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说「请。」伊庭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可、可以吗?」
「什么东西可以吗?」
伊庭满头大汗,他拉过椅子坐下。
「我、我们、呃……」
应该很可疑。
我是行迹鬼祟的发现者,榎木津是莫名其妙的暴徒。即使没被当戍实行犯,被视为共犯或事后共犯的可能性也很高吧,连我自己都这么想。我们的言行举止给了凶手犯案的契机,这一点错不了。
「我说过了吧?我没有怀疑你们。」伊庭说。
「可是警方……」
「你们已经从嫌疑犯名单被排除了。」
「为、为什么?」
榎木津说这是当然。伊庭稍微笑了。
「你们……好像挺有名的。似乎有命令透过本厅下来。静冈、千叶、神奈川,你们好像骚扰了不少地方的警察哪。」
「骚扰……」
「特别是你,关口。听说你前阵子在静冈被警方离谱地误逮了。」
「啊……」
「我以前任警方人员的身分向你道歉。」伊庭站起来,向我鞠躬。
「那是、呃……」
「冤案是绝对要不得的。不管怎么说,警察都是一种权力。行使公权力的人非慎重不可。我听说静冈警方犯下的过失,就算反过来被控告也是活该……」
「别管这家伙了。」榎木津说,「他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不过你们也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摆脱嫌疑……啊,杀人的嫌疑是洗清了,不过榎木津妨碍公务执行的事好像另当别论……」
「妨碍执行的是警方,警方妨碍侦探的业务执行。」
「那是啥?嗳,突然对着视力有障碍的人挥舞警棒攻击的警官也不对,不过平常眼睛不好的人不会爬树,更不会应战。拳脚厉害成那样,他们一定以为你看得见吧。」
「我是很强没错。」榎木津说,「反抗我的人,是自寻死路。那……我不知道那是谁,不过那个人就是凶手吗?」
「那个人?」
伊庭在额头挤出一堆皱纹,望着榎木津,然后看我。
「关口,这个人……呃……」
「他只是随口说说的。」
我不能说他可能看见了什么。
伊庭似乎兀自明白了什么,呢喃道「原来如此」,说道「我喝杯水」,将水壶的水倒进杯子,一口气喝光了。
「嗳……是啊。」
「是啊……?」
凶手……
「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吗?」我问道。问出口之后,我才想到警方不可能透露这些事。
我脸红了。
「呃,对不起,那个……」
「嗯?」
「警方不可能把调查内容泄漏给一般平民——而且是关系人呢。」
「我也是一般平民啊。」
伊庭没劲地说。
没错,这个人不是刑警。
伊庭说着「一般平民的老头子在这儿干些什么呢?」地露出苦笑。
「嗳,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就算把调查内容告诉你们,也不会怎么样。这不是相不相信你们的问题,而是对大局没有影响。就算告诉你们嫌犯是谁,嫌犯也逃不掉,而且也没有可以湮灭的证据。最重要的是,没有动机啊。」
「嫌犯……是谁?」
「伯爵。」伊庭说。
「咦?」
「刚才搜查本部已经决定调查方针,将由良昂允视为重要关系人——不,嫌疑犯侦办。」
——伯爵他?
——把薰子?
——杀掉了?
「这……怎么可能?」
「你也这么想吗?」伊庭说,「后来本部长抵达,进行关系者的侦讯,同时由我说明过去命案的详情。总而言之,我也从调查协助者的身分变更为过去的关系人了。然后,唔,除了伯爵以外的所有人都侦讯结束以后,刚才召开了调查会议。结果决定的方针就是这个。」
「伯爵是凶手?」
难以置信,没有理由,完全没有。
「由良昂允的嫌疑非常浓厚——这是会议的结论。」
「请、请等一下,伊庭先生。可是……可是没有动机啊。不,岂止是没有动机,伯爵他……」
「他是被害人的家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悲伤,他是被害人的丈夫。特别是这次,他似乎受了极深的伤。」
「你见到伯爵了吗?」
「见到了。过去的新娘……嗳,不是他的叔公介绍的,就是接近政治婚姻……可是伯爵似乎还是纯粹地为新娘着想。然而这次却是世间一般说的恋爱结婚。好像是两人相爱,决定要结婚的。」
我不会死……
我不打算死……
我不能死……
也为了伯爵……
薰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如果我现在死掉了,伯爵……
昂允先生一定会伤心的……
薰子的心情没有半分虚假,薰子没有任何理由非对我撒谎不可。
所以,
「他深爱着新娘吧。」伊庭说,「之前的命案,伯爵陷入错乱。他大哭大叫哪,那个冷静的男子完全失去了分寸。而这次……他好像崩溃了。你虽然也很严重,但伯爵看起来也非常痛苦哪。他脸色苍白地对我说:你们又要杀害我的妻子吗……?」
「又要杀害他的妻子?」
「嗯。当时你是出神状态,可能不知道,可是伯爵激动到昏了过去。他清醒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遗体被搬运出去。他连一次都没有看到爱妻的亡骸……」
或许他以为妻子还活着吧——伊庭说,然后整张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很悲伤。
「这是第五次了。像我,一次就不行了。那……太悲惨了。」
「那……」
那为什么……
「伯爵不可能是凶手……不是吗?」
「一般的话。」
「你的意思是伯爵不一般?」
伯爵的确是不一般。
「伯爵缺少的只有动机。」伊庭说。
「动机不是最重要的吗?」
「动机事后再补足就够了。」
「这是什么话……」
「警方追查的是事实。你说真实有好几个,或许如此。但是客观的事实只有一个。所谓客观——这不是我的专门,所以不晓得说法正不正确,总之是许多人都如此认为的意思。」
「许多人?」
「是啊。这里有水壶对吧?」
伊庭指着水壶。
「这个水壶不管由我来还是你来看,都是个水壶。要是那个侦探眼睛治好了,也会说这是个水壶,随便叫个警官来,问他这是什么,他也会回答这是水壶吧。」
这就是事实——伊庭说。
「可是啊,例如说……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或许是个充满回忆的宝贝水壶,对我来说,却有可能是个碍事到想要一把摔破的、特别的水壶。水壶的真实有许多个。可是这些对于这是个水壶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影响,对吧?」
他说的没错.
「然后,假设我摔破了这个水壶。」
伊庭做出假装扔出水壶的动作。
「我摔破水壶是事实。我因为不想要它在这里,所以摔破了它——这是真实。它碍到了我——这个动机,只是在事后补强了我摔破它的事实。事实就是事实,不会改变,不对吗?」
「没有错。」我答道。
「犯罪是有理由的。有时候是出于逼不得已的苦衷,有时候是意外。也有误会。有些是突发性的状况,有时候也有些混帐凶手是乐在其中。可是啊,做的事本身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不小心错杀还是计划性杀害,杀人就是杀人。警察的工作,只到判定有没有杀人而已。接下来的事,决定量刑是审判官的工作。视情况有可能酌情量刑,也有可能严格处罚。可是啊,要是让现场的警官酌情量刑,可就天下大乱了。我们的工作只到文件送检而已哪……」
不好,我已经隐居了——伊庭说。
「不管怎么样,对警察来说,动机顶多只能够发挥参考作用。动机成不了证据。要是没有确实的物证和证词,光只有动机,一点用都没有。」
而这次却是相反——伊庭说。
「只欠动机而已。」
「意思是有物证?」
「没有证据。什么都没有。但是……你仔细想想啊,关口,不管怎么想……」
伊庭说到这里,暂时沉默,抿住嘴巴,从鼻子叹息。
「有办法行凶的,都只有伯爵而已。」
「有办法行凶……?」
「没错。那个什么……侦探小说吗?我是不读侦探小说,但是那种读物里面有什么不可能犯罪对吧?可是不可能的意思是做不到。既然已经做到,那就是可能。不可能犯罪这个说法根本是自相矛盾……」
侦探小说当中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犯罪。在小说里,动手脚的手法也都会在最后曝光。所以在侦探小说当中,不可能犯罪其实是小家子气的机关犯罪、或失败的误会犯罪的别名。
我这么说,伊庭便赞同说:
「我想也是吧。嗳,也就是乍看之下不可能的犯罪吧。不可能犯罪是省略了看起来这三个字呢。要是大刺刺地说什么看起来不可能的犯罪,或许就成不了小说了,而且,嗳,小说本来就都是些胡说八道的骗人把戏嘛……啊,你是小说家哪。」
「小说是胡说八道没错。」我答道。
「这样啊。嗳,小说的话,随随便便地扪做不到的事写得好似做得到也没关系,可是实际发生的案子可不能这样。做不到的事怎么样都不可能做得到,要是做到了,一定就是有人用了什么法子做出来的。」
能够犯案的只有伯爵——伊庭再一次说。
「可是……」
那个时候……
关口老师……
关口老师也在呢……
薰子平安无事……
我现在就过去那里……
「可是,伯爵那个时候说薰子夫人平安无事……」
「关口,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所以才更是旁人无从下手的状况啊。听好了,就算伯爵从窗户探出头的时候被害人还活着,要在你赶到之前加以杀害,也是不可能的事。不对吗?」
这……
没错。除了疯狂的世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是冲进去扑杀,或拿手枪射杀,那还可以理解。就算是那样,要不被任何人看见也是不可能的事。听好了,关口,你也看到了吧?新娘可是衣冠楚楚地……」
安祥地,仿佛睡着了似地。
「那……」
是不可能的事吗?
「那种杀害状况,不是两三分钟办得到的。根本不可能。就算用三氯甲烷迷倒被害人,也要花上十分钟才会失去意识。就连行家都办不到。要是办得到,那不是魔法,就是仙术了。」
天亮以后,就在伯爵离开房间的短暂时间里,新娘遭人杀害——我一直这么认定。所以我害怕伯爵离开薰子身边,为了阻止这件事,我奔跑起来。因为伯爵想要离开房间,我为了阻止伯爵……
没错,我是为了阻止他而奔跑的。
虽然我没能阻止。
「警官作证说,你跑得非常拚命哪,追赶你的家伙根本追不上。你脚程很快吗?」
「不……我很迟钝。」
我总是在赛跑拿最后一名。
「这样啊。可是你跑得太快了。因为你跑得太快,怎么样都挤不出可能行凶的时间了。这一点……就是锁定伯爵是嫌疑犯的关键。」
真是不巧哪——伊庭说。
「是……我害的吗?」
「不是你害的。过去的例子也一样,仔细想想,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这样……吗?」
「是啊。作证新娘在被人以遗体发现之前都还活着的,不用想,只有伯爵一个人。嗳,管家或胤笃也看到了新娘,但那个时候新娘是不是还活着……没有人能够确定。」
「死亡推定时间呢?」
「验尸还没有结束。司法解剖预定明天一早进行。因为有些理由……」
「我不是说这次,是过去。战前也一样会验尸吧?」
「过去的验尸并没有现在这么精密。就算是现在,也没办法准确到几点几分几秒吧?会有两三个小时——视情况会有四小时左右的落差。听好了,如果前后有一小时半的误差,那就是三点到六点了。而会把死亡时间决定在后半,全都是因为伯爵宣称被害人之前还活着。」
「宣称……你的意思是伯爵说谎吗?警方认为伯爵做了伪证吗?这……」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不是伪证。」
「也没有证据证明那是伪证吧?」
「没有。虽然没有,但是把它当成伪证,就说得通了。」
伊庭以严厉的口吻说:
「我说啊,只要伯爵撤回证词,可能行凶的时间就大幅拉长了。只要有三到四个小时,再怎么笨拙的家伙,都有可能行凶。要用药迷倒放心安睡的新娘,是易如反掌的事,要让她窒息也不难。就算被害人痛苦挣扎,也可以在事后摆好姿势,凌乱的衣服也一样,爱怎么整理都行。甚至可以帮被害人更衣。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
「那……」
包括过去四宗,所有的命案的凶手……
——都是伯爵?
「我被他们讽刺了,说我的眼睛到底在看哪里。」伊庭自嘲似地笑道,「搜查本部长说,不管任谁来看,由良昂允都是凶手。他责备我为什么之前不把他逮捕。听他的口气,仿佛只要第一次就逮住伯爵,剩下的四个人也不会被杀了。嗳……记录上是这样吧。」
「记录上?」
「嗳,我是说公式上,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就是一吧。如果照文面去读案件的记录,就是这样……我是这个意思。就像我刚才说的,警察重视的只有事实,所以,唔,就会变成这样。虽然是这样……」
伊庭以节骨分明的手指抚摸自己满是皱纹的睑。
「关口,怎么样?」伊庭说。
这个前任刑警……
「伊庭先生不这么想……是吗?」
「嗯……」
伊庭微微举起双手。
「要是我这么想,老早就逮捕伯爵了。」
接着他用双手拍打膝盖。
「要是现在能这么想,过去应该也能这么想。那我二十三年前早就把他给绑住,严加讯问之后交给检察了。那样的话……要是能够干脆地切割开来,也不会有剩余。要是不把剩余带回家去……」
也不会受什么伤了——伊庭说。
「伤……?」
「旧伤。」
有只诡异的鸟啄着我的旧伤——之前他这么说过。
「伊庭先生……认为伯爵不是凶手,对吧?」
「不知道。」伊庭说,「我不知道。」
要是我知道,就不会在这里了——伊庭说,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蜂鸟的陈列台旁边。
「我完全不懂。虽然不懂,但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不对,这只是我的愿望……吧。关口,你怎么想?」
伊庭隔着蜂鸟的玻璃柜子看我,然后问道,「你不觉得这事没那么单纯吗?」
「没那么……单纯?」
「嗯。如果真实不只有一个的话。不管事实究竟如何,也不一定能够从那个事实导出真实吧?真实有好几个的话,真实之间也有可能彼此冲突。那样的话,就不单纯了。」
「我觉得很单纯。」榎木津说,「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
「榎兄……」
是榎木津太单纯罢了。
对榎木津而言……只有事实。对他来说,看得到的东西就是一切,意义根本无所谓。
「嗳,或许很单纯吧。」伊庭说,「只是……我想知道我的真实。都已经是个老不死了,说这种话或许是太幼稚。可是警方所描绘的图,不是我的真实,那一点都不妥贴,屁股痒得受不了。关口,你……觉得怎么样?」
就这样让伯爵变成凶手好吗?——伊庭说。
为了伯爵。
我要为了伯爵活下来——薰子这么说。
「伯爵他……现在……」
「在接受侦讯。与其说是侦讯,那应该是审问了吧。嗳,根据我的经验,从伯爵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是说,问不出我刚才说的,警察奉为圭臬的线索或物证——能够写在文件里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清白还是有罪……」
「他是清白的。」
至少……他是纯粹的,应该。
薰子就是证人。而且……
「伯爵会撒谎吗?」
「这个嘛……」伊庭转过身去,「我不知道。」
「他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薰子夫人的安危,关于过去的事件,也是真的悲伤。而且……听薰子夫人说,伯爵也怀疑内部的人。凶手怎么会怀疑别人?是为了掩饰吗?还是为了不让薰子夫人发现自己就是凶手的计策?」
「这我也不知道。」伊庭说,「那种计策一点用都没有。就算撒那种谎,骗了要杀害的对象,却不隐瞒罪行本身,这太荒唐了。这如果是做好被抓的心理准备而杀人的自暴自弃计划,那还可以理解。那么为什么他要宣称他没有杀人?」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那么悲伤?——伊庭说。
「伯爵甚至怀疑警方。他甚至妄想是周围所有的人串通起来,从他身边夺走妻子,疑神疑鬼的。一般人不会妄想到那种地步,可是我刚才转念想到,要是这种事连续发生五次,或许我也会那么想吧。」
「转念那么想?」我问道。
「或许是同情吧。」伊庭回答,「我不想认为是我上了年纪,变得圆滑了,只是我大概多少也变了。也可能是因为我已经退休,现在的立场不必负责任。只是,刚才我和伯爵在那里的楼梯偶然碰上……」
伊庭说到这里,不再接下去。
「伯爵……会怎么样?这样下去,他会被逮捕吗?」
「没办法马上就逮捕,而且解剖结果明天以后才会出来。都还没确定是不是杀人事件,不可能逮捕……」
「咦?」
「这还不是杀人事件。」
伊庭这么说。然后他拖着脚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用下巴一比。站着的我走到伊庭旁边,望向走廊外面。
由良家新娘横死事件临时特别搜查本部——一张纸这么写着,贴在餐厅入口旁边。
「横死……」
「完全没有外伤。目前的阶段,还不能断定是他杀。过去的三宗命案已经过了时效。只有八年前的案子还有效,如果这次断定是他杀的话,那个标题……就会变成由良家新娘连续杀害事件了。警察是公家机关哪。什么事都重表面。」
所以目前伯爵还不会被拘捕吧——伊庭说。
「现在伯爵还只是被害人的家人,是最后目击到生前的被害人的人物,是证人。不过要是他自白,就另当别论了。」
「警方……打算逼伯爵自白吗?」
「又不是特高,不会强逼的。」
我那个时候,侦讯根本是拷问。
软绵绵的我原本就没有坚固的世界,往往会被审讯官所描述的坚固世界给侵蚀。原本我就患有社交恐惧症,而且有些失语症,不可能做出像样的抗辩,封闭状况下伴随着暴力的反覆行为让我的思考完全停止了。我排放出来的胡言乱语全数被记录下来,我拥有的朦胧记忆遭到涂改,我一眨眼就变成了凶手。
如果真凶没有出来投案,我已经成了凶手。而因为真凶出面投案……
我成了废人。
伊庭细细地端看我的脸,搔着头发理短的后脑勺。
「你……吃了很多苦头吧。」
「那……是我自己不好。可是……」
要是那个纯粹的伯爵碰到和我一样的事。
究竟会变得如何?
那简直就像把成长在清流中的鱼给扔进肮脏混沌的油瓶里一样。
这种事……
薰子绝不会允许吧。薰子被伯爵纯洁无垢的灵魂所吸引,憧憬他高洁的存在方式,对他光明正大的态度表示敬意,然后她决心为了伯爵而活。
然而……
「京极堂……」
那家伙在想什么?
「不知道哪。」伊庭望着走廊深处说,「他所想的事,我也不明白。不过听他的口气……」
「你说他曾说,解明真相有可能伤害到被害人的家人……」
「他是这么说过。」
「那是什么意思?」
「不晓得。」
伊庭拍打自己的右颊。
「依我的常识,我顶多只想得到自己人是凶手、或是被害人有什么被杀也无可奈何的理由。」
「自己人吗……?」
伯爵怀疑内部的人……
薰子曾经这么说过。
「公滋……在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
「嗯。他说他一直在睡觉,但他不可能在睡。可是就算公滋是凶手,我也不觉得伯爵会因此受到伤害。」
的确,伯爵不可能比现在更要痛苦。
「从中禅寺的口气来看……不,我难以想像哪。还有,他要求解剖遗体……」
伊庭说到这里,餐厅的门开了。
——伯爵。
是伯爵。
「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警方不仅夺走我的妻子还不满足,甚至打算诬陷我是杀人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