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去病是真的想杀掉何愁有的,这一点何愁有也看的很清楚。
去病之所以想干掉何愁有,不是为了帮我们报仇,而是她根本就容不下何愁有。
你以为何愁有为什么不愿意去军中?是因为他早就看透了去病是一个什么样的将军。
你以为去病不敢指令何愁有参与跳荡营率先冲锋?
你以为将军将令下达了之后何愁有敢不遵从?
告诉你吧,去病上了战场,他娘的就是一个将军,眼中只有战局,等他儿子长大了参加了战斗,如果军前有一个坑需要有人去填,他会毫不犹豫的命他儿子趴到里面去的。
就因为何愁有看透了去病,这才假借发现了奸细的名头,带着八个涉世不深的少年人去镜铁山走一遭的。
站在军阵外边,仔细的看去病是如何指挥大军的,这样才能看的清楚,好写一封详细的军报给皇帝看…”
云琅说的激烈,曹襄听的入迷,叼在嘴巴上的羊排什么时候掉了他都没有知觉。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云琅道:“以后我儿子不能交给去病,你儿子也不准,否则,不管我们生多少儿子都不够去病祸祸的。说好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坚决!”
云琅嗤的笑了一声道:“我儿子将来会送去山门!”
曹襄大笑道:“一起送——”
“你认识山门中人?”
“你认识就成了…”
“我打算重建西北理工你以为如何?”
“这就是你说的山门?”
“山门不就是人建立的么?我们自己建立一个山门养儿子有什么问题么?”
曹襄满意的点头道:“确实没问题,除了你之外,你还打算找谁来教我们的孩子?”
“东方朔,司马迁…目前就这两个!”
“司马还是不错的,就是东方朔恐怕不成吧?那家伙痴迷于青云路,一时半会不会不当官给你当教习的。”
云琅冷哼一声道:“他的本事也就是在阿娇门下可以施展一下,就他的那个性格,想要进一步去陛下那里,不被陛下玩死你来问我,迟早有一天这家伙会心灰意冷的来我西北理工教孩子们的。”
曹襄从腿上捡起掉了的羊排继续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思索,过了片刻压低了嗓门阴森森的道:“朝中其实有好多人学问都不错,偏偏不会当官,我最近看中了一个叫做应雪林的家伙,好手段,好心机,就是性格太倔强,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你说,我们要不要…”
云琅冷笑道:“羊不赶不上山,人不逼一下不会上骊山!”
曹襄拍着大腿道:“就这么办,我们的孩子都进山门,包括去病的孩子,万万不能让他祸害了我们,再去祸害我们的孩子。”
曹襄摸摸自己似乎还在发痛的后脑勺说的斩钉截铁,荒原上被人打昏了四次之多,他永远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第一三六章 迷失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云琅终于认识到了实力的重要性,他迫切的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以前还以为只要自己做到与世无争就会,就能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和平相处,现在看起来,明显是自己想多了。
大汉朝——是一个实力为尊的地方!
大匈奴——是一个记打不记吃的地方!
西域人——是一个畏威不怀德的地方!
总之,在这个近乎原始的世界里,道理大不过拳头,尤其是遇到刘彻这种喜欢动拳头多过喜欢讲道理的皇帝,有了实力,挨起揍来都能多抗几下。
不过啊,这样做也有弊端,那就是容易被人家一锅端,而刘彻是最喜欢干一锅端这种事情的。
因此,云琅觉得现在开始慢慢的布局,慢慢来,万万不敢学主父偃走倒行逆施的路子。
也不知道皇帝对重建一个山门是什么看法,还是等弄清楚了皇帝的想法之后再做。
太弱小的时候不妨听话一些,没坏处!
云琅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就裹着毯子躺在箭楼里的皮毛堆里,霍去病不在,他只有睡在城墙上才觉得安稳。
至于曹襄,他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对于一个贵公子来说,只要在边地,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只有被兄弟守着,他才敢入睡…
留在边关,对曹襄跟云琅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夜晚的受降城非常的安静,只有身边的这条大河在呜呜咽咽的流淌,因为月亮兴起的波澜拍在城墙上,让云琅惊疑不定,迟迟不敢入睡。
都说明月出天山,云琅看不见天山,只看见雾霭沉沉的远山,远山不知在何处,白日里看不见,在月光下却影影绰绰的仿佛近在眼前。
这些山大半是虚幻的,是黑暗的影子,或许还有云琅心头的阴霾。
一夜无眠,天边浮现鱼肚白的时候却沉沉睡去。
早起的曹襄瞅着沉睡的云琅,轻轻地叹息一声就去了城墙,在这里没什么好依靠的,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天亮的时候霍去病也早早醒来了,乌骓马就站在他的身边,铁矛就插在他的身畔,弩弓没有上弦,弩箭却早已准备好了,只要翻身踩踏一下弩弓上好弩弦,就能立刻击发。
从水草丰美的河曲到祁连山下的镜铁山,骑都尉大军需要穿过茫茫的西海地以及居延部。
这是一片茫茫的荒野以及戈壁滩,大军想要穿过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需要极大的勇气。
赵破奴的双眼通红,就在昨日,他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现在他仅仅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到达祁连山,只能一直向西走。
昨日傍晚的时候,他忐忑不安的将自己迷路的事情告诉了霍去病,霍去病仅仅表示知道了,就下令全军休息。
脚下的青草已经变得非常稀疏,淡黄色的沙土已经连片出现,赵破奴很担心,如果带着大军无意中走进了沙漠,这将是一个毁灭性的错误。
“找到当地人了么?”
霍去病喝着稀粥淡淡的问道。
赵破奴有些绝望的摇头道:“没有,这里似乎是一片死地,没有人烟。”
“匈奴降卒怎么说?”
“他们说这片地方经常有大风吹过,不是经常居住在这里的人是没法子分辨道路的。”
霍去病皱眉问道:“胡人怎么说?”
赵破奴摇头道:“他们说从未来过这里,将军,我们回头吧,末将实在是不能分辨去路,甘愿受罚!”
霍去病轻笑一声道:“如果砍掉你的脑袋能够让我大军找到正确的道路,我并不介意这么做,只是杀了你也没用,毕竟,人力有穷时!”
赵破奴低下头无言以对。
李敢站起身四面瞅瞅道:“这个鬼地方真的很奇怪,无论向哪一个地方看都是一个模样。”
霍去病笑道:“不可能一样的,总有不同之处,按理说我们只要朝正西走,就该走到祁连山!”
赵破奴的嘴巴动了一下,见霍去病的脸色不好看,又闭上了嘴巴。
李敢哈哈一笑道:“正西我们倒是知道,问题是,我们要是走错路,东绕西拐的,天知道会走到那里去。这片地方奇怪的紧,如果误入沙海那就糟糕了。”
霍去病遗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一下,指着西方道:“那里就是西方…可惜啊!”
李敢凑到霍去病身边瞅瞅他手里的盒子,发现这是一个很怪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霍去病把手里的指南针递给李敢感慨的道:“我当年年少无知两次嘲笑你父亲失期的事情,结果,阿琅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我还有些不服气,认为我们有司南,就不该迷路,结果,阿琅给我打造了这个指南针,我在中原,不论任何时候再也没有迷过路,认为此生我不可能会迷路。阿琅却说,光有指南针该迷路的时候还是会迷路,还说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肤浅,在未知的地方,即便是有指南针也于事无补,因为我们没有一种被他称作标准地图的东西。”
李敢把玩着指南针,就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霍去病说了什么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这东西不论怎么转动,都能找出南北来!”
霍去病见赵破奴也凑过去了,就摇摇头下令道:“全军后撤,回到昨日修整的地方,等我们确定了路线之后再说去镜铁山的事情吧。”
赵破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怕霍去病一意孤行,最后葬送掉这支大军。
见霍去病下令了,来不及继续观赏指南针,连忙匆匆的去传令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应该把阿琅带来的,他一定有办法给我们指出一条道路来的。”
李敢小心的把指南针还给了霍去病,嘴上却低声嘟囔着。
霍去病笑道:“阿琅能来受降城,并且敢指挥战车杀入匈奴大营,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不知道他当初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出城杀敌,总之,如果那一夜偷袭敌营的不是你我,他宁愿看着偷袭敌营的人全军覆没也不会出来的。
所以啊,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
我们两个想要荣耀只能马上取,阿琅,阿襄不同,他们一个学识渊博,一个身家丰厚,没必要学我们。
他们两个想要荣光易如反掌,说起来,是不放心我们他们两个才不远万里来到受降城。
说起来,是我们对不住他们。”
李敢笑道:“过命的交情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霍去病瞅着开始整顿兵甲准备出发的将士们,摇摇头道:“阿琅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也是一个做事情非常有规划的人,这些天以来,军阵上的无常变化,给了他很大的困惑,他现在做的事情,与他的生存之道有很大的差别。兄弟间生死相托算不得什么,但是啊,我们现在都是一大家子人,再让兄弟不断地付出,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李敢皱眉道:“那怎么办?阿琅,阿襄不在,你我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离开受降城?反正现在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霍去病听了哈哈大笑,拍拍李敢的肩膀道:“你想的倒是简单,也好,过了这一关再说。”
李敢跟着大笑,打了一个唿哨,唤过自己的战马,纵身跃上战马道:“回到昨日出发的地方,我们再细细的考究,看看哪里不对,说不定就能找出那条该死的道路来。”
骑都尉行军速度极快,不一会,就消失在地平线上了。
偌大的荒原再次安静了下来,猛地,在距离霍去病营地不远的地方,冒出一颗稚嫩的面孔来,见大军消失不见了,就朝身后大喊道:“老祖宗,老祖宗,将军他们走了…”
第一三七章 殊途同归
何愁有选择的这个地方非常的隐蔽,前边就是一块不长草的土丘,旁边是一条被洪水冲刷出来的深沟,在土丘与深沟之间是一块低洼的空地,藏身在这里只要不生火就不虞被霍去病的游骑发现。
八只肥壮的狼静静的围在何愁有的身边,眼神阴郁,除过两个最早跟随何愁有的少年军之外,没人敢靠近。
深沟里还有十峰骆驼,十六匹战马,七个少年看护着这些牲口,听少年大声喊叫,就一起抬头瞅着似乎在酣睡的何愁有。
狼群不安的骚动一下,何愁有睁开眼睛,瞅着那个少年军呵呵笑道:“小狗子啊小狗子,你好歹也是羽林军出来的,怎么就没点军人的样子呢?”
小狗子调皮的吐吐舌头,然后拿脚踢开一匹挡路的狼,凑到何愁有身边道:“老祖宗,我们昨日就知道将军他们走错了路,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呢?”
何愁有在小狗子的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道:“谁让他们出来的时候不带上我呢。快去点火,老祖宗两天没有吃热食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就会一命呜呼!”
年轻的小狗子觉得老祖宗的解释没什么问题,谁还没有一点脾气,他没有被选中去出战,不也一肚子的不愿意么?
不大功夫,篝火就烧了起来,铁锅里的水沸腾之后,小狗子就给何愁有冲了一碗稀稀的牛油炒面,还特意给里面添加了一块盐巴。
何愁有喝的很是香甜,眼见碗底的盐巴还没有化,就扒拉到小狗子的碗里,在荒原上,盐巴这东西金贵着呢。
“吃完饭,就把狼喂了,我们从南边抄过去,给大军留下行军路线,继续跟在大军后面走。你们将军啊,看不起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我们就给他干出一些他们干不了的事情让他们瞧瞧,看以后还有谁敢小看我们。”
小狗子露出大门牙嘿嘿的笑了一声,就三口并作两口的吃完自己的饭,提着刀子来到爬犁跟前,挥刀砍下两条血淋淋的人腿就随手丢进了狼群,见狼群开始咆哮撕咬食物,这才对其余正在吃饭的少年人道:“饮马,半个时辰后出发!”
其余少年人轰然应诺,就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两条人腿,还不够八匹狼食用的,小狗子把那个已经流血而死的胡人奸细从爬犁上拖下来,抬腿就踢进了深沟。
虽然有些浪费,他却不肯继续喂食,老祖宗说了,狼这种生物是不能彻底喂饱的。
“不要全杀了,至少要留下三个奸细,去祁连山的路还长,应该还有用。”
何愁有咬了一口瓜干笑道。
小狗子答应一声,就站在爬犁边上,瞅着剩余的五个奸细笑道:“老祖宗的话你们应该听到了,我们只要三个活的,只有最有用的人才能活着,没用的人,只能拿去喂狼!”
五个被绑住嘴巴的奸细一起呜呜大叫一起,还不断地扭动着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身体。
小狗子笑道:“今天,狼已经吃饱了,现在给你们时间好好地想想自己的用处在那里,晚间的时候有的说就赶紧说,免得明日被拿去喂狼了,才后悔。”
说完话,就来到何愁有身边,帮着老祖宗收拾毯子,皮毛手脚勤快的招人喜欢。
何愁有对这些孩子的表现满意极了,在他眼中,这群孩子都是顶好的孩子,勇猛,听话,且聪明伶俐,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尤其是小狗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个最优秀的绣衣使者的。
半个时辰匆匆过去了,不用何愁有起身,两个精壮的少年就把老祖宗给抬上了骆驼背,并且用毯子将何愁有包裹的紧紧的生怕他受了风寒。
有人伺候,何愁有自然就不愿意动弹,即便是捉拿那些奸细,他也没有出手,只是做好了安排看这些少年人出手。
直到现在,这群孩子依旧把他当一位七十多岁的长者来对待。
“花耳朵啊,你骑马的姿势是谁教你的?”
“老兵教的!”
“知道你为什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弄坏耳朵么?就是因为你的骑术不对劲啊。骑马呢,可不是让马驮着你跑这么简单,而是要求你跟马配合好才成啊…把你的胯打开不要总是夹着战马,这样呢,战马不舒服,你也不好受…”
在何愁有絮絮叨叨的话语中,这支混合了狼,战马,骆驼,爬犁的队伍再一次出发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霍去病的大军才回到了昨日出发的地点,这里没有什么别的变化,只是在霍去病前日树立营寨的地方多了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箭头,箭头前面写着镜铁山的字样。
最早发现这块大石头的人就是赵破奴,他匆匆的赶到这里就是想要早点寻找到正确的路线,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块大石头。
“阿琅来了?”李敢抓着脑袋问霍去病,因为这种指路的方式完全是云琅的风格,以前在骑都尉的时候设立训练场地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标识方向的。
“至少不是匈奴人的诡计!搬开大石头!”
霍去病看了一会大石头,摇着头轻笑了一声就下了命令。
赵破奴亲自搬开石头之后,石头下面果然有一块黑褐色的羊皮卷。
羊皮卷打开之后,上面绘制着一条商道,商道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着极具特色的地形地貌,只是上面的文字并非大汉文字。
“看看,是不是真的!”
霍去病看了一眼羊皮卷,就递给了赵破奴。
赵破奴接过羊皮卷,极目四望,在西边有一座不算高的土丘,土丘迎风面上布满了沟壑,沟壑的顶端全是蘑菇状的红砂岩柱子非常的容易辨认。
昨日并没有向土丘方向走,而是稍微有些偏北了…
赵破奴搜索枯肠之后咬牙道:“应该朝蘑菇山方向走,这张地图是真的。”
霍去病笑道:“自然是真的!”
李敢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霍去病叹了口气,取过羊皮卷,指指羊皮卷背后的一枚鲜红的朱砂印痕道:“绣衣使者的印章!还是戴冠冕的人形,该是何愁有亲自到了。”
李敢,赵破奴仔细看了印痕之后,就不说话了,这事根本就轮不到他们俩说话。
“何愁有就在不远处,只是这个蛋头不愿意加入大军,看样子他另有打算。娘的,监军,监军,监到耶耶的头上来了!”
李敢见霍去病有些恼怒就咳嗽一声道:“人家现在给我们指路呢。”
赵破奴连忙把李敢拖走了,因为,霍去病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只老狗在向耶耶示威呢!”
霍去病狠狠的骂了一句,就下令就地扎营!
五月的荒原,白日酷热,到了夜晚却寒气逼人,一轮明晃晃的大月亮挂在天上,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远处传来,正在研究地图的霍去病恨恨的丢下羊皮卷,朝狼嚎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受降城的时候,他就听习惯了这种狼嚎,何愁有的八匹狼在满月的时候总喜欢嚎叫,叫声尤其凄厉,短促,没有荒原上的狼嚎叫的那种辽远的意味。
傍晚扎营的时候,何愁有的亲兵前来禀报过,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抓一群胡人奸细,与大军行动没有半点关系,如今正是追捕奸细的紧要时刻,他们就不来大营了。
亲兵呆呆的背诵完这几句话,然后就匆匆的跳上战马跑了,好像他们真的在追捕要犯一般。
第一三八章 射龙
苏稚白嫩的小脚穿过纱裙轻轻地点在云琅的背上,然后又迅速的收回来,装着继续看她的药典。
云琅回头看看苏稚轻笑一声,继续用毛笔在竹简上写写画画。
苏稚的小脚再一次悄悄地探过来的时候,却被云琅一把抓住…
“哎呀,不要用力,小心弄掉我的蔻丹。”
苏稚不敢挣扎,她的脚趾头上绑着厚厚的一层布,里面是新采的指甲花,捣碎之后加上白矾,就能给指甲染色。
羌人女子最爱此物,一旦到了五月,指甲花盛开,她们就会采摘指甲花的花朵,叶片,混合白矾之后让自己的指甲变得红艳艳的。
苏稚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东西需要情郎包裹的才好,于是,云琅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帮苏稚包好了手脚。
“别乱动啊,这要包十二个时辰才能变红,你这样乱动很容易脱落,到时候染得黄不拉几的看你怎么办!”
苏稚听了,连忙乖乖的收回脚丫子,见指头上的麻布没有脱落这才放心。
用指甲花染色时间很关键,没有十二个时辰是没有好效果的,迷迭尕说了,要是一次没有染好,第二次就不灵光了。
云琅见苏稚安静了,就重新转过头继续书写自己的东西,每个月一次的军报是不能少的。
他正在酝酿情绪准备把霍去病远走镜铁山拯救边民一事尽量写的慷慨一些,就听苏稚在背后道:“我渴了!”
云琅放下毛笔,给苏稚倒了一杯茶水,伺候这个双手绑着布条的丫头喝完水,又开始忙于自己的工作。
“我饿了!”
苏稚的声音再次响起,云琅莞尔一笑,干脆放下毛笔,收起了瓦砚,决定晚上再干活,现在要是不伺候好这个姑奶奶,自己没清静日子过。
“吃什么呢?昨日才吃了荠荠菜饺子,莫非你今日又想吃?”
苏稚仰起头想了良久道:“我要吃蛋糕!”
云琅摊摊手道:“换一个好不好,烤蛋糕的炉子在家里呢,这里可没法子烤蛋糕。”
“师姐她们这时候一定在吃蛋糕!”苏稚吞咽了一口口水,向往的道。
云琅坐在软塌边上瞅着窗外低声道:“是啊,这个时候家里的桑蚕已经处理完毕了,该是全家去山居小筑的时候了。大女喜欢骑着大王,大王也喜欢驮着大女,宋乔在捡药,红袖在收集鲜花,刘婆在表功,梁翁在训斥小虫…”
“我一定在骂人,药婆婆一定在午睡…你必定是坐在阁楼上摇着蒲扇看书…”
说着说着,两人都慢慢的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云琅站起身向外走。
“你干什么去?”
“想办法给你烤蛋糕去,可能不太好,你将就一下。”
“算了吧,我不想吃蛋糕了,再说你没有鸡蛋!”
“野鸡蛋还是有几颗的…”
云琅站在门外懒懒的道。
“我们去钓鱼吧,你不是说大河鲤鱼非常鲜美吗?我们今晚吃鱼!”
苏稚似乎被自己的想法刺激的有些兴奋,从锦榻上跳下来,踩着云琅的大鞋子就匆匆的出了门。
在水流湍急的大河上钓鱼很难,想要钓到大河鲤鱼更是属于做梦一般的行为。
因此,云琅选择了用网,刘二一瘸一拐的背着渔网跟着云琅与苏轼沿着河边城门出了城…
谢宁的腿还没有好,就骨头痊愈的速度,他远远比不上刘二,至今只能依靠双拐行动。
曹襄坐在他的对面,两人目送云琅苏稚出城,也就没了下棋的心思。
“他们要去打渔…”
谢宁指指云琅跟苏稚对曹襄道。
“我不瞎,看得见!”
“我们为什么不去?”
“我们要守城!”
谢宁哀叹一声躺在蒲团上道:“我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骑马打猎!”
“我也想,家将帮我捉来了两只鹞鹰,现在正是捉兔子的好时候啊。”
“你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一般都干什么?”
曹襄抽抽鼻子道:“病没好的时候等死,病好了之后就在云家混吃喝,有时候也去阳陵邑或者长安的青楼里的厮混。对了,你有七个老婆,晚上的时候到底是怎么睡觉的?”
谢宁笑道:“我睡我的,她们睡他们的。”
“你喜欢男人?”
曹襄有些吃惊的问道。
“我连自己都讨厌,你觉得我会喜欢谁?”
“等我们以后回到了长安,就去阿琅家玩,在那里你不会感到无聊的,那里总有一些好玩的事情让你沉迷。”
“但愿吧!”
谢宁萧索的拄着拐杖起身,沿着城墙一步一挪的向前走,大汉军律规定,裨将守城,一时一巡。
靠近大河这边的河滩上,有一个不算太大的码头,码头也是鹅卵石堆积而成,伸入大河不到五丈,只要站在码头顶端,基本上就来到了大河河水的主流处。
鹅卵石最容易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如今之所以安稳如山,完全是因为这些鹅卵石被密密匝匝的木桩给锁死了。
按理说水流湍急的地方不会有什么鱼的,偏偏大河鲤鱼就是喜欢湍流,尤其是到了秋季涨水的时候,金黄色的大河鲤鱼就会逆流跃起,展现自己优美的身姿。
这就是鲤鱼跳龙门的典故出处,越过那座无形的龙门,鲤鱼就能化鱼为龙,在惊雷声中腾云而上九重天。
云琅见过无数的大河鲤鱼,也吃过无数的大河鲤鱼,就是没有亲眼见过有鲤鱼化为神龙的。
现在还不到傍晚的时候,只要太阳彻底西斜,大河河面就会被残阳染成血红色,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自以为能够越过龙门的鲤鱼开始窜出河面向天空跳跃。
云琅的渔网上帮着一个硕大的木头杆子,偌大的渔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妇人捕捉蝴蝶的纱网。
眼看着太阳已经西斜,云琅就双手握着杆子张网已待,只要有充满野心的鲤鱼在他杆子能捕捉的范围内跃起,就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苏稚盘腿坐在一块被太阳烤的温热的大石头上,刘二忙着从河里面往木盆里打水,至于云琅,则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河面。
河面上出现了几条淡黄色的背鳍,藏在河水里的鲤鱼正在奋力向上游走,一道小小的波浪袭来,藏在水里的鲤鱼就用力的甩动了尾巴,它的身体高高的窜出水面,尾巴继续疯狂摆动,想要直冲云霄。
一张大网刷的一声就笼罩了过来,鲤鱼堪堪钻进了渔网,即便云琅已经觉得站稳了脚跟,依旧被大鲤鱼强大的冲力带的向上踉跄两步。
悲惨的鲤鱼没有成龙,带着渔网重重的摔落水中,而云琅则在苏稚的大呼小叫中,狞笑着缓缓收回木头杆子。
刘二站在码头下面,快活的从渔网里面取出那条倒霉的鲤鱼,抓着鱼鳃将它重重的丢进木盆里,然后快速的盖上盖子,否则,这种喜欢跳跃的鲤鱼就会三蹦哒两蹦跶的重新回到大河里。
大河里的鲤鱼并不会因为一两个同伴的遭遇,就畏缩不前,迎着夕阳,他们一条接一条的高高的跃起,金黄色的鳞片在夕阳的照耀下如同金龙一般,色彩斑斓,令人目眩神驰。
“嗡”的一声弦响,一条三尺多长的巨大鲤鱼就从半空里跌落,然后就带着那支穿透了身体的羽箭随波逐流了。
云琅猛地转过头,阴冷的瞅着站在城头的一个金甲人,胸中的怒火如同岩浆一般奔突,运行…刚才那一箭堪堪从他的耳边掠过…
第一三九章 精致的废物
在大汉,有百步穿杨这样的箭法的人很多,哪怕是曹襄也能在百步外十中七八。
像云琅这样离开铁臂弩就一无是处的武将,堪称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但凡是稍微厉害一点的武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尽量少穿骚包的铠甲。
皇帝赏赐给了卫青一件黄金锁子甲,他除了在国朝大典上偶尔穿一下,其余时间碰都不碰!
其余时间都是一袭陈旧的黑色铁甲,连头盔上的羽毛都不添加,更不要说穿这种一看就是箭靶子的铠甲了。
现在,这件锁子甲穿在一个叫做卫伉的家伙身上怎么看怎么猥琐。
云琅阴沉着脸,从码头上缓缓回到了城里,瞅着一声黄金锁子甲外罩大红丝绸披风的卫伉一言不发。
一脸嘲弄之意的卫伉身后站立着卫青的家将卫良。
卫良可没有卫伉那么大的心,不等云琅发怒,就单膝跪地抱拳过顶道:“我家少主无礼,还请军司马宽谐。”
云琅左右找找没看见曹襄,就问城头值守的曲长:“后军将军何在?”
曲长抱拳道:“前去迎接白登山来使了。”
云琅点点头,又指着卫伉问曲长:“谁准许他进城的?”
曲长看了卫伉一眼道:“他来我骑都尉帐下效命!下官自然准许他进城,令牌,文书已经验看无误。”
云琅取过曲长递上来的文书,仔细验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是真正的军中文书,就对跪在地上的卫良道:“这个傻子是怎么来到军中的?”
卫伉大怒,指着云琅道:“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他的那根手指就被云琅握在手中,用力的一拗,卫伉不等蹲身泄力,就听嘎巴一声,那根食指硬是被云琅生生的拗断了。
卫伉大叫一声,也不管右手,左手按在剑柄上就要抽见剑与云琅搏杀。
却被卫良死死的抱住。
暴跳如雷的卫伉大吼道:“耶耶才是受降城校尉,你一个小小的军司马竟然敢伤我!”
云琅实在是懒得理会这个连虎符都没有的受降城校尉,对苏稚跟刘二道:“你们回去准备烹鱼,我马上就回来。”
苏稚知道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就与刘二匆匆的下了城楼。
“拿下!”
云琅轻声吩咐一声,围在一边的甲士们迅速冲上去,也不理睬卫伉的叫骂,飞快的将卫伉按倒在地,捆的结结实实。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受降城,卫伉,你也是将门虎子,这句话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正在叫骂的卫伉愣住了,马上怒吼道:“我为受降城校尉,你们应该即刻交出虎符!”
卫良听了自家主子这句话,大惊失色,一把捂住卫伉的嘴巴,绝望的看着云琅道:“求小郎看在我家侯爷的份上,就当没有听见这句话!”
云琅叹息一声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忘记这句话的,卫良,私相授受虎符夷三族,他也是将门虎子,怎么连这个规矩都不知道?”
卫良惨笑一声道:“小郎从未进过军营,如何会知道这些规矩。”
云琅皱眉道:“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来到受降城的?侯爷,长公主就不闻不问吗?”
卫良恨恨的一拳砸在地上道:“侯爷与长公主去了上林苑霍氏休沐,几日不得归。小郎私自去了中军府要求为国戌边,也不知怎么的,他的名字立刻被记录在册,连家都没有回,就随转运使者来到了白登山,到了白登山不足两日,就被任命为受降城校尉,来到了受降城任职。老奴甚至担心,直到此刻,侯爷与长公主直到现在依旧不知情啊。”
云琅冷笑一声道:“不用担心,已经知道了,如果不知道的话,他不会来到受降城任职的。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现在看起来此话大谬!带他去伤兵营接骨,不得踏出伤兵营一步,否则军法无情!”
云琅说这些话的时候,卫伉躺在地上沉默不语,或许这个傻瓜直到现在才似乎弄明白了一点事情。
卫良解开卫伉身上的绳子,在军卒的带领下径直去了伤兵营。
云琅瞅着穿着锁子黄金甲的卫伉,深深地叹了口气。
曹襄咬着半张大饼从箭楼里走了出来,见云琅在看他,就摆摆手道:“不关我事,你处理的很好。”
“白登山使者呢?”
“人家把文书留下之后,水都没有喝一口,就火烧屁股般的走了,宁可露宿荒野也不肯在城里留宿,看样子不肯掺和进这一桩麻烦事情里来。”
云琅叹口气道:“来了就来了,留在城里养一段时间,等我们回长安的时候带他回去就是了。”
曹襄苦笑道:“如果这么容易我也不用啃干饼子想办法了。
我亚父从来就没有打算让他家里的三个儿子上战场,知道他们三个上了战场就是给人家送人头的命。
因此,在我母亲的庇佑下,他们三个虽然经历了两次征召,都被我母亲给压下来了,为此,我亚父,母亲没有少被军中将领诟病。
如今,他自投罗网上了军书,想要再下去那可是千难万难,更何况这个傻子还在中军府立下誓言,说什么不斩杀够三百匈奴首级绝不回京。
中军府是什么地方,放个屁都要记录在案的地方,他发下那么重的誓言,如今啊,哪怕是头拱地也要完成军令状。
即便是战死了,没有完成军令状,对我亚父来说也是一桩极大的羞辱,到了那时候,我亚父即便是斩杀了三万匈奴,也没办法洗刷这个耻辱。”
曹襄说完话,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帛书递给云琅继续道:“看看吧,我亚父的哀求信!”
云琅接过帛书看都没看,就打着了火折子将这张帛书点着了,直到帛书化为飞灰,这才站直了身子道:“小事一桩,别折辱了大将军。”
“事情不小,我亚父在信里说了,既然卫伉立下了那个誓言,也被人家写进军令状里面去了,他就该完成那个军令状。最重要的,我亚父不准许我们帮他,还说我们要是帮他,他就一生羞于见人。以我亚父的性子,这事干的出来!”
云琅淡淡的道:“你母亲怎么说?”
曹襄又咬了一口干饼子,吃力的吞咽下去后,喘息了片刻闭上眼睛低声道:“我母亲说,别让卫伉死在边关!”
说完话,曹襄猛地把吃剩下的干饼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怒吼道:“老子在受降城吃苦,我们全在受降城吃苦,我自己把自己打昏了四次才敢来到受降城。
你云琅不知道是怎么壮着胆子才发起战车冲锋的,几乎死在乱军中。
去病从来到边寨,身上的伤口好了又有,你现在看看他的身体,那还是一个人的身体么?
李敢的骨头断了三次了,肋骨还没有长好又上了战场。
我们兄弟四个人的命就不是命?
凭什么我们上战场就活该战死,他卫伉吃饱了撑的,跑到战场上送死,我们就要全力维护他?他算什么东西?”
这是云琅第一次看见曹襄失态…
这是一个抢夺母爱失败的家伙,现在根本就不可理喻。
长平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后娘,就不能任由卫伉在边寨战死,否则,后果难料,天知道她的那些政敌会编造出什么样的故事来,从而彻底的毁掉长平贤淑,知礼,大度的长公主形象。
最重要的,会招来刘彻这个从小就不受父亲待见的妾生子的鄙视!
第一四零章 活不得,死不得!
云琅在经历了惊吓之后的暴怒之后,慢慢的恢复了灵智,开始正确的看问题。
对于别人来说匈奴是可怕的,是凶残的,可是对于卫伉来说就不一定了。
他爹几万,几万的杀匈奴人,他表哥几千,几千的杀匈奴人,他卫伉之说要杀三百个匈奴人,从逻辑上来说没有半点问题。
三百匈奴首级?就这还是在极度谦虚之后得出的结论,不敢把自己放在他老子以及他表哥的位置上,算是非常的自谦了。
云琅从地上捡起那半块饼子,把沾上沙子的地方掰掉重新还给曹襄道:“我父亲要是卫青,表哥要是霍去病,我就敢说阵斩一千…”
曹襄苦笑道:“还偷偷地把我亚父的锁子黄金甲穿来了,穿上这一身盔甲,谁敢不让他从军?谁又能不让他从军?子承父业,大孝啊!”
云琅笑道:“这话没错啊,只是被有心人推波助澜了一下,让整件事情变味了。不过呢,一来军中,就是受降城校尉,这官职可比我的官职还大些,不管是中军府,还是白登山都给足了你亚父面子。你们还真的不好说什么。”
曹襄怒道:“等我回到长安,不要被我查出来是谁搞的鬼,如果查出来,老子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云琅摇头道:“你没辙!你母亲的能力比你强一千倍,你以为她查不出来,查出来又怎么样,卫伉还不是到了受降城?”
“奇蠢无比!”
“拉倒吧,你在十五岁的时候比卫伉能强到哪里去?这个岁数本身就充满幻想,做事又轻率,太想当然。我们能怎么办?他是你名义上的兄弟,去病的表弟,你母亲去我家比在你那里还要自然,也就是说我在她眼里跟儿子差不多。这种状况下,我们除了帮这个傻蛋完成军令状,还能怎么办?你即便再生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三百颗匈奴首级我也想要啊…”
曹襄咆哮一声,又开始大口的吃自己的饼子。
大河鲤鱼怎么吃好吃?
自然是糖醋!
能长到两尺长的大鲤鱼肉质肥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土腥味很重,因此,用糖醋覆盖土腥味之后,这东西吃起来最是快意。
曹襄,谢宁,卫伉,苏稚,云琅围着一张桌子齐齐的瞅着大盆里的三尾鲤鱼。
刮去鳞甲之后的大河鲤鱼外皮依旧呈淡黄色,被滚烫的菜油炸过之后,紧致的鱼肉随着菜刀切割出来的花纹全部张开,糖醋浓汁浇透之后,撒上一点芝麻,就浓香四溢。
曹襄,谢宁,苏稚自然是不会客气的,筷子纷纷朝最喜欢的鱼肉发起攻击,只有卫伉依旧低着头,挺着一根手指,不言不语。
“吃饭!”云琅伸手在卫伉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道。
卫伉低声咆哮一声,除过他爹,没人这么对待过他。
“不吃?明天就把你编进死士营!”
云琅坐了下来,淡淡的道。
卫伉求救一般的瞅瞅曹襄,发现他哥哥正努力的对付那颗硕大的鱼头,就强忍着怒火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今天在伤兵营,他看到了真实的边关,一大群缺胳膊少腿的军卒呆滞的躺在那里,跟死人相比也就多一口气。
卫青家的孩子,如何会不知道死士营是个什么所在,那里本身就是罪囚,死囚待的地方。好人在那里待久了都会发疯,毕竟,等死的日子很不好过。
到底是少年人,美食当前,他空乏的胃口很快就战胜了大脑,吃起鱼来比谁的速度都快。
云琅惯例不会在吃饭的时候教训人,因此,卫伉吃饭吃的非常痛快。
曹襄非常的讨厌卫伉,吃饱之后就迅速的离开了,谢宁早就看出来气氛不对,借口要去巡视就上了城墙。
苏稚一会看看云琅,一会看看卫伉,看云琅的神色就知道卫伉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很懂事的收拾了残羹剩饭,以及碗碟,就匆匆的出去了。
卫伉知道自己就要接受教训了,于是,就把那根被木条夹的直溜溜的手指放在桌面上,希望云琅看在他已经受到惩罚的份上,不要太过分的对待他。
“这军营里说话真正算数的是你表哥,现在呢,他带着一千骑兵去了千里之外的镜铁山准备拯救被掳走的大汉边民,如果不幸战死了,这里就是我说了算。所以,你表哥没回来之前,你要听我的,哪怕你是受降城校尉,也要听我的,这一点能做到么?”
卫伉可能意识到了自己大概干了蠢事,想了一下点点头,还是不愿意出声。
“上一个用拿弓箭对着我们的家伙,被我当着陛下的面给刺死了,这事你听说了吧?”
卫伉吃力的继续点头。
“所以呢,折断你手指算是便宜你了,这一点你同意不同?”
卫伉抬起头,又迅速的瞅瞅自己竖着的手指,两只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很快,在云琅凌厉目光注视下,他低下了脑袋,再次点点头。
“很好,现在我们来说一下你的问题!第一,能把这件铠甲脱掉吗?别说敌人,就是我们都有射你一箭的冲动,在战场上,穿这样的铠甲上阵的人,除非是被数十万大军保护在中心,否则,一般情况下都是死的最快的那一个,所以,把这套甲胄收起来,派信使送回长安,你父亲在陪伴陛下点兵的时候可能要用。”
卫伉重新抬起头瞅着云琅道:“我父亲不许我从军,如果不穿这一身铠甲,中军府不会准许我入军籍的。”
云琅摇摇头道:“不说这事了,我现在问你,你准备怎么完成你阵斩三百匈奴首级的誓言?不要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中军府可不这么认为,你的官凭上写的很清楚,不斩首三百级不得还乡。这就是说,中军府没把你的话当成玩笑,他们很认真的当军令状了!”
“不就是三百首级么?我能办到!”
卫伉忍无可忍站起身不再退让。
云琅把身体向后靠靠,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习惯性的抱在小腹上笑道。
“骑都尉里阵斩匈奴最多的是你表哥,他一共杀了一百九十一人,也就是说,有据可查的斩首数字就是这么多。你表哥的武力有多强悍不用我多说吧?自从上了战场,他几乎每战争先,受了多少次伤呢?我帮你算算啊,呀——足足三十三次伤,这三十三次伤指的是来伤兵营治疗过的次数,至于一些小伤,小患并没有被统计在内。很多时候啊,我都以为你表哥死了,结果他活着从战场上爬回来了。现在,你还觉得阵斩三百首级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