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得了发落,一点儿难过的意思都没有,恭敬地领命称是,退出去。随后,就结伴去当面告知程询。
程询听了,失笑,道:“不用理会那些,该做什么做什么,谁要和你们交接差事,只管把人拿下,撵出门去。夫人与我自会给你们做主。”
管家知道,程询这样跟程清远对着干,日后定是险象环生,可他已经做出选择,就再不会回头。
四名管事则本来就是程询这几年里赏识、提携到如今的人,晓得自家大少爷的精明机敏,坚信跟着大少爷不会错,心中没有别的顾虑。
如此,看似平平静静、一切如常的程府外院,程清远又一次被儿子弄得下不来台。
他火了,唤人把程询唤到面前,沉声喝道:“逆子!你别逼着我把你关起来,毁了你的前程!”
程询牵了牵唇,和声道:“随您,怎么都行。”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如果我回到府中,不过是个摆设,也就不需怕面上无光。”程清远道,“你是不是要我把族人全部请到家中,让他们评判对错?”
“可以。我已说了,怎么都行。”程询看看时辰,“您先忙着,家里有亲戚远道而来,我得出门迎一迎。”
“…谁来了?”程清远预感不妙。
“我二舅。”
“是谁的主意?!”程清远霍然起身,面色更加难看。
程询就笑,“不管是谁的主意,人都来了,您还能让他原路返回不成?”
说话间,程夫人走进门来,径自携了程询的手,“阿询,快些快些,你二舅快到府门外了,随我去迎他。”
程清远对妻子横眉冷目,“是不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怎么了?”程夫人睨着他,“我担心我两个儿子受委屈,更怕我活了半生被你寻个莫须有的由头休掉,当然要找娘家人来撑腰了。”她扬了扬眉,“怎么着,不行啊?”
“混帐!”母子两个,一个比一个混帐。
“虽说我和阿询不至于吃你的亏,可多个帮手的话,总能更轻松一些。”程夫人帮长子整了整衣襟,“我们走。”
程清远抬手扫落案上的账册、茶盏。
程询的大舅、二舅,俱是进士出身,前者从翰林院转至监察院,后外放到祖籍山东,踏踏实实地从父母官做起,十年前,官至山东巡抚,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后者能文能武,但更愿意做兄长的左膀右臂,考取功名之后,只挂着个虚衔,长期在兄长近前帮衬。
这一次,应程夫人邀请前来的是苏润。
程夫人和程询在府门外等了一阵子,看到苏润与几十名随从策马趋近。
“来了,来了。”程夫人唇角含笑,眼中浮现泪光。这些年,她与娘家已非聚少离多可言,总是腾不出时间,回娘家团聚一段时日。
程询真挚地道:“往后我争气,让您过上清闲的时日,得空就回娘家住一阵。”
程夫人笑着点头,道:“好,好。往后我的好光景,就指望你了。”
苏润到了程府门外,跳下马,快步走上石阶,先笑着握了握妹妹的手,又用力拍了拍程询的肩。年过四旬的人了,气度不凡,英气十足。
程询笑着行礼。
程夫人道:“委实没想到,二哥会来得这样快。”
“难得你遇事想起我,我又无事,收到信件当日便启程了。”苏润笑道,“家中给你和孩子们准备了好几车的东西,落在后头了,过几日才能到。”
程夫人欢喜至极,“快进门吧,让护卫们也好生歇歇脚。”语毕问程询,“就让你二舅跟你同住在光霁堂吧?”她的真实意图,是让二哥给长子撑腰。自己在内宅,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当然好。”程询欣然接受母亲的好意,“我本就长期歇在书房,正好让二舅住正屋。”
“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苏润爽朗地笑着,一面走,一面又用力地拍一拍程询的肩,“你这混小子,实在是争气,我这次来,起码要等到你金榜题名才走。”
程询笑道:“来年我尽力考个名次,日后就不需吃闲饭了。”
程清远迎上来,面上怒气全无,只有亲和的笑容。
苏润与他见礼之后,一行人转到暖阁说话。
午间,苏润与程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地用饭,与程家父子四个喝了不少酒。
饭后,程询服侍着二舅回到光霁堂歇下,道:“您一路奔波,下午好生休息,我有点儿事情,要出去一趟,回来再陪您说话。”
苏润笑道:“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家里不是还有你娘和你二弟么?我不愁没人陪。”
“您不怪我怠慢就成。”
“有些话,你娘在信中说的隐晦,但我明白那意思。”苏润道,“你不见得需要我帮什么,但有我在,你便能更安心地读书用功。随我前来的那些护卫,就安置到你院中。都是我常年培养出来的,也绝对可靠。”
“听您的。”程询由衷笑道,“什么都听您的。”
苏润哈哈地笑起来,摆一摆手,“去忙吧。”
程询这才换了身衣服,乘坐马车出门,没走出去多远,舒明达的马车跟上来。
舒明达转到程询车上,笑道:“上午听说你二舅来了,我就寻思着,你得到这上下才能出门。”
程询笑了笑,“事先我都不知情。”其实他有把握对付父亲,但母亲这份慈母之情,让他感动且感激。
一路闲谈,二人来到周府。
周国公上午有事,下午回到家中,听闻他们前来,亲自相迎,寒暄之后,笑着唤下人带二人去后花园,“都是年轻人,我就不掺和了。二位赏光前来,但望不会扫兴而归。”
二人谦辞两句,去往后花园。
周国公则又点手唤来一名小厮,“快去知会世子,让他好生款待着。”
小厮应声而去。
周国公回房路上,又听说黎兆先到了,忙返回去恭敬相迎。
黎兆先之所以也到这时候前来,是有事情要处理。
自从舒明达提醒自己之后,他就对凌家上了心,想敲打敲打凌大老爷。却没想到,凌大老爷比他反应更快,这几日几次三番上门求见,理由是替不晓事的女儿赔礼,甚至请了长兴侯、英国公从中帮忙说好话——今日他刚出门,就听说两个人又去了府中,声称等他终日也无妨。
他挺窝火的。很明显,因自己反应迟钝,才有了眼前的事,被弄得不上不下的。
自家门第的确尊贵,但长兴侯、英国公那样的世袭一等爵,也不是他可以无视的。明面上总不好一并开罪两家,与徐岩作别之后,便回到府中,应承两个不知何故甘愿被凌大老爷利用的人。
他明白,明面上整治凌家的打算要从缓行事,日后需得在暗中寻找机会。
见到周国公,说了几句话,听说程询、舒明达也是刚到,辞了对方,快步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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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兆先、舒明达、程询联袂来到后花园。
宴请到场的公子和闺秀共有三十来名,相继听说,不乏主动上前去见礼的。
周文泰早已得了父亲的传话,前去月洞门恭迎之前,吩咐于画:“去告诉凌大小姐,让她离王爷远一点儿,不然的话,就说周府今日款待不了她,礼送出门便是。”
于画欣然称是,转身去知会了凌婉儿。
凌婉儿方才正与几个人聚在一起说笑,听下人说了,便蠢蠢欲动,想要找个同伴去见黎兆先——这样的场合之下,他总不能还有法子对自己避而不见。却没料到,周文泰那个半醉不醉的人,差人来给她泼了这样一瓢冷水。
她维持着矜持的微笑,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她见于画摆明了要看着自己,看看天色,问道:“长兴侯世子和英国公世子在何处?我想去找他们说说话。”
于画答道:“这会儿在梅林中的梅花阁。”
“那就劳烦你带路,我去跟他们叙叙旧。”
于画称是,引着她走进梅林中三间精致的屋舍。
在周文泰来往的人之中,朱鸿与顾景年属于声名狼藉之辈,在这样的场合下,谁都会对他们以礼相待,但都不会长时间跟他们混在一起。
两个人也有自知之明,饭后就来到梅花阁,命人奉上果馔美酒,等候时机。
凌婉儿找到他们,委婉地提醒他们要下手就趁早,催促周府的下人。不然的话,便要错失良机。随后,转入梅林之中,看似赏花,实则是在不远处观望二人周遭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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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君、怡君、徐岩听说三个不请自来的贵客驾临周府,皆是不动声色,没人张罗着主动去见礼。
此刻,姐妹两个对弈,徐岩在一旁观棋。
一名小丫鬟上茶的时候,笨手笨脚的,泼在了徐岩身上,晓得犯了错,即刻跪倒在地请罪。
徐岩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又好声好气地唤那小丫鬟起身,“平身吧,不算什么事。”
周家一名大丫鬟恰好走进门来,见此情形,先是给徐岩赔罪,随即斥责了小丫鬟几句。
“得了。”徐岩只觉腻烦,“我去换身衣服。”
“后花园里这么多人,在何处怕是也不方便。”大丫鬟道,“奴婢给您带路,去内宅更衣可好?”
说的是实情,后花园里男男女女一大堆,在哪儿更衣都要提心吊胆的,怕谁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徐岩对廖家姐妹一笑,“我去去就来。”
碧君随之起身,“我和你一道去。”也想换身衣服,打理一下妆容。
怡君见这情形,笑道:“那我们三个就一起去吧。你们两个走了,我被晾在这儿,怕要好一阵子无趣得很。”
徐岩笑起来,“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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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泰引着黎兆先、舒明达和程询来到午间用膳的暖阁。
四个人刚落座,便有人慕名前来见礼。
黎兆先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舒明达与程询则是不动声色。都没法子,不是在自己家中,想不想见的,也得见。
做了好一阵的场面功夫,事情还不算完:有几个顺势留在暖阁作陪。
程询起身道:“听说周府花园景致好得很,我四处转转。”他看向周文泰,“世子不需管我,我随性惯了。”
黎兆先与舒明达随之起身附和着要同行。
周文泰巴不得他们如此,当即笑着颔首,“三位不怪我照顾不周便好,只管随处看看。”
三个人这才脱身。
漫步在花园之中,有三名文弱公子寻过来,有两个是找程询,一个是找舒明达。
都是没什么名气、门第也寻常的人,正因此,他们夹在人群之中,很不显眼,随从就更是了,方便不着痕迹地观察一些人的行径。
分别微声言语一阵,程询与舒明达做到了心中有数。
黎兆先到这时候才知道,二人前来,该是为着什么事,等跟前清净了,不免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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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周府内宅的路上,廖家姐妹和碧君遇到了好几个凑到跟前的人,俱是一身酒气、面红耳赤。
分明是醉鬼。
有周府的两名大丫鬟带路,三个女孩索性让她们出面,把那些眼看着就要言行无状的人打发掉。
穿过垂花门,怡君、徐岩同时想到了一件事,默契地望向对方。
徐岩笑问:“你想说什么?说来听听,看是不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怡君也笑,如实道:“我是想着,等会儿我们分别唤一两名小厮过来吧——横竖只是我们三个在一起下棋,有小厮在一旁也无妨——反正花园里有那么多男子和随侍在侧的小厮。”
徐岩喜得一拍手,“瞧瞧,真就与我想到了一处。”
“你们这两个小人精。”碧君只有钦佩的份儿。
随即,徐岩、怡君分别遣了素馨、夏荷去外院唤小厮过来,在路上寻借口耽搁了一阵,直到两家的两名小厮赶来汇合,方唤周府丫鬟带路。
一名大丫鬟引着廖家姐妹去了离后花园较近的一个院落,理由是:“预备着供各位大小姐更衣小憩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大一小,这儿稍稍宽敞些,两位大小姐便去这儿吧。”说着话,对徐岩歉然一笑。
这也是情理之中,徐岩笑道:“你们只管去,不需等我——我惯于磨磨蹭蹭的,回头我们在下棋之地汇合便是了。”
姐妹两个点点头,先一步随着那名大丫鬟走了。
徐岩被带去的地方,临近国公府正房。
三个女孩分别在周府专门安排的清净的小院儿里换身了衣服,略略休息一会儿,返回后花园。
她们换的衣服,都与来时穿的一模一样,甚至新旧程度都一样——这算是这年月里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做客时中途更衣不鲜见,但若做得明显,便是更换的再好看,也不免让人疑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那就不妨带上一套一般无二的衣饰。适合早中晚更换颜色样式不同的衣饰的人,只有东道主。
怡君与碧君先一步返回后花园。
到了月洞门内,有一名婆子迎上来,行礼后道:“禀二位小姐,新来的贵客,在梅林中的梅花阁恭候二位,徐大小姐回来得早一些,已经过去了,去之前,特地吩咐奴婢知会您二位一声。”
碧君与怡君对视一眼。前者以为是程询要见怡君,后者则觉出了异样:程询不会这样做的,以黎兆先和舒明达的身份,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反常即为妖。
可是,徐岩已经去了——不管真假,总要过去看看,虽说交往的日子不长,但友情何曾是用时间来衡量的。再者,已经唤来阿初,阿初的身手不错,便是真有什么事,也足够帮她们拖延到救兵赶至的时候。
于是,姐妹两个相形去了梅林。怡君落后几步,悄声吩咐夏荷、阿初一番。
过了一会儿,回返至月洞门的徐岩,也遇到了那名婆子,听到了一样的说辞。
她清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几下,所思所想,与怡君大同小异。她预感不对,但还是决定前去——如果只是自己,少不得当即不辞而别,但是碧君、怡君已经是自己的好友,她不能坐视她们陷入别人圈套的可能。
况且,她怀疑姐妹两个今日大抵是被自己连累——这可是周府,东道主可是对凌婉儿鬼迷心窍的周文泰。
凌婉儿都快恨死自己了,焉知今日不会利用这个场合,做下连累无辜的龌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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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君、怡君走进梅花林,凌婉儿遥遥望见,连忙转身,去了更隐蔽之处。留意到她们居然带着小厮,她不由蹙眉,随即展颜一笑:虽说朱鸿与顾景年都是只比文弱书生略强一些的体格,但若对付一个小厮,还是不在话下。
又等了些时候,她望见徐岩带着丫鬟、小厮匆匆走近梅花阁,笑容里不由多了几分快意。
动辄与我争,你也配?今日合该被算计。
听到身后有声响,她转身看去,对上的,却是舒明达透着凉薄的笑脸。
她吃了一惊,与此同时,发现随行的丫鬟、于画都已不见踪迹。
“在下锦衣卫指挥佥事舒明达。”舒明达自报家门,目光凉飕飕地凝视她片刻,“凌小姐,请随我来。”
凌婉儿张了张嘴,随即摇头。
舒明达温声唤人:“来人。”
当即便有两名身手矫捷的人遥遥应声,几息间,便出现在他身后。
舒明达问:“凌小姐,要我命手下对你动手么?”
“…”凌婉儿没来由地生出绝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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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君、怡君带着紫云、夏荷、阿初走进梅花阁。
堂屋里空无一人。
碧君费解地看向怡君。
这时候,有人掀了东屋的门帘子,走出来。
是朱鸿。
他已微醺,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碧君脸上,笑得像一只好色的狼,“廖二小姐,我有几句话要私下里跟令姐说,您能暂时回避到外面么?”
“不能。”怡君和声道,“姐妹一体,长兴侯世子这做法也委实不妥,是以,无法遵命。”
朱鸿扬了扬眉,笑,“你放心,不会有事。有个人托我传话给令姐,二小姐真的不便在一旁聆听。”
碧君第一反应是商陆,心念一转,才确定不可能。她暗暗苦笑,遇人不淑,对人的影响有多大,没谁比她再清楚了。她强自镇定下来,道:“谁要对我说什么,自会当面告知于我,世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恕我们姐妹不能奉陪,告辞了。”
语声未落,在西屋的顾景年走出来。
两个男子一左一右,对姐妹两个形成夹攻的格局。
朱鸿信心满满,笑道:“二位,还是照我说的办吧。廖大小姐,实话跟你说,是我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当面告知于你,不管如何,你今日都要好生听一听。”顿一顿,他不怀好意地笑了,“放心,我绝不会伤到你的。”
碧君如何看不出他堂而皇之的不良居心,当即气得面色发白。
怡君握住了她的手,先转头示意阿初,随即才安抚道:“姐,别为这等货色动气,犯不上。他算个什么东西?”
“嗳?你这小丫头片子,不要说你还嫁入程府,便是已经成了程家长媳,遇见我,也只能敬着、顺着。这样大的口气,也不怕…”他的话没能说完。说到这儿的时候,看到随她们进门的小厮猝不及防地对顾景年出手,一记重拳击中顾景年的下颚,顾景年吭都没吭一声便颓然倒地。
他面色骤变,刚要扬声唤门外的随从,阿初闪身到了他面前,先是用小擒拿手扼住了他右手的脉门,随即左手挥出一拳,正中他的太阳穴。
他眼前一黑,随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阿初若再不出手,她们姐妹就有被人轻薄了去的可能,危急关头,只能如此。
两个败类先后倒地,碧君到底有些害怕,“这样…妥当么?”
“有什么不妥当的,他们喝多了酒,惹了人,不知道被谁打了,关我们何事?——我就不信,他们醒来之后,有脸跟人说为何挨了打。”怡君语气轻描淡写的,“日后的事,日后再设法应对。眼下,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嗯!”
刚要离开,徐岩脚步匆匆地走进门来,看到室内情形,惊讶得睁大眼睛。
怡君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分别携了她和碧君走到外面,轻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徐岩这才明白原委,气得直磨牙,“如果他们醒后有脸说,就说那小厮是我家里的——这事儿我担着,别的来不及细说,日后再告诉你们。”
三个人走出一小段路,就见各带了一名随从的黎兆先与程询相形而来。
饶是再镇定,在这情形下,看到他们忽然出现,徐岩也不免惊诧、慌乱,可几息的工夫之后就镇定下来,微声道:“他们要是来帮忙的,也罢了,照实说;要是来添乱的,你们就别管了,往我身上推,怎样的事,于我都无妨。你们切记。”在这情形下,她不能相信两个男子是带着绝对的好意而来。
碧君、怡君明白她的顾虑,当下便知道没交错朋友,至于那提议,真到了那一步,她们怕是不能照办。既然是好友,哪里有把过错推给朋友的道理?
“是我的事。”碧君看着怡君,轻声道。
怡君收回望着程询的视线,微笑,“没有我们三个的事,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来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坚信。
见礼之后,黎兆先、程询若无其事地邀请她们进梅花阁说话。
到了室内,他们对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视而不见,神色柔和地询问她们刚刚遇到了什么事。
程询有言在先:“这两个人,大抵是我的小厮不知轻重伤到的。”
徐岩这才可以确定,他和黎兆先是怀着善意而来,也就放心了,保持沉默,听怡君和碧君说明原委。
程询与黎兆先听完,俱是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程询唤程安:“去请周国公、周夫人过来说道说道。”
“对。”黎兆先道,“若无周家下人成全,他们如何能将三位闺秀骗到这里?”
至此,三个女孩俱是长长地透了口气。
随即,程询与黎兆先又达成默契:此事,牵涉其中的人就罢了,旁人不可介入。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固然会让朱鸿、顾景年名声更差,但三个女孩也少不得成为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没必要。
对此,做了相应的安排。
在有些人看来,女子只要遇到是非,便是自身不知检点——这种人都该把他们活活打得改变那种迂腐可笑的看法,但也只是应该,没谁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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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达走在前面,凌婉儿跟在他身后,两名锦衣卫则跟在她身后。
舒明达唤住一名周府下人,问:“你家世子在何处?”
“在水榭。”
舒明达颔首,径自去了水榭,到了室内,便将在场饮酒的其余人等遣了,“我有件事,要与世子私底下说,各位稍后再来。”
那些人虽觉扫兴,却都不敢抱怨,俱是笑着道辞出门。
舒明达落座后,目光沉沉地看住周文泰。
周文泰不明所以,到了他跟前,行礼问道:“舒大人,有什么事交代我么?”
“交代可不敢。”舒明达淡淡地道,“等一等,我再与你细说原委。”语毕,从袖中取出一个扁平的小酒壶,喝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