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从人群里钻出来之后,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肉模糊的道路…
霍去病的短矛投掷了出去,划过长空,直奔浑邪王的胸膛,恨不得将他即刻洞穿。
浑邪王久经战阵,面对呼啸而来的短矛并不是很在意,就在短矛将要靠近他身体的时候,一面巨盾横着拍飞了短矛。
浑邪王正要大笑,身体却猛地僵住了,然后无力地挣扎两下,就从战马身上栽到了地上。
惊慌的匈奴人抱起浑邪王才发现,一枝异常粗大的羽箭从浑邪王的左肋穿了进去,只留下不长的一点箭杆。
霍去病仰天大笑,乌骓马再一次迈出前蹄,带着他向近在咫尺的浑邪王杀了过去。
一个光头巨汉用硕大的拳头捶一下胸口,不但不退,反而挥舞着狼牙棒向霍去病迎了过来。
“浑邪王死了——”李敢收起大弓大声嘶吼。
紧跟着其余汉军也一样在战斗的间隙高声吼叫:“浑邪王死了——”
嘶吼完毕挥动武器的手变得更加有力。
“砰——”
霍去病的重剑与狼牙棒重重的撞在一起,两柄狂暴的武器在碰撞的一瞬间就静止了,然后同时落地。
乌骓马连连后退,光头大汉的战马却哀鸣一声栽倒在地上。
霍去病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流血的手停止颤抖,乌骓马却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霍去病不得不从抱头从乌骓马的前面滚落。
一柄短矛落在霍去病手边,侧身而过的李敢并没有理睬霍去病,以及那个刚刚从战马身下翻身而起的匈奴人,眼看着浑邪王已经被一群匈奴人保护着就要退入黑暗,他不想让此战留下任何的遗憾。
霍去病站起身,提起插在地上的短矛,指着那个匈奴大汉道:“不错的猛士,死了实在是可惜。”
壮汉捡起狼牙棒瞅了瞅,发现狼牙棒已经快被重剑斩断了,已经不堪使用,就随手丢弃,提起一柄刺在尸体上的短矛道:“杀了你,我就是浑邪王!”
霍去病的眼睛瞪得好大,嘴巴也张的好大,惊恐的瞅着匈奴人所在的方向。
猛地丢掉了手里的短矛,纵身向旁边的凹坑跃去…顺势拖过一具匈奴人的尸体盖在身上。
光头大汉愣了一下,然后就向前一步,准备将霍去病刺杀…
身后马蹄如雷,光头大汉霍然转身,只见两匹口吐白沫的疯狂战马从他的背后冲过来,他侧身闪过,又看见两匹战马养着他直冲过来。
手的短矛挡住了战车甲士威猛的一击,就在他想要伸手将甲士拖拽下来的时候,他的膝盖却猛地一疼,紧接着身体矮了下去…等两辆战车从他身边驶过之后,地上留下了一堆碎肉。
一辆,两辆,三辆,十余辆战车从霍去病身上碾过去之后,他才推开身上的匈奴人身体,心有余悸的瞅着远去的战车。
他还是第一次正面战车之威,就刚才的感觉,那东西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一辆牛车停在霍去病的身边,看拉扯挽牛喘着粗气的模样,霍去病觉得这头牛可能命不久矣。
“将军可要上车?”
司马迁得意的靠在车厢上,悠闲地就像问霍去病要不要去踏青。
霍去病四处张望一下,发现乌骓马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站立的地方狼藉一片,到处是尸体,除他之外,看不见一个站立的人,也看不见一匹可供他骑乘的战马。
第一一零章 两败俱伤
没了月亮,对汉军的攻击非常的不利,对匈奴人逃跑却非常的有利。
“全军回城!”
霍去病瞅着四处奔驰的汉军,下达了军令。
“不追杀浑邪王了?”司马迁急急问道。
霍去病不愿意跟司马迁这个纯粹的书生多说军阵上的事情,今晚这一战,胜得有些侥幸,需要快快的回城休养生息,准备迎接匈奴人的进攻。
毕竟,还有一半的匈奴人还在外边,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云琅躺在车轮上,他的脸距离铰刀只有一寸之遥,刘二仰面朝天的躺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失去了最后的月光,狂奔的战车只有车毁人亡的下场,云琅觉得自己还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战车冲出去的有些远,就在刚才,有一大群匈奴骑兵从马车边上疾驰而过,但凡有一个匈奴人对这辆毁坏的战车有点兴趣,云琅基本上就十死无生了。
“咳咳…”
刘二咳嗽着坐了起来。
“家主——”
刘二低声喊道,他不敢大声喊,生怕把匈奴人给招来。
“别喊了,活着呢。”
云琅低声回应道。
刘二循声爬过来,摸索到云琅之后,发现家主的四肢齐全,似乎没有受多重的伤,就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是太累了,两只胳膊没什么力气,不想动!”
“不知道仗打赢了没有。”
“应该是打赢了,刚才有好多匈奴人从我们这边跑了,我们歇口气,就要尽快回城,迟则有变!”
云琅过来好久,才感觉到四肢的存在,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拖拽刘二,却跟刘二滚成一团。
“我的肋骨受伤了,动不了,家主您先回去,再找人来救我。”
“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
云琅来到刘二的左边,用尽力气扶刘二站起来,将他的左臂放在肩头,半拖半扛的向受降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云琅至少看到了四辆倾覆的战车,流着泪在周围摸索,他只找到六具尸体,以及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同伴。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云琅背着一个,拖着一个,一步步的向受降城挨。
他不想管战场到底怎么样了,不管是个什么结果都与他无关了,尽力了,也就无愧于心,现在,他只想把两个同伴带回去。
他听见有人在低低的呼唤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心情回答,他很怕从哪些人嘴里知道,自己带来的车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一辆牛车横在前面,牛车没有翻,只是拉车的牛已经死了,车上坐着一个死去的军卒,云琅把刘二以及伤兵送到牛车上,卸掉挽具,自己拖着牛车继续向受降城走。
不知什么时候,沉重如山的牛车忽然变得轻快了,应该是有一个人在后面推。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战场也逐渐变得清晰。
云琅停下脚步,回首再看战场,宛如再一次重生一般。
无人照料的篝火已经快要熄灭了,只有缕缕的青烟扶摇直上,那些被焚毁的军帐也同样冒着青烟,偌大的战场上满是牛皮烧焦的臭味。
留存下来的战车远比云琅预料的要多,至少还有一半的战车还能用,如今,那些战车正满载伤兵,跟在他拖拽的牛车后面,排成一字长龙。
霍去病从牛车后面探出头道:“怎么不走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刚才斥候来报,匈奴人在十五里之外停下来了。”
“战况如何?”云琅抽抽鼻子,重新拉着牛车启动。
“战况不知道啊,只能确认浑邪王重伤,被李敢的大弓给了一下,位置在腰肋上,死活不知!其余的斩获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只要是匈奴人头,我下令全部斩下来,数量不如我预料的多,只有两千余,就摊在后面的空地上,你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不看了,我们,我们自己的伤亡呢?”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是一定的,不过,这一战总体上来说是一场胜仗。”
“战死了七百多?”
“八百三十一人…娘的,这样的胜仗要是再来两次,我们就全军覆没了。”
“李敢跟赵破奴他们如何了?”
“李敢命好,就挨了一箭,赵破奴运道差点,被射的跟刺猬似的,如果不是甲胄挡着,早死了!”
“找到谢宁了么?”
“找到了,腿折了,其他无大碍,倒是你平安无事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啊。”
说完这些,云琅跟霍去病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想法,说不好这到底是一场胜仗,还是一场败仗。
几百个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伙伴,这样的胜利对他们两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三四里的路不算长,当太阳爬上山的时候,云琅一行人也就来到了受降城。
最进城门的时候,云琅感慨至极,这道门对他来说,就是一道生死门,走进城门就等于从地狱爬回了人间。
“将军万胜!司马万胜!”
郭解一个人站在城门洞子里捶着胸甲向云琅,霍去病致敬,声音嘶哑且颤抖。
而突兀的出现在城门洞子里边的苏稚嚎啕大哭着扑进云琅的怀里,怎么拽都拽不开。
当苏稚看到躺在牛车上奄奄一息的刘二他们,这才惊觉自己还有职责在身。
喊来了一群妇人,将伤兵一一的送进了伤兵营。
“之前的那些伤兵呢?”
“全部在河对岸,就我带着药物回来了…”
“这样也好,战争能不能结束还很难说呢,留在那边安全一些。”
“没有打赢?”
“两败俱伤,总的来说匈奴人受创更重,浑邪王被李敢射了一箭,应该活不成了。”
苏稚给云琅乌青一片的腰上贴了一片药婆婆独家秘制的狗皮膏药,就去照顾别的伤兵去了。
此次出战的将士几乎是人人带伤,完整的人几乎找不到。
云琅看了一遍刘二,发现这家伙睡着了,且呼吸平稳,看样子死不掉了,就换了一身漂亮的铠甲上了城墙。
这个时候,城墙上需要每一个能站立的大汉军卒,需要每一个人都换上崭新的铠甲,无论如何也要给匈奴人一个大汉军队依旧是兵强马壮的假象。
霍去病坐在箭楼上,被郭解伺候着喝酒吃饭。
这还是云琅第一次见到霍去病从郭解的手里取食物吃。
这是认可的表现。
云琅也很自然的从郭解手里接过干饼子,喝了以一口酒润润嗓子道:“匈奴人还是来了!”
“百余哨探而已,匈奴人吃不准我们的实力了,郭解,传令下去,一旦匈奴人进入床弩的射程,就击杀!”
听霍去病这样说,郭解应诺一声,就小跑着去床弩那边传达霍去病的军令。
“郭解不错!”
霍去病看着云琅道。
“我比较信任现在的郭解,等回到长安还需再看看!”
“战场上靠得住的人,回到长安也会靠得住的。”
“你这话有问题,在受降城,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是连接在一起的,回去之后可就难说了。”
“你还是不信任这个人?”
云琅笑道:“只信一半,问题是即便是在战场上他也只靠得住一半啊,别忘了白登山的事情。”
床弩的被扣动了,云琅霍去病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围绕着受降城游走的匈奴人,有两个栽于马下。
剩余的匈奴人打一声唿哨,就向远处狂奔而去,看样子,匈奴营帐那边还有人在等他们的消息。
霍去病冷哼一声道:“匈奴人要走了。”
云琅点点头道:“你也给长安去军报,要求援兵吧!”
第一一一章 远景规划
“今天战死一百,明天战死一百,后天再战死一百,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
一大排蒙着麻布的尸体摆在云琅的面前,云琅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针扎一般的疼痛。
包扎的如同木乃伊一样的赵破奴从回到受降城,就把床铺搬到放置战死袍泽的帐篷里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战死的袍泽中,就数他麾下的军卒最多…
“都怪我…居然迷路了!”
“我在糊涂的时候打了一场糊涂仗…”
赵破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力的捶打胸口,眼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就被云琅给制止了。
“别把自己捶死,否则,匈奴人的功劳簿上又要添上一笔战绩了。”
“阿琅,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这样下去了,你是我们几个人中最聪明的,想想办法啊,将士们死的太容易了,太容易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我们可以强大到无视匈奴的地步,用堂堂正正之师从正面击败匈奴。可是这些匈奴人也不傻啊,人家基本上不给我们正面决战的机会。跟匈奴人发生的每一场战斗都是遭遇战,突袭战,要求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这个时候我们强大的武器基本上没有发挥的余地,自然只有拿人命去换。除非…”
“除非什么?”赵破奴一把抓住云琅追问道。
云琅无奈的摇摇头,挣脱赵破奴的手,就去了帐幕外边,在这个地方说任何话,都是对这些死去将士的亵渎。
受降城重新焕发了生机,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即便是重新开始修路的奴隶们也无精打采的。
那些被云琅从战场救活的羌人,因为这几天没人管,有的死掉了,有的即便是活着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歇古还活着…只是污秽不堪。
在被羌人妇人冲洗干净之后,就送到云琅的面前。
瞅着歇古鬼火一样的眼睛云琅轻声道:“羌人战死了七千六百多人,如此,你满意了?”
歇古深陷的眼睛顿时呆滞了片刻,然后张嘴道:“都是你们杀的。”
云琅摇头道:“我们杀了一些,匈奴人杀了一些,然后就成这样的局面了。”
“羌人太弱小了…”
“不是羌人太弱小,而是你们太愚蠢,两大之下难为小,这个道理在大汉,即便是妇人都晓得,偏偏你们不知道。此次事后,你羌人想要重新恢复到以前的人口数目,没有五十年的光阴根本就不可能。汉人要对付匈奴人,没想对付你们,是你们自己主动参与了战争,主动接受匈奴人的驱使,来受降城送死。很多年前,战争的形式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光凭借勇气跟仇恨已经打不赢一场战争了,尤其是在对方兵甲锋利的情况下,强行作战,就是目前这个结果。”
歇古瞅着云琅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要杀我,就不要再羞辱我了。”
云琅笑着摇头道:“没打算杀你,相反,我还会给你一辆牛车,你赶着牛车去你们的营地看看,看看剩下的妇孺该怎么度过今后的岁月。”
“你要我给你们领路去抓那些妇孺是么?”
云琅笑了,指指窗外正在劳作的羌人奴隶道:“找人带路?多得是,我只要付出一点粮食,就会有无数的羌人给我们带路,即便是要他们去挖你们祖先的陵寝,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带我们去。死掉的人已经太多了,再死的话,这片草原上就该没活人了。”
“你会如此的仁慈么?”
云琅摇摇头道:“原本不会,自从听说匈奴浑邪王死掉之后,他的部属抓了你羌人妇孺两千余人为浑邪王殉葬,我就开始可怜你们了。”
“这不可能!浑邪王答应过我们,要把河曲城还给我们的,我们在帮他作战,他不会这样对我们的…你说浑邪王战死了?”
歇古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单手攀住木笼不断地摇晃。
“对啊,任何跟大汉为敌的人终究难逃一死,军臣单于死了,左贤王如今正在给吾皇献舞,再死一个浑邪王算得了什么,走吧,去草原上看看吧,那些妇孺没了武士们的保护天知道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灾难。别忘了氐人这一次做的很聪明,他们可没有帮助匈奴人作战,虽然也有一点损失,却没有你们羌人来的那么惨烈。”
“给我一匹马!”
云琅大笑一声,单手按在歇古的脑袋上道:“前些天你的要求仅仅是给我一碗水,今天就变成给我一匹马,我相信,等你看到草原上妇孺们的惨状之后,你会带着她们来到受降城,渴求我收留她们,不论是你,还是她们,都会心甘情愿的成为奴隶的。毕竟,汉人是人不是野兽,不会拿活人殉葬,不会眼看着这些妇孺们活活饿死,出于高贵的原因,我们也不会抢占你们的女人,在我们治下,至少你们会活下去,可能活的比以前还要好。”
“求你,给我一匹马!”
歇古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他被云琅描绘的场面吓坏了,不是因为云琅说的话恶毒,而是因为云琅说的每一个字可能都会成为现实!
云琅非常的大度,不但给了歇古一匹马,还允许他挑选两个轻伤的羌人跟他一起离开,同时,还给了他一辆牛车,牛车上堆满了食物…
霍去病习惯性的坐在箭楼的台阶上,目送歇古离开,见云琅把脑袋靠在梁柱上不说话,就问道:“你要那么多的人做什么?”
云琅闭着眼睛道:“受降城的防御体系太差,城墙不够高,城池不够大,护城壕沟不够深,投石机不够多,城池前面的地域过于广阔,而且整座城池的没有什么纵深可言,如果能在大河上修建一座铁索桥,就能把河东河西连接起来,以后重点发展三面被大河包围的河西,如此,受降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通都大邑。不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经济上,甚至在地位上才能媲美中原。”
霍去病诧异的道:“人生不过百年,你考虑那么久远做什么?”
云琅尴尬地笑道:“可能是习惯…”
霍去病笑道:“你要是喜欢就去做,不管能成什么样子,总之不辜负此生就是了。你知道不?赵破奴把受伤的匈奴人全给杀了,亲自动的手!”
“杀几个匈奴人罢了,你奇怪什么?”
霍去病摇头道:“杀匈奴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他喜欢砍下来的匈奴首级摞起来,这就很奇怪了。”
“京观?”
“是啊,当年楚国名将潘党大败晋国,收晋国战死将士的尸骸堆积成丘,史称京观。”
“那又如何?”
霍去病瞅着云琅道:“我觉得很威风啊,决定以后一定要弄一座更大的。”
云琅拔腿就走…
自家的八百多具尸体摞在一起也非常的壮观,即便是分成了十几堆,还是有说不出的壮观,云琅恨死京观这个说法了。
焚化将士遗体的火焰燃烧了整整两天,残存下来的骨灰,也不分你我的装进了八百多个小小的陶罐,没个陶罐上都挂着一枚身份牌,以前的时候,这些身份牌都是挂在他们脖子上的…
这东西只有骑都尉军中有,从白登山那里借来的亲兵,云琅也派人打造了这种身份牌。
人活着,身份牌是辨认是否自己人的好东西,人死后,云琅很希望他们的灵魂能够附着在上面…
第一一二章 霍去病的意志
骨灰坛子,是作为第一优先运送的东西,将第一批回到东京。
云琅很遗憾,那些战士是自己骑着马来到了边关,回去的之后只能被装在坛子里。
中军府可能会极其野蛮的将骨灰坛子还给他们的家人,不知道会不会说他是英勇战死的。
因此,云琅就找来军中所有会写字的人,先是写出来了范文,然后要那些会写字的人把这范文誊抄八百多份,最后交给他,来填上战死将士的名字,以及在竹简的最后面,用火漆加盖了印信。
范文不是很长,只是描述了他们家中战死子弟的功绩,对于军功的描述是最清楚的,云琅希望这份不是公文的公文能给战死将士的家眷带来一些补偿。
偌大的骑都尉军中,校尉以上军官是没有实际功绩的,斩首的军功第一优先获取的人是战死的将士,保证他们每人都能有一记斩获,然后就是伤残的军卒,最后才是普通参战且活着归来的将士。
对于云琅提出的这种分配军功方案,霍去病无所谓,李敢虽然觉得遗憾也非常的赞成,至于赵破奴认为,人已经战死了,就不该多占活着的将士们的攻击,毕竟,功绩对活人的作用是最大的。
“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奖赏…”云琅看了赵破奴一眼并没有同意他的意见。
“司马说的对,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奖赏。”两条腿都绑着夹板的谢宁道。
“我们无所谓,我赵破奴就算是没有斩获也有指挥之功,普通的将士们可没有。来到军中的汉子,哪一个不期望着光宗耀祖,然后荣归故里?”
霍去病淡淡的道:“他们会荣归故里的,一次战死了这么多人,剩余的将士的官职也会上升的,一旦骑都尉扩编成军,没死的都会成为军官。”
“钱财赏赐上,也不会少,反正这一战,我们的缴获还是非常多的,足够每个人分的。”
赵破奴见霍去病跟云琅一唱一和的,连忙道:“我如果继续反对,你们是不是就要把我踢出骑都尉?”
云琅点头道:“是这样的。”
赵破奴吸了一口气道:“那我同意!”
霍去病笑道:“既然都同意了,那就告知全军,着为永例,我骑都尉的永例!”
赵破奴叹息道:“这样做会让将士们失望的,毕竟,军功少了很多。”
霍去病笑了一下道:“那就多立一些功绩。”
赵破奴还要再说话,就被李敢给簇拥着离开了军帐。
“重死人轻活人不算是一个好方法。”在一边充当文书的司马迁也小声道。
“那是因为大汉历来只重活人,轻死人,这同样不是一个好办法。”云琅似乎对自己的决定非常的肯定,不容别人质疑。
“就不能死人活人兼顾么?”
“大汉对有功之臣施行的是重赏…所以,钱财就那么多,兼顾不了…”
非议朝政不是一个很愉快的话题,云琅勉强说了两句就跟霍去病离开了。
司马迁只好叹口气,将今日的会议记录整理好,最后写成文告,等云琅,霍去病看过之后就宣布。
“你一定要把那些人都要撵走么?”
来到城墙上,云琅就没有什么顾忌了,直接问道。
霍去病笑道:“我只要最纯粹的人,只要把驱赶匈奴保卫边疆当成天命的人,至于那些为了升官发财才来到我骑都尉军中的人,给他们富贵任其离去也就是了。明明是我的想法,却让你出头,对不住啊。”
云琅无奈的摇头道:“这么说,经过这一战,你从中发现了很多问题?”
霍去病点头道:“不坚决!”
“谁不坚决?”
“很多人…原本在月亮出来的第一时间,我们就该发起突袭,先要驱赶匈奴牛群,马群,制造混乱的,结果,这个目的没有达成,以至于让我们后来的进攻变得无比的艰难。赵破奴麾下的军卒为什么会死伤惨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遇到匈奴的时候,有人后退了,没有夺得先机,以至于陷入了苦战。后来如果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了,骑都尉还需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甚至失败!”
“赵破奴麾下多为谢帅他们的亲兵,犹豫不前乃是正常的反应,你是不是看的太严重了。”
霍去病扶着城头的青石仰天无声的笑了一声,而后看着云琅道:“这一次很侥幸,我不想下一次还依靠侥幸来成事!”
云琅点头道:“你是将军,不能被部下非议,我是军司马,天生就是被军卒们拿来非议的,这件事我来办,以后牵涉到这件事的时候,你最好一言不发。我会处理好的!”
霍去病道:“匈奴人败走了,应该能消停一年,我们如果不尽快利用这段时间来整军顿武,以后会更加的艰难,会死更多的袍泽。”
云琅知道霍去病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已经对目前这样的战争完全失去了耐性。
他想跟舅舅一样,率兵进入草原,与匈奴人作真正的战斗,而不是依靠城墙,做被动的防守。
准确的来说,他不喜欢古板的战斗,更喜欢天马行空,肆意妄为的战斗方式。
凌汛过后,大河两岸就迅速的变绿,河岸边的大树长得郁郁葱葱,虽然只展开了两片嫩叶,天气却无可阻挡的变得暖和起来了。
匈奴人的到来,导致受降城错过了最佳的播种时间,好在不算太晚,战争涂抹在受降城上的鲜血还没有干透,羌人们就在汉军的带领下,开始用早就准备好的元朔犁开始翻耕土地。
因为人手增加了很多,农具也使用了最新式的,导致云琅仅仅用了十天,就带着一群牧人,农人,军人,女人一起完成了所有播种任务。
这不是云琅最初的计划,他原本以为今年能够多播种四千亩的,结果,这个想法被匈奴人给毁了。
繁重的劳作,可以让很多人忘记战争带来的伤痛,每当人们看到一块已经播种完毕的土地,总会露出笑容,毕竟,这里播种的全都是希望。
云琅作为最高地方长官,颁布了大汉每年都要由地方官员颁布的《劝农令》,虽然这道命令只是在重复大汉帝国先皇的旨意,当胥吏们郑重其事的宣告这个文本的时候,羌人们很规矩的追随汉人一起跪地听令。
这道由文皇帝颁布的旨意,非常的宽宏,在这道《劝农令》中,即便是蛮族也发出了善意的劝诫,希望他们能够重视农耕,做到自食其力,如此,才能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就云琅看来,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愿景,他很希望这道《劝农令》里的内容有朝一日会变成现实。
汉家的种子,正在羌人的土地上慢慢的发芽,而后会成长,最后结出硕果,这是一幅美的不能再美的图画。
如果匈奴人的种子,长在匈奴人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最后结出硕果,这就很不美妙了。
至少,赵破奴是这样认为的。
浑邪王没有毁掉受降城的耕作希望,受降城就希望毁掉浑邪王领地里的农作物。
祁连山下雪水充沛,不但孕育了大片的肥美草原,同时,也养育了无数的青稞,浑邪王之所以以富庶闻名于匈奴,就是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放牧,同时也耕作粮食。
最重要的,浑邪王领地里还有一个地方叫做镜铁山,是匈奴人领地里难得的出产铁矿的地方。
这么多年以来,匈奴人手中少的不能再少的铁器,都是出自镜铁山。
那里,也是汉奴最集中的地方。
“慢慢来,等粮食快要收割了,我们再去!”霍去病丢下手上的划线的木棍,他对这个地方非常的感兴趣。
第一一三章 皇帝老大的地位不可动摇
在春天里谈论秋天的军事计划,完全是出于无奈。
军功的划分计划,遇到的阻力远比霍去病,云琅预料的要大。
斩首多的将士,不是很愿意分薄自己的军功,他们认为,军功是自己用命博来的,不应该分给那些战死的倒霉鬼。
只有很少的一部人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够取得战功,其中有战死袍泽的一份功劳,分出去一些也无可厚非。
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最容易动摇军心,这对一支军队来说是致命的。
战死的将士实在是太多,即便是把无主的功劳全部给了战死的将士,军功依旧不够分的。
霍去病,李敢,赵破奴,云琅,谢宁把自己的军功全部贡献出来填给了战死的将士,依旧达不到让每个战死的将士分到一记斩首攻击,从而让他的家人摆脱沉重的赋税压力。
云琅很无耻的宣布,用一百个云氏铜钱购买斩首之功,结果那些将士们依旧无动于衷。
他们吃定了云琅,霍去病不敢吞没他们的军功!
这种事别说霍去病,云琅不敢,就是谢长川他们这些老兵痞们也不敢!
贪污点钱财,皇帝可能会睁只眼闭只眼,贪污军功…大汉朝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么干了,上一次这么干的人还是在平灭八国之乱的时候。
仅仅一次,北军,细柳营中就有七十四颗人头落地,官职最高的是藩王…
也就从那一刻起,汉军中就开始执行秦军律,斩首得功!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战场上经常能看到将士腰里拴着两颗人头,然后依旧酣战不休,直到砍下第三颗。
军中记录军功的时候,也算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士们把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放在军法官面前,军法官用刀子在首级额头划一刀,就算是通过验功了。
那个地方云琅从来都不去!绣衣使者却非常的喜欢。
在别的地方,绣衣使者都是以各种身份存在的,只有在骑都尉,绣衣使者就明晃晃的穿着华丽的绣衣,整日里在军营逛荡,他们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要看看,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记录军功的时候。
别说冒功,就连脑袋被汉军不小心砍成两瓣的首级,都会被他们一脚踢开,认为那一颗头颅是已经被军法官勘验过的,是军卒故意把脑袋砍成两瓣来骗军功…
霍去病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对于军人来说,马上封侯是每一个人的梦想,每斩下一颗匈奴人头,他们就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
云琅瞅着那些防自己跟防贼一样的军卒,吧嗒一下嘴巴对霍去病道:“看样子,我的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霍去病笑道:“要不然我去借?”
云琅笑道:“没必要,这些傻蛋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这一次我们阵斩了三千余匈奴首级,战死的将士之所以很少有军功在身,完全是因为他们没命提着匈奴人的脑袋去记功,全便宜这些家伙了。一个人斩首三四级,还有斩首七八级的,也不想想,这么夸张的军功到了中军府会给中军府造成什么样的冲击。不仅仅是我们,去年冬日,你舅舅在大青山阵斩了左贤王部上万首级,白登山守卫战中,谢长川他们也有上万的斩获。这么多的军功一下子涌到长安,陛下恐怕早就头大如斗了,有功的将士不能不赏,可是一次赏赐这么多,就我大汉那个连俸禄都拖欠的国库,你以为能给这么些人多少奖励?”
霍去病笑道:“国朝奖励有功之臣,不外乎爵位跟财物,国库充盈的时候自然是以财帛为主,国库既然不充盈,自然是以爵位为主。等到这些傻蛋们发现自己成了第四,五,六位候选里长,亭长人选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心情。”
云琅大笑道:“所以啊,我出一百个云钱购买匈奴人首级,这可是良心价啊!”
军心动乱自然是不成的,为了安抚军心,霍去病出面否决了云琅准备平均战功的策略。
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
人心测试的结果不太好,霍去病期望的一心为公的军卒少之又少,根本就不可能成军,因此,在嗟叹之余,也只好认了目前这样的状况。
这也说明,皇帝的召唤力依旧是最强的,且不容动摇!
这也是云琅在暗中做的一个测试,结果与霍去病一样,没有成功,真正的汉军,不可能为一两位将军的个人想法而改变初衷。
换句话说,都是死心眼!
骑都尉战损过半…这是云琅给中军府上的文书中提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自从跟浑邪王的战事告一段落之后,云琅一直在等待长安那边传来消息,并且补充兵员。
只可惜,距离实在是太远,想要得到回应,至少也该是五月份的事情了。
白登山的守将换成了平陵侯苏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位平陵侯对受降城并不是很重视,表现的也非常平淡。
按理说,他已经上任二月有余,早就该来受降城检阅一下这里的将士。
结果,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即便是受降城的军报送达了白登山,与浑邪王如此重要的一场战争,在他眼里似乎并不算什么,只回复了“知道了”三个字,不仅没有派来云琅希望的援军,连云琅要求弩箭,弩弓的要求也被拒绝了。
按理说,此人与卫青关系极为密切,卫青四次出征匈奴他都跟在身边,生生的从一个校尉,在短短的时间里官至平陵侯游击将军,统御原西部校尉,中部校尉,东部校尉大部,堪称大权在握。
无论如何应该对受降城里的云琅,霍去病等人多一份关照,如今,不但没有特殊的关照,连应该给的支援也不给。
云琅跟霍去病就这件事讨论过很多次,结果都不明朗,苏建这人并非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这样事情原本不该出在他身上,既然出现了就该有云琅他们不知道的理由。
到了这个时候,云琅极度的怀念何愁有这个宦官,老宦官带着曹襄回长安参加皇帝的千秋节去了,让云琅一下子就没了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依仗。
迟迟不见援兵,受降城的里的将士们也不由得窃窃私语,他们执着的认为,是白登山的人在嫉妒受降城的战功。
云琅也希望他们这样认为,至少,士气还能保留得住。
形势不明的日子非常的难过,云琅连续向长安派去了两队信使,表面上是催促曹襄早日归营,顺便筹集一些物资,实际上,他给长平,阿娇,各自去了一封信,将受降城遭遇的困难说了一个清楚,希望能从她们的嘴里知道一些他跟霍去病不知道的内因。
“浑邪王在镜铁山不远处的黄泥滩屯田,那里可是一处难得的好地方,地势平坦不说,还被两山夹在山谷里,中间有一条北大河,所有的地都是水浇地,不仅仅出产青稞,还盛产高粱,那年,我路过镜铁山…天啊,人间仙境不足以论其美…啧啧,那里还盛产一种黑羔羊,在匈奴,一顶黑羔羊皮帽堪称无价之宝,如果我们兄弟能够拿下镜铁山,哈哈哈,一人弄一箭黑羔羊皮大氅回去,那才叫一个威风…”
赵破奴如今深受将士们爱戴,每个人都喜欢听他胡扯,喜欢把心里话跟他说。
至于云琅…将士们依旧躲着他走路。
路过的云琅听着赵破奴给将士们灌迷汤,云琅忍不住再次南望…
第一一四章 女王的诞生
让所有的思维高度集中,然后形成铁板一块的世界,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众志成城终究是一句话,而不是现实。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很久以前云琅就知道蒲松龄给自己写的这幅自勉联,他以前在自己很多的文章里都用到了这副对联,以表达自己自强不息之意。
随着年岁的增长,见识逐渐广博,他就很少使用这副对联了,因为他发现,世事之复杂远不能用几个偶然的例子就能涵盖一切的。
众志成城之心不可持久,这是一个基本的自然规律,而个体上的差异更是造就了众志成城之心不可持久的基础。
聪明人,读书人之间最不可能出现众志成城之心,因为他们因为聪明,或者拥有财富的关系,个人的诉求不可能整齐划一,多样性,也就自然而然的造就分裂。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怒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基本上统一了戌卒的意志,因为他们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大汉至今依旧存活在这句话的影响之下,不论是太祖高皇帝,还是项羽都是因为见到了始皇帝出行时的壮观场面,才生出反叛之意的。
因此,在大汉朝建立之后,刘氏王朝就有意无意的大肆使用民间的贤人,以安读书人之心。
又建立了严苛的军功体系,给了平民一个相对公平的上升空间,这才让大汉结束了自秦末一来不绝于耳的反抗之声。
即便是有,也是微不足道的。
霍去病想要在刘彻的影响下建立自己的众志成城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或许,这就是王与将的差别,虽然都是领导者,两者的号召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统一不了军卒们的心,云琅就只能下力气统一羌人的心。
他本来就要准备建立一个个母系占据统治地位的羌人社会,他不是要建立一个只有一个女王的羌人社会,而是要建立一个由女子来统治羌人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的社会。
这样的社会的出现,必然就会让羌人成为一个重经济,重文化,轻军事的标准母系社会。
这是前人所没有做过的事情,因此,云琅非常的想要试试,反正最坏的情况历史上早就发生过了,再发生一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上古时期不是没有出现先过母系社会,那是因为男人的狩猎所得已经远远供应不上部族的食物需要,继而被稳定的采摘,种植所取代,因此,母系社会就不可避免的降临了。
现在,社会其实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只要女子成为羌人最重要的食物供应者,财富供应者,她们自然而然的就会获得统治权。
为此,云琅在受降城要做的,就是让大量的羌人男子成为奴隶,却给了羌人女子绝对的自由,乃至社会地位,以及非常适合女子运作的发财之道。
不用很长时间,甚至只要十余年,母系社会就会形成!
他非常的期待那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受降城的妇人们只要有点空闲,就开始编织羊毛衣服,经过上次战争体验之后吗,军卒们喜欢上了在铠甲底下套羊毛衣裤。不但保暖不说,还能隔离铠甲对身体的摩擦。
因此,军中将士们已经很自然的接受了羊毛衣裤,这给了那些妇人们极大的动力,她们很自然的认为,骑都尉都接受了,别的军队没理由不会接受。
战争杀死了男人,却造成了妇人的雄起,这在受降城表现的极为明显。
做买卖的妇人逐渐多了起来,分到土地的妇人们也开始骄傲起来,而那些被捉来的奴隶们,只能日复一日的修建受降城。
歇古回来的很快,只是精神变得更差了,他带来了非常多的妇孺,数量足足有五六千人。
他预料中的奴役状况根本就没有出现。
城外的妇人们才到受降城,就被城里的妇人们哄抢一空,因为云琅教会了她们如何建立自家的作坊,城里极度的缺乏人手。
而汉军似乎对妇人们不感兴趣,随便她们自己寻找出路,实在是没有出路的妇人,汉人也会给她们指定住处,给一些粮食,登记了户口之后就随她们自生自灭。
为了让更多的妇人们有活路,云琅甚至将很大的一部分军需品准备从受降城里采购。
他喜欢见到前来找胥吏们谈买卖的那些妇人,至少,他很喜欢看那些妇人们英气勃发的样子。
“刚才那个妇人胖成那样,你干嘛要笑眯眯的看着人家?”李敢顺着云琅的视线看了一眼那个庞大黧黑的妇人,打了一个冷颤之后问道。
“你看看那个妇人把她的肥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模样了没有?”
“看到了,浑身的肥肉在乱颤。”
“气势啊,我说的是气势啊,你看那一巴掌拍的多有侵略性,再把庞大的身体前倾,目光死死的盯着胥吏,胥吏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刚才本来快要谈崩了的生意,现在好像谈成了。”
李敢摸摸后脑勺道:“一个凶悍的妇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错了,这是一个有钱的凶悍妇人!她今天敢对胥吏拍桌子,你觉得她会如何对待那些羌人男子?”
李敢不知道想起了谁,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道:“羌人男子没活路了。”
云琅笑道:“现在仅仅是初级阶段,等受降城成为了大汉北方,西方边境的粮食物资供应地的时候,你觉得这些已经很厉害的羌人妇人,会是什么模样?”
李敢的脸皮抽搐两下道:“以后这个妇人只会更胖,可能需要羌人男子抬着她走。”
云琅欣慰的笑了,拍拍李敢的肩膀道:“你会看到这一幕的,一定会看到的。”
“你为什么要如此的糟践羌人男子?”
云琅将双手放在脑后,靠在躺椅上道:“男子喜欢征服,女子喜欢拥有…”
“有什么不同么?”
云琅眯缝着眼睛瞅着站在军营门口,左推右搡终于有一个妇人大着胆子走进军营,低眉臊眼的小声问胥吏:“编织了一些芦席,可做铺盖,可做帐篷,不知官人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