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朱印轻笑起来。

亭梨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是一阵难过,这样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盯着一世,想到乔博士的话,1%,她的情绪,又猛的一沉。

“怎么了?”朱印问。

 

“朱印,”亭梨拉过他的手臂,一边轻轻的按摩,一边尝试着缓缓解释,“有个医生,他从广东过来,还比较年轻,但是他,否认了周医生的治疗方案,他觉得,做手术,会更适合你,但是,但是…”

“你决定就好!”朱印淡淡打断。

(二)

乔博士的治疗方法是先进行手术切除,然后在残存的瘤灶中埋置一盒药,盒的一端开口于瘤床内,另一端置于胸部皮下,术后定期向囊内注入特殊抗瘤菌苗,很冒险。

 

家属同意书上,亭梨的笔,迟迟不敢落下,手术已经准备,就等她的签名,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了身为妻子的感觉,以及妻子的责任,一切,都不只是说说的,朱印的生命,需要她来一起承担。

没有人催她,所有人都静静的,耐心的,等待她落笔。

想起第一次见到朱印,那是一种震撼,惊讶于他五官的绝美,精致,身材的高大,挺拔,站在门口,表情,是淡淡的冷漠,以及严肃。

倾盆的大雨里,他痛苦的扭曲着表情,说他也恐惧,说他也孤独。

笔,终于落下,同意书上,清晰的签上了顾亭梨三个大字。

时间,又一次静止,朱印被推进手术室,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亭梨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坐下,心跳,这一刻起,跟随着朱印一样,在黑暗里,缓慢而安静的跳动。

手术室。

 

乔博士打开了胸腔,小心翼翼的切开心包,把肿瘤一点一点的从心机表面切去,随着创面的增大,出血也越来越多,输血器开到最大,三名医生轮流着用手挤压血袋,以加快输血的速度。

肿瘤基本清除干净,创面却无法止血,情况危急,用针缝,创面就像豆腐块,根本缝合不住,只要用高频电刀烧灼,最后,乔博士用自己的手按住创面止血。

 

紧紧的按住,头上的汗水像是雨后的水,护士不停的替他擦拭,擦拭,年轻的乔博士按了四个多钟头,血,终于止住,接下来,乔博士又把药物和125碘粒子均匀注射到肿瘤各个部位,最后用氩氦刀冻死肿瘤细胞。

手术历时八个钟头,朱印浑身的血液在体外循环了两次。

直到夜里,朱印被推出手术室的一刹那,亭梨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神色慌张的看向乔博士,他疲累的点点头,说:“暂时,手术很成功。”

成功…成功…

亭梨的眼泪顿时在脸上蔓延,这是高兴的眼泪,忍不住的,亭梨的腿在空气里剧烈的抖动起来,从来没有如此,她如此的想要感激一个人。

老天,是不是真的给了她一个奇迹。

生命和生死赛跑,究竟谁会赢!

 

亭梨现在还不知道答案,回病房后,几位医生护士一直细心的在边上监护着,打了电话回家,因为父母同样焦急,告诉他们手术成功,他们竟也跟她一样,在电话里,喜极而泣了。

夜里,朱印开始发烧,身体持续高温,乔博士说这是组织吸收热,术后几天会好,但是仍在继续输液,输血。

亭梨开始整夜不睡,害怕他醒了看不见自己,也希望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时间在分分秒秒中煎熬,朱印所受的折磨,已经非人。

(三)

麻醉剂过,朱印的表情又在高烧中抽搐,痉挛。

亭梨难受的问:“要不要再注射杜冷丁?”

乔博士摇头,说:“他能挺过来。”

 

隔天清晨,光线透过玻璃窗射了进来,射到床上,朱印安静的躺在床上,仿若一个新生婴儿,依稀被一阵房外的嘈杂惊醒,长而密的睫毛,在空气里迅速抖动几下,张开双眼,漆黑如墨。

亭梨半趴在床沿,仿佛感受到一阵温暖熟悉的注视,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朱印一双深邃的眼眸。

“Morning!”他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

“早上好!”她回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乔博士过来,他已经30个钟头连续工作,现在他要检查朱印术后的各项身体指标,跟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周医生,以及护士长,这些人,这段时间,都给予了朱印太大的帮助。

测量朱印的体温时,朱印突然轻拍护士长的手臂,微笑道:“忘了跟你说,虽然你用抗吐药时实在太小气,不过你取针的技术真不错。”

朱印说的是化疗停止时,护士长细心的替他取出深埋在血管里的滞留针。

护士长一愣,盯着朱印墨一般漆黑的眼睛,以及眩目的笑容,表情竟有一刹的不好意思,反应过来,她才道:“我记得你抱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亭梨笑起来。

乔博士检查完手术后的刀口,对朱印说:“挺过来,不容易,我会定期向手术囊内注射瘤苗,这段时间,必须要仔细留意各种状况,感觉。”

朱印点头,道:“有劳了,博士。”

因失血过多,他脸色还有些惨白。

各项检查完毕,乔博士离开前,又交代亭梨:“身体要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立即到休息室叫我,现在很关键。”

 

“恩!”亭梨答应,对乔博士的感激已经无法流于言表,说起来,亭梨现在都觉得恍惚,觉得不可思议,竟就是在网络上,大海捞针一般得,竟然遇见了一直致力于心包血管瘤研究的乔博士,这也不得不归功于如今网络的强大力量。

 

更要感激乔博士的医德,虽然不到四十岁,年轻却有魄力,敢于大胆创新,从认识到现在手术过后,仅仅数天,自始自终就没有一点拖沓,现在剩下的就是观察,等待,护理,照料,以及定期的向囊内注药。

所有人离开后,病房里再次回归平静。

亭梨坐在床侧,缓缓按摩朱印肿胀的手臂,说:“你继续睡吧,到明天,伤口应该就不疼了。”

“Ting,”朱印却摇了摇头,眼睛凝视着窗外,问:“你相信灵魂吗?”

亭梨点头,说:“相信。”

 

“做手术时,我感觉不到难受,我的身体,似乎悬空在手术台的上空,我看见下面有一群人,满头大汗,看见有人用手紧紧按住我的心脏,血还是拼命的流…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的,向走廊里飘,我看见你,你就坐在椅子上,想跟你说话,你却怎么也听不见,我很急,很急…但是一挥手,除了空气,还是空气,透明的,很长时间,我都在医院的上空游荡,漂浮,想要停靠下来,却怎么也停止不住,对着黑暗,很恐惧,我想,Ting,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还有很多,不舍…直到忽然听到有人说,输血,挤压…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立即将我使劲的往下拉…身体逐渐又变的沉重…早上睁开眼,看见你趴在我身边,Ting,这种感觉,就像是死后的重生,疼,却看的见太阳的光…”

是啊,疼,却看的见太阳的光,亭梨的眼睛,又模糊了。

(四)

术后第三天,朱印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隔壁的小男孩拿了纸牌过来,亭梨问他:“我昨天,没有听见你哭。”

“我忍住了。”他说。

“为什么?”亭梨记得他说过,叫,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叫着叫着,感觉起来就不那么痛了。

“昨天他刚做完手术,不能让他听见。”小男孩指了指病床上的朱印。

亭梨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很感动。

 

“我就是来看看他醒了没有,我本来想,教他玩牌,我走了。”说完,小男孩拉开门,表情有点失望的,正准备离开,床上的朱印,忽然轻笑起来,唤了声:“小不点,你过来。”走到门口的男孩马上转身。

“你醒啦!”

朱印说:“是啊,正闷的慌。”

 

“那我教你爬树根吧,很容易的。”说着,他高兴的过来,爬到朱印的床边,将纸牌熟练的分成两堆,“一半给你,一半给我,你就看着,我帮你下啊。”接着,他将一半纸牌推到朱印面前,从里面抽出一张放在床顶头,自己的牌里也抽出一张跟上。

如此重复,简单的纸牌游戏,小男孩玩的很尽兴,朱印,也始终耐心的陪着,病房里,开始有了笑声。

鼓舞人心的日子,开始加速,各项指标正常,好转,四天后,朱印能够进食了,一周后,朱印能够下床活动了。

小心翼翼的日子里,无疑,都让人太惊喜,太振奋,手术第十天,亭梨父母终于带着外孙女茉茉来了,很长时间没看见爸爸,茉茉小小的脸上也满是期待和想念。

 

三个人走到病房门口,顾父特意让茉茉开门,门开,走进去的一瞬,站在窗口的朱印,蓦地愣住,亭梨站在他身边笑,然而,下一秒,亭梨都没注意到,走进来的茉茉突然大叫一声:“爸爸!”

便立即冲过来,而朱印,也倏地将她抱起,高高举向空中。

呆住!

错愕!

等意识过来,亭梨吓的急忙从朱印手里抢过女儿,紧张的问:“没事吧,没事吧…”父母也惊的迅速跑过来,扶住朱印,扶他到床上坐下,他倒好,悄悄向女儿眨了眨眼。

“茉茉,妈妈在家里跟你说过,看见爸爸,一定要小心,不能推到,碰到爸爸,更不能要爸爸抱的。”

“哎呀,妈妈,我做错事了。”茉茉突然拍了拍头。

“恩,以后要注意,知道吗?”

“知道了。”茉茉点头,捣蒜泥似的,又走到朱印身边,“爸爸,你什么时候去我们幼儿园,老师都问啦,问,茉茉,你的爸爸回家了吗?”

“那你有没有数到一百。”朱印笑问,感觉,很久没摸过她的卷发。

“数到啦,数到啦,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一百。”

“呵呵呵呵…”

所有人笑,就连站在门外的,隔壁房的小男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再次在病房里流逝,只是现在,多了笑容,多了阳光,两个礼拜后,当B超和CT复查的结果出来,残留肿瘤出现液化坏死,肿瘤明显缩小至不见,乔博士盯着报告单说:

“恭喜你,朱先生,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

坐在床侧,盯着外面已经不再刺目的太阳,那一刻,朱印的眼眶里,也闪烁着泪,原来,天气早已经进入十月,秋天了。

 

十月,空气散发出阳光沉淀后的味道,落叶习惯了在秋风里摇摆,旋转,挣扎,几圈过后,最终落在地上,化作泥土,十月,金灿灿的日子,让人,留恋住最后一份温暖的日子,太阳,开始往赤道的另一边远去,远去。

离开医院,亭梨扶着朱印,当走到楼下,亭梨说:“不要回头,因为,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朱印点头,身上穿的是,亭梨为她准备的休闲男装,黑色的,戴着墨镜走在路上,印象中的挺拔与完美,这就是朱印,亭梨心目中的朱印,会让周围人群惊艳的朱印,然而走到医院的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童声。

“你们要走了吗?”

回头,下意识的回头。

 

是朱印隔壁病房的小男孩,他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同于年纪的深沉,以及孤独。朱印走过去,露出一个微笑,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戴到他的眼上,说:“是啊,要回家了,你也很快就会回家的。”

“真的吗?”

“我听到医生说的话。”朱印点头。

小男孩也笑了起来。

到家,迎接朱印的,是茉茉欣喜的尖叫,一大早知道爸爸要回来,死都不肯去幼儿园,缠着外公去超市买了一大盒巧克力,说是送给爸爸的礼物。

这一天,整座大宅,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庭院里,恍若高大的梧桐,也是在笑,梧桐花,却是谢了。

第二十八章落下了帷幕

(一)

朱印回到家的第二天,亭梨也回到卖场。

心终于落下了,塌塌实实的落回到原地,回卖场,似乎突然又找回了那种曾经想要努力的冲劲,生活,再次变的有意义。

 

现在,她是替朱印工作,屈秘书是她的老师,接到苏CZ南部店的业绩,屈秘书说:“曾总监调任过去三个月,业绩也是有一点,但是这样的提高,微乎其微,再继续下去,三个月后,南部店必须要关闭。”

亭梨陷入沉思,这个南部店,屈秘书之前也跟她说过,说:“看朱先生的意思,并不想现在关闭。”

曾总监做事很有魄力,很有能力,如果她也不能令南部店的业绩起死回升,那么还有谁能做到呢?

“屈秘书,我想下去看看那些鱼课的同事们!”亭梨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屈秘书点头。

 

今天,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联美工作服,毕竟工作久了,总店的卖场里也都是些熟悉的同事,到楼下,走进卖场入口,一切井然有序,卖场终于开始和海鲜供应商合作,一排排碧绿色的水族箱被陈列在鱼课中央,还有不少人觉得新鲜,海鲜商提供的现场加工烹饪也吸引了一些顾客围观。

挺欣慰,也挺激动!

第一个看见她的,是正对她的大嫂,她原本正在吆喝:“嗨,都来看呀,今天的鲈鱼特价啦,鲈鱼…”

话到一半,看见了迎面过来的顾亭梨,蓦然顿住,亭梨上去,笑道:“大嫂,今天什么卖的最好?”

“螺蛳虾!”大嫂回答。

 

另一边剁鱼的小孙也注意到她,忙扭过头,惊讶的说道:“啊,助理,哦,不是…哎,助理,”想不到到底该称呼啥,所以小孙干脆还是一声助理,“怎么回事啊,我以为你被他们炒鱿鱼了,现在又,他们都在传说啊,说你原来竟是,是我们的老板娘啊,是不是真的?”

亭梨笑,说:“小孙,我还记得你说过,某某人是纨绔子弟哦!”

“啊,我说谁了?”

“好像是我刚分到总店不久吧!”

“哎呀,不会吧,助理,这个你都记得,晕了。”

“我也记得,就你说了,小孙。”大嫂也笑着指向剁鱼的小孙,气氛活络过来,周围有熟悉的同事看见顾亭梨,也纷纷惊讶的围靠过来。

 

惊动了联美的各位领导,这是亭梨没有想到的,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上面课长,不一会儿,李心珍就连同几位处长们一起出来,乍看见顾亭梨站在卖场里,大家都还有那么点不适应,倒是亭梨,看到钱处长,她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就笑着提起。

说:“钱处长,其实来联美之前,我们见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钱处长一愣,反问:“之前,我们在哪里见过?”

“派出所啊!”

派出所…钱处长迅速搜索印象中的记忆,他去派出所的次数实在有限,有那么一次,屈秘书突然打电话给他,叫他去QS高速入口处取车,谁知刚上高速公路…

“啊,你是那天的…”钱处长记了起来。

亭梨笑着点头,回答:“那时侯有点误会,一直还没有机会向钱处长道歉。”

“那天你说的孩子…”说到这,钱处长看了眼周围疑惑的人,倏地住口,表情有那么阵尴尬。

“没事的,”亭梨摇头,“那是我女儿,被接回来,事先也没告诉我,呵呵。”

“哦,那就好,呵呵呵呵…”钱处长也笑起来。

看他们笑,周围的领导们也笑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气氛却立即轻松开来,亭梨便又说:“我下来,就是随意看看,跟以前的老同事们打声招呼。”

“朱…太太,”一边的李心珍开口,“海鲜商那块,上个月刚刚开始,效果还不错,鱼课这个月的业绩上升了7%,新任课长也是你同期的ETP学员,做的还不错。”

看着李心珍,亭梨突然又想起曾红茜,所以考虑少时,她又笑着问道:“关于CZ南部店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吧?”

立即,所有人都点头。

“其实如果关闭南部店,对联美来说,是个打击,曾总监也过去三个多月,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有谁愿意,暂时调去南部店,跟曾总监一起,替联美闯过难关。”

 

“我们都知道,南部店的问题在于客流量,我们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增加客流量的问题,曾总监做过不少努力,包括在广场上举行大型活动,但都不是长久之计。”有人首先说道。

李心珍也点头,说:“是啊,顾客流动量少,正好南部店有个缺点,它是凹进马路的一块地。”

“有什么办法增加客流量?”亭梨问。

 

“我之前也考虑过,”李心珍又说,“也听曾总监提起过那里的情况,我个人的想法,如果有可能,是不是能在南部店周围建一批设施,免费设施,扩大联美在当地的影响,也吸引附近居民经常过去,对了,如果需要调动人员过去的话,我也可以去。”

话毕,顾亭梨看着她,陷入沉思,对她,也有些特别的看法,显然对CZ的南部店,她也是用过心了。

“我也可以去帮帮忙。”

一直默不作声的倪课长此时也说道,亭梨点点头。

(二)

下班前,亭梨约了罗云蜜,就在联美对面的小餐厅。

几个月没见,亭梨的头发长了,罗云蜜的竟也长了,之前的卷发,被她拉直,反而有了一种更为年轻的利落,朝气,表情,比起以前,似乎也多了一层淡定。

“女人,你气色不错。”坐下后,她说。

顾亭梨笑:“你也不错,最近怎么样?”

 

“呵呵,我离婚了,双方协议离婚,车子归他,房子存款归我,领了离婚证书,我们还一起吃了晚饭,谈的还不错,想来,他这人也不坏,只是这两年,我们一起过的比较压抑,不过现在好像解脱了,互相也不再联系。”

“恩,回去上班了吗?”她是办了停薪留职的。

 

“有一个月了,总不能真把铁饭碗给扔了,上次见你,看你脸色不好,很疲劳,又突然问我,是不是记得以前问过的问题,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也不敢联系你,就怕说了不该说的话,增加你心里的负担,对了,你老公,他…他身体怎么样了?上次,看你表情很凝重,现在,应该好了吧?”罗云蜜问的极小心。

亭梨点头,嘴角带着笑意,说:“做了手术,现在正在康复中,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他人,很不错。”

“呵呵,瞧你得意的。”罗云蜜跟着笑起来。

 

人与人之间,不管谁与谁,说的就是一个缘分,一份情感,罗云蜜应该是放开了,曾经的夫妻,即使不能白头,也是该,好好的分散,百年过后,互相还能记起,曾经在身边一起过的人,没有怨言,没有遗憾,便已足矣。

不禁,为她最后的豁达,而高兴。

到家,周医生正在替朱印做例行的检查,常规的脉搏70次/分,体温37°,血压120/70,呼吸12/次,各项指标正常。

“恢复的挺不错,现在天气也不错,可以适当做些户外活动,简单的,比如散散步,修修草坪,时间仍不宜太久,饮食方面,注意营养均衡,多摄入蛋白质。”

“周医生,你还是给我写个新食谱吧。”顾父在一边说,上次手术期间的食谱已经太显清淡,跟不上营养味道,周医生笑着跟顾父走出卧室,去楼下写食谱。

留下朱印一人,对着他们刚离开的背影,有片刻的迷离…也就在这时,亭梨走进卧室,抓捕住他一闪而逝的伤感。

“怎么了?”亭梨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朱印微微摇头,说:“只是,想起了我父亲…”

“在联美大厦,我看见过他照片,身材,应该也很高大。”

“恩,他比我妈大十岁,从我有记忆里,他们就没吵过架,我妈个性很温软,很依赖他,他是个严肃的人,做事永远井井有条,不允许有人坏了秩序,即使周末,他要求我也必须七点起床,牙膏,挤完必须盖上盖子,水池用完,必须用干布擦净,近乎苛刻…六年前,他在这里去世,就在楼下,我妈到现在也忘不了他离开前的痛苦,后来,她就一个人离开了,回到我外公的住所,其实这几年,我知道她挺矛盾,她想回来,又害怕回来,但是我,因为被诊断出心包瘤,也就一直,没再让她回来…”

回来,怕的是触景伤情吧,想的是曾经在这里美好的回忆,还有自己的儿子,亭梨明白,如今,一切都好了。

 

沉默片刻,亭梨拉住他的手,说:“接她回来吧,我争取努力做个好媳妇,虽然都说天下没有处得好的婆媳,我就委屈点了,哪怕她再挑剔,再难伺候,说我不好,我就睁睁眼,闭闭耳,当作啥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