商队不到二十个年轻人除了老徐自己,剩下的几乎被撕咬的血肉模糊。老徐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眯起眼努力寻找着那一抹青色的身影。
“没有?”老徐思索着难不成傅时牧的衣服也都被狼吞了进去不成?
老徐抬头,目光越过枝桠朝远处看去,蓦地瞧见几十丈外影影绰绰的火光,那个手举火把朝着小丘的头狼缓步走去,背影挺拔卓然。老徐再定睛一看,果然是傅时牧,只是他身周零零散散几只苍狼似是十分忌惮他手里的火把,只是绕着傅时牧远远逡巡着并不靠近。
“苍狼不是不惧火的么?”老徐更觉诧异。
茫茫夜色中,傅时牧持着火把的身影显得单薄渺小,他静静的与身前如熊般大小的头狼对望着。远远的,老徐看着头狼慢慢曲起前腿,似是要作势扑起,可又似乎因为惧怕什么而在犹豫。不过这种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老徐不过是换了个姿势,就见头狼已猛然跃起,小山般朝着傅时牧压了下来。
老徐的心也跟着猛然一揪,却见傅时牧猛的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铁箭掷向头狼的眼睛,也不管是不是扎准了,就立刻闪电般的侧身抽刀斜劈。
那一刀似是带着千钧之势,老徐张大了嘴,看见头狼竟然半空中一挺身,险险避过致命一刀,却因为无法停止下坠之势,一只前腿仍被长刀割的鲜血直流,而傅时牧竟然以极其奇怪的姿势就地一滚,躲过头狼下坠时狼牙猛力的撕咬。
“咔!”老徐一怔,发现自己竟因为太过紧张而握断了手腕粗的树杈。
正当头狼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击的时候,如盲的原野缓缓响起阵阵吟唱,那声音忽高忽低,曲调古怪,着实不怎么好听。
吟唱响起的时候,原本因为受伤而有些躁动的头狼登时变得无比温顺,竟然缓缓伏□趴到了地上。
远远的,傅时牧举着火把转过身,似是知道老徐还活着一般,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老徐这下的确有些愣住,他不明所以的低头看去,发现一直在撕咬尸体的苍狼们竟然一个都不见了。老徐翻身下树,朝着傅时牧那边便跑了过去。跑得近了他才看见,矮矮的小丘上静静的伏着头狼,而头狼的身旁竟然坐着一个身材十分矮小的老头。
塔巴?
这是老徐的第一反应。不过他的猜想并没有错。
“实在抱歉,塔巴,伤了你的宠物。”傅时牧一脸歉意的微微躬身,不过老徐一斜眼,看到傅时牧的眼里丝毫歉意也无。
傅时牧也懒得伪装表情,因为塔巴连头都没有抬。
老徐也看得出,塔巴很生气。
塔巴是个早已衰老的矮子,他沧桑的面容和黑不见低的眸子显得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恹恹却又不容威逼的气势。
老徐想说点什么,忽然抽了抽鼻子:“什,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傅时牧面露委屈状:“没有这个味道,你我早死了。”
“啥?”老徐下意识去摸腰侧的烟杆,想用烟味驱散这股气味,手抓了个空后才想起烟杆早已在拼杀中掉落。
傅时牧扬了扬手里的火把,解释道:“这里面混合了七种香料,点燃后混合浸了烈酒的衣服,制作出了某种类似…应该是狮子,有点不大想得起来,哎总之是猛兽粪便的味道。对了还有这草原特有的铁覃灌木,燃烧的时候会散发浓烈的烟味,这些都是狼所惧怕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徐讶异。
“以前…老大想要一只苍狼当宠物,让我驯养。”傅时牧说着就朝天上看去,好像天上有老大的脸一般。
“操!你他妈怎么不早用!”老徐朝傅时牧狠狠瞪了一眼。
“滚!我他妈哪找来这么多香料?”傅时牧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
老徐沉默的闭上了嘴。
因为塔巴抬起了头,两眼森森的看着傅时牧和老徐。
塔巴缓缓竖起一根手指,“一个。”
“一个什么?”老徐一脸莫名。
“你们两个,我只能帮一个。”塔巴慢慢起身,竟然只比站起的头狼高一点。
老徐有些急了:“老大不是说找到你就有一次机会对他提要求吗?”
塔巴两手一背,板着一张苍老的脸,冷哼道:“没错,是一次机会,但是指我这里只有一次机会赏给成功的人,而不是你们每人都有一次机会。”
“所以…你是说…其实机会总共只有一次,只不过至今没人找到过你,所以一直没被用掉?”傅时牧脸上也有几分为难的沉重。
塔巴点头,“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吧,盏茶时间后给我个答案。”
傅时牧看看老徐,老徐也看着傅时牧。
傅时牧感觉的出,有那么一瞬,老徐身上腾起了浓浓的杀气。
不过老徐自己也知道,对付眼前这个花样百出的年轻人,恐怕自己也并没什么胜算。
老徐憋屈的想骂娘。
“不然你先说说你找老大要做什么?”傅时牧一边随意说着,一边弄灭了火把,丢的远远的。没法,那气味委实难闻。
天色已由黑渐渐转为灰,即便不烧火把,黎明前也不算太暗。
傅时牧一撩长袍,闲闲的盘腿坐了下去,“坐吧老徐,挥了半天刀,多累。”
被他这么一说,老徐忽然就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腿脚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
“谈判吗?”老徐哼了一声。
傅时牧摇头,“只是休息一下,一会儿咱俩免不了要拼个你死我活。”
傅时牧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他和老徐只不过是约好一起吃酒一般。
老徐两腿酸疼的盘也盘不起,就那么散散坐着,没烟抽的时候,那股子疲惫怎么都压不下去,“上年纪了,恐怕是打不过你了。”
傅时牧淡淡的笑着,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怎么,认输啦?”
老徐嗤笑一声:“哼,怎么可能?老子为了报仇,这条老命都快豁进狼堆里了,还怕跟你打一架?”
傅时牧了然的点着头:“原来是因为仇恨。”
老徐斜睨了傅时牧一眼:“你呢?”
傅时牧沉默,他的目光越过苍茫平原,朝着远远的山脊望去。风吹起他的头发,他原本湛亮的双眼渐渐变得有些空幻,可他的脸上却慢慢浮起温暖的微笑,恍然如一场午后温暖的邂逅。
“我嘛,是因为…”
蓦地乍起的刀光,似是将傅时牧的声音生生掐断,戛然而止。
49.傅时牧一边费力回忆着,一边掏出厚厚的一叠信纸.]
“逃跑前我也接过不少单子的,我怎么知道你指的哪个…”说着,他摊开信纸,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想起来了吗?”小白道。
傅时牧点头:“有点儿印象了。不过…还是没明白你想说什么。”
小白没有出言讽刺,而是一手插腰一手拍着傅时牧的肩头,慢慢解释道:“你逃跑前的确也接了不少生意。我记得有替人设计机关图纸,倒卖某朝廷命官结党营私的致命证据,还有给那什么南疆第一大侠量身定做了一把无锋重剑。不过你手里那页委托,应该是你接的最后一桩替人解决仇家的买卖。”
傅时牧微微蹙眉,耐下心来极为仔细的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
小白斜眼看他,问道:“想起来了?有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雇主,就冲着你在黑道上名气大,指名道姓的让你傅时牧去接这笔生意。”
傅时牧淡笑着合上手里的信纸,“是,想起来了。一年半前,一个化名为戊辰庄什么庄主的人送来了契约,上说只要能吞并辛未庄,无论我们开出多高的价他们都愿意合作。老大最是喜欢这种送上门的肥肉,所以不顾我手上还有多少没做完的生意,硬是把我推了出去.]”
小白“嗯”了一声,又道:“你也知道所谓戊辰和辛未都不过是化名。”
傅时牧承认道:“不错,雇主的确很谨慎。”
傅时牧明白,面对他这种危险的“中间人”角色,雇主通常在合作初期会选择用化名,而自己也必须谋划出一个最粗略的合作方案,在得到雇主的认可后,对方才会开诚布公自己的真实身份。
“其实我对这笔生意印象还算深,”傅时牧轻轻揉着额头道:“因为这个雇主的要求着实有些高,既要做的不动声色,还要不引人注目的蚕食仇家的人马和财产,最重要的是,这些都要在半年内完成。如果不是老大特意吩咐了做好这比买卖,我还真想把那契约甩到那雇主的脸上。”
“哈哈,”小白一脸嘲讽的转过身,狠狠剜了傅时牧一眼:“你脸皮有够厚!你接了生意,三个月后叛逃跑人,走前悄悄的把这烂摊子丢给了我,还有脸去抱怨雇主要求不合常理?!”
傅时牧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丝赧然的潮红。
“那是我相信你。”他说。
“滚!”小白怒道:“你别忘了雇主是冲着你傅时牧三个字去的!”
“这我真忘了。”傅时牧摆手。
“你走以后雇主大怒,要求退还全额赏金。”小白冷冷道:“我也不知道这次老大为什么会这么偏袒你,不仅吩咐我们老老实实退了钱,还把这件事儿压了下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大竟然没有动用人手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傅时牧无声笑笑:“大概是因为…虽然我跑了,但是仍然留下了详细的谋划方案给你,罪不至死啊。”
小白静静的看了傅时牧一会儿,眼里像是遮了一层薄薄的纱。
“我猜,你会为你留下谋划的行为而感到后悔的。”小白始终凝视着傅时牧,不曾移开双目,她再次抽出一封信,在傅时牧的面前扬了扬,“你留下的是这个,没错吧。”
傅时牧拿过那信,掏出后略看了一眼,点头道:“是我留给你的,按照上面的办法,半年内让辛未庄内讧分家,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小白深深的看了一眼傅时牧,一字一顿道:“出不出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契约里的戊辰庄就是枕焰山,而那个辛未庄,就是浮屠山无色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