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古书,记载了古代蜀国之事。是晋朝是写的,但内容怪异荒诞,完全不被当成正史看待。'
“怪异荒诞?大陆的古代史不都很奇怪吗?只因为这样就不被当成正史吗?”
“唔,如果这么说,的确也是啦。”多多良望向中禅寺。中禅寺笑了。
“四川距离京城遥远,是远地边境。对了,光保先生,您刚才吟了李白诗的一部分,您知道它的后续吗?”
“呃……我记得是……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吧。啊,那首诗里的蚕丛就是那个蚕丛啊。原来他是蜀国的开国者啊。”
“是的。鱼凫也是王的名字。所以在李白生活的唐代,那些王并不是传说,而是历史。然而……现在不是如此了。为什么呢,因为记载这件事的史料,保存下来的只剩下远在后世所写成的《华阳国志》而已了。没有其他当时的记录。或许有,但既然已经失传,也无从确认起了。这些事物即使会变成传说,也不可能成为正史。”
“因为……没有其他的记录吗?”
“是的。没有记录的过去,随着记忆消失,也会随之消灭。能够维系过去的,原本就只有物质。唯有时间经过对物质造成的物理变化,才是过去的证明。但是物质会消灭,所以只要资讯没有传递给下一代,过去就只有消失一途。过去原本就会消失,若是想要留住过去就只有记录……或是记忆下来。”
“没……没有记录的过去,就只能依靠记忆吗?”
一瞬间,光保的表情变得极为不安。
“如果记忆断绝的话……”
“就会消失。”
“会消失吗?会消失不见吗……?”
光保微微渗出细汗。中禅寺答道;
“正因为如此,传递没有记录的过去——的民间传说和口传文艺,就显得格外重要了。对吧?多多良?”
“没错。”
多多良有些激动,一本正经地点头。
“就是如此。正因为如此,田野调查是非常重要的。”
研究家稍微探出身子,责怪中禅寺说:“你也应该多外出走走才是。”然后他重新转向光保,身子更往前倾地接着说:“光保先生,怎么样?初代王蚕丛的蚕,就是蚕的旧字(日语简化字,简化之前的叫做旧体字。在“蚕”,就是简体、繁体之别。),据信蚕丛是将养蚕技术传到蜀国的王,经过数千年后,在当地养蚕依然盛行,而且蚕丛也被神格化而受到祭祀,这完全是出于人民的感激呢。可是如今这个信仰也会出于政治利益遭到禁止,不久将会逐渐消失吧。
“该不会已经消失了吧?”中禅寺说。光保再次露出害怕的表情。
“如果我所看到的那些祭典消失不见,那么《三国志》以前的历史就真的会消失吗?会消失吗?”
光保确认似的反复问道。这似乎是他说话时的习惯。
多多良依然一本正经地说了:
“可是光保先生,你不是看到了吗?既然你看到了,就表示资讯还活着。对,如果说蚕丛依然受人祭祀,或许二代王柏灌、三代王鱼凫的传说也都还保留着。这些都是《华阳国志》里记载的人名……”
“柏灌吗?字怎么写?柏树的柏、灌溉的灌吗?这个嘛……是有个地方叫做灌……是在成都盆地的西北呢。扬子江不是有个都江堰吗?那是个规模浩大的水坝各位知道吗?”
“那是世界最古老的水坝呢。”中禅寺说道。
“是的,据说是西元前建立的。那个脏兮兮的水坝,看起来就像木筏还是栈桥一样。那一带就叫这个地名。那里有个祭典,叫清明放水节,场面非常壮观唷。和日本的祭典不同,怎么说呢,色彩缤纷,像这样竖着一大堆旗……”
光保似乎看开了什么,比手画脚地滔滔不绝起来。
“他们会供上一整只烤猪,然后用青铜的酒樽盛酒,人们五颜六色地打扮成道士等等等……就像京剧那样。男女会一起舞蹈,然后还有龙,额头上像这样长着一只奇怪的角,像长崎的蛇般扭来扭去……。我也素描下来了。”
“那叫什么祭典?”
“清明放水节。是重现都江堰完成时的情景,大肆庆祝,意思是治水成功,万岁万万岁,所以是治水祭。治水呢。”
“这样啊。第二代的王叫柏灌,看他的名字,我一直猜测他会不会是个擅长治水灌溉的王。符合我的猜测呢。那么鱼凫呢?”
“鱼凫……鱼我知道,但是凫……”
“是水凫吧。”多多良答道。
“那里的人家饲养鹈鹕呢。”
“养鹈鹕!”
多多良第三次吃惊。
“养鹈鹕耶,养鹈鹕唷。”多多良像要激起中禅寺兴趣似地说。
“那像长良川一带那样吗?”
“没有帮绑绳子呢”光保说。“我是在乐山那一带看到的。他们的技巧非常熟练,不用绑绳子就可以控制川鹈,简直就像使唤狗一样,鹈鹕会乖乖听话,潜到河里吞了鱼之后,就这样一吐……”
“怎么样呢?中禅寺。”多多良皱起眉头。“养蚕纺织,灌溉土木,川渔,要是再加上冶金精铜的话,重要的古代技术大概都凑齐了。这么说来……中禅寺,你上次不是说什么要是古代的扬子江边也有文明就好了吗?”
“是啊。”中禅寺摸摸下巴。“之前不小心说溜嘴了,不过我没有根据。只是突发奇想罢了。不,应该说是愿望吧。”
“愿望?”
“对,愿望。我读了《华阳国志》,忍不住幻想起来了。如果就像上面写的,古代真的有蜀国存在,那就是纪元前数千年的事了,不是吗?太古老了。可是,那与殷商和周朝等中国的初期王朝性质似乎又截然不同。如果那是黄河文明传播过来而兴起的文化,应该会留下同性质的传说才对。所以我在想,灭亡之后至今,会风化到几乎无记录可循吗?而到后来、、、《三国志》的时代以后,历史的性质就变得相同了。”
“是啊。”
“我觉得这与同根源的文化染上地域色彩逐渐改变的状况有些不同。所以我才会猜测他们的根源可能不同。这么一来,就等于长江上游出现了与黄河中游流域根源不同的文明——扬子江文明。这么一想,想像就变得完美了,对吧?”
“那么古代蜀国怎么了呢?”光保问道。
“这个嘛,文献上并没有提到灭亡。只是王的连续性断绝了。所以他才没有被当成历史,而是被视为传说。从蚕丛、柏灌到鱼凫都有连续性,但是之后的杜宇显然民族文化的系统不同,可以看出断绝了。其他文献上说最后的蜀王鱼凫升天成仙——成了长生不老的仙人。所以古代蜀国是在这里……”
“灭绝了呢。”光保说。
“灭绝了。”中禅寺说。“然后古代蜀国的历史就此断绝。古代蜀国从历史这张地图上被删除了,被当成了不曾存在过。”
“国……国家消失了吗?”光保取出挟在后口袋的手巾,抹掉额头上细小的汗珠。
“从……从历史上被删除了。国家……连同过去……完全消失不见了……”
“所以还是受到侵略了吧。很难想象一个国家能够自然地与他国同化。若不是连同文化一起被根绝,不可能会断绝得如此彻底。如果《华阳国志》中所记载的内容包括了历史上的事实,就表示与这段历史有关的人全都死绝了……”
“全都……死绝了……”
“不晓得究竟如何呢。”
“不管到哪里,提、提到以前的事,也、也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光保看起来有些苍白。
“所以留下来的民间传说非常重要啊。”多多良。
“不过呢。”中禅寺浇冷水说。“民间传说不能算是物理证据,所以没办法从民间传说推测国家的规模及年代,也没办法做出历史定位。无论是养鹈鹕或养蚕,都没办法查出是哪个时代传人该地区的。因为其他地区也有相同的产业。”
“证据啊……”
“是的。当异文化灭绝时,有时候即使信仰和习惯被斩草除根,也只有技术被保存下来,不是吗?侵略者会将技术者当成奴隶使唤所以……是啊,假设有一些技术是起源于古代蜀国,它们也会轻易地成为后续王朝的财产,还是很难证明它的独特性和先行性吧。”
“是啊。”多多良环抱双臂。现在比起提出这个观点的中禅寺,多多良似乎更执着与扬子江文明来了。
“对了,中禅寺。你之前不是提到涂佛的事吗?我记得你说读了《华阳国志》,感到挂意……”
这么说来,好像提过此事。
中禅寺再次搔搔下巴。
“嗯,关于那件事,我觉得我太轻率了。因为毫无根据呢。我不该说出口的。”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是要发表文章。”
“嗯……”
中禅寺转过身体,从壁龛取出一本《百鬼夜行》,翻开书页。
“这个……烛阴。”
中禅寺翻开书本,放到桌上。
光保“哇”地一声,望向书本。
书上是一只缠绕着岩石的巨蛇。
不……那不是蛇,而是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
蛇的身体上是一个老人的头,睁着一双猫眼般的眼睛,披头散发。
“烛阴……怎么了吗?这是北海钟山的神明吧?有个说法说他是北极的极光……”
“是啊。就像画上的说明,石燕是从《山海经》里转录这个妖怪——应该说是神才对。附带一提,多多良,你记得烛阴在《山海经》里的记述吗?”
多多良瞬间瞪着虚空。
“石燕引用的是<海外北经>呢。”
“因为是钟山,所以是<海外北经>。但是<大荒北经>里也有记述吧?<大荒北经>的比较详尽。”
多多良了解似地“啊啊”了一声,然后背诵了起来。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身长千里,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喝,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这是什么意思呢?”光保问道。
“这个嘛……人面蛇身,这就像书上画的,然后身体赤红,体长有一千里,一闭上眼睛,天地就被黑暗笼罩,一睁开眼睛,世界就辉煌明亮。他一呼吸,强风暴雨席卷千里之外,所以他什么也不吃、不睡、也不呼吸,静静地不动。他的神力甚至可以照耀九重冥府的黑暗——这就叫烛龙。”
“烛……龙。”
“是啊。烛是蜡烛的烛,也就是光明。烛阴的意思是照亮阴暗。所以烛龙只要睁眼,世界就会变得光明,他一闭眼,世界就一片黑暗。”
中禅寺从怀里抽出手来。
“格局很浩大吧?烛阴毫无疑问地就是太阳神。他一呼气,就乌云笼罩,降下雪来。一吸气,就阳光普照,连金属和石头都会熔化。那么他或许是金属神。最重要的是,他只要一闭眼或呼吸,世界就会一片混乱,所以他才会不敢呼吸或眨眼,静静地待在北方的尽头。这种规模不可能仅止于山的守护神……”
中禅寺指着《百鬼夜行》。
“我认为这种格局之大,会不会是暗示烛阴原本是是创造神或宇宙神……?”
“哦?”多多良双手摆在膝上。“中禅寺,换句话说,你的意思是烛阴会不会是过去灭绝文明中的最高神祇?”
“是啊。就算要纳入征服王朝的新信仰体系里,也不能让两个最高神并列吧?这要是基督教一类的一神教,就会被当成邪神或恶魔,不过遗憾的是,中国并没有那样的体系。”
“唔,也是呢。”
“所以,我思忖这个烛龙原本会不会是蜀之龙的意思。”
“哦哦。”多多良叫出声来。“蜀……唔,确实是在西方……”
“是啊,《山海经》是古代的地理书,是一本奇书,内容也荒诞无稽,所以也很少人会把里面的内容类比为实际上的地名……。不过我在意的,是刚才多多良背诵的《山海经》记述中,直目正乘这四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当成眼睛竖生,直立闭上这样的意思来解读。据说乘这个字是朕的意思,也就是舟缝。正乘应该是眼睛闭上时,接缝呈直线的意思吧。不对吗?”
“也有其他解释吧。首先直目就令人不解。什么叫直目呢?”
“这个嘛……”多多良纳闷地偏头。
“我从以前就一直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前几天我在读这本《华阳国志》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记述。是关于初代王蚕丛的记述:蜀侯蚕丛其目纵——蜀有国王,名叫蚕丛,他的眼睛纵生……”
“纵……难道你的意思是,蚕丛就是烛阴?”
“是的。古来在大陆,龙就是王的象征。如果烛阴是蜀龙,就代表他是蜀王。传说烛阴直目正乘,而蜀国最早的王眼睛纵生……”
“原来如此……。可是什么又叫目纵呢?”
“问题就在这里。目纵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睛呢?直、正、乘——这些文字全都不适合拿来形容眼睛。然后呢,我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
中禅寺翻开另一本《百鬼夜行》。
“……像这样的眼睛呢?”
那一页画着涂佛。
“从颜面垂直蹦出来的眼珠——纵目。哎,我所说的灵机一动就是这个,完全没有根据。不过另一页的濡女是蛇身,这件事可能多少也影响了我吧……”
中禅寺有些难为情地笑了。
“喏,我之前不是说过,这本下卷所收录的妖怪背后,可以看见大陆渡来的的技术系使役民的影子吗?所以我才在思考这个涂佛和濡女师傅也具有这样的属性。灭亡的古代蜀国的技术者来到本国,千年之后化为妖怪,这听起来颇有意思吧?”
多多良半张着嘴呆了好一会儿,不久后挤出“唔唔”的低吟声。
“论可能性……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没办法发表呢,所以你才保密不说对吧?”
鸟口认为依中禅寺的性情,这类假说他绝对不会说出口吧。光保一脸钦佩的模样,直盯着桌上的妖怪图瞧,或许他喜欢这类东西。正当中禅寺就要合上书本的时候,光保“啊”地发出怪声。
“纵、纵目……”
“什么?”
“不,呃,那个妖怪,非、非常恐怖。虽然恐怖,可是我曾在大陆看见过那种妖怪。”
“什么?”
多多良一脸诧异。
“看过?看过哪个?总不会是涂佛吧?”
“这个……”
光保从皮包里取出老旧的记事本。封皮磨损的很厉害,都残破不堪了。
“请看看这个。这是我的备忘录。喏,这是我刚才说明的清明放水节,还有这是乐山的大佛。”
多多良望向记事本,说:“哦,画的真棒。”
“战前我是一名警官,但在当上警官前,是在澡堂画壁画的,所以……。喏,就是这个,这个……”
光保打开记事本,摊在桌上。
上面画了一张奇怪的图。
那似乎是一个面具。
下巴扁塌、耳朵巨大、鼻子高挺,额头上竖着一根像角的装饰,然后格外巨大的眼睛里……
眼珠远远地蹦出。
“这、这是……”
多多良仿佛被糊住了似地僵住,“涂”了一声。
接着他满脸通红,小声地叫道:“涂佛!这、这很像涂佛呢,真的!中禅寺你快看。喏,眼睛……”
中禅寺难得露出讶异的表情望过去,罕见地“嗷嗷”叫道。
“这,光保先生,您在哪里看到的?”
“这个吗?一样在四川看到的。四川。而且是在郊区。呃……是三星村。'
“三星村……”
“对,那一带有古代遗址。那时候我帮忙挖土晒转,听当地的农夫说的。当时说是十几年前发现的,所以距今已经有二十年以上了。听说是在挖掘灌溉水路的时候,挖到了许多玉石器。哪个面具一定也是在挖东西的时候被挖到的,他被安置在村子郊外的祠庙里。村民说虽然不太清楚,不过那应该是阳神。”
“阳神……太阳神吗?”
“对,不过也有人说那是龙的脸。很模棱两可呢,模棱两可。”
光保看着笔记接着说。
“我在这里这么写着。唔……蜀为云霞之国。闻蜀犬吠日,因阳光罕见,故祀阳神乎?——这是我当时的感想,我的感想。”
“光保先生,这个面具是什么材质?”
“哦,是铜。”
“铜?”
难得看到中禅寺这么吃惊。
“这……真的是古老的遗物吗?不是谁做出来的吧?”
“看起来不新,应该不是什么人做的吧。这个东西很大,不是拿来戴的面具。上面还有金箔剥落的痕迹,还有绿锈……。唔,不是农夫做的出来的吧。”
“这……”中禅寺一反常态,有些大声地说。“这是证据啊,光保先生。是物理证据。中国没有这种样式的出土品,只是黄河流域发源的文化里没有这种东西。虽然有些铜器会刻上象征脸部的花纹,但是应该没有做成脸部本身的巨大铜器。这……如果这是青铜器,而且不是个人创作的话……”
“如果这个眼球突出的面具实际存在,就表示它可以成为证据,证明古代蜀王朝曾经有过独特的扬子江文明,与黄河中游流域起源的文化不同,对吧?”
多多良一瞬间露出奇妙的表情说道。
“可是,古代做得出这么细致的工艺品吗?这是铸造的吧?技术当然不必说,这需要相当强大的国力才有办法。哎,中禅寺,如果古代蜀国有这么先进的技术,那就像你刚才说的,国家灭亡以后,那些技术者……”
多多良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然后说了声“哦,涂佛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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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第四个站在眩晕坡底下的,是益田龙一。
益田很迷茫,该上坡吗?还是不该?
益田没有和中禅寺商量,藏匿受伤的敦子,不仅如此,还让她在眼前被人大摇大摆地拐走,甚至只能束手无策地眼睁睁看着。原本,他根本没有脸去见中禅寺,然而益田现在却想要向中禅寺求助。
这不是益田可以裁量处置的问题。既然榎木津不在,他唯一能够依赖的就只剩下中禅寺了。
——竟然连那样的人都……
益田心想。
当然,他想的是侦探榎木津。
益田觉得自己应该比任何人都更要佩服榎木津。而且他认为那并不是高估,也不是一厢情愿,而是正当的评价。所以他才会担任侦探助手。
但即使如此——或者说正因为如此,益田从来没有依赖过榎木津。
榎木津一定瞧不起彼此依赖的关系。说起来,榎木津根本不会说什么正经话,也不会思考一般事情。他不采取寻常行动,也不为理所当然的结果高兴。他的态度乍看之下似乎是瞧不起社会,也像在嘲笑社会。
可是……
这是益田认识榎木津之后,第一次打从心底希望他在身边。
当然就算榎木津在,应该也不会听从益田的请求,而且也不会为益田这种人出力吧。
前天晚上,来了一堆麻烦的家伙。
那天益田在外头徒劳地奔波了一整天,累得几乎浑身瘫软地回到神保町的事务所。
自从敦子、布由及榎木津失踪那天起,益田就睡在玫瑰十字侦探社里。
神保町是个方便的地点,适合作为活动的据点,要和鸟口联络也很方便。那里有电话,寅吉也总是守在那里,等于是个中继站。而且榎木津不一定不会回来。益田也觉得如果敦子有消息,一定也会联络那里。
话说回来。
益田想都没有想到,竟会演变成这样一场耐久赛。
一早醒来,就徒劳地奔走,然后回来睡觉——每天就这么反复过着,就算维持着一定程度的紧张,过了第十天,也难免会萌生出一些惰性。
于是……原本应该是非日常的奇异生活,竟然让人觉得宛如日常了。会禁不住错觉这种生活从老早以前就是如此,同时也将会永远继续下去。当然应该不会如此,而且要是这样就糟糕了,察觉到时,自己潜意识里却这么认为了。每当益田发现自己的这种心态,就觉得厌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