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奭国国君、摄政王妃及后宫逃往开阳城,消息确准无误!”
得探报之讯,正率万军行进的楚远漠眼内精光聚敛,“段烈戍守饶阳城,其余诸将,分三路追剿奭国国君,务必在其进入开阳城前予以截杀!”
“是!”
梁光跟在楚远漠身侧,按捺住忧心如焚。连日,他奋勇杀敌,苛守军令,一如既往。但,他自己明白自己心底的煎熬。他挂念着那个在冰天雪地里的奇女子。他不知她在等不到援军时,会不会以为他背信弃义,会不会失去求生希冀。会不会……香消玉殒,让这世间从此少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他不敢再劝都督。当都督眼中涌现那等异样亮芒之时,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使其改变,纵算是已逝的南院大王妃,彼时病染玉体,都督平定湛远部落正值关键时候,尽管心痛不舍,仍毅然上马出征,待回王妃已然病殁。即使他早已明白樊参赞在王爷心中的位置超过了王妃,到最后仍须屈居次席。
都督没有什么错,男人志在四方,儿女情长永远抵不过军国大事,此乃天经地义。若不然,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何以流芳百世?
但,他无限惋惜,扼腕叹息,替那个比王妃更能令他折服的奇女子。
樊参赞,我梁光对不起你,若你有任何不测,梁光必到你灵前下跪谢罪!
“梁将军……梁光……梁光?梁光!”
“……都督?!”上峰重喝,震回了梁光驰飞到遥远雪域的神思,恭颜听命。
“本督已寻了饶阳城最有名的大夫,与军医随你前往救援樊参赞。”
“真的?”梁光又惊又喜。
楚远漠浓眉微紧,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爱将已被那个人儿收得服帖至此。“你在怀疑本督的话?”
“不敢,末将不敢……何时可以出发?”
“即日便可动身。不过你这几日征战疲顿,若觉辛苦,可歇一晚……”
“不不不,末将这就可以走!”
“除了医者药品,还有五百人二十日的口粮。”
“是!”梁光应得响亮,连日征战的倦意不翼而飞。
“接到樊参赞后,直接送回延定城王府休养,请宫里的御医前看诊。”
“是!是!是!”连声响应,在在说明梁将军此下的好心情。
“出发罢。”
“末将领命!”梁光马上行礼,随机抖缰回马,如一溜长烟驰去。
“都督,您……”王文远迟迟疑疑,仍启齿。“您不亲自去接樊参赞么?”
楚远漠蹙眉,“本督乃三军之主,与敌交战正紧时候,焉能离开军中?”
“如果,属下是说如果……”已经嗅到了些许危险气息,王文远仍有意一捋虎须。“如果樊参赞已经亡故……”
“王文远!”楚远漠豹眸刹间充斥了噬血般的兽光,斥吼声响遏云空。“你再多说一字,本督会要你立刻亡故!”
再向天借上一胆,王文远也不敢继续将这把虎须深捋下去,摸了摸鼻子退到大后方之边,安分守己,可挡不住心思飘逸。
都督,任您再如何英雄盖世,也不可能替天行事,樊参赞若命绝雪域,您又能如何?惟愿届时您能平心静气地接受那样事实,接受失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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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岳,你痊愈了么?”
“三师父。”已经习惯了这几位师父的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乔三娘没有让樊隐岳惊诧,放下手中书卷,颔首为礼。
乔三娘径自拿过她的手腕,三指放上寸、关、尺好一番诊切后,面现异色,嘟念道:“怪了,怪了,真是怪了!”
樊隐岳凝眸以待。
乔三娘瞪她,“你不问我什么怪了?”
“我不问,三师父就不说了么?”
“……话是这样没错,但你问了,三师父才说得顺理成章不是?”
“什么怪了?”她很好商量。
“你……”乔三娘气结,“你与关峙,还真是一家人!”
因不知这是褒是贬,她未予置辞。
“我说怪了,是因你病的痊愈速度。关峙那厮的医术居然当真比我好,想当初我败在他手下那会儿,仅仅以为他针法超过我而已。”
“嗯。”她置上一声,表示在听。
“那厮真是一个祸害,幸好他有个淡泊性子,不然必成一个天大的祸害!”
“是么?”先生还是淡泊得好,淡泊的先生才有仙人风骨。
“你说他连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都能找到故交,他还让不让人活了?”
“在此有故人,只说明我运气尚可。不然,我病不死,也怕是要和关先生一并冻死了。”
“不会!”乔三娘挥手。“你这样说,说明你还不够了解关峙。就算没有这么一个地方为你养病,他也有办法带你走出那里,大不了就是把那些人撇下。”
樊隐岳暗笑。这位三师父总在她面前不遗余力地表现对关峙的不屑,却在她稍有置疑时将他高大化,他们的友谊,委实是一桩趣事。

逐四二

“三师父,大师父去了哪里?”
“唷,小没良心的,竟然还问起了你的大师父。”乔三娘给这个冷冷清清的徒弟鼓鼓掌。“我被差遣护送那些伤兵进入羲境,你大师父则进羲境通知羲国驿站前接应。在此前还接了一个活,给关峙的老娘送了一回药。”
“先生的老娘?”
“可不,听你大师父说,你那位先生长得和他家老娘是一个模子出的。他们为你进宫偷药,正赶上奭国皇宫大乱以及关峙的老娘犯病,关峙让你大师父送了一回药。你大师父到现在还在埋怨,对奭国皇宫不熟的他,扯着个小太监在杀喊声中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太后寝宫,也幸亏关峙老娘命大,挺到那个时候。”
这个老娘,是上一回他赶回奭国前口中染病的那个母亲,也是那位曾宠冠奭国后宫为了爱人可舍弃爱子的“贤太后”?
“那位太后当真和先生长得如此像?”
“你大师父说是生生吓了一跳呢。”
“奭国皇宫被羲军攻占了么?”
“你大师父离开的时候,奭国摄政王妃正好带关峙的老娘逃命,估计是被攻下了。”
南院大王胜利了。恭喜。
她淡哂。此一刻,想起那个曾在自己心头拨起涟漪的男人,竟恍如隔世。
他没救她,她早有想到。叱咤风云的南院大王呐,有什么事可以使他放弃百年难遇的战机?爱情史上流传千古、戏台上名唱不衰的霸王与虞姬,也不曾见得美人重于大业。
况且,楚远漠不是楚霸王,她也不是虞姬。
这样也好,彼此感情放得轻浅,也便不会伤得狠重。
毕竟,她与楚远漠是……仇家。
纵使她现在不想给他最深的打击,但他仍是那个因一时心血朝使她一生巨变的男人,和他,她从没有设想将。何况,她不去做,有人会去,远陌少年已成了“黑虎王”,下一步,会真正成王。两王相争,孰能成最后赢家?
“用药了。”
她举眸,觑见那张清俊颜容,遂嫣然:“先生若是女子,必定美冠天下。”
“又是哪的疯话?”他勾唇,将一匙药汤舀起递她嘴边。“张嘴。”
她不怕药苦,慨然纳之。“先生,你想去奭国看望你的母后么?”
他动作微顿,挑了挑眉,又把药喂她口中,“等你身子完全好了,我会去探探她的消息。”
“月儿不是一个善男信女,但月儿要说一声,她也可怜。一个女人,因美貌祸及自己及家人,还要日夜面对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屈意承欢,背着这份沉重负疚必定还有仇恨遇到了奭国先皇,稍稍的宠爱便会令她感恩戴德。她想要生存,必须牢牢抓住这个男人。忽略你,一开始或许只是一种不得已的手段,但当手段成为习惯,便不易戒除。可她毕竟还是爱你的罢,否则也不会为了思念你病倒。”
他的喂药大计,未因她说话稍有截止,而她的话,也没有他的喂药略有停顿,两人觑空的时机竟然拿捏得分毫不差,看得乔三娘啧啧称奇。
“我会去看她的。”他道,将空了的药碗放下。
她持帕拭唇,道:“先生有事,尽管去做,不用放心不下我,隐岳这一次生病,算是因祸得福,从此隐岳会格外用心调理自己的shen体。当有一天 ,隐岳不需要再奔波时,一定要牵着先生的手种花种菜,养鸡喂鸡。”
“这是承诺?还是甜言蜜语?”他问。
她撇嘴娇嗔,“先生!”
他郑重其事,“如此,我先当承诺收着,若樊姑娘哪天反悔,请及早知会在下一声。”
“……先生!”她举拳佯打,被他顺势拉进怀内,吻上她被药汤浸得鲜红润泽的柔唇。
老娘唷。乔三娘为怕明日长了针眼,掩着眼睛避出门去,随便拉阖不说,嗨嗨极有远见地在外面拉环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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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樊隐岳美眸含娇带媚,如笼薄烟云纱。“终于忍不住了么?”
他摇首,无奈低笑,“月儿,你不能总是……”
“总是怎样?”她微凉小手剥开他胸前层层阻挡,直贴上他胸口怦动之处。
他低喘一声,“总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无妨。”她樱唇一翕一合,皆是魅惑。“有事学生服其劳。”
“月儿……”他抬手将床帐勾下,挡住层层风光。而仅这会儿功夫,他的小女人已给他宽衣解带,好不着忙。“……月儿!”
“学生在。”她应着,拨下他头上别发木簪,让他长发泻滑到自己脸上肩上,小脸则欺上那方胸膛,贝齿细细齿咬,寸寸都不放过。
“你……”这个折磨人的坏姑娘!他须还以颜色,须引导主势,须掌握主控,须……须什么?脑中怎有云雾缭绕,怎有红光玩到,怎失了所有力道?
被推倒到软枕软被之间,仰望着身上人儿,他看得见她眸如烧,颊如霞,唇如火;感受到她娇躯如玉,馥香如兰,柔软如绵,然后,然后……这个坏姑娘,傻姑娘!
“先生,学生做得还好么?”他听到她在耳畔低问,娇喘气息弥漫了整片耳谷,麻酥了半边身子。
“好……好……好!”好到无法再好!
“那夜先生对月儿做过的,月儿可都记着呢。”她因为说这话,动作稍停,他不满闷哼,引她得意娇笑。“看,先生很满意学生所学到的……”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蓦地一个翻身,将两人位置调换,逼在樱色唇边,“先生还有许多没有教你,想不想学?”
“先生想教,学生自然要领教……呀!”因这话,她招最甜蜜的惩罚。
春光无限好。
待被停红浪,帐停倾波,男人汗湿的手勾起床下中衣,在贴胸胸袋里取了一物别入女子鬓角,“以后,莫再把它取下。”

逐四三

三月后。元兴城。
大年甫过未久,作为天历皇朝最繁华的市都,元兴城街头巷尾尚存留着年轻气息,诸如:各家门前春联的色泽犹呈艳丽,牌楼坊间依稀见得披红挂绿,尤其是开门迎客的生意人,尚保留着年节时分讨个好彩头的和气。
一年之计,在于春呢。
踏着这春光,一袭湖蓝墨纹的书生袍,一顶同色书生帽,背一个简单行囊,跟在进京赶考的举子大流中,樊隐岳回到了元兴城。
距上一次重返元兴城,仅有一年光景,心态却已大不一样。
上一回,冷若冰霜的面孔之下,压着烈火灼灼的仇恨,若非有村中三年的陶冶,若非有南院大王府的历练,说不定会直接找上那些近在一个城内的仇人拼个鱼死网破。而此,亦是她一度远离元兴城的因由。在没有足够的能量之前,匹夫之勇只会枉送性命。
这一回,她有了潜心而思的定力,有了伺机而动的心力,亦有了循序而的耐力。南院大王府之行,军旅从容生涯,赐予了她这份智慧。
她自然不能否认,放弃延定城,选择此间作为从新起步,尚有一丝是为了避开楚远漠。
柳家的人,无情又多情。无情时,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既定的脚程,即使是最爱的先生。多情时,不愿对一个曾对自己费过心思而自己也曾动心的男人施以狠厉。
她放弃了亲手致楚远漠于败境。她已经将一颗火种埋下,且推燃助燃多时,这颗火种会烧成惊天的巨炬,还是仅能光花一现,端看他自个儿的造化出息。她依然会推燃助燃,但已立于隔岸。
“大师父,您把信送到远陌手中了?”
“可不送到了么?那小子可真是好材料,虽然因为年纪大了习武有些亏,仍能把忍术练到那般气候。隐岳,他现在的修为,已在你之上。”远足归的梁上君,眉飞色舞,谈兴盎然。
“这样很好。”青出于蓝,本该胜于蓝。
“我看那小子根骨着实上佳,忍不住点了他几下。居然让那小子给缠住不放了,不然以你大师父的脚力,哪用恁多天的功夫往返?我敢说如果冯冠武见了那小子用兵的本事,一定也按捺不住。放心罢,以那小子的志向和脑袋,一定有一番大作为大天地。”
“这样更好。”灰暗陋室的娃儿,被上苍亏待恁久,本就该振衣扬眉,创立不凡业绩。
“我的时候,听说那个什么赤色国的人以及什么部落都有意把公主嫁给他……”
她一怔,秀眉微挑。
“听那意思,人家嫁了公主,才会完全相信他,才会将原答应襄助的人马数量加倍。那赤色国甚至愿意由他继承国统……”
“何时完婚?”他叫她“姐姐”,她真诚应过。两个人曾有过仅有彼此的相偎时光,在最孤寂无助的时候彼此给予过些许温暖,他成婚,她不能赶去恭贺,总须送去一份心意。
“那小子迟迟疑疑的还没有答应,一径地要我知会你去看他……他是想让你这个当师父的前去主婚不成?”明知故问。梁上君昔年亦是位游惯花丛的明白主儿,哪窥不出那一丝丝暧昧少年心思?
樊隐岳摇首浅笑,“他会应的。”
一个黑暗中住过的多年、在仇恨中沉浮数载的人,不会容忍任何一丝可以让自己彻底摆脱过去的机会失去。她的出现,是一个机会,他抓住了。而现在,更大的机会临,远陌绝不会因那份雏鸟般的初恋情怀将之错手放过。
远陌,好自为之了。
乔三娘在外叩门,“隐岳,你要找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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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隐岳踏进门之际,门内人通身一震,蓦然立起。
远山蕴翠的眉,清若寒潭的眸,纵若男装傍身,也难掩清丽绝尘。自她进得来,回手阖门,徐步行近,拉椅落座,柳持谦的目光随她每个动作移动,呆怔忘语。
“兆郡王。”她先自开声。
柳持谦恍然回神,“你长得很像……娘。”
“我知道。”
“……以前你并没有这么像。”
“我也知道。”
“你长得这么像,若以这样一张脸在这京城走动……”
“娘已经去世这么久,偌大的京城内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呢?就连她的亲生儿子,在她生辰时也只敢在半夜无人时前去拜祭。”
“你……”柳持谦玉脸微变,俊眸半暗。“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含尖带刺才能说话?”
“刺到兆郡王痛处了么?我以为这等话,不关兆郡王的痛痒呢。”
“你不适合那样说话。”柳持谦置身归位,道。“既然叫了我,必定不是为了讽刺挖苦,快入正题罢。”
“杀了良亲王妃。”
“你——”他玉脸一紧。
她莞尔,“不舍得了?”
“你不会杀她。”柳持谦扯过茶盅,借低首啜饮的当儿收心定气。“你一心想让她生不如死,怎么会杀了她?”
她秀薄唇角勾起冷意,“敢情兆郡王如此了解我的心思么?”
他不作回应。这类话,说下去,只会僵了气氛。她是他在这世界唯一不想恶颜想向、极毁尽诋的人。
“说罢,你的真正目的。”
“苏変为什么还活着?”
“你想让他死?”
“至少不能这样活着。”
“你想让他怎么活?”
“地宫。”
“这法子不坏。”
“你安排?”
“需要你的协作。”
“一言为定。”
到此,不约而同,两人蓦然想到,一父一母、生长在同一府第十几载,这竟是他们绝无仅有的毫无歧见时刻,不是为了如何讨高堂欢心,不是为了承欢膝下,而是——复仇。
他们这样的姐弟,可算异类?
“还有其他事么?”
“自然有。”她嫣然一笑。“我这一次,不会短期离去。有许多事,一桩一桩,我会慢慢算,还请兆郡王莫要焦急才好。”

逐四四

苏変谋害万乐公主事,罪名始终未算定谳。
因有命案牵扯,且事关皇亲国戚,被卸所有职务,幽闭于府门,若居上位者兹此不闻不问,兴许这位昔日宰相就此终老。
一个长年站在权势顶尖多年的人,晚景失势,凄凉而去,未尝不是惩罚。但,若有一个身为良亲王妃的女儿,在幽闭府门中时,仍能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尚有爱女不时承欢膝下,便很难使人相信这等处境都得上该惩罚即遇。
樊隐岳夜走相府,见识到了苏相的安乐生活,豁然明白,万乐公主当真没有那么重要。
当今天子褫苏変爵位,撤由其委任推荐的所有军中职要,不过借题发挥,给在朝野根脉极深的苏氏族人一个当头棒喝,昭示天威难测。为了一个万乐公主的封号,与良将能臣辈出的苏家真正僵了君臣之义,属得不偿失,天子怎屑为之?
良亲王何尝不是如此?一个活着时也不曾亲近的女儿,死去又能如何?被苏変杀女,尊严受到挑战,自要反手回击。而如今,令其失势失职,算是找回了亲王尊面,也算对“死者”有了告慰,又岂会因此动摇朝局?
真是一项让人不太愉快的体认呢。樊隐岳立在飞霞阁顶层,遥望万阙宫贵气纵横的檐墙,摇首笑叹。
“樊姐姐!”吉祥两个圆圆眸儿、两个深刻酒窝挡住视线。
“吉祥。”她回之一笑。
“呀,樊姐姐,你还是这样漂亮,常笑才好嘛,笑笑没烦恼啊。”
“笑笑,当真没有烦恼么?”她问,话外有音。
吉祥笑颜微窒,犹自逞强,“樊姐姐怎么能怀疑吉祥的话,吉祥可是天底下最爱樊姐姐的人呢!”
在几时,最是快乐率真的吉祥也开始了强颜欢笑?她目光抹过吉祥削陷的双颊、苍凉的眉宇,目移他处。“吉祥,他派你须告诉我些什么?”
“哦,看吉祥好糊涂,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吉祥好不惜力地拍上自个儿脑门,将指印留在白净额头。“他让我告诉樊姐姐,自打上一次皇上在皇后娘娘地宫里找到尸首以,已然加强了对地宫的巡逻,每日都有女卫进内走上三回。所以,要选择那个地方,行不通。”
“谁说我要选择那个地方?”能够走得出的地方,已经不算地狱。“还有别的事么?”
“他还说,明日未时约你到韶华园喝茶看戏。”吉祥脸色【很奇怪这里没喇。。。】
“他约我?他敢约我?”樊隐岳颇感有趣。“他不怕我这张脸为他招灾惹祸?”
“他说……”吉祥脸色已白到不能再白,咬唇的力度近乎自虐。“樊姐姐有许多事待做,不会为自己招险,一定会有妥当的手段。”
她回眸,撞上少女面色,丕地一惊,蹙眉问:“你是身子不适,还是……”
“吉祥已经把话传到,吉祥前日新发现了一家上好的小吃铺,要去大饱口福……”
她移形换步,挡在了楼梯口上,抬指揩去少女甩到眼角的一滴泪光。“说罢。”
“吉祥很好,樊姐姐快让开,若小吃铺打烊,吉祥可要遗憾一整夜……”
“怕人询问,咽泪装欢?要装得像才行。”
“我……我……”吉祥仓惶倒退。
“今日不说,便不必走了。”这样的吉祥走出去,不过一具失心的躯体,街上一匹疾驰的马,一辆飞滚的车,都会成为杀她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