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鸟吧。在这种情况之下。」
「鸟……」
鸟鸟鸟鸟。
那只……黑色的鹤。
「不是猿神,是鸟神吗?那个……」
叫阴摩罗鬼吗?
「阴摩罗鬼?哦,伊庭先生说您看到的那只黑色的鹤的标本吗?的确……或许那是阴摩罗鬼吧。在种种意义上。」
中禅寺的话中别有深意,但我猜不出他的真意。
我根本没有什么眼力,中禅寺仰望墙上的时钟。
「总之……我先去寺院一趟。」
「寺院有什么?」
「寺院有过去帐(※寺院里记录檀家往生者的法名、俗名、死亡年月日的记录本。江户时期以后,听有的寺院都一定会制作过去帐。)。」中禅寺答道。
「过去帐……我老婆娘家的?」
「是的。夫人……我记得她的旧姓是荣田对吧?」
荣田淑子。
我在提交给上司的娶嫁单上是这么写的。
「伊庭先生之前说,夫人的亲戚很早就死绝了,但我想那是您误会了。夫人不是有个年纪相差颇大的亲戚吗?」
「亲戚?」
「不知道是堂兄还是伯父。年纪大概比伊庭先生年长二十岁以上,所以……如果还健在的话,应该是八十五、六岁了。我想知道那个人的行踪。」
「那个亲戚……」
我不知道,我应该不知道。
是我忘记了吗?如果忘记了,
就会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
「那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吗?」
「还没有发生任何事啊。不过如果能见到那个人……或许……」
「可以揭开谜底吗?」
「如果能够因为这样而揭开谜底……那就再糟糕也不过了。」
「你到底掌握到什么了?」
「还不能说。」中禅寺说,「一切都只是忆测。目前的状态,我还无法断定任何事。我只能祈祷……现在这个荒谬透顶的预测能够落空。」
「你不能告诉我那个荒谬的预测是什么吗?」
「现在还不能说。」中禅寺说,「线索太少了。」
「可是没有时间了。」
中禅寺皱起眉头。
「中禅寺,已经没有多少余裕了。如果你的预测命中了,还有办法可想吗?」
「办法啊……」
中禅寺的眉间挤出深深的皱纹,他抚摸着下巴。
「或许只能让婚礼延期,或是强制拘留新娘加以保护。这……」
「应该不可能吧。」我答道。
「这样啊。」
中禅寺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钱包,说道,「不好意思,我借用一下电话。」
「不用钱啦。」寺井的妻子说,「这跟案子的调查有关吧?」
「不……我……」
「是调查。」
我打断中禅寺的话,是因为发言被打断吗?中禅寺扬起一边眉毛看着我。
「伊庭先生,我是个祈祷师,所以我所做的并不是调查。而且我……没办法防止现在进行式的犯罪。」
「我了解,预防犯罪是警察的工作。」
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同时我也不是侦探,所以揭开被隐蔽的过去,当然也不是我的本意。」
「这……我也明白。」
我并不是无谓地对解明事件抱持兴趣。只是……
伤口。
「是吗?」中禅寺说,「那么,虽然这本来不是该拜托伊庭先生的事……可是无论如何,这次无论如何,我希望警察能够保护好新娘。」
「这……是当然的事。」
中禅寺将手中的收话筒放回送话器。
那支壁挂式电话机是最新型的二十三号型,和每一个角落都破败无比的驻在所格格不入,这些地方削弱了我的乡愁。
中禅寺重新转向我。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希望您能够谅解,伊庭先生。」
「什么?」
「如果这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的。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会就此收手。到时候,我不会提起过去的事件。就算我发现了什么,也完全不打算吐露。」
「即使知道凶手是谁吗?」
「是的。」
「即使知道凶手是谁,你也要保持沉默?」
「是的。即使发现真相,也难以证明吧。四宗命案中,有三宗已经过了时效,证据大概也找不到了。如果没有自白,应该也难以逮捕和起诉。」
「喂,中禅寺。」
就算是这样,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吧?如果你发现的话——不,当察觉凶手是谁的阶段,就应该通报警察,这是国民的义务啊。进行审判的是司法。我们平民没有报复或处罚的权利,同时也没有赦免的权限啊。」
「我并不是在谈论赦免或审判这种狂妄的事。我只是认为……如果解明真相,只会徒然让被害人的遗族悲伤,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
「被害人的遗族……」
他说的是伯爵,
那个永远不会老的男子。
他哭泣,他悲伤。
有什么会令那个伯爵更加悲伤的真相在等待着他吗?
「伊庭先生,真相这种东西是有好几个的。所谓解开谜团,说穿了只是从好几个真相里,选出一个最合乎人意的罢了。那么,是最符合谁的意呢……?」
最符合社会的意——中禅寺说。
「你的意思是比照法律吗?」
「只要活在社会当中,法律就是绝对该遵守的规则,我也同意这一点。」
「那当然了。既然你这么想,就算这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应该举发凶手才是吧?八年前的事件还没有超过时效啊。」
「是啊。」中禅寺说,他看起来很悲伤。「那么,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即使新娘平安无事,如果由良家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说出一切我所知道的事实吧。可是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就不说吗?」
「是的。」中禅寺说,「为了让社会正确地运转,法律是不得不维护的规则之一。解决事件,完全是将我们的规则强行套上故事的行为。如果我的预测正确,那么……」
那将会杀害神明——中禅寺说。
「什么意思?」
意思是,凶手活在依不同的规则运作的世界里吗?换句话说,凶手是外部的人,是他者吧。也就是说……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如果事实就像中禅寺说的,那么村落已经消失的现在,另一个世界不可能是邻村。中禅寺说,境界是由个人自己画下的。我认为他说的没错。可是有个境界,就算不必去画,它也事先画在那儿了。
那就是此岸与彼岸的境界。
另一侧的东西。阴摩罗鬼……
「我说得太多了。」中禅寺说,「一切都只是我愚昧的预测罢了。总之,解明真相,对于救赎被害人的遗族可能不会有丝毫帮助——请您记住这一点。然后,不管发生任何事,请务必……保住新娘的性命。拜托您了。」
中禅寺低下头来。
我说不出「交给我吧。」这让我觉得窝囊极了。
我……什么都没办法做吧。
中禅寺悲伤地背过脸去,然后他再次拿起话筒。我不太想偷听,但听见中禅寺似乎叫什么人火速送来杂志。他从怀里掏出零钱,摆到桌上,提着行李去到门口。
我正要出声叫住他,
古书肆先回过头来了。
「伊庭先生,今晚……」
「我会住在这里,明天一大早会去现场。你呢?」
「我会自己安排,不必担心。太太,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会连络这里。调查完资料以后,我会回来这里。」
「那我也会随时连络这里。」
「祈祷……没有我出场的分。」
中禅寺行礼之后离开了。
寺井的妻子来到泥地间,踩出脚步声跟着他去到玻璃门。
「那个人说的话真难懂呢,我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寺井的妻子关上玻璃门。太阳西斜了。
我也,
祈祷着不需要中禅寺出马。
尽管我直到刚才都还确信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原来如此,那个人就像这样,一点一点地治愈伤口。
背负起别人的伤口……
景色已经完全转为黄昏,一直坐着的屁股开始有点痛起来的时候,槽木回来了。
他回来的同时,太阳落下了。
听说今天的婚礼于十八时,喜宴于十九时开始。槽木出示记载了出席者及佣人的地址姓名的一览表。
然后我们在附近的简易食堂吃了饭。
那里使用的似乎是自家制味噌,但是和妻子做的味噌味道不同,不过我完全说不出哪里不同。
由良昂允和八年前几乎完全没变——槽木极力主张。
——他实际,
见到伯爵了。
数天前起就一直盘踞在我脑中的那个苍白男子,既不是寓言故事中的架空人物,也不是消失在时间彼方、只有名字的存在。在我面前吃着山药的男子,短短数十分钟前,才刚与那个由良昂允见面说话。
我重新确认伯爵是实际存在这个理所当然之至的事,涌起一股有些新鲜的感慨。
管家的头秃得更厉害了——槽木接着说了多余的事。他说这话,可能是想要多少解除一些紧张吧。不过根据我的记忆,管家二十三年前头就已经是秃的了。
虽然我记得管家的表情,五官却是朦胧的。
意外地完全回想不起来。古老的记忆,总是随时被新的记忆涂改覆盖。
早上要早起,所以我们没有喝酒,回到驻在所。
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到时候我们再大喝一场吧——楢木说。我也有同感。
小孩已经睡了,寺井的妻子换上了睡衣。
她说蚊帐只有一顶,我说不必了。不管怎么想,有身孕的女人和小孩子都比较容易成为蚊子攻击的目标。像我这种没半点油分的老头子,就算光着身体睡在路边,也没有蚊子要叮,就算被吸血,我也一点都不在意。还能够变成蚊子的养分就该偷笑了——这样想比较好。
我和楢木只铺上薄薄的垫被,两个人挤在一起睡。可能是因为之前几乎没睡,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我做了梦。
在梦中,我住在宽广的家里。
那里非常地大。进入玄关之后的泥地间非常广阔。
里面也有驻在所的办公桌,但墙壁很远,接电话很辛苦。
还有炉灶。好怀念,是我长大的家。
走上脱鞋处,打开纸门,里面是榻榻米房间。约有十张榻榻米大,但异样地细长。没有窗户,所以很黑。打开纸门,又是房间。第四个还是第五个的房间里铺着棉被,而且是一对。
没有人睡在上面。
我心想这里是我的床。
床铺了就没再收进去。因为独居,所以很邋遢。
下一个房间也铺了床,铺了好几张。我不断地往里面前进。忽地一看,床上睡着人,睡着好几个人。我本以为家人不在,原来他们已经睡了。
我来到不知道第几间房间,掀开不知道第几张床的被子。
老婆睡在上面。
啊啊,不用起来,继续睡吧。
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你好好地睡,慢慢地休息吧。
我还得到里面去才行。
打开纸门,打开纸门。
更里面的,更前面的床上,睡着健史。
一点儿都没有长大呢。
多可爱的睡脸啊。
睡得真香。
前面睡着同事。
前面睡着新娘们。
新娘新娘新娘睡着。
我打开不知道第几道的纸门。
一只漆黑的大鸟,正吸着睡着的人们的呼吸。
真讨厌,怎么有黑成这样的鸟。嘶,嘶地。
得回去才行。
我也回去睡吧。
我也要进被窝里睡。
伊庭先生伊庭先生伊庭先生,有人在呼唤我。
睁眼一看,楢木在那里。
「天还很暗,不过差不多该起来了。」
「不……」
我还不能睡哪。虽然差不多想睡了,但我的被窝还远得很。
新娘,
新娘已经……
「现在几点?」
我清醒了。
「现在是三点三十分。换班人员很快就会抵达这里,我们分乘他们的车子前往现场——失礼,前往由良邸。」
「我知道了。嗳,我做了个梦。」
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样的梦。
换衣服的时候,寺井的妻子一脸困倦地从里面探出头来。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递出竹皮包裹的东西。
「我做了饭团,是给两位的。里面只包了腌菜而已,包得很随便,但至少可以充个饥。」
「啊啊,这么一大清早的,真是麻烦你了,太太。」楢木说。我抓起棉被,寺井的妻子连忙制止:
「没关系,没关系。被子铺着就好,反正我家死鬼回来以后也是要睡那里。那么,请两位路上小心……」
寺井的妻子说完,退了进去。她应该是半夜起来煮饭吧。想到这里,我才觉得惶恐,我连道谢都没有。
洗脸漱口回来一看,驻在所前面有人影在窥看。「来了来了。」楢木悄声说道,走下泥地间。玻璃门喀嚏作响,好像是来人试图从外面开门。
楢木正在开锁的时候,门也响个不停。看样子来人非常急性子。「喂,不要摇啦,这样我怎么开锁?」楢木说。
门总算开了。
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似哭似笑的表情站在那里。
「楢木兄,我们走吧。」
「走你个头,摇个一下就知道这门锁着了吧?」
「我以为是这门不好开嘛。」男子辩解说。他的脸颊在笑,眼神却没有笑意。他穿的不是制服,而是开襟衬衫,是刑警吧。
楢木回头介绍,「这是我们署里的大鹰。」
我恰好在穿鞋子,屈着腰说了声,「幸会。」
「那位是伊庭银四郎先生。」
「啊,幸会。我是搜查一组楢木班的大鹰。麻烦关照了,请多指教。」
他的问候呆板得就像戏剧社的学生念诵剧本一样。看似礼数周到,听起来却毫无诚意,而且声音大得要命。
「你叫大鹰啊。我是伊庭。我说你啊,里头还有小孩子在睡觉哪。」
「哦,小孩子啊。对不起。」
大鹰大声道歉。
看样子这个人没办法切确地把握状况。「我们快走吧。」我手里拿着饭团,催促楢木。「真是对不起啊。」楢木说。「为什么会有小孩子?」大鹰问楢木,楢木应道,「别罗嗦了,快点过来。」
大鹰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斥责。
长野本部的两名刑警、五名警官,还有来自辖区的六名支援人员都到齐了。外头还是夜晚,不是亮度的问题,夏季是以湿度和空气的味道区分日夜。
——总算,
要前往鸟城了。
上了车子以后,我才发现没有接到中禅寺的连络。或许是因为晚了,他客气没有连络吧。
一想起来,我觉得有些不安。
好一段时间,车子默默地前进。
到了以后,或许就没时间吃了,我在车里吃了饭团。饭团包了三个,不过我不怎么饿,一个就很够了。楢木好像吃了,我吃不完,把剩下的两个送给副驾驶座的大鹰。
我是老人了。
「谢谢唷。」大鹰用一种语尾上扬的奇妙语气道谢,接下饭团,接着说,「真想配个茶呢。」「你少奢侈了。」楢木骂道。大鹰似乎一点都没有想到要把饭团分给开车的警官,狼吞虎咽地,一眨眼就吃光了。
——嗳,算了。
「真好吃呢。」我听到他这么说,但没有回话。不过这句话确实与车子里的气氛极为格格不入。
有如深海般混浊的景色从车窗流过。
我肮脏的脸孔倒映在上头。
照镜子的机会极端减少,我看不惯自己的脸。我老得简直像个怪物。隔着那张怪物般疲倦的脸和一片玻璃,我知道闷热的夏天空气不断地流过。
夏天的黎明来得早,我心想天空大概会无声无息地突然亮起来……
眼前却突然浮现未曾见过的景色。
这是我完全陌生的景色。
「是白桦湖。」
楢木在一旁说。
「这……」
这就是我不认识的故乡吗?
「很漂亮的人造湖。」警部补接着说,「可以成为十足的观光资源。近郊也会因此活性化吧,开发也进行得很快。」
「我以为完成的是农业用的温水贮水池。」
「这是不折不扣的观光地。去年观光协会成立,今年也开了好几家旅馆和小木屋。虽然现在还是很荒凉。」
「不不不,以前真的是块偏僻的荒地哪。现在有电话和电力了吗?」
「还没有。」楢木说,「只到芦田而已。牵线作业很困难吧。不过马匹出租业很兴盛,茅野到诹访有巴士,丸子那边也有国铁巴士,交通变得通畅多了。可是定居下来的人很少。旅馆业的人也是住在别处,通勤过来的。只有那栋由良邸,从以前就在那里了……」
这么说来,那里有电呢——楢木不可思议地说。
「八年前我没怎么在意,可是那里用的是电灯对吧?因为建筑物太惊人了,我觉得有电是理所当然,可是仔细想想,电是从哪儿牵来的呢?」
「有发电机吧。」
我记得应该是如此。
「自家发电吗?」楢木很吃惊,「这……太夸张了。」
「是很夸张。或者说一切都太荒唐了。我很早以前调查过,如果是明治二十年洋馆落成的时候就装了发电机……听说当时的价格是四千一百三十圆。」
「这……算贵吗?」
「太贵了。唔,那年我才刚出生,是大老远以前的事了。听说当时的巡查,第一年的薪水才八圆还是七圆哪,现在至少也有五千圆吧?」
「现在是六千九百圆。」
「那表示巡查的薪水多了一千倍哪。」
「换算成现在的价钱,差不多是五百万圆吗?真有钱哪。」大鹰在前面赞叹道,他似乎在听我们谈话。
「也不能这么单纯地比较。当时的巡查薪水很低的。不过发电机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好像是昂允出生的时候因为不方便,从娘家的亲戚、叫什么的企业那里接收过来的。就算是这样,光是燃料钱就不得了了。」
「仔细想想,为什么要盖在那种荒郊僻野呢?」槽木说,「应该把它当成有钱人的消遣吗?以庶民的感觉来看,实在是无法理解呢。」
「消遣的话,真希望他们盖在更方便一点的地方哪。当时这种湖,连个影子都没有哪。只是一片湿地——不,荒野。」
「是啊……这不是人居住的土地呢。」
是魔物栖息的土地。
至少对幼时的我来说是。
就算想去也去不了的地方。
「现在采买等工作都怎么办?以前好像有专任司机住在那里,但十五年前被解雇了。不过当时除了女佣以外,还有男佣哪。现在怎么样了?这么说来,昨天晚上你给我看的名单里,好像没有疑似男佣人的名字呢。男的只有管家一个人吗?」
「现在是通勤的。两个人轮流到茅野购买食材和日用品,早晚开车送过去。迎送客人主要也是由这两个人负责。呃……是由良奉赞会雇用的。好像是两辆轿车轮流往来。不过他们不住在馆里,事情办完后马上就回去了。」
「那紧急的时候怎么办?」
「馆里好像还有一辆轿车,那个秃头管家会开车。紧急的时候,大概就靠那辆车子吧。」
「就算这样,也太不方便了哪。」
以前……
真的什么都没有。
连鸟儿都不来往的世界尽头。
——就像中禅寺说的。
那里是村外,是共同体的外部。
位在人所生活的世界外侧。
但是,
「这座湖……有人会来吗?」
「冬天的时候也可以当成溜冰场。」大鹰答道,「是可以携家带眷一起同乐的游乐场唷。对吧?楢木兄……」
「同乐啊……」
快乐吗?
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阳光开始照射出来,湖面有如罗纱般闪耀。
混浊盘旋的深海泥土宛如沉淀下来一般,空间逐渐变得清明。风景瞬间出现深度,远景的森林浮现出来。森林飘浮在宛如绵花般的东西上头,是朝雾缠绕在底下吧。
转眼间变得明亮。
鸟……
是鸟城。
「看见了。」楢木说,「是由良邸。」
虽然不能说是在湖畔,但距离湖泊并不太远。
由于视野开阔,看起来更形巨大。
「希望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去。」楢木说。
「我也是……」
希望能抱怨是白跑一趟——我答道。
「除了交通费以外,我会向本部长要求至少也要给点酬劳以兹慰劳。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哪。」
「到大门了。」
我们搭乘的车子是第一辆。
门外停着白天乘坐的汽车和吉普车。
石造的灵庙,
这不是人住的地方。
是巨大的、阴摩罗鬼的居城。在那里……
我们……
穿越看不见的境界。
侵入了他界。
「不对劲。」
楢木探出身子。
「在大门附近监视的人……」
「啊,那不是驻在所警官吗?」
大鹰悠哉地说。
「跑过来了,看样子他急着要换班呢。」
「不是吧。」
寺井的模样相当异常。
「看样子……没法子白跑一趟了哪。」
车子停下来的同时,寺井攀上车窗。槽木打开车门,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