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不会甘心皇位落入他人之手,必然会想尽办法夺取,至于理亲王,这个相处了几十年的兄弟,建德帝对他并非不了解,这个看似置身事外的亲王,其实对皇位的觊觎不比他人少,和老四的联手也不过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而已。
“几十年了,老五,你对皇位一直都没死过心啊!”建德帝打量着理亲王,这个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兄弟。
事情被拆穿至此,理亲王也没什么好辩白的了,干脆承认:“没错,谁不想做做这个皇位,你做了这么久,我却连一天都没做过,这世道好不公平!”
辜连城听得父亲这般大逆不到的话,饶她平日里骄纵刁蛮也不禁慌了心:“爹,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快跟皇帝伯伯认错,求他饶了你。”
理亲王哈哈一笑:“他会饶了我?他连死都肯装,为的不就是将我和他的儿子一并拔除,好让辜无惜能够顺利继位!”
无惜此刻当真是心神大震,父皇,父皇竟然真的准备将皇位传与他,为了让他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继位,设下假死之局,从而引得四哥和理亲王露出狐狸尾巴,一举铲除,父皇他真的是用心良苦!想到此处,无惜不禁湿了眼眶!
“不会的,皇帝伯伯不会这么狠心的,柳逸你说是不是?”连城问着柳逸,可是他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三年了,他一直都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般,她努力过,用心过,可始终都改变不了。
见柳逸不说话,连城只得转向了建德帝,半跪在他的座前哀求道:“皇帝伯伯,您饶了爹这一回好不好,您一向都是那么疼连城,不论连城有什么要求您都答应,这一次也请答应好不好?”盈盈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滚落,红衣翩然,美人泣泪,这样娇柔可怜的模样,并不应该在连城这个张扬似火的女子身上出现,这一刻,柳逸的心似乎有些动摇,可是他依然没有说话。
建德帝凝视连城不语,反而是理亲王仰首大笑,状若疯颠,待笑够了方停下来恶声恶气地冲替自己求情的连城吼叫:“你以为这么多年来他是真心疼你所以对你百依百顺,纵容有加吗?别傻了,他不过是借疼你为愰子,让我以为他对我全然信任而已,如此他才能等到今天,我落到他手里任由宰割的时刻!”
“还有,我由着你胡来,从不管束,也不过是想让他以为我真的没防备罢了。”他的目光突然恐怖的像要吃人一般:“当然你娘那个贱人害死我唯一的儿子,从此让我膝下无子,我恨你们母女都来不及,又怎会宠你!”
藏在心里二十年的秘密终于吐出,理亲王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辜连城,这个贱人所生的女儿,他明明恨到了极处,却还要装作一副慈父的样子,不知有多憋屈。
“可惜机关算尽,最后却还是棋差一朝,理亲王,只能说你是自作自受!”安晴明的话令理亲王脸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所有的话辜连城都听的分明,整个人都好像要四分五裂一般,原来真相是这样的无情,让她恨不得捂上耳朵,带着最后一丝饶幸,她无限期待地问:“爹,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蠢丫头,事到临头,我还有什么心思骗你,你看不透,只能怪你自己太蠢,还真当自己身受集宠一身!”理亲王的话无比刻薄,完全不怜惜这个亲生女儿,也是,女儿哪有儿子来的重要,何况这口气他憋了二十年,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一吐为快!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活在别人编织的虚假里,皇帝伯伯…爹…他们对自己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从来就不是真心疼爱。
长乐郡主,长乐无央,一切都是假的,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宠爱,从来没有,她辜连城,竟是比任何人都来得可悲,一无所有!
无惜对这个堂妹倒是真心疼爱,看她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安慰,握了她湿冷颤抖的手道:“连城,不要听你爹胡说,你自小在父皇膝下承欢,父皇又怎会不喜爱你!何况你还有我们和柳逸!”
最后一句话令得辜连城的心重新有了热度,对,她还有柳逸,这个她此生唯一想要得到与占有的人,抓着柳逸的袖子,辜连城终于安心了些,只要在柳逸身边,不论怎样,都还好…
“老五,我们这一辈的兄弟都没有善终,而你又是最后一个了,所以我不杀你,只囚你在宗人府里,你好好反思吧!”随着建德帝的话,理亲王被押了下去,所有家产包括宅院悉数归入国库,原有家丁下人一律遣散,而辜连城,建德帝到底是没有罪及她身,只剥夺她长乐郡主的身份,让她随柳逸回去,好生做她的将军夫人。
第180章 局(2)
直到无关的人都退下后,辜无惜兄弟方有机会呈情建德帝,辜无悠记起原先因为见不到建德帝最后一面而带来的遗憾泣不成声,无惜亦是跪泣在地,哽咽道:“幸好上天保佑,让儿臣还能见到父皇,儿臣不孝,求父皇降罪!”
建德帝此刻如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慢慢地抚过无惜齐整的束发:“不孝,你何来之有,真追究起来,那也是你四哥,唉,朕此次假死,虽本意是想引出他的野心,但是毕竟都是朕的儿子,朕实在不愿此事成真,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无伤他…”建德帝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他的目光越过膝前的两个儿子看向了阿妩,刹那间,他浑浊的目光迸发出一丝异彩,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失望。
他冲阿妩招招手:“来,走近一些,让朕看清楚你,自朕病了以后,为免引人怀疑,甚少有见人的时候,上一次见你已经是数月之前了吧?”
阿妩记起一直以来建德帝待她的好,哪还忍得住,垂了泪上前道:“是,定璇亦甚是挂念皇上龙体,几番请安均未能得见,实在心有难安,而今总算看到皇上龙体安康。”
“龙体安康?”建德帝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笑了起来,紫禁皇城,万里江山,那都是属于他的,可唯有命,由天不由人!
“随朕去养心殿,另外去将老四传来,朕还有话与他说。”因为辜无伤关押之处非同一般,所以辜无悠亲自去了,无惜与阿妩等人则一直陪着建德帝。
在走到一半时,建德帝突然反手狠狠抓住无惜推着轮椅的手:“无惜,答应朕一件事!”
“父皇请说,儿臣定当遵命!”无惜忍着手上的疼,停下脚步与建德帝说话。
“答应朕,将来登基为帝,一定要善待兄弟,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不能赶尽杀绝,留一条活路!”建德帝死死地盯着无惜,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无惜心中一惊,记起以前曾听说当初父皇逐渐年长后,为了稳固帝位,曾经亲手处决了好几名兄弟,理亲王是活得最久的一个。
当年为了帝位也许不会有太多感触,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父皇想必时常会悔恨当年的严苛与狠心吧,父皇他…是不想自己重蹈他的覆辙。
或许,这也是父皇决定传位给自己而不是四哥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四哥,即便他眼下答应了父皇,待父皇驾崩后,依然会我行我素,不放过任何一个有能力威胁到自己的人!
“儿臣明白,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何况兄弟骨血相连,是最亲的人,儿臣将来必不会薄待任何一个兄弟。”无惜知道自己此刻不能犹豫,当即郑重地许下承诺。
“那就好!”建德帝呢喃着松开了手,由于刚才太过用力,使得无惜的手背上留下了数道鲜红的印记。
当辜无伤被带到养心殿面见建德帝时,他脸上的震惊无以加复,任他再怎么思虑周全也绝想不到当初明明在自己跟前咽气的建德帝会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当震惊慢慢退却,大脑逐渐恢复了思考,辜无伤明白,自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不是因为想的不够周全或是手段不够高明,而是因为建德帝站在了辜无惜的那一边,从假意驾崩开始,一直到现在,根本就是建德帝设下的一个局,而自己与其他人,都在这个局中兜转徘徊,跳不出逃不脱,而建德帝就超脱于局外,看所有人或喜或悲或哀或乐!父子相疑到这一步,当真是再可怕不过,然放在帝王之家,却又再正常不过。
辜无伤带着一种大势已去的冷漠睇视着建德帝:“父皇,您已经预料到了吗,在您百年之后,我不会甘心拱手将帝位让给老六?”
建德帝坐在轮椅上缓缓点头:“是,朕已经预料到,因为你认为自己比老六更适合做这天下的皇帝,这一点,连朕也是这样觉得的!”这句话分明是承认老四比老六更适合继承大位,既是如此,他为何还要传位于老六?
这样的疑问不止是辜无伤有,无惜还有阿妩等人皆是满脸不解,只听得建德帝继续说下去:“朕可以允许自己的儿子有不错的手段、心计,但是朕不能允许有人狠毒到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最后的话说得痛心疾首,混浊的眼里涌出苦涩的泪水,每一个儿子都是他的骨肉,而今却因为一个天下至尊的位置使得骨肉相残,当真是痛彻心扉!
“当初无惜为什么会被袭击从而生死悬于一线,无伤,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将来若是你登大位,无惜,还有其他几个对你帝位有所威胁的兄弟,你都不会念在手足之情放过,对吗?”
无惜自逃过一劫后,已经猜到下手的可能是辜无伤,可惜苦无证据,没想到建德帝心中对此事已经一清二楚。
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离自己远去,不可挽回时,辜无伤再无所惧,定定地道:“是,是我派人下的手,为成大事,偶尔狠一下心又算什么,父皇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建德帝被他说的瞳孔微缩,继而叹然道:“这便是你的理由吗?无伤,一直以来你都是朕最欣赏的儿子,因为你跟朕年轻的时候太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论是性格还是行事的风格,都很像!”
“可是回首过往,朕时常在想当年的为人处事是否过于冷酷,这些年来常常不能安心,朕不愿自己将来的继承者再度踏上岐路,无伤,你错就错在心太狠,狠到可以丝毫不念手足之情,朕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你大权在握,朕这个做父皇的挡了你的路,你也会将屠刀指向朕!”说这话的时候,建德帝更多的不是寒心,而是痛心,以往这几十年,他竟然都没有发现无伤的心这么狠:“无惜心存仁厚,他继位,至少还能保你们兄弟都平安到老。”
“所以为了这么一个莫明其妙的原因,父皇就将皇位传给了老六?”辜无伤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讽意,他的失败竟是这么一个原因。
“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如果这一次你遵照朕的遗旨,拥无惜继位,那么你还可以做你的亲王,富贵荣华一生,可惜你最后还是放弃了!”
“富贵荣华?”辜无伤嗤笑一声,仰首盯着绘有吉祥图案的殿梁,良久才道:“若无权势,空有一世荣华又有何用,命在他人手中并不由已,父皇当知,儿臣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受制于他人的人!”
建德帝无奈地点点头:“朕知道,你和你的母后都是一个性子,罢了,退下吧,你还有很多时间,足够你的牢里慢慢反思!”
“成王败寇,儿臣无话可说,但是儿臣从不觉得自己有做错。”这是辜无伤退下时的最后一句话,冷漠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即便已经一无所有,成为阶下之囚,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在他心里,他永远是对的!
如此,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四皇子辜无伤和理亲王分别因为策乱谋反的罪名关押入牢,所有从犯一律从严定罪,至于坤宁宫那位已经失宠的皇后也因儿子之事牵连入冷宫,本就有名无实的皇后之位被彻底废除,自此,纪氏一族一撅不振,再无原先鼎盛之势。
建德帝拖着虚弱的身体上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传位于六皇子辜无惜,当他看到一身新帝服饰的辜无惜踏上他站了五十多年的至高位置,受百官三跪九叩时,建德帝阖然长逝,这一次是真的龙归大海,无有还转!
他将他握了五十多年的权力正正式式地交给了无惜,让他替自己打理这个已经经历数代皇帝的庞大国家。
建德五十二年六月二十一,建德帝驾崩于乾清宫,举国哀悼!
时,辜无惜已继皇帝位,号永平,尊熙妃辛止水为皇太后居慈宁宫,册正妃阮梅心为正宫皇后居坤宁宫,执掌后宫诸事,其余府中诸女皆一一册了位份,兰妃添居正二品妃位,封号延用,朱温二位庶妃分别册为从二品昭容和正三品良贵嫔,赵充华为其诞下长子,而且多年来也算安分守已,所以无惜破格许她与庶妃并列的荣耀,是为正三品恭贵嫔,其余诸女则以各自的宠爱分得了相应的位置,但无一例外,都是在正三品的主位之下。
府中所有女眷中,唯有阿妩尚未册封,倒不是无惜忘了阿妩的功劳或是其他,而是因为他还没想好应该给阿妩什么样的位份而已。
他能登位,阿妩的功劳绝对不小,封得低了怕委屈她,而高位又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他一直犹豫未决,这一日,阮梅心过来请安时听说起这事,低头想了一会儿,抬首道:“皇上,曲妃向来贤惠有德,自入府以来常为皇上分忧解劳,与之相比,臣妾亦有所不及。”一丝浅淡的黯然与无奈在脸上闪过:“何况曲妃又为皇上产下一对双生子,非其他姐妹所能比及,依臣妾愚见,不妨就封曲妃为娴妃如何?”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阮梅心紧紧盯着无惜,等着他的回答。
“贤妃?”无惜支手在颔下低低念了几遍,皱眉道:“如此怕是不妥吧,贵淑贤德乃是正一品的四妃,只居皇后之下,而今兰妃朕也不过封了她为正二品,定璇一跃至其位份之上,恐难以服众!”
他的话,令阮梅心的眼底掠过一丝松驰,旋即便笑道:“皇上误会了,臣妾说的是娴静优雅的娴,正二品娴妃,并非正一品的那个贤妃!”
无惜闻言展一展眉道:“哦,是这个意思,倒是朕会错了意,娴静优雅吗?这个词用来形容定璇倒是再恰当不过,正二品,倒也够的上定璇这么些年来的辛劳,好罢,就按皇后的意思去办,册曲氏为正二品娴妃,与兰妃并列三妃之一!”
第181章 恩薄如纸(1)
彼时阿妩尚留在淳王府没有入宫,她还有一些东西要收拾,所以晚些时日再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虽说在王府里规矩也颇多,但哪又比得了后宫,那个规矩与是非最集中的地方。
阿妩望一眼在外面忙活的几个心腹下人,流意与画儿是铁定要随她入宫的,千樱那边,她则另打算,至于陈小,这个却是让她犯了难,陈小是个男人,想要入宫就唯有净身一途,可天底下会有哪个男人自愿当太监的。
然而宫中步步惊心,能多一个心腹之人就多一份安全,她手头上能倚靠的人本就不多,再去掉一个陈小,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左右为难之际,阿妩决定还是让陈小自己决定,他若实在不愿入宫,就替他在京里谋份闲差,也算是尽主仆之谊。
正在想的入神,身后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回首看去,竟是柳逸:“你怎的来了?”
柳逸走到近前不足一尺的地方站定,眷恋不舍的目光在阿妩脸上缓缓游移:“我来看你!”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道尽了柳逸心中无尽的心酸:“今日一别,朱墙为隔,你我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阿妩温婉一笑,如含着一池的春水:“好端端的柳将军怎么说这些,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柳将军?”柳逸似吞了一颗酸梅似的紧紧皱起了英挺的双眉:“我不喜欢这个太过陌生的称呼,阿妩…”恍惚的仿佛入了梦一般,他探手想去触摸阿妩的脸,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曾经他有机会拥有,却亲手放弃了,为了只是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背弃曾经说过的话,可是现在…
“阿妩,我后悔了,如果当初我真的答应四皇子的话,辜无惜已经被下到天牢甚至处斩,而你就是我的人了!”当手真的与那张脸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他又害怕了,害怕自己真的触到她时,会控制不住压抑太久的感情。
“你在胡说什么,柳将军,直呼皇上名讳是大逆不道之罪,你疯了吗?”阿妩被柳逸那反常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脚步微微一滑,已经离开了那咫尺之距。
“我倒真宁愿疯了,不要这么理智,不要再用理智来压抑自己,阿妩,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什么将军,什么驸马,我都不在乎,我想要的,想拥有的,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也许是压抑的太久太痛苦,分别之际,柳逸顾不得是否应该,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不要再说了!”阿妩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柳将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而今我是皇上的妃子,你是本朝的大将军,你我从前的情份,将军尽可记在心中,但是请莫要再胡思乱想,连城才是你应该去倾心相爱的人,何况连城才刚受过打击,更需要你的安慰才是!”
“我不要!”柳逸神情激动地说着,抬脚上前,手臂紧紧地扼住阿妩的双肩:“阿妩,你明知道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明知道我当初会娶连城,也是因为你的要求,我对连城根本没有情意,如何能倾心相爱,如何能长伴到老,阿妩,你怎么舍得如此对我?!”
他的心痛,阿妩感同身受,可是她又能做什么,感情的事从不能勉强,她不爱柳逸,即便再问一千次一万次,回答还是一样,何况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除了后宫,再没有地方可以容的下!
正当阿妩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屋外突然传来一声绝望凄凉的叫声,诧异回首,看到的人,竟然是辜连城,从未有一刻,她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绝望,那么的灰黯,向来神采飞扬的目光这一刻只剩下――悲恸欲绝!
阿妩万万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这里,而且看样子,似乎将自己与柳逸的对话皆听在耳中,否则何以会露出这般表情。更可怕的是,刚才柳逸一直在叫自己“阿妩”,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
“阿妩…原来你就是阿妩…”辜连城低却了头在嘴里不断地念着这句话,阿妩,这个名字她只听过一次,却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数年都不曾褪色淡去,可惜后来不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个人,而柳逸又绝口不提,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一次听到,原来曲定璇就是阿妩,就是自己苦苦追赶的那个影子!
辜连城像牵线的木偶一般,浑身僵硬地走到柳逸面前,她的目光都聚集在柳逸脸上,甚至都没施舍给旁边的阿妩一分一毫。
“她就是阿妩,你曾在醉酒时叫着的那个阿妩?”她小声地问着,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是保留着一点希望,希望从柳逸嘴里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其实柳逸在看到连城的时候,除了惊慌之外,还有那么一些心疼,真相往往是最伤人的,连城她还没从理亲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眼下又遇此事,如何能承受得住。
“连城,你听我说,柳将军他…”阿妩话还没说全便被连城恶狠狠地打断了:“你住嘴!我要听柳逸亲口说!”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阿妩已经死无数回了。
“柳逸,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辜连城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几分,她的目光令柳逸无从躲避,终是缓缓点下了头。
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辜连城的心从某一个角落开始慢慢崩溃,直到化为虚无的那一刻:“那么你娶我,也是因为她的话?”明明已经悲恸到了极处,她偏还倔强地忍住眼泪,不让悲伤的眼泪坠地,这样的她让人心疼又心酸。
当柳逸再一次点头,仅存的一点希望顿时化为乌有,整个世界在连城眼中一点一滴地崩溃,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滑过那张精致美艳的脸颊,打湿了她天水碧色的锦衣!
长绵不绝的笑从她的嘴里逸出,可笑,真是可笑,原来她辜连城想要得到一个男人,还得靠其他女人的施舍,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可怜的一个人,比蝼蚁还要可怜!
当笑声还未衰绝时,她反手拔了玉簪在手,泪眼蒙胧地盯着柳逸,千般情万般爱,在这一刻化为了深绝的恨:“我辜连城不需要你的施舍,你不稀罕我,我也不会稀罕你!”话音落下时,手中的玉簪已经狠狠冲柳逸的心窝刺去,她真的恨不得柳逸死吗?
“不要!”阿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而柳逸,以他的武功本可以躲过,可惜他此刻何尝不是心灰意冷,加之对连坡又颇有愧疚之意,这一刺竟是毫无躲避之意。
眼见着柳逸就要重伤在玉簪之下,最后关头,辜连城到底还是不舍,硬生生偏移了玉簪的方向,插在了柳逸的左肩之上。
玉簪所插之处,鲜血缓缓留下,自成亲后,连城一直尽心努力地想做一个好妻子,想得到柳逸的认同,从未有伤害过他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
“从此以后,你我恩断情绝!”连城大声说出这句话,她不止是在说给柳逸听,更是在说给自己听,曾经绝决不顾一切的爱过,那么现在一切破碎之后,就让她恨吧,恨到将爱都磨光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