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一个人住在一栋两层的小木楼上,那里的灯火从不熄灭,即便是将士们晚上巡城,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主将居住的小楼上依旧有一丝亮光。
将为兵之胆!这个道理他很久以前就知道。
云琅坐在箭楼门槛上眺望远处的时候,李敢从箭楼上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大饼。
“看什么呢?”李敢坐在云琅身边,分了一半大饼给云琅。
“我在考虑要不要从大河边上挖一条自流渠,让河水围绕受降城。”
“那就干啊,这样一来城防工事就齐全了。”
“可惜啊,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知道不,受降城就建在河滩地上,这里虽然有很多的红砂岩,这种红砂岩看似坚固实际上根本就经不起水流冲刷,修建了护城河,对城墙反而是一种损伤,有点得不偿失。”
李敢咬了一口大饼道:“既然不成,你还胡思乱想什么?”
“不想这些,你让我想什么?”
“想想怎么赚钱啊,陛下准备上林苑的土地买卖了,我老婆那家里的每一个铜钱都拿去买地了,我要是回去的时候不带钱,全家就要饿肚子了。”
“赚钱?简单,让你老婆召集一些人手,从我家赊欠一大批丝绸来受降城,然后跟那个胡商交换乳香,没药,黑羔皮,运气好点还能换一些香料,你应该知道这些货物在长安的价值吧?”
“什么行情?”
“苏稚昨日里用两丈丝绸换了十六斤乳香…”
“这么赚?”
“事实如此,要不,你从苏稚那里再要一点丝绸亲自跟那个胡商去做买卖,确定了,再从家里拉丝绸过来。”
李敢大喜,一跃而起,走了两步又回来了,重新坐在云琅身边道:“这么好的生意,你为什么不做?”
云琅咬了一口饼子郁闷的瞅着李敢道:“你觉得我去做合适,还是我闺女去做合适?”
“没人手可以跟我们借啊。”
“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你去做不就成了?这门生意也只有你能做,一来呢,你家多得是退役老兵,二来呢,你家在军中的门路广,做这样的生意最合适了。”
“去病…阿襄…”
“他们两家就算了,做生意赚钱都不够丢人钱。”
“我听赵破奴说你打算任用那个胡商当舌人。”
“是啊,没错,可是一个舌人有什么用,我需要很多舌人,必须先用利益拖住他,让他带来更多的舌人才够我使用的。受降城不够繁华,目前能做的丝绸买卖也不可能坐大,也就是最适合你来做,一旦受降城因为与西域人做生意变成了一个通都大邑,那个时候,你想做丝绸买卖都不可能了。好歹是赚取一笔快钱而已。”
李敢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跟去病,阿襄说一声之后,就给家里去信要他们做准备。”
“必须要快,现在就去写,我去告诉去病,阿襄,没问题的。”
李敢匆匆的走了,云琅继续坐在门槛上发呆。
刘彻之所以回想起经营西域,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商道,刚开始的时候没人在意西北地的这条商道,可是随着匈奴人被驱赶出西北地之后,这条商道就给大汉带来了极大的利润,利润最高的时候,国库中三成的收入都来源于此。
西域自然是富庶的,当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开始接触之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商业的繁荣。
商业不会因为地域遥远而有什么隔阂,只要有足够的利润,生命对于商人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事情。
受降城距离西域足够近,虽然还隔着一个浑邪王,一个日逐王,云琅觉得,这两根钉子,马上就要被霍去病给拔掉了。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云琅轻轻地哼着这首歌,不管他如何改变韵调,歌声都不是很好听,或许他的歌声中没有倾注更多的情感的缘故,让这首歌变得干巴巴的毫无感情。
“这首歌也许只有匈奴人才能唱好…”
想到这里,云琅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站起身子,举着半块饼子努力的踮起脚尖,似乎要邀请老天爷吃一口饼子。
“你看看我弄到了什么!”
苏稚气喘吁吁地从城墙下跑上来,手里不断摇晃着两张黑羔羊羊皮。
“毛衣换的?”
苏稚委屈的摇摇头道:“他们不肯,只愿意用丝绸交换,你也知道,我来边寨,根本就没有带多少丝绸,这是我用两件新裙子换的。”
云琅抚摸着柔软的黑羔羊皮子笑道:“李敢准备运送很多丝绸来受降城,你以后想要多少丝绸都有。”
“准备卖?”
“是的只要黄金,以及乳香,没药,香料。”
“这样的生意为什么我们自己不做?”
云琅摊摊手道:“咱家没人。”
苏稚上下打量一下云琅然后低声道:“为什么霍去病,李敢曹襄的老婆都有身孕了,唯独师姐没有?我可是听说了,你跟那个卓姬在一起了一天,她就给你生下了大女。为什么不给师姐一个孩子呢?”
云琅苦着脸道:“这是老天爷不给,我有什么办法。”
“师姐之所以让我伺候你,就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总以为是她的错。”
“这不是她的错,是时机不对。”
“要是我们将来的时机也总是不对呢?”
“我们就找时机不就完了?”
苏稚皱着面孔道:“以前啊,璇玑城有一个妇科圣手,她好像能准确的算出受孕的时机,我怎么想不起来是怎么计算的了。回去要问问药婆婆,她知道。”
“你现在做准备还早了点吧?”
“不早了,我们回去就要住在一起了,不能等的…”
苏稚絮絮叨叨的说着废话,云琅却斜着眼睛看巴泽尔偷偷摸摸的出城,估计,这才是苏稚拿到黑羔羊皮的真正原因。
“巴泽尔都跑了,就不要在我跟前说废话了,什么原因让你愿意这样的帮他?”
苏稚笑道:“是安息人的《药典》。”
“《药典》呢?”
苏稚很不情愿的从篮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羊皮卷放在云琅手里。
云琅打开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道:“这确实是好东西,这次交易做的很值。”
第一二六章 事情总是会变的
昏君就是这么产生的。
巴泽尔用一步西域药典就让苏稚帮他逃出来生天,至少,巴泽尔是这么认为的。
没法子,云琅就这性格,他对自己或许会非常的严苛,真让他拉下脸来教训苏稚,他还真的做不到。
天大,地大,家人最大,这就是云琅的逻辑。
至于什么军国政事,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游戏。
喜欢看史书的云琅喜欢昏君要比喜欢明君来得多,但凡是明君,说白了就是被一条条律法守则束缚的死死的一块石头。
至于昏君就比较招人喜爱了,喜欢宠妃这说明人家对爱情比较看重。
喜欢宠臣,这说明人家在成为一个皇帝的同时,也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至于天下,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抽象了,理解起来比较困难。
云琅相信,如果刘彻是昏君的话,他们一定能成最好的朋友的,在一起吃喝玩乐之余,云琅一定会努力的帮他治理好江山,不让他成为亡国之君的。
可惜,刘彻是一个所谓的明君,这就很讨厌了,东怀疑西怀疑的让人活泼不得。
明君怀疑一切,昏君相信一切,如果放在做人交朋友的原则上,谁要是喜欢跟明君做朋友,不是受虐狂就是变态。
历史上的明君一般都是孤独的,只有昏君才朋友一大堆,即便是死了,也会有无数人真正的怀念他。
至于明君,只有那些史学家们是他们最忠心的臣子,以及那些史学家们死后无数代的粉丝。
就像云琅永远怀念那个带他们吃喝玩乐的老师,却把那个逼迫他们学习并且不惜动用武力的老师恨个半死。
这就是人性,基本上,明君的身上表现出来的人性远比昏君来的少。
自古以来,人们就一直在寻找圣君的存在,这是一个对君王来说更高的要求。
圣人一般会变成神…而神与人的关系却是对立的…
云琅想了很多的理由为自己辩护,虽然都是一堆堆的废话吗,却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样也好,云琅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抓巴泽尔,现在苏稚帮他做出了决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利益,云琅相信巴泽尔还是会回来的。
原以为要隔一阵子才能见到巴泽尔,结果,傍晚的时候,云琅又见到了这个家伙。
霍去病从战马上跳下来道:“路上碰见了这个家伙,居然胆敢窥伺大军,我就随手抓回来了。”
云琅笑眯眯的看着被穿在杠子上的巴泽尔道:“这就没法子了,放你一条活路,谁知道你又一头闯进来,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巴泽尔努力的抬起头看着云琅道:“仁慈的城主阁下,我们没有窥伺大军,只是见到大军自然躲避而已。”
霍去病拍拍巴泽尔的脑袋对云琅道:“这家伙的身手了得,捉了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是我们用他的部属威胁他,这家伙还不会束手就擒。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好汉,别折辱他。”
对于这样的事情,霍去病从来是不管的,把人抓到了就丢给云琅,这事归他管。
“仁慈的城主阁下,我们只是善良的商人,绝对不是什么间谍,更不会把您的这座城池里面的事情向任何人说。如果可能,我愿意用我所有的财货来交换我们的自由!”
云琅摇头道:“你的财物就是你的财物,没人会拿走,你犯下的罪行,是你犯下的罪行,两者不可混淆。如果你的罪责需要砍头,那就砍头,如果需要吊死那就吊死,如果需要服苦役,那就服苦役,等你的惩罚结束了,你就能带着你的财物离开受降城。”
云琅说完话,就招招手,一群兵卒围拢过来,扛着十二个人就去了城池后面。
哪里有很多空出来的木笼,正好把巴泽尔一群人塞进去。
在塞进木笼之前,云琅特意让人清点了巴泽尔他们的货物,还给了巴泽尔一份清单。
木笼不算大,巴泽尔身材高大,被丢进去之后只能蜷着身子,抓着栏杆大喊大叫。
这里的环境不是很好,尤其是其余木头笼子里还装着很多瘦骨嶙峋的垂死之人。
听到巴泽尔他们在大叫,也开始大声的呻吟,希望能逃离这个樊笼。
守卫的军卒冷冷的看过来,眼中有说不出的残忍之意,巴泽尔立刻闭上了嘴巴。
“曼努,不要叫了,没有作用的。”
随着巴泽尔的劝阻,那些安息人终于也跟着闭上了嘴巴。
“这个笼子里死过人…”曼努轻声道:“我能闻见死人的腐臭气味。”
巴泽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低声道:“每一个笼子里都该是死过人的。”
“先好好地休息,我不知道我们会迎来什么样的惩处,在我们有动作之前,先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巴泽尔觉得这些木头笼子似乎并不是很结实,如果想要弄开不算太难。
“喂,兄弟,你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努曼小声的问旁边笼子里的羌人。
那个明显腿部受伤的羌人懒懒的道:“打了败仗!”
得到了回应,努曼非常的高兴,又往伤兵附近靠拢一下问道:“会杀头么?”
羌人伤兵看了努曼一眼道:“不会,只会让你等死…”
看着伤兵懒懒的躺在木头笼子里,努曼觉得大事不妙,他看的很清楚,那个羌人的小腿是完全扭曲的,稍微动一下身子一股恶臭就从那边袭来。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努曼不由得高声喊了一嗓子。
“我觉得那个年轻的城主不会杀我们的。”巴泽尔低声安抚了一下努曼。
“不会杀,可是他会让我们在这里腐烂掉的…”
苏稚自从得到了药典,就一刻都未曾放过手,只是药典是用波斯楔形文字记录而成的,因此,不论苏稚如何观摩,她依旧一个字都看不懂,只能从那些草药图形来猜测书的内容。
“如果我能认识这些字该多好啊。”
苏稚长叹一声,合上了药典。
自从璇玑城的药理学问与西北理工对医学的见解融合一体之后,苏稚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医术大进。
这种医术的增长并非是一个逐渐递增的过程,而是面前突然被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里面是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
学问越做就让做学问的人越发觉得自己无知。
这是一种登堂入室的感觉…
苏稚很想知道药典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样的内容,她隐隐觉得如果能够看懂这本西域药典,她的面前一定会重新打开一扇大门,这对她非常的重要。
云琅正在房间里整理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文书,其中,与白登山的往来文书是最重要的,也是他准备专门关注的。
他想从这些文书中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好建立以后与白登山交往的基础,这是一桩水磨功夫,需要极大的耐心来翻阅过去以及现在存留的所有文书,并且要对照有什么不同。
苏稚抱着药典靠在门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云琅看了苏稚一眼笑道:“你白日里放走的那个安息人,因为偷窥去病军阵,如今被捉回来。你可以让他帮你翻译一下这本书,告诉他,他什么时候把这本书全部翻译完毕了,什么时候就能离开。”
“真的?”苏稚的眼睛立即亮的惊人。
“是的,另外,李敢还要跟他谈一下丝绸生意,我想,有了这笔生意,他应该会坚决的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做事!”
苏稚抱着书跑出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冲着云琅感激的道:“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云琅点点头道:“我知道。”
第一二七章 始皇帝的七十名博士
当苏稚带着一群女爪牙兴冲冲的来找巴泽尔翻译药典的时候,巴泽尔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自己最好的脱身机会。
不等苏稚把话说完,就盘腿坐在木笼里认真的对苏稚道:“除非放了他们,否则,我不会给你写一个字的…”
苏稚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她从未给见过如此给脸不要脸的异族人。
要知道,在骑都尉里,所有的将士都把她当宝贝一样看护,即便是将士们从战场上有了什么缴获,都是先拿来给她挑选的。
那些被俘虏的匈奴人在知晓她有解剖人体的习惯之后,见到司法官都干直言顶撞的好汉,见到苏稚即便是被当狗一样的使唤,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至于受降城里的妇人,更是把她当天神一样的崇敬,从来没有人忤逆过她,更不要说出言威胁这样的事情了。
首先愤怒的是那群羌妇,她们不等巴泽尔再多解释一句话,就用绳子隔着笼子将巴泽尔捆的结结实实,然后打来笼子将巴泽尔穿在杠子上,抬回了伤兵营,不论努曼他们如何大喊大叫,这群妇人也不回头。
“贾柳子,帮我一个忙!”
苏稚来到一个正在火边烤饼子吃的伤兵跟前怒气冲冲的道。
贾柳子抬起头,挤出一个笑脸道:“医者尽管吩咐。”
苏稚尽量不去看贾柳子那张恐怖的脸,皱眉道:“我有一本西域药典,可是里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这家伙认识,我想找他给我翻译过来,他居然跟我提条件!”
贾柳子瞅瞅被穿在杠子上的巴泽尔,连连点头道:“医者放心,交给小人就是,他一定会用命给您通译您的药典的。”
苏稚皱眉道:“他要是胡乱翻译怎么办?”
贾柳子仰天无声的大笑了一下,朝苏稚施礼道:“医者放心,小人保证他通译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
苏稚对贾柳子的保证非常的满意,这个人是她最高医术的见证者跟实践者,也是她最狂热的崇拜者,她相信,贾柳子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这本书对我很重要,以后如果想要救治更多的像你这样伤势的同袍,我就要弄明白这本书里的学问。一定要小心,不敢损坏了。”
苏稚说着话就把那本羊皮药典放在贾柳子的面前,还将特意弄来的羊皮卷以及黑色的染料跟削尖的软木棍一起放在贾柳子的面前。
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向房间走去。
她本来很想留在原地看贾柳子是如何施法的,可是一想到性情大变的贾柳子,她还是觉得回去等消息比较好。
当初,贾柳子在白登山大战的时候,被一枝狼牙箭射穿了脑袋。
谁都以为这家伙死定了,谁知道当尸体抬回来的时候,他居然还在眨巴眼睛,然后,苏稚就准备给这家伙动手术,取出那枝狼牙箭。
为了不伤害他的脑子,云琅特意让军卒破开了一个战死的匈奴人脑袋,让苏稚看清楚了脑部构造之后,再动手。
取狼牙箭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当苏稚安全的将狼牙箭从贾柳子的脑袋里取出来的时候,整个骑都尉都在欢呼,甚至于连谢长川,裴炎等人也专门过来看这个医学史上的奇迹。
本来,所有人瞅着贾柳子已经算是被治疗好了,不论是行动坐卧走都没有问题的时候,他的脸却在向一起皱,直到皱成目前这幅包子模样总算是停止了下来。
即便是这样,骑都尉所有人包括贾柳子自己都认为这是小毛病,毕竟被狼牙箭贯脑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几乎没有。
跟死亡比起来,毁容根本就不算什么。
就是吃饭有点麻烦,由于嘴巴快被下嘴唇包住了,他吃饭的速度很慢。
性情也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做事变得残毒,为此,他特意申请将他调任行刑手…
直到现在,贾柳子依旧处在苏稚的监控之下,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治疗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差错,让一个原本见人都害羞的小伙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回到房间的苏稚总是坐卧不宁,每隔一炷香的功夫就想去贾柳子那里看看,却远远地发现,贾柳子正在跟巴泽尔围着火堆烤着饼子,聊天…
穷极无聊之下,就推开了云琅房间的大门,径直躺在云琅的床上对云琅抱怨道:“那个胡子竟然敢威胁…”
话还没有说完,苏稚就尖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云琅朝何愁有摊摊手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
坐在角落里喝茶的何愁有呵呵笑道:“只要是处子之身,老夫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云琅笑道:“您老的告诫我还不敢忘!”
何愁有喝了一口茶笑道:“你看看,人人都怕我,其实啊,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只要自己守规矩,事事做的光明正大,即便是嘲讽老夫两句,老夫也不会生气,老夫即便是想要生气,也找不到你的把柄,只好不了了之。”
云琅笑道:“看来云氏家族,以后要在大堂上悬挂一面光明正大匾额时时告诫子孙才好。”
何愁有长叹一口气道:“这个匾额你还是莫要悬挂比较好,有些事就烂在肚子里吧!”
一句话就让云琅背后的汗毛直竖,看了一眼何愁有道:“老祖宗何出此言?”
何愁有依旧懒懒的躺在椅子上慢悠悠的道:“人活得时间长了,知道的事情就多,自从五年前啊,我就开始努力的想把一些久远的事情忘掉。人就是下贱啊,越是想记住的事情往往记不住,越是想忘记的事情,却清晰地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
云琅屏住呼吸道:“老祖宗这话何意?”
何愁有叹息一声道:“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来的什么西北理工这么个怪名字。如果把你西北理工变成陇西工务督造就合理多了。”
“陇西工务督造?闻所未闻!”云琅皱起了眉头。
何愁有笑呵呵的道:“陇西工务督造始发于商君,强于尉缭子,盛于李斯,亡于赵高…自始皇帝铸造十二金人之后而后便不知所踪…”
云琅笑道:“我对此一无所知。”
何愁有不以为忤,继续道:“始皇帝麾下有博学之士七十名,我师从其中之四,这四位是谁,我想长平应该告诉你了。
博士淳于越以及齐地十一博士为始皇帝坑杀,卢生以及门下四百八十人同样被坑杀,徐福远走海外不知所踪…
而今,法,墨,儒,阴阳,公输,兵家已为陛下所用,算来算去,就少了一个官营督造!
当年刘邦进咸阳,与百姓约法三章,秋毫无犯,为刘邦麾下听命奔走者共有二十一博士,大良造赵高死于非命,少上造平栾战死平城。
刘邦一直在寻找大秦的官营督造,却苦寻不到,到了我四位恩师辅佐了太子刘盈之后,刘邦依旧苦苦寻找。
老夫没有想到,昔日可以修造征服六国兵戈,修造长城,修造始皇陵的官营督造,居然就剩下你这么一个遗孤!”
云琅木然的瞅着眼前的竹简淡淡的道:“从未听说过什么官营督造,也从未听说过陇西工务督造,小子就是出身于西北理工,这没什么好说的。”
何愁有呵呵笑道:“其实你不用继续隐瞒,至少不用对老夫隐瞒,你云氏不惜靡费万金,也要在上林苑骊山之地立足,不就是为了给始皇帝守陵么?”
云琅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了,脸色煞白,绝望的看着墙壁上的铁壁弩,心中第一次起了严重的后悔之意…
第一二八章 谁是惊弓之鸟
何愁有取下挂在墙上的铁臂弩用力的挂上弦啧啧赞叹道:“真正的好东西啊…”
说着话还用指头弹弹铁臂,听着清脆的嗡鸣声啧啧赞叹。
“这样的弩弓发出的弩箭应该可以透七层铠甲吧?”
云琅缓缓坐下来淡淡的道:“皮甲九层,铁铠三层!”
何愁有点点头道:“也就是说,百步之内,我只有一半的存活机会,当然,这是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如果趁我不被,就是十死无生啊。这么说,你一贯的跟我亲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放松防备,好让你下手?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念头?哦,当然是长平告诉你我出身商山四皓门下之后吧?”
云琅默不作声,尽管他的长剑,短剑,手弩就在背后,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我去骊山看过,太宰居住的小屋被你打理的很好,既然你不是博士后人,那么,难道说你会是这一代的太宰?只是,你为何还没有净身?这不合情理,太宰此人愚顽不灵,不会跟你通融的,那么,是你杀了太宰?不过啊,看你家人跟太宰的灵兽相处融洽,灵兽对你女儿更是百依百顺,又不像是杀了太宰夺走他灵兽的人。呀呀呀,小子,你身上的谜团还真是多啊,连老夫都对你真正的起了好奇心!”
云琅撇撇嘴道:“少来吓唬我,你既然早就知道始皇陵在骊山脚下,为什么不告诉皇帝?”
何愁有笑道:“你以为吕后是用什么要挟我师父出山的?难道你以为我师父是为了官位,还是为了钱财?
你以为刘邦不知道始皇陵寝在什么地方么?
你以为我四位师父为什么要选择效忠刘盈,而不是效忠刘邦?
你以为是谁弄死了知道始皇陵寝位置的普通人?你以为是谁让那些知道始皇陵寝位在何处的贵人们闭上了嘴巴?
你以为仅仅依靠太宰那个家伙就能守得住偌大的始皇陵寝?
你以为皇帝为什么会一口气将上林苑数百里之地扩为皇家园林?
小子,守护始皇陵寝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云琅长出一口气,汗水一下子就从身体里冒了出来,不一会就把衣衫全部弄湿了…
“我把断龙石放下来了,以后谁都进不去了。”
何愁有点点头道:“忘了始皇陵吧,我们都在学会忘记,始皇帝死了就该好好的安眠,就该被人忘记他。现在,是大汉的天下,是一个新的世界,大秦已经不值得我们怀念了,忘记了吧!”
云琅擦一把脸上的汗水道:“我早就忘记他了,能被我记住的只有对我有恩的人。”
何愁有怔怔的看着云琅摇摇头道:“还是不问了,直到现在你依然在对老夫撒谎…陈年旧事翻不得,翻一次就恶臭熏天,听一次就少活十年,还是忘了的好…”
“您离开大队早两天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何愁有摇头道:“本来不用说,只需躲在暗处看你小心翼翼的蠢样子当做笑谈就好。
结果发现你是一个真正的人杰,你这样的人如果一条路走到黑对大汉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如果让你生在始皇帝驾崩的那一刻,天知道你会掀出什么风浪来。
那时候,大秦的义士遍地都是,所有的英雄豪杰都以为好时机来了,纷纷扯旗造反…刘邦杀光了天下又血性的义士才平定了天下。
你生在当下挺好的,已经没人怀念大秦了,就算是有实力,有智慧,也只能随波逐流,毕竟,大汉的大势已经成,如此局面非英雄好汉的沃土。
好好地为大汉效力吧,这片土地上的皇帝换人了,土地上的百姓却没有换,秦人,汉人,有什么分别呢。
大家抱成团不受异族欺凌才是正理。”
云琅想了一下道:“我是汉人,这一点没法改变。”
何愁有呵呵一笑,放下铁臂弩,甩甩袖子喝光了面前的茶水就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云琅快走两步抓住铁臂弩站直了身子,将弩柄抵在肩窝里,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弩机。
“砰”的一声响,何愁有的身影就从廊道里消失了。
云琅嘿嘿一笑,就重新把铁臂弩挂在墙上。
片刻之后,何愁有那颗蛋头就小心翼翼的出现在窗户上。
“没弩箭?”
“我只是在退弩弦。”
何愁有摩挲一下自己的光头笑道:“怎么,测算出了老夫躲避弩箭的速度了?”
云琅点头道:“有三把同样的铁臂弩,你没有活路。”
何愁有大笑道:“且看着吧!”
云琅犹豫一下问道:“皇帝知道始皇陵的位置吗?”
何愁有笑道:“文帝不想知道,景帝不敢知道,至于现在的陛下,不屑知道!”
云琅指指墙壁上的铁臂弩道:“想不想要?喜欢就拿走,宝物在我手中委屈了。”
何愁有笑道:“老夫何须此物…”
云琅瞅瞅空空如也的墙壁,再看看拿着铁臂弩离开的何愁有,他总算是看透了,在大汉想要活的时间长就不能要脸,如果想要活的足够长就必须坚持不要脸。
何愁有走了很久,苏稚的小脑袋才再次出现在云琅的窗前,云琅笑着放下手里的竹简对苏稚道:“巴泽尔开始给你干活了么?”
苏稚失望的摇摇头道:“贾柳子正把巴泽尔放在火上烤,估计还需要一会他才会屈服。蛋头有没有责罚你?”
“骗人,你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干涩,这是脱水的症状,衣服也是新换过的,你刚才出了很多的汗水?”
说着话,苏稚进到屋子里,取过云琅刚刚换下来的衣衫摸了摸,就小声道:“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云琅喝了口茶水润润嘴唇,叹口气道:“不管你的事情,准确的说是我惹的祸,好在,已经过去了。”
“我父亲说,当灾祸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事情不可逆转了,这时候要做的是迅速离开,远遁千里才能明哲保身。”
云琅摇摇头:“用距离换取时间的做法不一定好使,事情依旧没有解决,只是搁置起来了…算不得好办法。”
云琅牵着苏稚的手去了伤兵营,他自然知道苏稚来他这里的意思,就是想要他陪着她去看看巴泽尔到底屈服了没有。
巴泽尔身下的火苗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就没有火苗,火堆上面覆盖着湿柴,没有火光,却起了浓烟。
“咳咳咳咳咳…”
巴泽尔在剧烈的咳嗽,贾柳子刻意的将他的脸面朝下,接受浓浓的烟雾。
“放了我的兄弟…”巴泽尔断断续续的道。
贾柳子瓮声瓮气的道:“你没资格跟医者谈条件,我大汉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异族人谈条件了,你只有好好地把药典通译完毕,说不定医者就会大发善心饶你们不死。”
“咳咳咳,我的兄弟们什么都不知道!”巴泽尔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既然你这么心疼你的兄弟,我这就把他们都弄来,一起放在火上烤。想清楚了,等这些湿柴被火烘干了,就到了真正烧烤你的时候了。”
“咳咳咳,放我下来,我给你们通译药典…”
“不能,这个时候你之所以会答应,完全是因为痛苦的缘故,为了让你不耍花招,我还需要再烘烤你一炷香的时间…”
云琅见状扯扯苏稚的袖子就往回走,这个贾柳子办起事情来有板有眼的,巴泽尔已经开始屈服了,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很努力的为苏稚翻译那本西域药典了。
第一二九章 有心无胆
看到贾柳子如此残毒的对待巴泽尔,云琅不但没有觉得贾柳子残忍,心中反而有一小点快意在升腾。
就在刚才,他被何愁有用另外一种方式折磨的心力憔悴。
蛋头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信!
如果一个思维健全的人把间谍头子说的话当真,那么,他就一定离死不远了。
始皇陵对云琅来说,就是悬在脑袋上的一柄长剑,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因此,云琅对始皇陵被发现一事已经有了一些准备。
在他面对何愁有背影扣动铁臂弩弩机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装上弩箭,只是想到何愁有能把铁臂弩依旧挂在他墙上,就一定能够避开铁臂弩的狙杀,这才用了惊弓这一招来测试一下。
同样的,何愁有对云琅也是极度不信任的,他可能认为,是云琅杀光了自己的同门,最终独占了始皇陵。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明为什么昔日如此辉煌的陇西工务督造会只剩下云琅一个人。
枭雄的眼中只有枭雄!
云琅是何愁有少有的看得起的人,既然大家都是一类人,那么,以自己的行为去推测云琅的行为就非常的顺遂了。
云琅只确定一点,始皇陵的事情,何愁有确实没有告诉皇帝刘彻。
否则,以刘彻的性格,这时候应该早就有绣衣使者前来受降城捉拿他了。
猫戏老鼠不是刘彻的性格,站在大汉朝的最高位置上,他没有时间去玩阴谋,他更加的喜欢斩草除根。
发现一个不稳定因素,就铲除一个,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于是,云琅觉得杀死何愁有是他目前要做的事情中最紧迫的一件。
然而,何愁有这个人很难杀!
老的都成精的家伙,这一生一定被很多人暗杀过,他到如今依旧活的好好地,就足以证明他行事是何等的小心。
云琅有时会会幻想一下,当初长平裸衣刺杀何愁有的场面,那种几乎是必杀的机会,长平依旧没有成功,云琅就决定慢慢的来处理这件最紧迫的事情。
贾柳子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巴泽尔被浓烟熏得焦黑之后才被放下来。
洗漱干净之后,巴泽尔就坐在一张很大的木桌前面给苏稚翻译药典。
贾柳子的面前永远都点着一堆火,火堆边上永远坐着一个巴泽尔的同伴。
努曼这家伙也获得了特殊的照顾,当巴泽尔通译过一段文字之后,努曼就需要重新翻译这段文字。
一旦发现两段文字中有根本性的错误,立刻就会有一个安息人被放在架子上烘烤…
因此,巴泽尔与努曼两人为了保持文字上的一致,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坏心思,一旦有了拿不准的地方,只能哀求贾柳子给他们一个商量的空间。
被贾柳子严词拒绝,云琅交代过,只要最原始的翻译,不要商量过的翻译内容。
云琅只需要知道药典中说的是什么,哪怕是知道大概意思也好,如此,他就能根据这些大概意思,最终推导出正确的答案,毕竟,这时候的波斯药典,对他来说没有多少难度。
事实上,在远古时期就没有医学这一说法,病的出现通常被人们视为恶魔、巫师的诅咒、神的旨意或其他奇怪的原因。
治疗手段也自然是以心灵安慰为主。
不过也不错,从巴泽尔的初步翻译中,云琅知道了这本药典是一个叫做希波克拉底的写的,成书在三百年前。
这本书里的内容已经很让云琅惊喜了,至少,这个叫做希波克拉底的人并不认为疾病是恶魔、巫师的诅咒、神的旨意或其他奇怪的原因。
而是人类在生产生活中自然而然出现的坏事,治疗疾病是大自然的事情,然后,他就跟神农尝百草一样,亲自做了很多的检验,然后药典成书。
其中乳香,没药就是这本书里记录的两种药材,并且对它的使用方法跟功效有了一些明确的界定。
总体上来说,这本药典应该是目前最重要的医药著作,苏稚很有眼光。
连续两天,云琅都在等候何愁有再次来到他的房间,他非常的希望从何愁有的口中,知道更多关于始皇陵的事情,只有知道最坏的状况,他才能做出相应的布置。
结果,何愁有像是忘记了他这个人,开始真正执行起自己监军的职责。
曹襄是三天之后来到受降城的。
他的到来让受降城里的羌人,终于诚心诚意的接受了大汉的统治。
两千铁甲骑兵进驻受降城,这让受降城的战略地位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几乎在看到大队将士的那一刻,霍去病的眼睛就亮的惊人,压抑在他胸中良久的出击念头就再一次开始在胸中沸腾。
“给我一千铁骑我将横行草原!”
霍去病捶着城墙欢喜的对云琅道。
“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云琅忧郁的摇摇头道:“你经常说话不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你以前还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结果你现在都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还娶了三个老婆!”
云琅鄙夷的道。
霍去病毫无廉耻之心道:“这次不一样!”
云琅笑道:“这事以后再说,你看,阿襄快要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不知道有什么欢喜的事情要告诉我们呢。”
云琅,霍去病刚刚走下城墙,曹襄就连蹦带跳的跑过来道:“哈哈哈,这一次我们算是发了!”
霍去病抿了一下嘴巴道:“何以见得?”
曹襄怪笑着双手扶着腰带指着正在汹涌进城的骑兵道:“老子带来的兵马雄壮否?”
云琅凑趣拱手道:“如狼似虎,真正的熊罴之士!”
曹襄得意的瞅瞅霍去病道:“老子带来的兵戈尖利否?”
云琅瞅瞅骑兵手里的长矛,背上的弩弓又看看他们马鞍子后面的箭袋点点头道:“全军甲胄,难得,难得!”
曹襄又指指骑兵后面长长的辎重车队道:“老子这一次几乎将羽林卫辎重库房一扫而空,你们说,解气否?”
这一次即便是冷峻如霍去病也没话说了,挑着大拇指道:“硬是要的!”
曹襄原本狂傲至极的脸上,忽然变得狰狞,指着胸腹位置道:“为了这些兵马,这些东西,老子被蛋头压在椅子下面,用两只椅子腿顶在我的胸腹上,他坐在椅子上颠簸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你们说,这口气该怎么出?”
云琅同样露出狰狞的面孔恶狠狠地道:“将之碎尸万段!”
曹襄听了云琅的话,倍感欣慰,快活了片刻就耷拉着脑袋道:“此事再议,此事再议!”
霍去病瞅瞅曹襄,云琅低声道:“如果在野外军中,杀他不难!”
云琅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杀了蛋头后果太严重,我们承担不起。”
曹襄也赶紧陪着笑脸对霍去病道:“不敢这么想,不敢这么想,我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蛋头太老了,等他老死了,我们去他坟头撒尿!”
霍去病不屑的看看云琅,又看看曹襄道:“你们两个明明对蛋头恨之入骨,偏偏为了什么狗屁的后果,不敢动手,大丈夫不能快意恩仇,委委屈屈的活着不如早点死!”
云琅吞了一口口水道:“蛋头留着好处还是有一些的。”
曹襄连忙搭话道:“是啊,是啊,这一次之所以能弄这么多的东西回来,大半都是蛋头之功。”
霍去病冷笑一声道:“反正被蛋头欺负的不是我,你们两个正主都觉得自己应该被欺负,我操的哪门子的闲心。”
话说完,就虎步龙行的朝军伍走去,这些人马上就要成为他的部下,这时候该是检阅一下的时候了。
见霍去病走了,云琅曹襄一起松了一口气,曹襄不无忧虑的对云琅道:“你说去病会不会真的在军阵上干掉蛋头?”
第一三零章 人不可貌相
监军是一个让所有将军都讨厌的存在。
霍去病尤其讨厌这个安排。
何愁有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在别的军伍中,即便是有类似监军一般的存在,也是秘密的,见不得人的,将军知道军中有这样的人存在,却不说破,属于两相知的范围,并不影响将军发号施令,独断专行。
骑都尉里的何愁有就比较讨厌了,或许,皇帝认为骑都尉军中的将军年纪都小,担心他们肆意胡为,所以就安排了一个类似保姆一般的角色。
尽管何愁有已经表现的非常守规矩了,这依旧让霍去病感到严重的不适。
别人说想要杀谁的话,只要九成九是在图一时口快,霍去病要说杀谁,说明他是认真思考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加上他的那个胆大包天的性子,说不定哪一天看何愁有实在是厌烦了,就捅他一枪。
云琅跟曹襄两个认为自己有职责劝说霍去病忘掉这事。
何愁有可以病死,可以老死,可以吃东西噎死,可以从马上摔下来摔死,就是不能死在阴谋之下或者军阵之上。
这中间的区别很大,如果是前几种死法,皇帝说不定都会拍手称快,要是死于后两种原因,从皇帝到大臣,没有一个人会放过骑都尉。
何愁有在经历了四代皇帝之后,早就成了一种象征,一种关于刘氏皇朝正统性的象征。
刘彻不喜欢被祖先束缚,他却必须认同祖先的选择,以及祖先留下来的一些痕迹。
何愁有就是附着在大汉朝身上的一道疤痕,虽然有碍观瞻,却代表着祖先的荣光。
这件事必须跟霍去病讲清楚!
最想杀死何愁有的人就是云琅,现在却要千方百计的保护何愁有,想想都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当云琅端着餐盘靠近霍去病的时候,霍去病无奈的抬起头道:“我已经把那个想法忘记了,你就不要再提醒我了。”
曹襄拎着一只烤羊腿一坛子酒靠过来道:“今天是李敢当值,我们好好的喝一顿,要不然,每一次话没说几句,酒先没了。”
“五天后,我会带着一千骑兵出城去,城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霍去病接过酒坛子喝了一口道。
“目标呢?”云琅接过酒坛子也喝了一口。
“镜铁山!”
“目标是财货,还是汉奴?”
“汉奴,这些人与鬼奴不同,都是被匈奴人抓去的边民,每一个汉奴的存在都是我大汉的耻辱!”
对于霍去病这种习惯性的伟光正说法,云琅早就习惯了,因为他本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让人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