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找到这间铺子之后,她就再没光顾过别家,自己常备着,偶尔把香露做为礼物赠送亲友。
掌柜的特别喜欢她,一来样貌出奇的标致,二来是带给他的盈利颇丰——精致的瓶瓶罐罐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会举棋不定,觉得哪一种都很好,不知作何选择,犹豫的时间久了,通常会一股脑买下很多香露、香料。而且,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子,熟稔之后,从不会讨价还价,反过头来担心他让价多、没赚头的时候倒是不少。
这一次,一如以前,掌柜的亲自招待她,晓得她只是无事过来转转,便将几种新调配出的香露拿给她看,特地推荐其中之一:“大小姐,这一种的味道是兰香,若有似无,但经久不散。”
“是吗?”徐岩接到手里,拧开小水晶瓶子的盖子,闻了闻味道,欣然一笑,“真和兰香一个味道呢,你家中的调香师傅真是了不得。来你这儿之前,我在别家看到过几次号称兰香的,但调制的都不够地道。”
掌柜的被她说的笑逐颜开。
“这种我要三瓶,玫瑰香露还有吧?也给我取两瓶来。”她要和怡君分享兰香露,至于玫瑰香露,是觉得与碧君的样貌气质相配。都说好事成双,送小礼物也是一样。
掌柜的笑着说好,“不瞒您说,兰香露只有三瓶,多了真没有——刚摸着门道,调制得慢。”说着话,给她拿出余下的两瓶兰香露,转身找玫瑰香露的时候,伙计匆匆忙忙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他面色微变,和伙计一前一后快步去了后面。
徐岩不由奇怪,刚要扬声询问,就听得男子低低的一声轻咳。转头望去,见黎兆先进门来。门帘被掀起、落下的空隙,她看到有侍卫打扮的人站在门外。
这是要做什么?她心里有些紧张。与他的渊源,不过是先后在墨香斋见过两次,并不记得自己开罪过他。紧张归紧张,仍旧是面色如常地行礼,“问王爷安。”
黎兆先嗯了一声,抬手示意免礼。
徐岩转头瞥一眼柜台上的香露瓶子,狠一狠心,决定晚一些再来,便要带着素馨离开。
“站住。”黎兆先语带笑意。
徐岩老老实实站住,“王爷有何吩咐?”
“上次我邀你这个月的初十,再去墨香斋。”黎兆先瞥过素馨,记得她是徐岩的贴身丫鬟,便有些无奈地直言道,“你为何没去?”
“没腾出空来,要和小姐妹团聚,姜先生布置的功课也很多,家母还带着我走亲访友。”徐岩低着头,语声转低,近乎咕哝地道,“我当下不就说了么?应该没时间的。”
“…”她还有理了。黎兆先拉过一张凳子落座,笑笑地看住她绝美的容颜,“那么,前两日,家母邀请令堂带着你去府上,你怎么也没去?”
“…不想去。”徐岩犹豫之后,决定仍旧实话实说。
黎兆先被她气笑了,“那好。日后就这样吧,时不时与我在街头或是店铺、酒楼之中偶遇。你说好么?”
好什么好?徐岩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气呼呼的。
“你总不会比我还忙吧?”他这会儿是真打算豁出去了,日后就满大街追着这小丫头跑了。
徐岩避重就轻,“我这样四处走动,的确不对,日后一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更好。”黎兆先罕见地耐着性子跟人打太极,“听说徐大小姐才华横溢,只棋艺、画技不出彩,来日我上门请教你一些不懂之处,想来令尊令堂应该不会反对,你也不会不肯指教。”
“…”徐岩没词儿了,抿了抿唇,横了他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璀璨如骄阳的笑容。
黎兆先站起身来,走到柜前前,拿起她先前看过的香露,逐一打开盖子闻了闻,期间闲闲问她,“你今日不是要去周府赴宴么?”
“是。”徐岩有些拧巴地说,“时间还早,我就出来逛逛。”早知道会遇见他,定不会临时起意,“家母替我应下的,早去晚去都一样。但愿能遇见廖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要是没这点儿可盼望的,她应该会在街上闲逛整日。
黎兆先颔首,“原本不该去。但是长辈应下了,也是没法子。”语毕,闻到淡淡兰香,微微挑眉,“这个做得不错,我得带几瓶回去送人。”
“啊?”徐岩立时皱眉,“这个…我已经跟掌柜的说好了,要三瓶,而且他这儿现在只有三瓶。”
“那——只能请你忍痛割爱了。”他说。
徐岩立时上前去,“不行。买东西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而且我也要送人两瓶的…”说话间,伸手去拿留在柜台上的两瓶。
黎兆先手疾眼快,先一步一并收入掌中。
“…”徐岩气得不得了。哪儿有这种不讲理的人?是王爷就了不起啊?她伸出手,“还给我。”
黎兆先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素馨觉得,小姐和黎王爷已经不单单是闲聊了,黎王爷分明是…她垂着头,退到了门口,略略侧转身形,盯着门帘子思忖。
“还给我。”徐岩的脾气上来了,“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是我先来的,又不是没带够银子。”
“自己拿。”黎兆先把一瓶香露放回到柜台上。
徐岩去拿的时候,他却先一步捞回手中。
徐岩嘴角抽了抽。太无赖了,这是一府王爷的做派?
黎兆先颇觉有趣,如此重复几次,看着她的火气到了眼角眉梢。
最后一次,徐岩忍无可忍,素白的小手抄起掌柜的账本,追着他那只手法快得可恨的手去打。就不自重了,谁叫他先不自重的,简直要气死她的德行。
黎兆先喉间逸出轻轻的愉悦的笑声,“你这小爪子,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徐岩更气了,恨不得把就近的香露瓶子全拍碎在他脸上。
“别气别气。”闹过了,黎兆先忙着安抚,“逗逗你而已,放心,这些都归你。”语毕,动作轻柔地把香露瓶子放回原处。
徐岩犹不解气,咬着唇,把账本卷起,用力戳在他肩头。
他只是柔和地对她笑着,“得了,这回且饶了我,下回继续算账也不迟。你先走一步,我替你结账,多帮你备一些,烦劳伙计送到府上。晚一些,我也去周府凑凑热闹。”
“…”徐岩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随他怎么着吧,是真是假都不打紧,她当务之急的确是赶紧离开这儿。
“到底为何不愿再相见?”他低声问。
徐岩脚步停了停,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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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周府后花园,衣香鬓影间,珍珠宝石的光彩莹莹闪动。
怡君、碧君是掐算着时间来的,不算早,也称不上晚。
周夫人纡尊降贵,亲自迎到垂花门前。
姐妹二人不觉受宠若惊,反倒觉着有些蹊跷。就算怡君和程询的亲事已定,但终究没有到尘埃落定时,周夫人这般殷勤,是不是另有所图?甚至于…别有居心?
——经了商陆那档子事,碧君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处处往好处想甚至帮人开脱了。
好在周夫人的殷勤还算有分寸,寒暄几句,便笑道:“今日只是你们小一辈人欢聚一堂,我呢,就与几个老友叙叙旧。到了后花园,自有下人服侍着你们,全不需拘礼。下人若有不周到之处,只管过来与我说。别怪我失礼就好。”
“怎么会。夫人太客气了。”姐妹两个异口同声。
周夫人笑吟吟地唤来引路的丫鬟,“那就请吧。”
后花园里,已经来了不少官家子弟闺秀,眼下有十来个,三两结伴。
怡君望见首辅的小女儿杨五小姐,微不可见地牵了牵唇。杨五小姐早就定亲了——有处境相同的同伴,就算不熟稔,心里能够踏实些。
当真不在乎闲话的闺阁女子,太少。
姐妹两个随着引路的丫鬟,带着随行的夏荷、紫云,款款走过青石路,趋近众人。
周文泰迎上来,酒气凭谁都不可忽略,好在他步履没乱,拱手行礼时透着谦和,口齿亦很清楚:“廖大小姐、廖二小姐前来,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碧君、怡君只是报以一笑,恭敬还礼。
周文泰给她们介绍后花园现今可取的景致:“梅园自是不需说,但那是各家都有的。值得提一提的,是有数名花匠打理的花房,这上下有些花的花期提早,正是能勉强一看的时候。再就是那边的湖上水榭,”说到这儿,他指给姐妹两个看,“湖面结冰了,上次雪天之后,湖面的积雪不曾清扫,水榭之中暖如春日,若到夏日,则要比别处凉快许多——祖上留下来的,我与家父都觉着不错。”
姐妹两个认可地颔首一笑,碧君道:“得了空,一定要去瞧瞧。”
周文泰见她们的态度诚挚,是那种出于本心想要领略别家景致的心态,心里很是欢喜,便又继续给她们介绍别处的可取之处。
他说的兴致正浓时,杨五小姐趋近,等他的话将要告一段落时,杨五小姐走过来,与廖家姐妹见礼之后,笑道:“世子只管去招呼别人,我与二位廖家千金说说话。”声音如出谷黄莺,煞是动听。
周文泰顺势颔首,笑着转去别处。
杨五小姐走到姐妹两个中间,轻声道:“一身的酒味,言行间却无醉意——越是这样,我反倒越奇怪。有的人喝醉了是看不出端倪的,我担心他也是这样,便自作多情地替他待客了。”
碧君、怡君莞尔,前者笑着避重就轻:“我们早就瞧见你了,便是你不过来,我们也要寻过去的。”
杨五小姐笑得杏眼微眯,轻轻地晃了晃怡君的手臂,“我更心急,就急着找个能说得上话的同伴呢。”
碧君立时会意,展颜一笑。
怡君则对杨五小姐一笑,“我就是那个同伴么?”
“当然是了。”杨五小姐认真地道,“虽说我们家里的门风谁都知道,可我心里终归是没底啊。”
怡君忍俊不禁,“你都如此,何况别人了。”
“可不是么。”碧君道,“这次我二妹是陪我过来的,不然她定是不肯的。”
杨五小姐无奈地道:“我是被堂妹拉过来的。”
三个人说笑间,先后瞥见凌婉儿走近。
杨五小姐面上的笑微微一凝,“凌小姐这般的人物,我这一日应承一次就罢了,再来一次,怕是要坏了兴致。”她歉意地对廖家姐妹道,“容我去寻杯热茶。”
姐妹两个再次撑不住笑了,俱是笑着说“去吧,得空再说话”。
杨五小姐匆匆离去,凌婉儿徐徐走上前来,嫣然一笑,先一步行礼,“二位是贵人,我如今能见上一面,实属荣幸。”
话里带着刺儿。
“可别这么说。”怡君还礼后道,“寻常说起贵人,都是能够帮到人的人,我和姐姐可是没这个本事。”
抠着字眼儿转移话题。凌婉儿抿唇一笑,不予计较,提起曾给廖家下帖子再到做客的事儿,“那之后,我险些就以为我与二位此生无缘相见了。我有心结交,你们却没那心思。如此,我也只好绕着二位走,免得让你们平添不快。”
“这话可就有趣了。”怡君面上的笑容愈发明丽,眼神愈发无辜,“真要绕着我们走,今日你怎么会前来周府?这找到家门口,见不见的在自己,通过长辈出门赴宴的事儿,却多多少少有些身不由己。有些话就不需说透了,譬如我们此刻为何身在此地。你方才的话要是当真,那我和姐姐日后也便当真了——既然你已经挑了我们的礼,还如实相告,我们就该有些自知之明,别有事没事的往明知道膈应自己的人跟前儿凑。没得招人嫌恶。”
话到末尾,她的笑意更浓,眼神转为讥诮再转为轻蔑,语气转为凉薄。
“…”凌婉儿这才发现,眼前人真就是名不虚传:脾气好的时候,十足十的大家闺秀;脾气不好的时候,就是十足十的一个刺儿头。她一时间找不到应对的方式——人家是明着诋毁自身暗中折辱她,她若针锋相对,便是自动对号入座,只能更被动,难听的话不知还要听多少。
缓一口气,她强笑着岔开话题:“听闻廖大小姐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能否有福气亲耳聆听?”
“这会儿不行。”碧君再迟钝,也看出了些苗头,一如既往不问缘由地站在妹妹那边,“早起习字的时间长了些,指间没力气。”略停一停,道,“有朋友等你过去呢,快去吧,我们可不敢耽搁凌小姐。”
凌婉儿又被噎得不轻,心里直怀疑周夫人和周文泰是不是看错了黄历选错了日子。今日,在目前看起来,简直是她最丧气的一日。
她无话好说,只能顺势道辞。转身后,展目四顾,望见站在不远处的两名男子,满腹怨气消散一空,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那两名男子,一个是长兴侯世子朱鸿,一个是英国公世子顾景年。他们都是凌婉儿近两年交情不错的高门子弟。
此刻,朱鸿与顾景年凝眸望着廖家姐妹,前者道:“你就说,我眼光如何?廖大小姐的姿容仪态,是不是更胜凌婉儿一筹?”
顾景年慢慢地颔首,“以这种样貌的女子而言,你说的的确是。”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朱鸿笑起来,“我晓得,你喜欢的是徐岩那种样貌…”
“什么叫我喜欢的是徐岩那种样貌?”顾景年大为不悦,“我打心底喜欢的只有她一个!”
“得了吧。”朱鸿撇撇嘴,“真那么喜欢,你新添的通房丫头算是怎么回事?”
“你懂什么?那是两回事。”顾景年转头瞪着他,“怎么着?你今儿是来揶揄我给我添堵的是吧?”
“瞧瞧,这就急了。”朱鸿开怀而笑。
“瞧你那德行!”顾景年气得抹了抹鼻尖,“对我落井下石无妨,但你别忘了,想轻易得手,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儿。打量你名声多好似的。”
“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朱鸿的笑意收敛起来,“你又比我强哪儿去了?说到底,我要不是年少无知做下一堆糊涂事,今日怎么能跟你站在一起,答应凌婉儿?”
“年少无知?”顾景年撇撇嘴,“难为你好意思说,这可真是水仙不开花儿——你跟我装什么大瓣儿蒜啊?你年少无知?谁又是盛年时放荡不羁了?你比我还大一个多月呢。我就这样儿了,一事归一事,做得出就敢认,你这算什么?”
“…得了得了!我们俩吵什么?”朱鸿皱了皱眉,再摆一摆手,“都在今日得偿所愿才是最要紧的。”
“这倒是。”顾景年赞同,随后道,“对了,凌婉儿帮忙谋划这一番,求你的是什么事儿?”
朱鸿沉了片刻,轻蔑地笑了,“她该是看中黎王爷了,说今日事成的话,我来日要帮她铺路,与黎王爷结缘。”
顾景年转头,看住说话的人。
“怎么了?”
“她跟我也是这么说的。”顾景年轻笑出声,“也是够巧的。”
视线中的两个女孩,已经越走越远,只能望见背影,朱鸿收回视线,“那你要帮她么?”
“我又没毛病,凭什么帮她?”顾景年轻嗤一声,“黎王府那样的门第,除了皇室中人,谁敢算计?”
朱鸿明显松了一口气,“跟我想的一样。”
“要貌美的名声,给她吹出来捧出来了,那都是小事,对不对?捧个戏子不也得实打实地花精力么?”顾景年犹自望着姐妹两个的背影,语气不善,“可她怎么就不想想,除了时不时地陪着咱哥儿几个喝喝酒吃吃饭,她做过什么?我们有难处的时候,她又能帮什么?”
“说的是啊!”朱鸿重重地一拍就近的扶栏,“她娘的是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打量咱哥儿几个没了她就活不了似的——谁惯的她?”
顾景年面色柔和,言语却很刻薄:“实话说,就是个让我睡都懒得睡的玩意儿,可是没法子,到底与不少人走动着,也没人会在明面儿上骂她——万一两年后凌家让她选妃她又不幸入选了,怎么办?——谁还敢对皇上说她那些事儿不成。你我一样,别家也一样,说起来也就是隐晦地提一两句。谁懂了,那是有福,谁不懂,那活该倒霉。”他摆一摆手,“得了,咱们明面儿上要不就把她弄死,要不就一如既往地捧着,没别的道儿——总不能自个儿打自个儿耳刮子吧?
朱鸿笑着颔首,以示赞同,末了有些同情地望向周文泰所在的位置,“但谁都得承认,不管什么人,都有人死心塌地地追随。——换了你我,能为凌婉儿张罗起这个宴请的种种事宜?”
“我不能。”顾景年立时笑应道,“我可没他那么缺心眼儿。”顿一顿,又轻声道,“廖二小姐那资质…以往我怎么就没机会亲眼见过她?”
朱鸿笑问:“怎么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你就移情别恋了?”
“没没没,你这话日后再不可说。”顾景年摆一摆手,“我有自知之明,程询要娶的闺秀,哪里是别人好意思觊觎的?只是奇怪罢了,以往从没见过她,更没见过与她有相似之处的闺秀。”
“你也说了,那是配得起程询的闺秀,涵养气度自是与旁人不同。兴许人家自小就看不上我们这种俗物。”
顾景年初时觉着有些刺耳,过一刻,便释然而笑,“大抵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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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君、怡君并不知晓两个男子那一番混帐的言辞,神色柔和地周旋在众人之间。
这是很累人的一件事,但是没办法,到了这种场合,人人如此。
巳时左右,徐岩来了,进到周府后花园,远远望见碧君、怡君,便逸出了欢喜的笑容,一路敷衍地应承过上前叙谈的人,来到二人面前,拍一拍颈子,吁出一口气,“总算找到你们跟前了,再叫我应承别人片刻,真要受不住了。”
碧君、怡君俱是笑开来,前者握了握她的手,后者揽了揽她的肩。
怡君道:“我和姐姐也是一路迎着你过去的,但是期间时有耽搁。”
“晓得,我晓得。”徐岩笑道,“那些门面功夫,其实最没意思,但我们还是要照做,要是不遇见故意找茬的,都要以礼相待。”
碧君笑道:“你怎么这时候才到?我和怡君都盼着你过来呢。”
“拿不定你们是否会来,就有些厌烦,不想早到。”徐岩如实道,“出门的时辰倒是不晚,但我让车夫带我去东大街逛了逛。”
姐妹两个忍俊不禁。
“下回再遇到这类事,我遣人去问问你们,好不好?”徐岩说,“我随着你们的态度行事。”
怡君莞尔,“不管怎么着,事先互通消息总归有好处。”
三个投缘的女孩在一起,话题自是说不尽的,不知不觉就到了用膳的时辰。
午膳摆在后花园的暖阁,空间甚是宽广。
周文泰自知能力见识有限,简单地说了几句让大家随意的话,便走到朱鸿、顾景年所在的那一桌,自顾自交杯换盏。
东道主都如此随意,别人的拘谨自然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没过多久,暖阁内的气氛便喧哗起来。
午膳后,已有不少男子微醺或已酒醉。
怡君在想的是:程询怎么还没来?被什么事绊住了,还是已经有所安排,又或者,双管齐下?


第39章 定风流
(二)
怡君所想到的双管齐下,是他已经安排人来到周府观望,与他内外呼应。
不过,兴许根本就不会出事。
没事才是最好的事。
徐岩一左一右携了姐妹两个的手,“寻个舒适的所在,我跟你们学学下棋。”
碧君、怡君笑着说好,走出暖阁,信步游转一阵,走进牡丹阁。已有几位闺秀、公子在正屋说笑,听周府丫鬟说厢房也收拾出来了,三个人便走进东厢房,要了棋局,消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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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询安排两个熟人先一步去了周府,寻常这种宴请,常遇到不请而自己登门的人,哪一家都不会拒之门外。
原本,他是想巳时左右抵达周府,出门前,得到二舅已经进京的消息,家里也出了一档子事,只得暂且压下今日行程。
已到腊月下旬,皇帝料理清楚了主要的国事,这几日清闲下来,索性正式给朝臣放了年假,来年初六临朝,这期间,若遇到值得一提的事,才会唤内阁到御书房商议。
程清远得了空,自然要继续跟程询计较:上一次,他被程询气得半死,那口气,怎么样也要找辙疏散出去。
于是,他今日亲自料理庶务,未至辰时便到了外书房,将管家、一众管事逐个唤到面前问话、安排差事。
做了一阵子表面功夫,便开始寻找达到目的的借口,连番免了管家与四名大管事的差事,让他们当即卷包袱走人。
管家就不用提了,程清远明白,这人摆明了已死心塌地地给程询当差。若不然,他怎么会在自己家里说什么不是什么。
至于那四名大管事,都是程询得力之人。程清远当然要把他们撵走,换上自己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