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女人。“珂兰,我说过,我会对不起你,会伤你,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对不住,我……”
“隐岳!”珂兰向地上跪去,两手未松剑锋,惊得樊隐岳撇了剑柄。否则,这个傻女人的两只手必定全要废了。
“我求你,隐岳,我求你啊,求你,求你,求你……”

蚀二九

眼见天下最傻女人的额心毫无吝惜地与青石地面磕击,不几下已涔出血,樊隐岳未曾心软,却也难以出手。这楚远漠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傻女人以这样的心情爱他?
然而,她处于杀与不杀的两难,别人的出手却是毅然决然。
蹑声蹑脚底靠近,不响一声的拣起地上落剑,不假思索地挺剑刺下——珂兰听着声响,抬手望去,骇得面无人色,疾奔去救。
樊隐岳冷眼旁观,观那位世外高人高先生虽一眼即知身无武功,仍能双手握剑拼力刺入楚远漠胸前,紧接是第二剑,第三剑……可惜,第三剑未下,珂兰出掌拍中高先生左胸,致其晕瘫在地。
“远漠,远漠!”珂兰仓皇失措,抱住了男人血泊中的躯体。“远漠,远漠……隐岳,求求你,救他一命!你是个大夫,你能救他,求求你!”
“对不起。”樊隐岳摇首,爱莫能助。“看在你的面上,我可以放弃补上一剑。要我救他,没有丝毫的可能。”
“隐岳——”
珂兰凄厉长呼,樊隐岳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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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郎?是关郎么?关郎你了么?”
南宫玖甫进帐内,便看见静立帐内灯影下的男人,半明半暗的面容,她乍见不敢确认,又害怕错认。将帐门阖严,向前一步,迟疑试唤。
关峙走出阴影,问:“你希望得人是我?”
“真的是你!”南宫玖喜极而泣。“我当然盼你,每日盼望,每日失望,这你是最清楚的,不是么?”
“看,你丝毫也不怕我找你寻仇。”
“……寻仇?”
“寻杀妻之仇。”关峙撩衣坐下。“你杀了我的妻子,你不会忘了罢?”
“你的妻子?”南宫玖眯眸。“樊隐岳?”
“我的妻子只有她。”
“你……你要为她而找我报仇?”
“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当然不对!”南宫玖花容如同遭了霜欺般苍白娇弱,颤笑道。“只有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关郎,你也患了这毛病了是么?因为嫁过人,你娶她,我可以不去在意。
因我曾负你,你爱她胜过爱我,我也要自己不去在意。但你怎能为了她,想要找我报仇?如何报仇?杀了我?你要为新人杀旧人,是么?”
“你不是旧人,月儿也不是新人。如果月儿出现时,你仍留在村中,她不会接近我,我和她今生便是陌路。但是,她是在你我结束之后出现,我看到她,喜欢上她,进而爱上她,都和你无关。你我之间,不说孰对孰错,不说孰是孰非,只须明白一桩事就好,结束便是结束,你心中始终不肯认同,无非是不能看到你不要的还有人要,你放弃的还有人抓住。这话我想你说过不止今日一次,你一径掩耳盗铃,我错在没有将话说得更加决断。因为我始终对过去的自己有一丝不忍和不甘,我不想让自己曾以为光辉显赫的过去全是不堪,我想让自己回想起时,至少有一个人让我觉得自己曾遇到过真实。可是,南宫,你……”
南宫?南宫玖美目條眙。
“你实在太习惯掌控所有事。你想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握在掌心,想让这个世界都匍匐在你的脚下,你想在你需要时便要,有暇理会时便理,你喜欢操纵自己的和别人的人生。
你做不了一个村中农妇,于是回到奭国成为了摄政王妃;你掌握了权势,于是想要回爱情;认定要不回时,于是用这要不回的向珂莲公主换了你最需要的。你是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还是你本就是如此,当初是我肤浅的被美色所惑,只看得到你想给我看到的?”
“关郎……”
“本,你想要如何的生活是你的事,你却硬要牵扯到月儿。为了什么?你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么?还是,我又高估了你对我的心?你助珂莲把月儿送进楚远漠手中,无非是确准月儿不可能束手臣服,楚远漠杀了我,月儿必定恨他入骨,你想用月儿的仇恨为你除去楚远漠。你计设连环,环环相扣,恁是精详。但你怎漏算了一点?你认为我会永远被珂莲扣住么?我若脱身,又怎会放过你?”
“……关峙,关峙,你说够了没有?”南宫玖珠泪涌滚,爬满粉颊。“我南宫玖就算对不起天下人,也对得起你!当初,你明知我想要怎样的人生,还要勉我之强居留村中,是你先放弃了我!我以为,你既喜当闲云野鹤,我便无权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你,所以容你娶妻生子。可是,你为了另一个女人走出山村,为了另一个女人放弃了你不能为我放弃的!即使是泰定山一幕,若没有我,珂莲与楚远漠依然会致你到那等境地!你今日为了你口中的妻子兴师问罪,想要怎样?杀我么?好,你杀,我不躲不避,我要看着你如何下手杀我,杀死这个最爱你的女人!”
她闭美眸,仰螓首,引颈待戮,泪无声奔泗,染了一张绝世娇颜。
关峙淡道,“不是要看着我如何杀死你么?你阖上眼睛,要如何看?”
她娇躯一震,瞠目,“你……”
关峙條尔拔下她案头弯刀,刀芒索起眉心。
铮声交鸣,四把长剑架住弯刀,四条人影挡身于摄政王妃身前。
他轻哂,“这就是你不躲不避的原因罢?”
“你真会杀我?”她软退一步,面色灰败。“你真要杀我?关峙,你怎么能杀我?”
他挑眉,“这也是你不躲不避的原因罢?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蚀三十

风挟裹着大片雪花,绞扭成生硬力道,生生朝人的脸面打。千里奔徙的樊隐岳,披一袭夜行披风,挺风而立。
山下,那片驻扎在旷野中的军营,便是自己目的所在。
她宛若暗夜中的一抹鬼影,飘向那道帐门。
这一次救回饶阳城,南宫玖所耗巨大罢?看这片军营的规模,比及黑虎大军,已远难企及。纵然也夺回了两座城池作为立身之地,败溃之日亦为时不远。
南宫玖,今日你须好好受我一声“恭喜”……奇怪了,这军营排布颇有气象,却为何不见一个巡逻值守的哨卫?像一座空营般沉寂无声?
“关郎!”
她秀眉淡挑,收起了飘忽脚步,直向中军帐。
“关郎,你看看我,我是谁?我是九儿,是为你跳洛神舞的九儿啊,是……筑室兮水中,葺之系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这位王妃在一人缅怀前情?她着实费解,指尖触上帐门……“你念这些能改变什么?如果你心中当真还认为这些过去值得你有意思的珍惜,不会……”
当这个声音的第一个字打入耳廓,她如遭雷亟。
“关郎,我怎么会不珍惜?我一次次求你回,一次次想将你留在我身边……”
“你所谓的珍惜,就是当事情演变不能如你所欲时,无所不用……”
这是什么?门内这两个男女在畅诉衷肠,还是打情骂俏?这个她以为死去的男人,这个她曾因他的死去而心死成灰的男人……居然是在这个女人身边么?
她推开门。
门内人皆应声望。
“……月儿?!”关峙抬睑,觑清了佳人颜容,眸间顿聚狂喜。
她未睬,与回眸的南宫玖对视,四只妙目遭逢。
须臾间,南宫玖已有应对之策,娇躯跌踬向前,越过四名死忠手下的尸体,两手握住了男子一角袖襟,泣道:“关郎,九儿知道错了,你莫生气可好?”樊隐岳走进的刹那瞳心有一闪而过的绝痛,她足以断定其与关峙属乍然重逢,而相逢的所处地点,显然激起了女人的疑妒心情。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挽回管事的可能。她更知道,当下情形对自己说是何等恶劣。既然如此,她惟能放手一搏,冀求可这二人的关注转移,想让自己得以脱身。
“你一直活着?”樊隐岳目光缓缓移向男人。
月儿的眼神?关峙先喜后惊,甩开衣袖的牵扯,胸中巨然砰响。月儿这时的眼神,他不陌生。她初到村中那时,就是这般万念俱灰又寒意涌动的一双眼睛……“月儿……”
“你一直活着,却一直不露面?你一直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女人身边?“她救了你,所以你们旧情复燃?”
“……你胡说什么?”他急步上前。“你的脸色怎会这样差……”
“不劳关怀。”樊隐岳笑,目睇另一个女人。“我今日,是要向人打一声招呼的。”
“打一声招呼?”南宫玖亦回倩笑,美眸善睐。“却不曾想到打扰了别人的旧梦重温么?”
“有么?”她笑花开得更盛。“如果你们真有打算旧梦重温,你绝不会刻意做此炫耀。南宫玖,你实在不是一个肤浅的对手。”
惟有底气虚弱者,方需以刻意为之的表面风光先声夺人,不是么?
南宫玖面容微僵。
“我想告诉你,你的大片国土皆被黑虎王噬吞,接下的时间内,你失去的会更多。请保重玉体,享受失去的滋味。”
“……是你?”南宫玖面目一狠。“是你鼓动黑虎王侵我奭国?”
设计除去樊隐岳,固然有关峙原因在内。但早在她于黑虎王的领地上与其谋面,并打黑虎王两个夫人嘴中得悉其于黑虎王的意义之际,便忧心有一日黑虎王会受唆使威胁奭国。她出手,乃为防患于未然。但,这一日还是到了。
“樊隐岳,你毁我奭国,我岂能容你!”她甩左腕,袖内两点锐光破气驭,夺其咽喉,右手成掌,袭其左胸。
关峙挥袖,将两枚暗镖挥落到地,掌心击中南宫玖右肩,化了她的掌攻。
男人此一掌,用了有七八成力道,但足以使受击者受创,被那股强劲内力冲击得血气翻涌,半边身子痛不可当。
“关峙!”她凄厉娇呼。他当真为了这个女人对她出手?
但,帐中已不见了男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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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怀中人向前疾行百里,东方曙色初现,方收敛气息,慢了下,放目搜寻恰当的落脚处。
“放下我。”
“前面好像有一处山洞,到了再说。”
“放开我。”
“到了再放。”
“放开我。”
“不到不放。”
“关峙,你放开我,我要你放开我!”樊隐岳面上寒冰碎裂,上身撑离,猝向他胸前击出一掌。“我要你放开!”
胸前的一击,既猛且狠。关峙忍疼拧眉,俯盯怀中秀靥,“你想谋杀亲夫?”
她眸心厉火跃动,“亲夫?签了离缘书的人敢枉称我的亲夫?”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夫妻重逢,纵然没有抱头痛哭的老噱头,也远不到操掌相向罢?
“我没有生气。”为证此话,她勾唇一笑,慢语道。“我有许多事要做,关先生可以把我放下,你我好各自各路么?”
她的确不是生气,而是……关峙骤然记起她在军帐中的质问,彷佛有悟,不觉又是心疼又是气闷,脚下再度快乐起。
“关峙,把我放下。”
他奔行依旧。
“放开我。”
他一个起跃。
“放开!”
他充耳未闻。
“你……”她又出一记重掌。
这一回,击得他胸骨生痛,胸腔轰鸣。
“关峙,放开我!”

蚀三一

“月儿,打够了么?打够了,听我说。”
自无山谷内开诚布公的长谈,他已知坦诚的必要。两个人以那样的方式,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恁多个日日夜夜的刻骨相思,怎能让误会浪费了他们的时光?进得山洞,他一手束住她双腕,一臂揽她纤腰,道。
“与你分开的这些时日里,我失去武功,为珂兰所困。你到之前,我亦刚刚到了不久,如果我教程慢一些,兴许能和你在南宫玖的帐门前相遇。”
她冷笑,“你一得自由,便找她么?是想做什么?因她国破家亡,你看望安慰?”
“月儿,别说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知道这些年这些天我是如何过的?结果,我到了这里,看得你在这里,你希望我如何想你?”她目光寒利,出语咄咄。
“我找她,是为了寻仇。”
“寻仇?”她啼笑皆非。“你才是在说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罢?那么,你欲以何种方式寻仇?共叙往事,引她伤心欲碎?畅谈过往,让她痛不欲生?关先生生得优雅,连寻仇的方式也要如此与众不同么?”
“月儿……”他心惊低唤。她言辞愈是激烈,他愈是惊惧。身在那处山谷时,他从不敢任由心思去猜她正在遭受的,却夜夜都有恶梦频扰。恶梦中她经历苦难,他肝胆俱裂却不能救。而她这时的语气神容,他知自己最怕的已然发生,恶梦成真。
“我寻仇的方式,并不与众不同。我以别勒亲王的名义知会几名昔日麾下将领,命他们带着人马移进山区,接了自家老小,找最利地形自立为王,不再接受南宫玖指挥。我刻意与她长谈,便是为了让外面人可以不受任何打扰的着手撤移。这个方式,你若不喜欢,我们可想别的法子。只是,你不能再伤自己。”
樊隐岳蓦地抬眸,“我要你杀了她!亲手杀了她!”
“……好。”
“为什么还有片刻的犹豫?”她须臾不松。
关峙苦笑,“霍天峙手中有一支二百人的铁骑,乃百里挑一的精干汉子组成,当年我曾参与训练,深知其杀伤之力。这铁骑单丁作战一能当十,群起攻之可抵万人。你的弟弟派了十多名顶尖高手助,加上我昔日的那些人,应该足以与楚远漠周旋了。”
柳持谦怎么会派人?她欲解究竟,却问:“我说的是南宫玖,你为何将话题转移开?”
他苦笑,只能苦笑,“傻姑娘,你已经想了不是?我以南宫玖换了霍天峙的这支铁骑。”
“……她怎可能乖乖受人摆布?”
“她的武功废了。”
“你骗我,适才她尚以武功攻我……”她妙目一闪,“你那一掌?”
“我已经听到了霍天峙打过的信号,遂出手废她武功。我们前脚走,他后脚便会把人带走。”
“霍天峙不是爱南宫玖么?他怎舍得……”
“南宫玖若有武功,有军队,他永远也只能远远观望。”
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她微锁秀眉,方寸间绪若乱麻。
“此时霍天峙应该还未登船,我赶去还得及。但你必须答应我,我未回前,你一步也不许离开。”关峙再她唇上一吻,启步向外。
“……去哪里?”
“去杀南宫玖?”方才,他瞥到了她的掌心,以翻烂的姿势结成的疤痕,可以想见在伤的当下会是如何情状。他不敢设思它们是在怎样的情形下产生,但他自己却需要去做一些事情散出胸中的沉怒积郁。
“南宫玖阖珂莲联手设计,让我落进楚远漠的套中,如今换她落在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手里,我尝过的,她都要尝。既如此,为何要杀?杀了她,不啻把二百铁骑推到楚远漠阵营。关先生,你居心何在?”
“……月儿?”关峙突有无所适从的困惑。
“霍天峙带她去哪里?”
“东瀛。”
“她有无可能利用霍天峙一个绝地反击?”
“霍天峙知南宫玖甚深,绝不可能任其摆布。”
“他不怕她恨他?”
“他要的就是她的恨。”
“那么,祝她一路顺风了。”
关峙察言观色,“月儿,你不气了罢?”
“谁说我不气?”
“这……”
“这天寒地冻,你一不寻柴生火,二不找些东西果腹,是想冻死我饿死我不成?”她趾高气扬。
关峙拍额,“是我疏忽了。”遂取了火摺,将堆在洞角想是过往猎户攒下的木柴搬至到洞央,不一时火光燃起,暖了这方空间。“你先在此暖着身子,我到附近民舍看能不能买些吃食,你等我,等我!定要等我!”与、衣影跃动,闪出洞口。
男人的叮嘱言犹在耳,她却一时怔住,脑中空白无物:是梦?是实?
先生当真活着?泰定崖下的那堆血骨,当真不是先生?方才,当真是先生和她说了恁多话而不是一个幻影?抑或,方才什么也不曾发生?
“月儿,看看我捡了什么?一只冻死的山鸡……月儿?”关峙孩子般献宝的欢欣笑容僵凝在脸,扔了手中物,蓦地上前。“月儿,月儿,怎么了?怎么了?”
起初,她蹲在地上,泪如细泉,汩流无声。而后,细细的呜咽溢出唇,泪聚成河。当男人靠近,双手触上她的肩膀,终于,她喉间发出撕心一叫,放声嚎啕,泪若瀑泻。
男人将她细薄的娇躯揉进自己怀里,放任自己的力道将她紧紧环住,紧紧不留任何缝隙,凤目内泪光点点,亦涌落出眶。
两人的泪汇涌一处,分不出你的,我的。
终是要将两尊人齐打破,重和成泥,捏一个你,捏一个我,却教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蚀三二

她手心有伤,伤状丑陋。他没有问因何而。
他脸上有伤,疤迹清晰,她亦未问因何而致。
两个人,失去自由,失去自主之力,任人宰割,个中难堪、困窘、丑陋,可想而知。他们不愿因为叙述,让彼此重回那时的梦靥。
不管那些时日内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都已经过去。还有什么比他们仍然活着、仍然能牵着彼此的手、感受彼此的温度更能让他们欣喜的呢?
外面风大雪大,阻住行程,何妨将这方洞宇当成两人的桃花源,暂忘掉那些仇恨灾厄,享受情深爱浓的美妙?
“先生,以前我说过夫命难违。从今后,我要你妻命难违,什么话都要听我的,什么事都要由我授意。不管我的话是对是错,你都要当成圣旨遵行。”
关峙笑,以脸摩挲着她的颊,“我从不认为圣旨有多重要,但妻子的命令,我却是一定不能违背的。”
“是么?”樊隐岳乜他,将信将疑。“那,为人妻的现在肩酸背痛,你给捶捶?”
“……是,娘子。”他两手打纤腰上收回,作势欲落,又听她小嘴吩咐——“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做不到恰如其分,我会罚你。”
“如何罚?”
“罚你五天不能接近本夫人三步之内。”
“……这个力道还行么?”他俯唇到香腮偷了个香,十指细细拿捏。
“差强人意。”
谢主隆恩。“敢问娘子还有何吩咐?”
“以后,为人妻的赶路,如果腿酸了,你要提供你的背;如果饿了渴了,你要随手变得出食水;如果人乏了,你要找一处能吃能睡还能沐浴更衣的地方给本夫人下榻。”
“……遵命。”他将叹息偷偷咽下。
“为人妻的休息,如果嫌热,你要有摇风的凉扇,如果畏冷,你要有供暖的抱炉。如果怕吵,你要遮得去噪音。如果怕静,你要哼得出小曲。”
“……好罢。”
她眯眸,“你应得很勉强?”
“……不勉强。”他笑,十指按压在她肩处各穴,注入脉脉热力。
“如果勉强,我不会勉强。”
“还是请娘子勉强罢,为夫的并不觉得勉强。”
“为妻的此时就觉得乏了,你变得出热水让为妻沐浴更衣么?”
他眼向四遭一扫,道:“娘子稍等。”
她秀眉一挑,不信巧妇能为无米之炊。
洞内最里处靠着石壁,有一处低凹下去,足有半人深浅。他解下披风,到洞外装了积雪撒进这凹处,回数次,直到凹处平了,探掌入雪内散出热力,一刻钟后,半池热水得成。而后,以石砾将风衣钉上洞口上方的两端,打成一道蔽帘。“你用风衣垫着坐进去,我挡在你身前,放心洗,水凉了,我为你促热。”
这……都可以?她抿嘴,又作刁难,“我洗了,无衣可换,还叫沐浴更衣么?”
“我包裹里有你的一套衣裳。”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