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的孩子再也不会动了。
我太小看幸福了。我尝不到幸福、喜悦,所以也不了解悲伤。
我不太了解悲伤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我无法理解老婆的悲伤,也无法体恤她。
而那个老婆……
也等于是我杀的。
——原来如此。
退休以后,就来整理花草吧——这个愿望,说穿了就是没办法陪伴儿子的扭曲后悔吗呈是无法陪伴老婆的悔恨显露吗?
快了,
就快轻松了……
可笑,太愚蠢了,大错特错。
我错了。报应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活着受辱的活地狱。造成这种局面的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我,
只要我忘掉的话……
只在世上活了短短三年的健史的历史,也会完全消失无踪吧。比起死的记录,生的记忆更要虚幻多了。
「你要生一堆强壮的孩子呀。」我说。
寺井的老婆哈哈大笑,大声说:
「三个人就快把我给折腾死喽。而且警察的薪水那么少,再说,这工作什么时候会碰上危险也不知道呀。当驻在所警官的时候还好啦。」
「也是啦。」
「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却好死不死去当什么警官……哎呀,对不起,老先生也是警察吗?」
「我只是个糟老头罢了。嗳,待在这附近的话,寺井也不会碰上什么危险的。像我在的那时候,想写报告都找不到事情写,顶多只有夫妻吵架还是失物而已。」
「老先生是信浓人吗?」寺井的老婆问。
她在折衣服吧。我稍微拉大嗓门回答:
「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后来成了警官,被派到诹访的派出所,后来调到本部去了。」
「咦?那么这里就是老先生的故乡罗?」
寺井的老婆探出头来。
「我几十年没回来了,而且也没有家人。」
「那一定很怀念吧?」
怀念吗?
不怀念,一点都不。我觉得一切都磨耗殆尽了。风景我还记得,若说没变,的确是没变。可是若说不同,也的确不同。山脉之类的我记得很清楚。道路完全不记得。
「不怀念哪。」我答道。
「这里变了吗?我们是战后才搬来的,不太清楚。」
「一点都没变啊。」
只是我没有执着罢了。我连回老家的路都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有……
鸟城。
是因为小时候看过好几次吗?
不,是因为调查来过好几次。
不一会儿,传来骂小孩的声音,孩子停止哭泣后,怀着身孕的寺井妻子用盆子捧着茶杯出来了。
「请用麦茶,要是有西瓜可以消消暑气就好了。」
「警官从以前就是低薪阶级,这我很清楚,请不必张罗了。」
寺井的妻子再次哈哈大笑。
「嗳,要嫁的话,我也想嫁给了不起的伯爵大人,才不想嫁给什么巡查呢。」
孕妇把茶杯放到驻在所的办公桌上。
「不过看这肚子,金龟婿是钓不到了。可是就算钓到金龟婿,要被拿去活人献祭的话,那也太可怕了,也不晓得薰子这场婚事是好是坏。真教人担心哪。」
「被……」
我本来要说被害人,中途住嘴了。她还不是被害人。
「太太,你认识新娘吗?」
「嗯,小时候认识。我以前住在小诸,奥贯家在我家附近。薰子小我三岁,我们一起玩过。」
「是儿时玩伴吗?」
「也没有那么要好啦。」
寺井的妻子在脱鞋处坐下。
「我很快就搬走了。薰子长得很可爱,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她长得很伶俐呢。没想到那女孩会变成鸟城的活供品哪。」
「活……供品?」
诅咒。
作祟。
或许比这种东西更容易理解。
不管是诅咒还是作祟,都是某种难以理解、超越人智的力量在作用。可是活人献祭的话……献出去的是人。虽然不知道是要献给神还是鬼,不过杀害——让供品送死吗?——的主体是人类。
——鸟城的活人献祭。
「现在是这么传的吗?」我问。
「该说是现在吗……老先生知道吗?兵坊太郎的故事。」
「兵坊?那是啥?」
「就是故事啊,光前寺的狗。」
「狗?」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兵坊这两个字,大部分写成兵器的兵和街坊的坊呢……」
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回头一看,玻璃门旁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色便装和服的人。
「中禅寺。」
「哎呀呀。」
寺井的老婆诧异于来访者的身分,这附近没有人会做这种打扮。
「那是广为分布于东北地方至九州地方的故事,一般以消灭猿神的名称广为人知,是所谓的民间传说,伊庭先生。」
中禅寺还是老样子,一脸不悦。
不……那与其说是不悦……
是什么呢?
说什么鹰眼,真是教人笑掉大牙。从他的表情,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正要去寺院,所以没有打电话,直接过来了。」中禅寺说。
「寺院……?」
「夫人娘家的菩提寺。」
「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中禅寺回答之前,寺井的妻子问道:
「先生也是警察吗?打扮得真奇怪。简直就像阪东妻三郎(※阪东妻三郎(一九〇一~一九五三),日冬古装剧影星,田村正和为其三子。)。」
「我是开旧书店的。」中禅寺答道,微微地笑了。原来如此,如果平常都是板着一张脸,只是稍微笑笑,就会让人倍感亲切。
「开旧书店的啊?」寺井的老婆不可思议地说,接着,「嗳,进来里面吧。站在那里很热吧。穿着漆黑的和服,光看就觉得热。唔,今天感觉还好,可是说不定会下起午后雷阵雨呢。今年台风很多嘛。」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请让我在里面稍微休息一会儿。」
中禅寺说,走进驻在所。寺井的老婆说着「我去拿麦茶来。」进里面去了,一点警戒心也没有。
中禅寺在寺井的老婆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他看起来似乎也觉得热,不过没流什么汗。
「我是不晓得你在查些什么……有结果了吗?」
「嗯,多少。只是……」
中禅寺从怀里取出那张照片。
是收在佛坛抽屉里的那张鸟城的照片,今早我在车里交给中禅寺的,我觉得非交给他不可。
「这张照片派上很大的用场。」中禅寺说。
「这东西?」
「嗯。可是……」
「可是怎么了?」
中禅寺的表情转眼变得凶恶。
「不……现阶段什么都还不能说,没有任何确证。」
「确证?什么确证?」
「不,我……」
我觉得不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中禅寺低声说道。
「荒唐的事?」
「是很荒唐……吧。一定是的。可是刚才我听见那位太太说到活人献祭,所以……」
中禅寺抱起双臂。
「活人献祭怎么了?你该不会要说新娘真的被拿去活人献祭了吧?那个伯爵家信仰什么莫名其妙的宗教,献上活供品……」
这,
这或许是最有整合性的解答——这种荒诞不经的想法一瞬间掠过我的脑海。如果不是没有人说谎,而是每个人都在说谎的话。
——全员都是共犯吗?
那么,不,
——不对。
只有伯爵,他绝对没有说谎。为什么呢?我这么想。可是,
如果除了伯爵以外的每个人都说了谎,那么不在场证明和伪装工作都没有意义。也不需要机关。不管是行凶时间还是手法……
——怎么可能?
所有的关系人联合欺骗伯爵,这种推测有可能吗……?
「那里,」
中禅寺看着照片。
「如果那里是只有一个人的村子,想要进入那个村子,需要通过加入仪式的话……」
「加入仪式?」
「也就是通过仪式,学习具体事象集积的世界观的仪式。」
「听不懂。」
「又在讲什么复杂的事了吗?」寺井的妻子走了出来,把形状和我的完全不同的茶杯递给中禅寺。中禅寺道谢,喝了一口说:
「啊啊,有如重生呢。话说回来,太太,可以请你把刚才说的兵坊太郎的故事告诉伊庭先生吗?」
「哎呀,你想听这种故事啊。你不知道吗?就是美浓——我听说是美浓啦,美浓那边的人家,要是被插上白羽的箭,就必须把女儿献出去当活祭品,是这样的故事。每年一个人。然后……是怎样去了?旅行的六部(※六部是六十六部的简称,为巡回日本全国六十六处灵所的行脚僧。)听到了歌声,歌词中说:不可以让信州信浓光前寺的兵坊太郎知道。于是村人就去了光前寺,把那只叫兵坊太郎的狗……」
「那是狗的名字吗?」
「我不就说是狗了吗?」寺井的妻子笑道,「把那只狗借来,代替女儿放进大箱子里,然后献出去。结果就两败俱伤了。」
「什么跟什么两败俱伤?」
「狗跟狒狒。」
「狒狒?哪来的狒狒?」
「要求活供品的就是狒狒。」中禅寺补充说。
「是狒狒啊?不是神吗?」
「神怎么会吃人呢?」寺井的妻子说。
「神会吃人啊。」中禅寺苦笑,「神也是有许多种的。嗳,说是猿神,一般容易想成是成了神的猿猴,或是假冒神明的猿猴,不过意思或许是只有猴子程度的神明也说不定。不管怎么样,都是修行极久的猿猴。」
「那不就是岩见重太郎吗?」我说,「消灭狒狒的讲谈故事:怪物两眼宛如百链之镜,身长六尺、银髯白毛……」
我想起木场的脸,他的长相有如豪杰。
「那也是信州的故事吧?舞台是松本在吉田村。那不是同一个故事吗?」
「源头或许相同,不过伊庭先生,这个消灭猿神的故事,就像刚才说的,遍及全国。不过狗的名字会改变。每个地方不太一样,有不少叫做早太郎、竹篦太郎。光前寺祭祀的似乎是灵犬早太郎。对手也不一定是猿猴,一些地方会变成狸猫、貉、鼬、猫或蛇。」
「那就不是猿神了,不是吗?」
「其实什么都可以。」中禅寺答道,「这是一种记号,真面目是什么都可以。只是因为猿猴的情况比较多,所以归类为猿神罢了。这个故事把它单纯化的话,就是描述猿猴与人类的婚姻以及破裂。」
「婚姻?那是活供品吧?」
「对……问题就在这里。」
中禅寺这么说:
「类似的民间传说,有猿猴入赘的故事。」
「猴子来入赘吗?」寺井的老婆笑了。
「没错,也不一定是猿猴。所谓异类婚姻谭——人类与人类以外的动物通婚的民间故事,各地都有大量流传。蛇、螃蟹、田螺、鹤变成女婿或媳妇的故事非常多。」
我知道白鹤娘子的故事。
「那不是白鹤报恩吗?」
「没错,是报恩。如果把这种异种婚姻谭分为入赘和嫁入来看,嫁入大部分都是报恩的形式,也就是嫁进来报恩。会带来财富,做为相救的报酬。但是人类会犯下禁忌,使嫁进来的妻子离去。这算是一种公式。」
白鹤报恩也完全是这样的形式。
「可是,」中禅寺接着说,「入赘的情况则完全相反。首先,人类被动物所救,为了报答,答应要献出女儿为妻。可是最后却不献出女儿……」
反而加以消灭——中禅寺说。
「消灭?消灭救了自己的对象?」
「是啊。例如猿猴入赘的情况,是稻田由于乾旱而干涸,走投无路的农夫呢喃说,要是有人能够引水到田里,就把女儿嫁给他。猿猴听到了呢喃,帮忙引水到田里,然后前来要求农夫照约定把女儿嫁给他,可是最后猿猴却被农夫使出种种计策杀死了。
「太过分了。」我说。可是这个故事我记得小时候曾经听说过。而那个时候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不仅没有感觉……
——甚至觉得猴子是坏人吗?
或许我觉得猴子被消灭是理所当然。
「猿猴被消灭是理所当然啊。」中禅寺说,「这是共同体这个玩意儿还确实地发挥功能的时代的寓言故事。那个时代,内部与外部不只是一种概念,而是以具体的场所显示出来,也能够实际体验的真实经验,就是那个时代的故事。」
「共同体?」
「你可以把它当成……村子。」
「村子?」
「村子正逐渐消失。」中禅寺说。
「最近村子不是合并就是废村呢。」寺井的老婆说,但我觉得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正是如此。」不过中禅寺这么答道,「内部与外部、境界,这种东西实际存在的时代,似乎已经结束了。虽然现在仍然存在,不过说到存在于哪里……」
中禅寺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额头。
「只存在于概念之中了。过去有村境,超过那里,就不是村子了。村子有村子的生活,有村子才通用的习惯,还有待在村子里就一定要遵守的规矩。」
这……曾经有过,确实有过。
而现在没有了。不,或许还是有,可是可能已经失效了。
「猿猴……在村子外面。」
「嗳,猴子都住在山里嘛。」寺井的老婆说。
「是啊,猴子栖息在山里。如果是靠近河川的场所,或许就是蛇,也有可能是河童,要不然也可能是云游四方的六部。」
「所以你才说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外部的人就行了。然后,依据不同的规则成立的世界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产生某些磨擦。不管是从这里去到那里,还是从那里进来这里,都一定要经过某些程序。这……就是通过仪式。例如小孩子转成大人的时候,也需要成年礼。小孩子虽然在村中长大,但并不是村子的成员。在满七岁以前,算是神明之一,不被当成人类。之后也以青年团、姑娘团的身分被隔离开来,直到通过仪式之后,才总算成为村人。如果以这样的脉络来解读消灭猿神的故事,就可以了解活人献祭也是一种仪式。」
「等一下,中禅寺,吃掉就没得通过啦。人都死了嘛,死了不就完了吗?」
「伊庭先生,会死才好呀。村子的通过仪式,大部分都是采取死而复生这样的形式。当然不是真的杀死。暂时外出再回来,透过再生来促进活性化——仪式就是这样的。」
「活性化?」
「村子的活性化。」中禅寺说,「换句话说,这与祭典中活祭品的构造是相同的。活祭品,以现在的说法来说,会被杀掉。也就是透过仪式,被送到另一侧——神的世界。透过吃掉祭品,另一侧——神明会活性化。」
「神果然也会吃人啊。」寺井的妻子不可思议地说。
「会呀,辙访的大神过去应该也会吃人。不过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人被换成了野兽……」
或许就像中禅寺说的。
诹访上社前宫的御头祭等等,我也看过几次,祭典中供奉了好几个鹿的首级。也献上了山猪肉或成串的兔子。我一直以为本来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特别的想法,不过现在想想,那感觉非常诡异。的确,那根本就是活祭品。可是我从来不认为神圣的神社和血淋淋的腥臊荤物搭在一起有什么不可思议,真是奇妙。
「成为活祭品,也就是成为神的新娘。同样地,嫁到其他村子的情况,或是从其他村子娶进新娘时,新娘在仪式上都必须死过一次。这和两家交换人质般的武家婚礼是不同的。在村落,婚姻完全是增加共同体构成员的行为。不过这完全是过去式了。」
「原来如此。」
「村子也可以代换为家族。例如在儒教世界里,家族也可以视为所谓的血缘集团——共同体。」
「家族啊……」
这是我没有的。
「成为家族的仪式。」
如果以这种观点来看消灭猿神的故事,会变得如何?——中禅寺说。
「首先,女儿成为活供品,这是透过仪式,将内部的女儿变成外部的人。可是女儿不会回来村子,也不是在其他的村子再生生活,是被杀害了。不是仪式性地体验模拟死亡,而是真的被杀。这种情况,外部是真正的另一个世界。所以对方才会被当成神。」
「原来如此,是去了那边的世界啊。」
「是的。既然是神,那应该是能够对共同体带来某些影响的超越性存在。这种情况,以活供品做为代价,平稳的日常可以获得保障,等于是获得消极的财富供给。可是,神却会被消灭。」
「是啊……」
「入赘的情况更容易了解。来自外界的异形女婿,一开始带来财富。可是一日一他要求回报,就会遭到杀害。」
「亏大了。」
「的确是亏大了,所以才不是娶妻,而是被称为入赘。杀害带来财富的来访者的故事,其实多不胜数,不过……消灭猿神的情况,还会有前面的经纬。也就是有一个前传,叙述外部规则占优势的时间。」
「外部规则占优势的时间?」
「是的。外部与内部——这样的概念,是依据叙述的主体属于哪一个集团来决定。我现在坐在客厅与泥地间的境界上。只要我进到客厅,伊庭先生所在的泥地间就成了外部。」
中禅寺走下泥地间。
「我进入泥地间,客厅就成了外部。」
「是吧。」
「依据不同的规则运转的两个社会相邻存在。这两个社会的关系性,就是故事构造的支柱。如果顺从另一边的规则,女儿就会被杀害。可是如果顺从这一边的规则,就必须消灭——杀害另一边。」
「不杀害就不能了结吗?」
「应该是吧。」中禅寺以阴沉的声音说,「太太所在的客厅从我们所在的泥地间来看,是另一个世界。我为了进入客厅……必须死上一次才行。」
「那就是活人献祭吗?」
「是的。要嫁到另一个世界,无论如何都得死。从其他世界嫁进来的人……结果也会死去,回到其他世界。只留下财富……」
「你是说白鹤吗?」
「是的。前来报恩的白鹤,强迫丈夫绝对不可以偷窥自己织布的模样,对吧?可是村人一定会偷看。那并不是因为他的好奇心太强,忍不住偷看。村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破坏来自外部的新娘立下的禁忌,意义就是另一边的规则在这一边行不通。结果这一边的规则发挥效用,白鹤回到了另一边——换句话说,白鹤在这一边是被杀了。」
「如果站在白鹤那边来看,前来报恩的白鹤就是活人献祭……是吗?」
「但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是嫁进来的新娘。」
「活人献祭和新娘是一样的……是吗?」
「过去是这样的。」
中禅寺的表情再次变得凶恶。
「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村子已经不存在了,家也即将消失吧。那么一来,人就只能依自己的考量画出境界线吧。」
「靠个人啊……」
「靠个人。在各种局面上,近代这样的存在方式,都是透过破坏那类古老的存在方式而成立的。不管是经济还是国家——从明治到昭和初期,那样的存在方式一直受到彻底的否定。」
「是……这样吗?」
「我们一直被教导,这个国家依循着同一个规则在运转,不对吗?人的存在方式,不知不觉间限定为个人与国家这样的形式,而这个形式又因为败战而扭曲了。在战争中失败后,我们发现全员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存在方式是错误的,为了修正,准备在我们眼前的存在方式是自立的个人、应该确立的自我。我们在沉默之中,被强迫不依靠任何人,独自成长为大人——自己画出境界。」
独自成长为大人。
我……是大人吗?
虽然顶着一张又松又垮、满是皱纹的脸,但我真的是靠着自己画出境界吗?
我不太懂。
「这个叫做村落的旧系统,现在完全被视为封闭的、落伍的、排他的、守旧等等的存在。它现在能够发挥的机能,顶多只有做为侦探小说的诡计……」
「侦探小说的诡计?」
「这个被视为封建代表的共同体,存在于特异的时空。它被当成博物学观点的根据,甚至被贬为猎奇、好奇的对象。在现代,共同体的特异性被当成犯罪的动机,而境界只成了密室的类比。真是不像话。不过……」
「不过怎么样?」我追问。
这个泰然自若的饶舌男子一闭上嘴巴……
我就不安极了。
「不过这次或许不同。」
如果那样的话,新娘还是会被杀吗?——中禅寺独自似地说道。
「喂,为什么?村子什么的不是已经没了吗?就算有,那也只是仪式性的吧?你在担心些什么?村子已经没了,所以仪式成了犯罪……是这个意思吗?」
「那样的话……那根本是侦探小说。仪式这种东西从过去就是仪式,因仪式而衍生出犯罪,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我害怕的不是那种陈腐的结论……」
如果不是仪式的话……
中禅寺这么说。
「那么除了杀害神明以外,就没办法了结了。」中禅寺说。
「我更不懂了。神明是指什么?猿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