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日叫樊姐姐去,是向樊姐姐介绍他的未婚妻,他要把未最重要的人介绍给樊姐姐认识!”一气尖厉作罢,蹲下身,掩面放声,久时的沉郁埋抑,久日的积压自苦,尽作泪飞如雨。
樊隐岳未弯身,也未置语,旁人间的情事本就非第三人所能置喙。吉祥在走近柳持谦时已想到了有今日,如她当初对先生的心境。一切果,既自种,当自收。哭过痛过,还须得过且过。
“……我早该走的,早该离开的……可偏偏太喜欢……他为了赶我走,用尽了法子……有一回,我进他房内禀事,他抱着一个舞姬进门,挥手要我出去……有一回,一个和我起了口角的丫鬟,第二日就受了他的召幸……有一回、有一回……他为了赶我走,无所不用,无所不用了……”
樊隐岳递上一块巾帕。
“……樊姐姐,我喜欢他,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一想到离开他,不能再喜欢他,我胸口会疼,疼到受不了……有一回我已经离开兆郡王府了,因为胸口太疼,晕倒在城外的树林里……樊姐姐,吉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呐?”
“是因为离开他疼,还是因为不能喜欢他疼呢?”还是无法不置一语。这少女,是除了娘亲以外第一个向她释出善意的人,她一度以为她应是自己的另一个灵魂,一个受了沉重伤害犹能欢乐无伪、笑对人生的灵魂。“告诉樊姐姐,你的心因为什么疼?”
“……不能喜欢他,离开他,就不能喜欢他……每想到这点,吉祥 就……”仰起了一张肆泪滂沱的脸,红肿目内,绝望积深。
“谁说离开他,你就不能喜欢他了呢?”
“……嗯?”
“离开他,你照样可以喜欢他,而且,还多了另一份心情,思念。把他想像成你心中最美好的模样去喜欢去思念,直到你不再喜欢,不再思念。”
“……嗯?”吉祥打着哭嗝,消化着樊姐姐给予的建议。小北哥骂她没用,小南哥对她失望,小dg、小西哥因为生气已再不探望,只有樊姐姐,任她哭,听她说,还……“离开他,依然可以喜欢他,还可以思念他?”
樊隐岳颔首,“当初和先生在一起,每每想到有一日总要分离,也会有切割shen体某一部般的痛。直至想到,离开先生,依然可以把他放在心里去拥有去爱慕,痛虽还在,已经不会让人窒息了。”
“樊姐姐!”吉祥跃起将她抱住,眼泪鼻涕染上了素洁衣衫,生性好洁的她叹了口气,没有推开不理。

逐四五

楚远漠奭国大捷,震惊天下,制造了畏惧,制造了警伺,也制造了战史上一个成功战例。不必留待后人效仿,当世已有人学其深藏高山,出敌不意,攻敌不备。
泥荒后的红雀山,沉寂无声巉岩山林内,精锐暗蓄。
此日,一封鸿雁传书,进到了红雀山军帐之内。
“红鸾星既动,良缘早成就。”
信中,只有寥寥十字。
楚远陌一目了然,又将信纸对着光线百般翻弄,上下颠倒了几个回,俊眸方投向把信捎的“鸿雁”。“姐姐怎么可能只有这几个字?”
“为什么不能?”梁上君正大口喝酒,大口啃鸡腿。“你指她对你说什么?”
“不管说些什么,总不能只有这几个字!”
梁上君嗤声,“小子别贪心。幸好隐岳丫头对你仅是姐弟之情,若不然,她必定遭罪。像你这样的男人啊,是专门用祸害天下女人的。”
吉祥丫头已被伤得体无完肤,他可不想自己关心的人里再加上一个为情所伤的,情关那玩意,女人的确比男人难过。
“你知道什么?姐姐对我是不是仅有姐弟之情哪轮得到你说?你……”
“臭小子,敢跟老子我直眉瞪眼,是想欺师灭祖么?”
“谁承认过你是我的师父?!”
这小子,天生反骨,实在合他的胃口。梁上君喜意盈眉,挑了挑,凉声道:“想娶什么人就娶罢,自古联姻是利益联盟的最好法子,百用不爽,将也会继续用下去。”
“我不是想娶!”
“那是该娶喽?”
“我……”
“若你的姐姐信,或者赶到这里阻拦你,你会不娶么?”
“姐姐不会!”
“如果她爱你,就会。”
“你……”楚远陌恼到极点,两只眼睛喷火般眙他。
“话不中听,但是实话。在你心里,肯定是希望她拦你的,对不对?而且你准备了满腹的说辞说服。而她此时没,你也给了自己理由,因为你那个姐姐深谋远虑,最通厉害,晓得你在眼下联姻是快到达目的的捷径。”
楚远陌把头甩开,懒予理睬。
“被我一语击中心中痛处了罢?”梁上君笑得快意。“你的姐姐如果赶过拦你,你定然会说,你心中的正妻甚至将更尊荣的地位非她莫属,联姻仅是权宜之计。可对?”
楚远陌极想叫门口守卫,将这人架到后山喂狼了事。
“娶了罢。楚远漠在红雀部落里那个所谓岳父已被监控起,若你拒婚,他会被送出泥荒城,给楚远漠通风报信。若你允婚,他则人头落地。你经营了这么久方有希望红雀部落笼络到你麾下,怎能半途而废?娶了红雀部落主的小女儿,这个部落就算成了你的。”
“你竭力劝我娶妻,意在何处?”他冷冷问。
“你也可以不娶。”梁上君眨了眨眼。“可是小子,你会不娶么?”
一脉难堪浮上眉际,楚远陌一拳打到案上,打飞了案上笔墨纸砚,也吓着了梁老头子。后者跳起,避开波及。“小子,被人说中心事,也不必杀人灭口罢?”
“……姐姐他还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么?”低眉默然半响,他问。
“哪个人?楚远漠?还是……”
他條地扬眸,“除了楚远漠,还有谁?”
梁上君面不更色道:“她行踪不定,你师祖我也不清楚她会在哪里。”
无暇计较他话里自封的“师祖”二字,他道:“我成亲时,姐姐不能观礼罢?”
“决定成亲了?”
“决定了。”他吸口气。“我会同时迎娶红雀部落与赤色国的公主。”
孺子可教。梁上君点了点头,却不知出于哪番心理,说了一句,“你须清楚,一旦你成了亲,你心中的那个梦将永远不再可能实现。”
梦?清雅纤影翩然浮上,楚远陌心中蛰痛,一掌劈翻桌案,声透帐布,惊奇飞鸟无数。
正当此时,哨卫报,红雀部落主求见。
掸了掸袖口,理了理衣襟,面上暴戾之气荡然无存,俊美无俦的少年迎出帐去。
一旦应下婚事,婚仪一个月后,便要迎与楚远漠的正面一战,这是与之第一次的过手较量,他须心无旁骛,全力以赴,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情绪哀悼祭奠。走上这条路,他须承受的不止如此。
孺子可教,委实是孺子可教。梁上君频频颔首,也连连吁叹,又一回庆幸,隐岳没有把这少年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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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派人暗守在樊先生住舍四遭,几月,从未见樊先生身影。几天前房东前去收房,据说樊先生凭房已到期限。奴才请示王爷,是要把人撤下,还是留在那里……”
“把房子买下,不得改变房内布置。”
“……是。”
“那个掮客小昌子那边奴才也问过了,他声称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樊先生。奴才也派了人跟在他周围,从不曾见樊先生出现过。”
“给他黄金十两,若有隐岳消息赶禀报,再给百两。”
“是。”
“奴才派出四拨人马,向四处打探,一有樊先生消息,先会飞鸽传书。到目前……”
“你做得很好,下去罢。往后有了确信,再报与本王。”
“是。”
楚河退出,楚远漠指掐额心,乏力阖眸。
那个女人,不见了。
宝郸城一战,军中消失了那个深孚众望的樊参赞,而他身边,少了天姿妙影的樊隐岳。至今,整整四个月过去。
梁光带医携药,赶到那处,唯见人去帐空。后,曾与她共守艰难的宝郸城伤病兵员陆续返回,述说她在最危重之时被赶的自家人所救,随后伤病员被送走,樊参赞不知所踪。
初闻时,尚以为她必然会回到延定城。但四个月过去,无处觅芳影。
是病体未愈,有足难返?还是心存怨怼,刻意不见?
隐岳,若有怨,可向本王面前尽情施发。只是,不能避而不见。
隐岳,若有气,可尽兴撒到本王身上。只是,你要出现。
隐岳……

逐四六

“这是苏氏在军中、朝中犹在职的人员名单,共一百零二人,八十人分布在各军中任职,职位皆不显要。十八人在外省任职,多是知县、知府、织造、刑狱等最近民生的官职,多在四品以下。其余四人中,两人在吏部任文墨,一个吏部做眷写,另一人也是其中职阶最高的,户部侍郎……”
“不必劳烦兆郡王解述,这书卷上写得很清楚,我会读。”
柳持谦剑眉怫然紧蹙。
樊隐岳当真读了起,从头到尾,凝眸凝心,贯注全神,彷佛身边除了空气,别无他物。两刻钟后,她抬螓首,拿下灯罩,将薄卷递到灯火上,付之一炬。
“你这是……”柳持谦微怔。
将燃着的薄卷丢到净面盆内,看之化成一团灰烬吗,樊隐岳淡然道:“我有娘遗传下的本事,过目不忘。”
“你都记下了?”
“需要我向你解释‘过目不忘’的涵义么?”
“不、必!”精雕细刻的颜容气得阴霾布起。
樊隐岳的情绪未随兆郡王起舞,清清淡淡道:“苏変落难,其族人并未做任何施救,若不是姓苏者过于凉薄,便是有高人在暗处指挥若定。但以苏変深爱其女,又曾将其亡兄遗腹子当成亲子抚养培育的行为举止看,这苏氏又不似亲情凉薄一族。”
“这类事,稍试便知。”
“如何试?”
“你不是已经落实了‘场所’?把人送进去,端看苏氏一族作何反应。”
“今夜我便把人带出,你回去将‘场所’稍事布置,等我送过去。”
“回去布置?回去哪里?”
“不是你的兆郡王府,而是……”她将画好的路线图推到兆郡王眼下。
柳持谦仅睇一眼,即俊眸大张,“……这里?”
“这里曾是我常去的地方。幼时无意中发现,曾把一些自认为重要的物什放到其内收藏。前两日我去看过,它还在,里面的东西竟然还有,说明几年无人光顾。”
“我去安排!”柳持谦亦将图递到火上,随后扔进盆内,提步即去。
到门前,他手搭上门闩,身势停住,侧首,“你可知道……”
“嗯?”
可知道……可知道……知道又能怎样?“多保重。”
“不送。”樊隐岳晓得他欲问又未问出口的。
春时多喜,再过一个月,是兆郡王的大婚之期,新娘乃兵部尚书之女。这场婚姻,虽非国与国之盟,亦是政与政之约。况且尚书小姐娇柔秀美,能使兆郡王并不违心的怜惜相待。吉祥在此时走了,虽已是负伤累累,总好过那个时刻临时的破碎支离。是以,他不问,她不说。他问了,她亦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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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奭国与羲国战事,元熙帝召良亲王与重臣进宫商议。
君臣一番计议,皆认为眼下当审时度势,暂观其变,并向边境增兵戍守,加强守备。
回府内,良亲王妃不知从哪里听了宫内消息,哭求丈夫劝皇帝与奭国联手攻羲,以救回备受折磨的爱女诗琴。
良亲王好言宽慰,良亲王妃不领情,夫妻又生龃龉。王妃一怒之下,离府探望老父。再回,却是哭得更盛更凄更悲——奉旨闭门思过的前宰相,不翼而飞!
良亲王惊闻,进相府查看过后,遂禀明天子,原欲暗作补访,不予声张,谁知不过三五天间,整个京城都在口耳相传这一处咄咄怪事。
苏変虽罪名未定,但削爵卸职,犹为戴罪之身。如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极以畏罪潜逃。良亲王督刑部着手力查。
宰相府内所剩无几的看家护院,一致认定当夜并未有发生任何异状。管家苏福言曰相爷那夜如往日般就寝安歇,自个儿在外室守夜,中间听得相爷有几声咳嗽,垂问了一声,相爷应得甚是正常平稳。
事发半月,不见进展,良亲王柳远州深夜独坐,剖析个中异常。第二日下朝,传次子过府,书房内只有父子二人,他当口直问:“苏相失踪之事,与你可有干系?”
“没有。”兆郡王答。
“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
柳远州尚不能全信。这个儿子从不坚守某些所谓骄傲,谎言并不为其避忌。
“谦儿,为父在此时问你,只是一个父亲在问。你若做了什么事,最好让为父知道。惟如此,当东窗事发时,为父不至于手足无措,也早早设法对你回护。”
柳持谦恭敬道:“禀父王,谦儿绝对没有从苏相府内带走苏相。”此言千真万确。
父王密谈结束,柳持谦留在府内用过晚膳,辞行回郡王府第。半途中,八抬大轿经一条巷口,八位心腹轿夫條觉肩头骤轻,换了夜行服的兆郡王由僻巷疾奔至良亲王府东南角门,门时虚掩,推开直入,行至一假山密布处,蹲身排移一矩形大石,露出一方幽黑动口,抓出袖口内两个干硬馒头投掷其内,按原路返回。
柳家人,没有善男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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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奭国的摄政王妃南宫玖?”
元兴城南城,一家书目最是齐全的书坊内,南宫玖举眸凝觑着这位不请自坐的人,由其身上衣着,判其历,“你是羲国人?”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南宫玖?”人眸线咄咄如刀。
南宫玖安之若素,“正是南宫玖。”
“为什么要戴面纱?”
“我不觉得有必要回答。”
“你戴了面纱我没办法看清你这个奭国第一美人到底如何个美法。”
“你可以不看清。”
“可是,我一定要看。”
南宫玖扔了银两,拿起所选书册,飘然而去。
奭国惨败,国都饶阳城沦陷,若非数万将士死忠护主,国军亦怕成了生俘,留下一场世世难洗的国耻。究如此,此场败,已动及国体。退守天堑重城潼阳关,国军惊颜未定,摄政王妃已动身赶往天历朝,谋求支援。
而另一双追寻奭国摄政王妃的脚步,亦步亦趋,后发而至。
元兴城,越发热闹了起。

逐四七

苏変失踪,苏氏一族皆有窝藏逃犯之嫌,尽遭查究。户部侍郎苏子祯乃苏変远房侄孙,亦因此事停职待查。
苏子祯身量中等,纳言寡语,行事成稳,不喜张扬,平日既是当朝一品又是宗亲苏相走得不远不近。这一回遭之连累,未作一字,停职后多闭门不出,偶尔上街道书坊、画铺等斯文之地稍作流连,生活单调简朴。
这样生活过了几日下去,他识得一位奇人。
该人相貌平平,一生书生迂腐气,于书画坊内设桌卖字,左右两手各掷一笔,同时挥毫,落字各不相同,待笔落,一幅对联上下皆成。
双手皆能书者,已属罕见,双手能书又各书异字者,由不得人不称奇。
只是,进书画坊买字画购画客人中,真正懂得风雅者实在少之又少,大多人是为了购名人佳作装饰身价,或储于家中留待日后价值飙升时大赚一笔。是以,书生四边围观者不在少数,拍手叫好者大有人在,愿意出银子买下这无名小卒笔墨者,却寥寥无几。尤其书生每幅字要价十两,且分文不让,更使买客摇首却步。
“这位兄台,在下有意请兄台到对接茶楼小坐,可否赏脸?”苏子祯观望多时,眼见书生一双孤傲眼眸因诸客冷落盈上不堪与嫉愤,走上前拱手相邀。
书生冷声:“小生不认识阁下,为何要与阁下饮茶?”
苏子祯笑颜可掬,道:“在下也是个读书人,见兄台文采洋溢,生了羡才之心,亟望一识。还请兄台赏个面子。”
“小生正为五斗米折腰,无暇奉陪。”
“兄台的字骨力遒劲,爽利挺秀,深得柳体之风骨,蕴刚硬志性。在下愿意买下兄台所有的字。”
“阁下是在可怜小生?”
“不不不,兄台误会,在下只是难抑爱才羡才之心,兄台志比天高,见字知人,在下愿结交阁下这个朋友。”
费了半个时辰的唇舌,未能说动书生成性。翌日他再去,书生仍在。他复上前攀谈结交,仍被拒之于千里。如此一二去,十多日后,书生排斥防备之色渐微,彼此终得熟稔。
这一日,两人正在就书画流派高谈阔论,书画坊东家凑,满面难色请书生别移他处谋生。东家话说得极是坦白,书生在此现场双手挥毫,初始的确多引了一些客源,如今新鲜劲头过去,客人兴尽了再不上门,还平白占了坊内空间,在商言商,望请包涵。
书生痛斥东家铜臭满身,利欲熏心,愤而出门。苏子祯趋步相随,又度盛情相邀,所邀之处成了自家府门,道府内缺一名文薄,月例五两,免费用笔墨纸砚,还请赏光。
书生沉思半响,终抵不过生存压迫,应下了差使,但犹不愿使自己有寄人篱下的卑弱,不在侍郎府内寄住落宿。
苏子祯自是满口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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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那个书生当真已经离开京城?”
“确定无误。我会派人将他缠在中途耽搁半年,时间够么?”
“够了,苏氏一族不该再有更长时间的富贵日子。”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苏変的事,莫假他人之手,即使你最信任的人。”
“当然,我怎会让别人关照苏相大人?而我离京后,由你代之。”
“离京?”始终面朝窗外的樊隐岳回过头。“你要离开京城?”
“边境起了摩擦,我奉皇上圣谕赶往调和,以免事态扩大,并巡视边境防务。”
“是与羲国么?”
柳持谦颔首。
樊隐岳讥哂,“皇上怎会派兆郡王去呢?以公主换和平,才是皇上最擅长的事呢。”
“你……”柳持谦心中一紧。“你不会连皇上也恨罢?”
她黛眉微扬,“不可以么?”
“不要告诉我,你的报复名单里,他也在上面?”
“不要告诉我,你只满足于兆郡王这份荣华富贵。”
“你——”瞬时内,戾气与杀意,充斥在柳持谦周身每处,玉颜陡划寒岩,代表薄情的薄唇内,挤出字如冰珠,“你,在,说,什,么?”
“兆郡王想让我把话再重复一遍?”樊隐岳反诘,处之泰然。
柳持谦眸如冰刀,“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姐姐,我就不会拿你如何,那种大不敬的话……”
“我从没有以为我是你的姐姐。”
“你——”
“你我此下,不过各取所需。”
“你——”
“你比谁都在意你的侧妃之子身份,它让你在出生之始便矮人一截,昔年太子遴选陪读,你是所有备选者中最为优秀出色的,得选者却是平庸的良亲王世子,这中间,只因一个庶出,一个嫡生,那份缺憾不是正妃视你如己出便能补偿得了的。落选那日,你很难过,正妃却因亲子获选欣喜,给不了你所要的安慰,你跑到我们的小院,母妃不知你意,我却一清二楚。你是想找母妃诉苦罢?那日,我是有意霸住母妃疼爱,让她无心顾你。”
“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很明白有素食一族在,莫说你那个比天要高的志向,纵算超越一个良亲王世子,也是阻难重重。皇上为了安慰苏氏一族,不会让你的爵位比郡王更高,而良亲王世子将却要成良亲王,郡王大人如何忍受自己要再度向人行礼?”
她话淡声淡,目光更淡,这个和她留着同一个父亲母亲血液的人,注定无法亲近。那些积累在岁月的沉霾,是他们中间挥之不去的隔亘。她不信任他,一如他不信任她,两人此时能坐于一处,皆因此时目标一致。在未,挥戈相向之日,这一刻想,必定似一场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