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榎兄……你看得见吗?」
「就跟你说看得见啦。真奇怪哪……」
的确是很奇怪……这么说的话,榎木津的视力恢复了一些吗?
或者是,
是别的什么东西奇怪吗?
「真奇怪哪。」榎木津再一次说,「不是吗?或许不是吧。」
「什么东西不是?」
我再次望向榎木津看着——疑似看着——的方向。
薰子看向这里。她察觉到视线吗?
盛装打扮的新娘让我觉得耀眼极了。
「一直盯着看很失礼吧。」
「啊……」
确实如此。
我急忙将视线转向别的地方,随便看看天花板或桌上,即使如此还是觉得羞耻,最后转到了反方向。我旁边的公滋一样正盯着新郎新娘瞧。
「嗯……啊,我是觉得很美啦。你也这么觉得吗?老师?」
「不、呃……」
「嗳,只要穿上那套礼服,大部分的女人看起来都很漂亮啦。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嘛。可是啊,这话只在这里说,之前的新娘啊……啊。」
公滋注意了一下胤笃老人那里,然后把脸凑向我这边,耳语似地说了:
「这样说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之前的新娘是个丑八怪哪。她是我亲戚的女儿,嗳……虽然我不太想说死人的坏话,可是那张脸,实在不合我的胃口哪。啊,不过身材倒是满诱人的。」
公滋颤动着肩膀笑了。
「哦?」
榎木津在奇怪的时机应声。
「怎么了?榎兄?」
「不,那个人是新娘吗?还是那个人?咦咦,丑八怪说的是哪个?」
就算他说那个人,我也不晓得他是在说哪个人。「丑八怪叫由良美祢,是我爸的四兄的三男的女儿。」公滋说明,但是只听一次,完全莫名其妙。
榎木津显然完全不懂,向背后的女佣提出奇妙的问题,「丑八怪长怎样?」
「丑八怪啊,虽然丑,可是长得还算惹人喜欢啦,榎木津先生。对吧?小说家老师?」
「不,呃……」
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人,无从评论起。
榎木津再一次转向伯爵夫妇,呢喃着「不晓得是丑八怪还是妖魔鬼怪哪。」整个身体转向我这里,然后大概是越过我……
望向公滋的头上。
榎木津果然张口。
然后说:
「哦,你也在看啊。」
「什、什么?」公滋一瞬间困惑地望向我,大为惊慌失措地说。
「您、您在说些什么……?唔,呃,今天是喜宴,我当然会看看新娘啦。那边的伯爵大阴摩人今年已经五十还是五十一了嘛,居然还可以娶到那么年轻的老婆,呃,怎么说……」
榎木津在说什么我当然完全不懂,但是公滋的回答也教人一头雾水。
榎木津根本不理睬那完全不知道是辩解还是什么的说词,只是「唔唔」地低吟,说道:
「下流。」
公滋瞬间停止说话,睁大有些嫌小的眼睛,嘴巴半开。接着他隔了一拍,「嘻嘻」地笑了。
「您、您在说些什么……呃,这玩笑……」
「唔唔,那果然不是吗?怎么样?小关?」
榎木津口气简慢地向我问道,然后非常不在乎地说,「随便啦。」
「什、什么东西随便?完全听不懂。拜托你,用人家听得懂的方法说明好吗?榎兄,你到底看到什么……」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说明?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榎木津好像完全忘了是他向别人徵询意见,用一种赶苍蝇的动作侮辱我。
「太、太过分了。你这个样子,对这位先生不是也很失礼吗!」
「这位先生是哪位先生?」
「就是……」
我本来想要说「公滋先生」,但是住口了。
没用的,他不可能记得。榎木津识别个人的方法,靠的大部分是视觉资讯。告诉他连脸都没有见到的人的名字,根本是白费功夫。
「总之,榎兄,你这样很失礼耶。」我说。
榎木津抬头上望。那种抬头的动作,更让人感觉他在瞧不起人。
「哼,哪有什么失礼非礼的,反正我根本看不见谁是谁嘛。」
榎木津这么说。
他果然看不见。
就在这当中,下一道料理送来了。
一开始端出来的疑似前菜的料理,我连碰都没碰。
仔细一看,榎木津的盘子吃得干干净净。他似乎是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让女佣喂他吃了。这种地方他最精明了。或者说,榎木津这个人吃东西很笨,与其说是他自己吃的,更该说是别人巧妙地喂他吃了吧。做什么事都笨手笨脚的我,急忙把盘子里的食物扒进嘴里。虽然也不是非吃不可,可是我这个人天性穷酸,舍不得浪费。根本谈不上品尝。公滋斜眼看着我,说:
「西餐教人吃不习惯呢。我爸说逭就跟怀石料理(※怀石料理原本是在茶会饮茶前食用的简素料理,随着时代转变,菜色变得丰富,成为日本代表的高级料理。)一样,可是我就是觉得吃得不安稳。才刚吃完又送来,觉得好像被催促一样……啊。」
那边的庶民好像也吃得很不安稳哪——公滋抬抬下巴说。
我朝对面一看,薰子任职的分校的三个关系者离开了座位。他们鱼贯去到新郎新娘旁边,似乎在打招呼。
一那个校长和这里也非常格格不入哪。我和你还算习惯,可是那些人完全不习惯。简直就像来到了异国似的。我刚进去由良家的时候,也曾经是手足无措哪。分家虽然比这里好多了,可是不管大小事,礼仪作法都和过去不一样。如果是有钱人和穷人的差距,那还可以接受,可是不是那样哪。就算没钱,也不许拿酱菜来做茶泡饭……」
分家不是走洋风路线,光是这点就太好了——公滋说道,喝起汤来。
公滋口中说的可怜的庶民们,以人偶般僵硬的动作和伯爵对话。
又哭又笑地,
活在日常的人们。
我仿佛背上压了一块石头似地垂下头来。
觉得心情阴郁极了。
像那些人一样平常地生活……
那样哪里不可以了?我突然忆起妻子的面容,对于伴随着她的形象出现的甘甜气味感觉到轻微的恐惧,只是埋头将料理塞进口中,咀嚼咽下。
我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吃些什么。当然,也几乎不理解自己正要吃些什么。
尽管如此,盘子还是接二连三地端上来,我只是义务性地吃光它们。
只有榎木津偶尔对女佣发出的「好吃」、「难吃」、「好烫」、「泼出来了」等愚蠢的话声传进耳里。
我流了满身大汗。
不对,你说的不对——这样的吼声把我拉回了现世。所谓现世,当然是这个有些扭曲的伯爵的国度。
脸色苍白、只有眼周和脸颊一带微微泛红的胤笃老人,正对薰子的男同事大声说话。
他喝醉了。
「只有他,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来。不不不,我反倒是希望他能够那样哪。对吧?我说你,桑原,桑原先生。」
被称为桑原的男子——他看起来也是我最不会应付的表里如一的人种,非常热络地「是」地应声。
「你的话怎么样呢?如果和漂亮的未婚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会忍不住在婚礼前先偷吃吧。会吧?再说,你还这么年轻。」
桑原搔着头,做出暧昧而模范的回答,「哎呀,这个问题真是难倒我了。」
「哪里难了?那是迟早都要变成自己老婆的女人耶?」
胤笃老人下流地说。佐久间校长耳尖地听见,惊惶失措地望向老人。
「没有什么好迟疑的。那是你的未婚妻,而且人家也喜欢你,要跟你相许终身,就算半夜溜进房里对她干什么,她都不会有怨言吧……」
老人说到这里,似乎注意到校长的视线。
「……啊,不不不,校长先生,请不必担心。他这个木头人和我家的浪荡儿子不一样的。对吧?公滋……?」
「说的没错。」公滋笑也不笑地回答,「这里的伯爵大人品行方正。别说是玩女人了,连这栋洋馆都难得踏出去一步,是个老古板的家伙哪。嗳,所以说呢,校长先生,美丽的新娘依然保持纯洁的。现在还来得及。怎么样?可以请校长先生说服她改变主意,改挑我当老公吗?保证比伯爵大人更生猛有劲唷。」
哇哈哈哈——公滋发出下流无比的笑声后,转向我这里,恢复了正经表情。
可能是因为我完全没笑吧。
「嗳……」
公滋重新振作似地转向校长夫妇,更加没品地说了:
「不过她的贞操也只剩下几个小时了。虽然这么说,我们的伯爵大人那部分也一直没得发泄哪。搞不好已经搞上手了也说不定。」
「别胡说了。」老人笑道,「如果他是那种人,我也不必这么辛苦了。喏,对吧?昂允……?」
昂允啊——已经成了醉汉的老人大声喊叫。
「我想只有你,绝对不会对出嫁前的姑娘动手吧。哦,因为世上有不少人是因为玷污了人家,才不得已娶进家门的哪。」
不堪入耳。
我听说结婚典礼往往会变得下流低俗,但是本人就在面前,他们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新郎姑且不论,一想到新娘的心情,我便难以平静。
伯爵听到叫唤,面不改色地望向老人,但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胤笃老人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回答,对着我和榎木津大声继续说:
「因为啊,喏,薰子不是依照惯例,一个月前就住进这栋屋子里吗?就算有人胡乱猜想也没办法。对吧?关口,关口先生?」
「呃,唔……」
「就是啊,她住在这儿嘛。」公滋说完,「啊哈哈哈」地笑了。原来如此,薰子已经在这栋宅子里生活了——我现在才注意到。
「嗳,普通的话,连一个月都无法忍耐呢——如果是一个健康成人的话。可是也没听说伯爵大人有什么毛病,请放心吧。新郎那方面也非常正常的。对吧,爸?」
「哎呀,我得代替沉默寡言的新郎申明一下哪,校长先生。那个什么……儒学吗?儒教吗?昂允,是哪个?」
「是孔子教吧?」公滋说。
「随便哪个都无所谓。根据那个玩意儿啊,规矩上新婚初夜是要住在新娘家的。这是规定。刚才我说过了吧?听说在朝鲜是这样的.那里是儒教国家哪。」
是吗?——我心想。
我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说到儒教就是国教,说到儒学就是武士。可是孔子孟子都不是日本人,追根究柢,儒教是源自于中国的思想,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专利吧。
「可是在我国,可不能这么办。」胤笃老人接着说,「新郎跑到新娘家入洞房,隔天早上再一起嫁回新郎家,哪有这样的事?所以啊,我想了个折衷办法。先把新娘叫到这个家来,给她一个房间,把那里当成新娘的家,然后婚礼当晚,新郎也住到那个房间去。对吧,昂允?」
老人说到这里,不等伯爵回答,慢慢地指向天花板。
「喏,就在这上面,这上面的房间。那里是昂允的母亲早纪江的房间。在这个家,夫妇的寝室是分开的。嗳,不过早纪江也只在那个房间住了两年左右,就死在那里了。」
原来如此。
在会客室的时候,老人每次一提到早纪江这个人——伯爵的母亲,就尽是在意墙壁,这里则是楼上。原来如此,那个房间就在那里。这上面就是那个叫早纪江的人的房间吧。
不知为何,我突然在意起榎木津。榎木津一声不吭。他一声不吭地凝视着老人举起的指尖——看起来像是。
「那个房间就是新娘的房间。你住在那里,觉得怎么样?」
胤笃老人问薰子。
薰子笑吟吟地——虽然我想她内心应该根本笑不出来——即使如此,她还是满面笑容地答道,「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另一个世界……的确,以种种意义来说,这里都是另一个世界吧。这里……是由良昂允的国家。环境设定得只有由良昂允一个人易于生存。不,这个环境是预先准备好的,所以应该说伯爵适应了这里才对吗?
五十年来……伯爵在这栋鸟馆当中被纯粹地培养长大。这里就宛如海底,而伯爵不是鸟,是鱼。我们客人顶多是被招请到龙宫的浦岛太郎。在这个世界,伯爵虽然完全是如鱼得水,但是我们外部的人,平常早就溺死了。
薰子说她要在这里生活。
——前提是能够的话。
「另一个世界啊?说得好。」老人发出怪叫,「这栋鸟馆的确是另一个世界哪。嗳,所以这对新郎新娘接下来要前往那个房间。去早纪江的房间。嗳,咱们新郎虽然已经差不多年过半百了,可是新娘子这么漂亮,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对吧?公滋……?」
「应该没问题吧。」公滋答道,「我是不晓得伯爵大人究竟是在哪里学到的,还是读了春昼呢……?啊,这栋馆里没那种东西是吗?可是过去四次啊,那方面都没有失败过嘛。嗳,遗憾的是,每一个都一次就死了……哎呀,失礼了。」
笑的只有公滋自己。
这不是庶民听得懂的玩笑。
结果后来众人都默默地用餐。除了榎木津对女佣做出的可笑指不,没有什么话声了。
究竟,
这当中有谁能够保护薰子?
听说伯爵在怀疑内部的人。
所谓内部的人,也就是现在在餐厅里的人吧。如果伯爵的推测正确,这当中有人过去杀害了四个新娘,然后……
现在正意图杀害薰子。
薰子说,这些犯罪是偶然的堆积。她说只要条件改变,就不会出现相同的结果。她说的没错吧。不管怎么想,过去发生在这栋洋馆的犯罪,都不是在精密计算下成立的结果吧.或许只能推测,其中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作用,要不然就是偶然的结果。以这种意义来说,我和复木津的确是搅乱丝线的特异分子。
我们有可能成为改变条件的要素。
但是……
仔细想想,过去四次的条件也并非完全相同。如果内部与外部的条件设定本身就是错的,那么我们的存在也完全失去了意义。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能做些什么?
饭后的水果和红茶端出来了。
我窥看薰子的样子。
薰子说,不能再让伯爵受到伤害了。不能让那个纯粹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没有动机、没有理由也没有意义、没有诡计也没有方法,只是为了伤害伯爵而不断杀人……
有这么荒谬无理的事件吗?能有这种事件吗?
没有动机、没有理由也没有意义、没有诡计也没有方法……也没有凶手,
却有人遭到杀害,这种事……
时钟响了九下。
原本几乎没有半点动弹的管家无声无息地移动,向伯爵耳语。
——时间到了。
进行犯罪的……时间吗?
伯爵站了起来。薰子扶住他伸出来的手,也轻轻地站了起来。校长夫妇和桑原恭敬地转向新郎新娘。公滋不知不觉间喝起不是葡萄酒的烈酒来。胤笃老人和奉赞会的平田似乎悄声在商量些什么,此时也暂停说话。榎木津脸朝上方。或许他睡着了。
伯爵向众人点头致意。
「今日承蒙各位赏光莅临我俩的喜宴,我由良昂允不胜感激之情。代表亲族出席的由良分家会会长由良胤笃叔公、公滋,代替我的妻子薰子的亲属出席的佐久间正先生、佐久间梅女士、桑原恭一先生,以及远道而来的榎木津礼二郎及关口巽老师,我在此向各位致谢。」
伯爵再一次,这次深深地行礼。
我忍不住就要起身,不过看到佐久间校长行礼的样子……
我打消了念头。
公滋放下了酒杯,胤笃老人也以眼圈泛红的眼睛注视着伯爵。他们看起来很吃惊。
这也是为了破坏预定调和的行动吗?
伯爵抬起头来。
「我,由良昂允,今晚将迎娶奥贯薰子做为我的妻子,住进这栋宅第。我向各位发誓,我们将永远做为一家人,平安和乐地生活……」
薰子行礼。
伯爵的头也垂得更低了。
佐久间校长拚命地拍手。
管家以眼神示意,室内的女佣们整齐地在墙边列队。最后面站着一个制服颜色不同、上了年纪的女性,她是女佣领班之类的人物吗?
伯爵牵着薰子的手,踏出一步。
这一步……
不能变成通往死亡的一步。
我站起身来,目送伯爵和薰子。
「走掉了哪。」
门一关上,公滋便全身放松,瘫靠在椅背上。他无力地晃着头转向我,说:
「真是糟蹋哪。仔细看看,那女人还蛮不错的嘛。我讨厌严肃的女人,所以一直没啥兴趣,可是啊……女人只要稍微一打扮,就判若两人哪……」
公滋说道,将不知道是什么的酒瓶举向我。我微弱地挥手垂头,连辞退的「谢谢」都说不出口。
「怎么啦?看你满脸通红,简直像猩猩哪。小说家老师不是应该都很会喝酒吗?不是每晚都在文坛酒吧喝得醉醺醺吗?」
「呃、不……」
「嘿嘿嘿。」公滋笑了,「嗳,看你的表情,也不全然不是嘛。嗳……不管怎么样,真是糟蹋哪。」
不管怎么样。
简而言之……公滋的意思不是薰子嫁给伯爵,是糟蹋了她,而是她就这样死掉太糟蹋的意思。
「你……你认为事件还会发生吗?」我问。
「会吧。过去一直都在发生啊,这次也没有哪里不同。」
「没有……不同吗?」
「因为这里完全是一如从前啊。」公滋说,「我啊,二十三年前也在这里像这样吃饭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鬼头,没喝这种酒啦。」
「可是……」
「我知道。人变了。我爸的老婆死了,奉赞会和女佣的成员也变了。可是,这些地方每次都有一些不同啊。最重要的是,新娘不一样,不是吗?」
是啊。
这……不是完全相同的事件。
「就是因为不一样,才会觉得一样,对吧?」公滋说,「如果全部一模一样,会一样是理所当然的啊。明明不一样,却没有不同,所以才会觉得一样吧?这一定是这个场所,还有每个人在这个场所的位置的问题。」
「场所和位置?」
「你是客人吧?」公滋指向我。
他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我是亲戚,那是佣人,在这里的角色是固定的。就算负责那个角色的人换了,也没有改变。我成不了这个场所的主人,就算成了主人,也不会有所改变。只是伯爵负责的角色换成我来做罢了。在这栋洋馆里……被分派到新娘角色的人就是会死。」
他的意思是,问题不在于构成要素的属性变化,而是每个因子与场所的关系性吗?
那么我的存在没有意义。
侦探和警官这样的属性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在这个场所,只有具有新娘这个属性的因子会被抹杀,就是这么回事吗?
或许……如此。
在过去的事件里,新娘——被害人的个人资料都被忽视了,至少没有任何人谈论这一点。她们在这个事件——在这个场所,只是冠上第一个新娘、第二个新娘这样的编号的、没有个性的被害人。她们的外表、生活、来历、人生、人品,这些细节几乎没有关系,她们全都被当成新娘谈论。
换句话说,在这一连串的事件里,被害人只要是新娘,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吧。
在这栋洋馆里,新娘就等于死者。
而薰子成了第五个新娘——死者吗?那么,
那么根本无从阻止。
我观察公滋。用发油抹平的头发稀疏,露出底下的头皮。他……已经不年轻了。
虽然他以无赖自居,不过也的确不是个大人物,品格与伯爵有着天坏之别。
「公滋先生……」
这个人。
「也想说……凶手不存在吗?」
「我没这么说。可是啊,照这样去想,不就变成凶手一样是谁都无所谓吗?」
原来如此。
在这个场面,被分派的属性——与场所的关系性,更胜于个别的属性吗?
主人、新娘、佣人、亲戚、客人,还有凶手。
欠缺专有名词的社会性职称。
那么,
我身为关口巽根本没有意义。
「没错,根本没有意义。」公滋说,「在这栋洋馆里站在什么样的位置,这一点早就已经决定了。老师,你不这么觉得吗?如果主人随便抓住一个女佣,说要和她结婚,那么那个女佣就成了新娘——被害人。到时候……」
相互匹配的加害者也已经决定了吧——公滋说道。
「换、换句话说,这不是单独犯……或者说,不,你是说这不是连续杀人事件……?」
「都发生过那么多次了,说连续也算是连续吧,可是没必要非得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吧?」
「这……」
或许如此。
「警方……」
「警方吗?警方啊,好像认为是同一个人犯的案吧。可是真的是吗?」
「什么意思?」
「如果这次再发生的话……从第一次的事件算来,今年已经是第二十四年了哪。第一次的事件时,这次的新娘还是个一岁的小婴儿呢。假设凶手和我同年……我都已经快四十了哪。我当时才十六呢。虽然也不是办不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