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
一个刚刚爬上梯子的羌人抬头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瓶子炸开了,然后瓶子里就崩散出大蓬的白色粉末,让他的眼睛如同油煎。
不等他抬手去揉眼睛,一根粗大的木头从城头被推落下来沿着独脚梯子迅速的砸落,将这个羌人以及他的同伴一起砸进了壕沟…
投石机依旧在向天空投掷石块,后续的羌人依旧杂乱无章,混在羌人群中的匈奴人声嘶力竭的大吼:“快走,快走,走到城下就不挨石头了!”
攒足了勇气的羌人哭喊着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哇哇大叫着一波又一波的向城墙涌过来。
霍去病如同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在城头来回踱步,即便是被羌人或者匈奴人的羽箭围剿,也毫不畏惧。
握在手里的铁盾不时的轻轻地挥舞两下,他的铁盾上已经扎满了羽箭,每一支箭都深深地钉在铁盾上。
一颗拳头大小的飞蝗石重重的击打在霍去病的铁盾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就被亲兵们用巨盾包围了起来。
同样在亲兵巨盾包围中的云琅悠闲地喝着茶,他的视线可不在城外,而是紧紧的盯着城内。
好多羌人从自家走出来,茫然的站在街道上,他们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城上的那十个羌人死了没有?”
云琅问刘二。
刚刚去看过那些人的刘二笑道:“有两个中了十余箭还没断气,老奴就帮着把箭往深了捅了捅,现在全死了。”
“那就把尸体搬下来,告诉这些人,这十位猛士是力战而死的。”
刘二答应一声,就带着一队军卒上了城墙。
不大功夫,十具尸体就整齐的摆在云琅的面前。
羌人逐渐围拢了过来,云琅叹口气道:“全部都是胸口中箭,是真猛士!”
眼见一个妇人想要张嘴大哭,又猛地捂住了嘴巴,无声的哀泣。
云琅就对那个妇人道:“你丈夫?”
妇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云琅这才想起夫妇这个概念还没有被羌人接受,他们现在不过是搭伴过日子而已。
总是换来换去的也没个定数。
“那就记住这个男人,他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而死的,其实,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住他。”
云琅不胜唏嘘。
“匈奴人真的会杀光我们?”
一些面如土色的羌人问道。
“那就去城墙上看看,这些人以前未必喜欢我们汉人,为什么会力战而死呢?就是因为他们发现,不战斗只有死路一条!”
“我想去看看!”一个勇猛的羌人站了出来,他非常的怀疑云琅的说辞,觉得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应该信!
“刘二,给他换上甲胄,你们看护好他,别让他再被城外的人给杀了。”
云琅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让刘二付诸行动。
愿意一起上城墙的羌人有三个,穿上汉军的甲胄之后,就在刘二的看护下准备上城。
刘二临走时看了云琅一眼,见主人若有若无的摇摇头,就把头盔扣在一个羌人的脑袋上道:“这样才安全!”
城头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被死亡逼迫的已经失去理智的羌人,冒着箭雨,石弹,在城池前面疯狂的前进,一旦一架梯子搭建好了,就有羌人红着眼睛留着口水奋力的向上攀爬,然后被石块或者灰瓶,砸下来,一些运气不好的会被滚烫的金汁兜头浇下,然后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捂着脑袋从高处跌落。
“杀光汉人,屠城!”这是最早的羌人口号,随着战事进行的越发的激烈,口号就简化成了——屠城!
城头箭如飞蝗…汉军在箭雨中继续作业,很多动作根本就不用通过大脑,身体就会自动做出反应。
汉军作战勇猛,即便是李敢,赵破奴,谢宁也全部投入了战斗,这就是人数少的缺点。
守城的器具多得是,尤其是鹅卵石更是堆积如山,只是因为人数稀少,一个军卒就要负责防守很大的一片区域,这就给守城带来了难度。
羌人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厮杀场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看着一个留着口水已经发疯了的羌人快要爬上城头了。
他居然木然的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那个同族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那个发疯的羌人脑袋被石头砸的稀巴烂,无力地松开抓着梯子的手,栽下城头。
“杀,杀,杀光他们,他们会杀死我们的!”汉子砸死一个同伴之后脸色苍白的向其余两个羌人解释。
其余两个羌人也是一脸的惊恐,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又有敌人快要爬上来了。
他们呐喊一声,不约而同的举起石块,重重的砸了下去!
第一零五章 战略跟战术
城里的羌人参与战斗的速度比云琅预料的要快,也比云浪预料的还要坚决的多。
夕阳西下,早春的黄昏凄美无比,如果不是还有遍地的死尸,袅袅上升的战火,以及各种战争物资带来的恶臭,在这样的傍晚,应该是农夫牵着耕牛荷锄而归的好时候。
城外的羌人死伤惨重,城里的羌人也同样受创不轻。
最危急的时候,百十个羌人冲上了城头,却被汉军以及守城的羌人用巨盾推着又从城头栽下去了。
云琅在放羌人上城头的时候非常的具有技巧性,开始只有三个,后来扩大到了十几个,到最后,一次性的放上去了两百个,如今,剩下的羌人,不足一百。
卧倒在血泊里的守城将士如今很难分的清楚谁是谁,血污,汗渍,烟灰遮蔽了每一个人的本来面目。
强悍的军卒抓着干饼子咬,疲惫的守城羌人同样抓着干饼子咬,他们喝一个水壶里的水,吃一个箩筐里面的面饼,似乎看不出有多少区别。
云琅却看得很清楚…
不远处的射声营一直在关注着那些没有穿铠甲的羌人,只要他们有任何的异动,不用云琅下令,弩箭就会先招呼到他们的身上。
昨日,今日,以及今后的三五十万日,民族主义还都是当令的食品,不认同自己的民族只有做异族之奴。
同理,一个民族国家的荣誉,也无可取舍,它会像太阳一样,你非被照射到不可。
没有什么便宜是能白白得到的,没有为这个民族抛头颅洒热血过,就没有资格享受即将到的无上荣光。
很多时候,霍去病说的都是金玉良言,虽然执行起来比较混账,一般会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可以一旦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战争,也不是不可以选。
战场上还有无数的伤兵被匈奴人抛在战场上苟延残喘,或许经过夜色笼罩之后,死神就会把他们一一带走。
歇古是羌人中不多的好汉,今日,就是他率先登上城头,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欢呼的时候,又被一面面的巨盾推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他的两条腿摔断了,一只手臂也折断了,这是摔跟砸造成的后果。
当城头上掉下来同伴一个接一个的砸在身上,他几乎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结果,当他清醒之后,欢喜的发现自己没有死,那些趴在他身体上的死人代替他接受了汉军的弩箭与鹅卵石。
歇古左右看看,没有看见勇猛的阿古柏,自从上了战场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勇猛的阿古柏。
他只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都是他跟阿古柏从荒原上找到的,并且说服他们来到这里的,现在,全死了。
汉人就是荒原上的饿狼,他们比匈奴人还要残暴一万倍,匈奴人只是想要羌人的牛羊,粮食,女人,汉人却什么都要,抢走了羌人的牛羊,粮食孩子还不知足,他们还要羌人自己,要让所有的羌人都成为他们的奴隶,为他们劳作至死。
这样的事情,在荒原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歇古自己就是因为看到了被杀死的羌人尸体,被烧毁的帐篷,房屋,才会义无反顾的加入匈奴人的军队,与汉人拼命。
可赖的尸体就趴在他的头顶,在高高的尸体堆的最上端,可能是因为快要死去的缘故,血水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的落在歇古的嘴上。
焦渴难耐的歇古不由自主的将这些血水吞了下去…
还没有解渴,血水就凝固在可赖的指尖上,他应该已经死了。
歇古从未像现在这样悲伤过,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汉军打开了城门,一队队的军卒走出城门,正在检查尸体…
“这有一个没死的!”一个年轻的汉军的脸出现在歇古的头顶。
歇古剧烈的挣扎起来,他很想用自己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抓到什么东西来反抗一下,结果,他的手只抓到了一顶属于羌人的皮帽。
年轻的汉军,应该真的很年轻,眼中还有属于少年人的童真,见歇古挣扎起来,他被吓了一条,直到歇古挥舞着皮帽的样子把他逗笑了,这才松开了手里的长矛,抓着他的肩膀,将他从尸体堆里拖出来。
“这个傻瓜没死呢。”年轻的汉军继续大叫。
于是很快就有两个羌人赶着牛车来到了歇古身边,将他像丢麻袋一样的丢上牛车,然后继续在战场上游走。
“再这么打下去,羌人可能就没有男人了。”
云琅忧心忡忡。
霍去病咬着干饼子道:“找找总会有的。”
“不会有多少的,这个鬼地方战乱不绝,根本就不适合男人生长,长不大就会战死在战场上,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打仗,为了谁在打仗。”
“你要干什么?”霍去病见云琅派出去的军卒正在救治那些受伤的羌人,就不解的问道。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自然是要和解啊!”
“跟谁和解?”
霍去病停下正要往嘴里送的干饼子问道。
“城里的羌人已经跟城外的羌人成了死敌,我自然是要让他们进行和解啊。”
“因为受降城的位置太重要,我们需要人口,没有人口,谈论由受降城来供应戍边大军粮草这样的事情,岂不就成了一句空话?”
霍去病探手朝城下看看,只见羌人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并且从城下一直延伸到百丈以外,遂摇摇头道:“没希望了,还是杀掉来的干净些。”
云琅笑道:“确实不值得,不过呢,这是一个游戏,也是一次尝试,成功了没有太大的用处,失败了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样好的实验对象有多么的难以遇到,如果成功,它不仅仅能给我们带来粮食,还能带来最重要的经验。
我对大汉击败匈奴毫不怀疑,在击败匈奴之后,我们就要与很多以前没有见过,打过交道的人兽交往。
这个时候,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们呢?
很明显,一旦事到临头了再去想,就会很容易出现错误,与其这样,不如早早地做些准备。
这会让我大汉在跟异族人交往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借鉴的现成例子。”
霍去病咬了一口干饼子无奈的摇摇头就不再说话了,他觉得云琅没有成功的可能。
就在刚才,他们还把羌人杀的人头滚滚的,血还没干呢,就要跟羌人说交朋友的事情,羌人需要愚笨到什么程度才会上当?
云琅知道霍去病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做更多的解释,他觉得先把事情做了之后再说。
到时候让霍去病看效果是最好的说服方式。
羌人不能这样分裂,一旦真正成了对立的两面,汉人想要一个平安的受降城根本就不可能。
受降城最大的功效就是屯田。
军事作用实际上还在其次,拖垮大汉财政的并非是无休止的战争,而是供应战争所需的钱粮。
最让人伤心的是,从长安,关中将军粮,物资运送到草原上,损耗实在是太惊人了,一担粮食在关中可能只值三十个铜钱,可以,一担粮食运送到草原,边关之后,它的价值就变成了一百枚铜钱,如果还需要将物资随军队运送到草原深处,它的价值还会攀升。
就云琅亲自测算,多运送两百里,靡费就会翻倍,而且是在一百枚铜钱的基础上翻倍。
受降城就在草原深处,不论是进攻东边的匈奴王廷,还是进攻西边的浑邪王,日逐王所部,都不算很远。
因此,受降城多生产一担粮食,就等于关中多生产八担粮食,这中间的利益绝非简单的数字换算这么容易。
真正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云琅甚至相信,刘彻之所以把何愁有这样的魔王送来受降城绝非监视他们几个年轻人这么简单。
而何愁有也绝对不是云琅见到的这般和善,能让曹襄尿裤子的人,要是如此简单,那也太小看何愁有了。
如果皇帝可以来到西北边陲,他一定不会放过观察受降城的,因为来不了,他才派遣了最可信任的人来替他看。
对受降城来说,出产粮食要比击败敌人更加的重要。
这两者,粮食属于战略层面的东西,而杀敌仅仅是战术层面的东西,孰轻孰重,云琅看的很清楚。
第一零六章 袭击(一)
大汉真的很大,尤其是当大汉人口只有区区四千万的时候,满大汉疆域充满了无人区与蛮荒,而且,即便是这些无人区与蛮荒之地,也远比西北的荒原要好无数倍。
因此,不论是皇帝还是百姓都对开疆拓土没有多少兴致,他们之所以要与匈奴死战,完全是为了保证国内百姓的平安。
这种想法是有历史根据的,即便是在蒙恬将匈奴人驱赶走之后,他也没有想着继续前进,而是带着民夫开始修建长城!
土地需要经营,才能真正属于自己,如果不修路,不移民,不建设,要那么多的土地做什么?
因此,云琅一心想要受降城这个地方一定要出产些什么东西,一定要让大汉人看到受降城有利可图,不论是商贾还是百姓才会自发地来到这里生活。
而受降城也会逐渐繁荣起来。
军城,对国家来说就是一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地方,国力强盛的时候自然能够维系,国力一旦捉襟见肘,第一个被放弃的就是这些边城。
云琅想要改变一下目前的状况,就只能从小处着手。
歇古被牛车拉进了受降城,跟他挤在一起的是五六个动弹不得的羌人。
歇古不明白,这些汉人想要干什么,一群骨断筋折的人汉人拿来能做什么!
惊恐让这些羌人忘记了疼痛,眼看着城门就要关上了,一个断臂的羌人忽然大叫一声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快速向城外狂奔。
那个年轻的汉人军卒,扣动了弩机,歇古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羌人的胸口被射穿,软软的倒在地上。
“好好地活人不当,非要当死人…”
年轻的军卒自言自语了一声,就重新驱赶着牛车沿着石板街道向里走。
歇古听见城门关闭时发出的巨大碰撞声,他也想跑,却动弹不得。
遂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自己最终的命运。
城里的羌人麻木的瞅着牛车上的伤号,没有怜悯,也没有特殊的憎恶。
苏稚自然是伤兵营的老大,她双手插在大口袋里,看着一车车的伤号被牛车拉过来,就对跟在身后有志于学习大汉医术的羌人女子道:“按照我前些天教你们的法子治疗。”
然后就重新回到了营地里,那里还有更多的伤兵等待她治疗呢,没有时间照顾这些人。
歇古的手脚被打上夹板然后被丢进了一个木头笼子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毯子,一个陶碗,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用唯一能动弹的手抓着栏杆,对笼子外面的那个妇人道:“会杀了我们么?”
正在低头干活的妇人抬头看了歇古一眼道:“我不跟你说话。”
歇古用衣袖擦拭一下满是血污的脸道:“我是羌人。”
妇人冷冰冰的道:“我也是!”
“我们要杀光汉人。”
妇人微微叹息一声,就重新低下头干活,不再回答。
歇古感受着伤口传来的剧痛,艰难的道:“给我一碗水。”
妇人默默地起身,抱着自己的木盆离开了。
歇古再次大声道:“给我一碗水!”
妇人的身影已经转过来街角,依旧充耳不闻。
木头笼子就被放置在街道上,街道上的羌人走来走去的似乎非常的忙碌,即便是羌人孩子,在好奇的看了一会伤号之后,也被大人领走了…
木头笼子上只有一个铁栓,并没有上锁,只要羌人愿意,就能打开木笼,把那些伤号救出来。
结果,整整三天过去了,除过那个妇人每日里定时定量的给他们送来一些清水跟食物之外,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些伤号。
有些人家甚至还把装着伤号的木笼抬去了远处,因为这些人住在笼子里大小便,弄脏了他家门前的土地。
天亮的时候歇古陪着笑脸对那个妇人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等我伤好了,又是一个好男儿。”
妇人隔着木栅栏将清水倒进歇古的碗里,冰冷的道:“你们是来杀我们的。”
歇古见妇人有了反应,立刻道:“你知道汉人是如何的凶恶么?他们在城外坏事干净,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如果在城外,早就被抢走了。”
妇人对歇古的恭维话并不在意,看着歇古道:“抓羌人奴隶的人不是汉人,是赞所那些人干的,他们抓人回来是为了卖钱,汉人从来没有派人去抓人。”
“他们出钱就是不对!”
妇人冷笑一声道:“咱们羌人被买卖的时候还少了?我就是被男人从别的部族用三只羊换来的。”
“那是羌人…”
歇古的话还没有说完,妇人就很不小心的打翻了他的水碗,提着木桶去了下一个木笼。
“再给我一碗水!”
歇古大声喊道…
战争依旧在进行,投石机一次又一次的将巨大的石块投上天空,然后城外就传来一阵巨响,每当投石机发威的时候,喊杀声总会有片刻的停止。
当投石机完全安静下来之后,就预示着今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天色变黑,匈奴人的营地燃起了巨大的篝火,霍去病的两只眼睛在闪闪发光,瞳孔中似乎也有火焰在燃烧。
一千骑兵,这是受降城能拿出的最大力量,剩下的一千步卒与五百骑兵将是最后守卫受降城的军事力量。
霍去病与赵破奴将要带领着一千骑兵去偷袭匈奴。
他们的战马背上,背着很多引火的东西,硫磺,火油,火箭,乃至磷火。
连续五天的苦战,终于让霍去病,云琅认识到,如果不击败匈奴人,这样的骚扰战就绝不会结束。
浑邪王非常的聪明,他知道派遣匈奴骑兵去攻城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所以,他就命令匈奴骑兵分散出去捕捉附近的羌人,氐人,让这些异族人组成军队去进攻受降城。
五天下来,骑都尉每日都会杀伤大量的羌人,氐人,而到了第二天,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羌人,氐人在草原上列阵,然后哭喊着向受降城扑过来。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骑都尉把攻城的羌人,氐人全部杀光,自己也就精疲力竭了。
也就到了匈奴人一直期待的进攻时刻。
云琅不是很愿意让霍去病去偷袭浑邪王的军营,即便斥候回来禀报说浑邪王已经把一般的骑兵派出去抓人了,留在军营里的匈奴人依旧有六千人之多。
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赌赢了,匈奴人就会只撑不住败走,如果中了圈套,这一千骑兵能回来的人可能不会太多。
抬头看一下漆黑的天空,天气晴朗,满天星辰灿烂,只是月亮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升上来,算得上是一个最好的偷袭时机。
云琅拉住乌骓马的缰绳道:“你确定不会直接袭击匈奴大营?”
霍去病牵着乌骓马的另一边缰绳道:“我要袭击的是匈奴牧人大营,然后驱赶马群,牛群冲击匈奴大营,而后再彻底的搅乱匈奴阵营。”
云琅点点头道:“李敢已经带人去大河边清理匈奴哨探,只要他成功,你就能出发了。”
霍去病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明日清晨你就知道战果了。”
说完话就牵着乌骓马在亲兵的护卫下,摸着黑沿着水寨踏上了大河岸边。
战马的蹄子上包裹着厚厚的羊毛毡,走在地上寂静无声,马嘴里的木棍也能保证不让战马随意嘶鸣。
将士身上也有一根同样的短棍,一旦抵达了战场,他们也是要叼着木棍,防止发声的。
随着战士们一个个的走出受降城,云琅的心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上。
对云琅来说,偷袭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第一零七章 袭击(二)
从西边走到东边一共需要两千三百七十七步!因为习惯的原因,从东边走到西边就要多走一步。
这就是正面城墙的长度,云琅已经测量过三遍了。
走的有些疲乏,他就来到正中间的箭楼上,坐在门槛上遥望三里外的匈奴大营。
距离城池最近的匈奴在一里开外,百十个匈奴人正围成一个大圈子烤肉吃。
风从匈奴人那里吹过,带来了他们的喧闹声,这让云琅有些安心,至少,匈奴人似乎还没有发现霍去病。
谢宁路过箭楼的时候,见云琅坐在那里,就跟着坐在云琅身边,一起瞅着匈奴大营发呆。
“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即便是云琅自己也能听出自己话语里的忐忑之意。
“准备好了,一百辆马车,每辆马车由两匹马拖拽,还有两百辆牛车…”
“伤兵转移的怎么样了?”
“苏稚做的很好,已经乘坐羊皮船过了河。”
“那就是说,我们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了是不是?”
“郭解答应守城到最后时刻才会过河…”
“对他,不能指望太多,但愿他能做到。”
“阿琅,你为什么不考虑我们回城的事情?”
“如果我们真的出击了,就说明形势已经糟糕的无以复加,这时候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我们全军战死,一种是击败匈奴人,不论是哪一种,我们都不用考虑回城的事情。”
谢宁抬头看看天空,夜色清凉如水,繁星点点,月亮还是没有出山。
谢宁的身子有些发抖,云琅知道这并非是恐惧,而是紧张造成的。
霍去病出征的时候,就没指望获得云琅的帮助,而云琅以为多做一点准备可以有备无患。
偷袭的军令是霍去病以将军的名义下达的,云琅不能反驳。
而支援的军令却是云琅在霍去病离开之后,以军司马的名义下达的,霍去病想要反对,也无从下手。
这就是一场严重的军事冒险,风险与收获同样巨大…
自从战国结束之后,战场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天才横溢的将军了,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事情也不再有了。
随着一场大战僵持的时间越来越长,武器越来越先进,战争拼的已经是国力,已经是集体的力量了,没有雄厚国力支撑,即便是盖世名将,也没有办法迅速的打赢一场仗。
战争,从来都是强者欺负弱者的一个过程。
强者自然可以以逸待劳,最后以实力取胜,而弱者想要翻盘,就只能奇兵突出。
偷袭一般都是弱者的选择,而非强者的首选。
成则万事大吉,败则丧师辱国,没有第三种可能。
面临大事要有静气。
所以云琅强迫自己睡一会…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云琅在一声惊叫中醒来,汗水湿透了衣衫,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幸好谢宁已经走了,如果让他见到云琅此时的模样…
找来了一盆清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身上的汗渍黏黏的非常难受,他就干脆让刘二提来一些清水,兜头浇了下去,如此五六遍之后,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几更天?”
“三更二点!”
云琅点点头换上了衣衫,也披挂好了铠甲,再一次来到箭楼上,俯视匈奴营地。
那里依旧静悄悄的,繁星般稠密的篝火逐渐变得稀少,那些在一里地之外烤肉吃的匈奴斥候,此时也停止了喧哗,裹着皮袄睡得香甜。
半轮残月从山巅后面升起,由于是下弦月,光辉不如满月时那么明亮。
这该是霍去病动手的时候了,匈奴人那里依旧没有动静。
再有四天就是朔日,此时的月亮在天空悬挂不了多久,最多五更天的时候,月亮就要落山了,到了那个时候,将是大地上最黑暗的时光。
狮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而这一次,霍去病却没有这样做,他选择了依靠一千人的力量来撼动匈奴大营。
郭解不知什么来到了云琅的身边,也不知道在黑暗里站立了多久。
“这一次我不再懦弱…”
“看你自己吧,恐惧这个东西来袭的时候,不是你想留下来就能留下来的。”
“曹侯把自己打晕了…”
“你不能用这一手,剩余的残兵还需要你带着他们回京呢。”
“司马,我们一定要出击么?防守下去也不错啊,我们有能力把匈奴人全部耗死在城头!”
“有人不喜欢,相比两败俱伤,他更加喜欢摧枯拉朽一般的击败敌人,而且,他有这个信心!”
“司马对他也充满了信心是吗?”
“是的,我从不怀疑他的决策,他天生就该是一位无敌的将军,青史也会留下他的名字。”
郭解叹息一声道:“我连司马迁这个文弱人也比不上。”
云琅愣了一下立刻道:“他没有过河?”
郭解摇摇头道:“他自己弄了一辆牛车,找了一身铠甲武器,还说要乘坐战车杀奴!”
“胡闹!”
郭解摇摇头道:“他可没有胡闹,他用绳子把自己绑在牛车上了,我想把他解下来,他就用长矛刺我。还说有机会上阵杀奴而退避三舍者,非人哉!”
云琅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黑暗中的匈奴营地突然冒起一股火焰,然后,就有如雷的马蹄声在远处响起,一条活龙突兀的出现在黑夜中,径直闯进了匈奴营地。
谢宁跑过来,语不成声的道:“开始了!”
云琅从箭楼走下来,用力的拥抱了一下郭解道:“我真的很希望能把我的勇气分你一点,不过,我要走了,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司马,我等你们…”郭解泣不成声。
云琅挥挥手就大笑着下了城楼。
云氏马车历来以坚固著称,云琅乘坐的这一辆也是如此,当四轮马车加上高高的挡板之后,就很自然的变成了一辆战车。
踩着凸出来的锋利轮轴,云琅上了马车,刘二奋力将轮轴向外拉扯一下,一柄锋利的铰刀就出现在了轮轴上,随着车轮转动,铰刀一旦开始旋转,就是一个阴险的杀器。
当城门完全打开之后,云琅长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跟紧我!”
刘二抖动一下挽马的缰绳,战车就轰隆隆的从石板路上驶出,一头冲进了无边的黑暗。
一里之地,在挽马的全力奔驰下,不过几个呼吸就来到了匈奴人面前。
此时,因为霍去病的进攻,匈奴斥候早就惊觉不对,一个个坐在马上迟疑不定,不知道应该回营还是该继续监视受降城。
云琅的战车带着一溜火星从黑暗中出现之后,这些匈奴骑兵狼嚎一声,就凶猛的向云琅扑了过来。
站在云琅身边的两名甲士,扣动了弩机,却因为战车的颠簸不知道飞去了那里。
幸好云琅战车后面的谢宁准确的将一枝弩箭送进了匈奴骑兵首领的胸口。
眼看着匈奴人的弯刀劈砍过来,云琅堪堪举起长矛准备抵挡,那个匈奴人却轰然倒地,他的战马前腿已经被前轮的铰刀粉碎,铜刀失去了准性,劈砍在护栏上,发出咯吱一声响,那个匈奴的身体连同战马一起被铰刀旋转着从中间一分为二,一溜鲜血飚落在云琅的铠甲上,出奇的腥臭!
呈扇面状的一百辆战车与百余骑兵相遇,这是骑兵的悲哀,战车这种从战争之初就出现的强大杀人机器,即便是已经被骑兵淘汰了,如今,在这片平坦的草原上,战车发挥出了他强悍的战力。
第一零八章 袭击(三)
战车从来就不是一个保险的战争堡垒。
再加上是在夜晚狂奔,看不清地面的情况,因此,当云琅的战车队伍将百十个匈奴骑兵碾成碎肉之后,他的战车也损失了四辆。
这些战车不是被敌人击毁的,而是自己翻掉的。
相比战马拖拽的战车,用牛拖拽的战车就要好得多,两百辆战车轰隆隆的从受降城追过来的时候,云琅的战车已经钻进了羌人,氐人休息的营地。
云琅手持长矛站在中间,在他的两侧有两位高大的家将手持长戈只要是靠近战车的敌人,一一被长戈斩首。
如果说第一批羌人,氐人,还有着强烈的同仇敌忾之心,后来的这些被匈奴人捉来的羌人氐人,见云琅的战车以排山倒海之势所向无敌,趁着匈奴人纷纷向前准备抵御汉军的时候,发一声喊,就逃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战车在平坦的营地里绕着圈子追逐,意图制造更大的混乱,让那些羌人,氐人能跑的更加干脆些。
原本,云琅想要驱赶这群人去冲击匈奴营地,好继续制造慌乱,现在,因为这些人的逃亡欲望,全部落空。
等牛车过来的时候,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一顶顶空帐篷,即便被点燃之后,也只是一队队的篝火,只能起到一点照明作用。
羌人,氐人营地后面就是匈奴人的营帐,就在云琅对羌人,氐人的营寨发起突然进攻的时候,匈奴人的营寨里已经是火光冲天。
“跟上,跟上,打散集结的奴贼!”赵破奴将火把狠狠的甩进一顶帐篷,扯着嗓子大叫。
想要在黑暗里分清楚敌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于是,汉军都在脑门上缠了一圈白色的麻布,用来区分敌我。
不论赵破奴嘶喊的多么大声,跟随在他身后的将士还是越来越少,眼看战场已经混乱一片了,赵破奴哀嚎一声,也就不再理会,带着剩下的将士继续向浑邪王的王帐突击。
四面八法都是敌人…
李敢坚定的追随在霍去病的身后,为他抵挡来自后方的危险,他清楚地知道,只有击溃,或者杀掉浑邪王,这场战争才有胜利的可能。
好在最初的法子起作用了,汹涌的牛群,马群羊群冲进了匈奴营地,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汉军突然袭击也是匈奴人所没有预料到的,因此,在突袭战的开始,汉军杀伤力大量的匈奴人。
如果这个时候退走,应该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
霍去病并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亲自带着亲兵在匈奴人群中横冲直撞,目标直指浑邪王的白色军帐。
一枝狼牙箭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李敢的甲胄,李敢大叫一声,挥手砍死了与他对阵的匈奴人,转过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就在距离他十步以外,有一个匈奴将军手持长弓面对他狞笑。
眼看着第二支箭就要飞过来了,李敢挂在胸口的飞斧就被他丢了出去,同时将身体趴在战马的背上,直觉一股冷风从头顶掠过,惊出了一身冷汗。
飞斧斩断了匈奴将军的皮甲,正正的镶嵌在他的眉骨上,大半个斧头已经砸进了头颅。
容不得李敢再看第二眼,他就被亲兵簇拥着一路向前。
匈奴人驻军的时候,因为牛马太多,这就需要更多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军营一般都非常的稀疏,一万余人的大营居然有占据了两里方圆。
就在霍去病奋勇厮杀,准备从西向东突破匈奴营地的时候,暴怒的浑邪王已经集结了自己的亲军,并且在不断地收拢溃散的匈奴人,不大功夫,就形成了一支足足有一千人的队伍。
眼看着自己的军营被汉军踩踏的溃不成军,浑邪王正要率军去围堵霍去病,却被来自南方的巨响吸引了注意力。
“莫辍,去挡住汉军,等我平息了营中混乱,就来帮你杀光这些该死的汉人。”
浑邪王知道受降城里面的汉军人数不会超过三千,既然已经有一大半的人陷在军营里,那么,正面前来攻击的汉军人数不会很多。
一个手握链子锤的大汉答应一声,就径直催马带着两百余骑向南边疾驰而去。
战车一旦开始疾驰,最好的法子就是走直线,直到马力耗尽才能停下来。
所有的车战都是直来直去的,一旦在快速奔驰的转弯,非常容易倾覆。
云琅手里的战马不算多,如果能将战车的重量再减轻一些,拉车的马匹增加一倍,即便是匈奴列阵,云琅也敢用这样的战车去冲击一番。
眼看着一彪骑军从匈奴人的大营里狂奔出来,云琅长吸了一口气,擂响了战鼓。
在云琅擂响战鼓的同时,其余战车上的战将也同时擂响了战鼓,于是,在这个混乱的夜晚,战鼓声震天,这让战车军伍的气势再上一层。
浑邪王停下马蹄,惊疑不定的侧耳倾听,南边传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他不由得对身边的当户道:“难道说汉军来了援军?”
当户知道浑邪王的想法,点点头道:“我去南边看看。”
说完话就拨转马头带着麾下骑兵匆匆向南。
霍去病听到战鼓声,眉头紧蹙,他知道云琅早就有把马车变成战车的想法,如今,在这个时候,他来的虽然非常及时,却让霍去病心中的忧虑大增。
战车的作用历来被霍去病所鄙视,这种笨重的家伙,只要骑兵不要停留在他们的前进道路上,就能眼看着他们一无所获的带着滚滚的烟尘远去。
然后,骑兵们只需要慢慢的跟在后面,等拖拽战车的挽马跑不动之后,再把站在战车上的笨重甲士用绳子拖下战车,拴在战马后面活活的拖死。
他很不希望看到云琅被人家拖在战马屁股后面的样子,就大吼一声,催促同伴们尽快的突破眼前的障碍,继续向浑邪王的王帐前进。
霍去病想要前进,乌骓马却在后退,在它面前还有三匹战马低着头拱着它的脖子让它前进不得。
马上的骑士已经被霍去病斩杀,战马的冲力却一时半会抵消不掉,暴怒的霍去病抽出自己的长柄重剑,用力一挥,三匹战马的马头就跌落在地,庞大的身体也轰然倒地。
乌骓马踩着那三匹战马的尸体高高跃起,然后重重的撞进那些没有战马的匈奴人群里。
弯刀摩擦着甲胄,不论是霍去病的身体上,还是乌骓马的身体上都爆起一溜溜的火星,而霍去病将重剑盘旋挥舞,一路上也不知道斩落了多少人头。
拖延任何一刻时间对霍去病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在人数少的情况下,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击败敌人,自己收到的伤害才能越来越小,否则,即便是击败了匈奴人,也是得不偿失的。
有了霍去病在前方开路,渐渐慢下来的骑兵群,速度终于慢慢提升了起来,当骑兵群终于击溃了眼前匆匆集结的匈奴人,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霍去病抬头看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就在他的前方,衣着华丽的浑邪王正站在密集的火把下面冷冷的看着他。
他在这个地方等了霍去病已经有了一阵时间了。
霍去病看了一眼李敢,就从鞍袋里抽出短矛,抬手投掷了出去…
他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面对敌将不到百步的距离,竟然敢把自己暴露在火光之下。
虽然他以前也认为这样做比较威风,比较有勇气,可是,在跟云琅分群对战的时候,他就被云琅用卑鄙的手段弄死了不下五次之多,从那之后,他就不是很喜欢耀眼的铠甲,更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第一零九章 袭击(四)
云琅全身都在痛,匈奴人的骨箭头还刺不穿他的铠甲,而每一枝羽箭落在身上,就像是挨了一锤子一般,不用看他就知道,等回去之后,自己一定是满身乌青。
从匈奴大营出来的骑兵明显比刚才遇见的那些骑兵聪明,至少他们不敢拦在战车前面等着被撞死或者碾死。
战车上的甲士将长戈插在战车角上,换上了弩箭对匈奴人作密集攒射。
不知为什么,站在地上的时候,这些甲士都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一旦站在战车上,弩箭攒射的效果就出奇的差。
哪怕是飞斧,短矛一样如此…
战车不停,依旧向前狂奔,云琅的目的不是杀死这些匈奴人,而是冲进匈奴人的营寨,把那里搅个翻天覆地。
一枚硕大的流星锤忽然出现在云琅的面前,他本能的缩一下脖子,流星锤就砸飞了他的头盔,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云琅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流星锤的趋势不见,站在云琅身畔的甲士脑袋被流星锤砸个正着,啪的一声爆开…
一个彪悍的匈奴当户坐在马上,身体上缠满了铁链子正冲着云琅大喊大叫。
另一个甲士却没有如云琅一般发愣,即便是眼看着同伴被杀死,他依旧凶猛的抱住了那颗去势已尽的流星锤,顺便将流星锤缠绕在长戈的杆子上。
战车猛地停顿了一下,拉车的两匹战马前蹄腾空昂嘶一声继续向前狂奔。
云琅看的清楚,那个刚刚还坐在战马上的匈奴当户的身体被战车拖拽的凌空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刚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被狂奔的战车拖倒…
谢宁大喊大叫着驱车从旁边赶过来,手中的长矛猛地刺向倒地的匈奴当户。
匈奴当户被拖着却并没有失去战力,他的身体随着战车的轨迹左右摇摆不定,谢宁一连出手两次,也仅仅刺伤了他的大腿。
战车从一具死马的尸体上碾压而过,车身被高高的抛起,猝不及防的甲士被强大的惯性从战车上抛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那个被铁链子拖拽的匈奴将军也同样被铁链子带着撞在战马尸体上,而后如同风筝一般被丢上高空,轰的一声就砸在战车的后车厢里。
刘二把缰绳丢给了云琅,自己握着短刀就扑在了匈奴当户的身上。
云琅握着缰绳,继续催动战马狂奔,至于身后传来野兽撕咬一般的动静,他充耳不闻。
他是一个有了目标之后,就会坚决完成的人,匈奴大营近在咫尺,只要冲杀进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身后没有动静了,不论是刘二的,还是匈奴人的都没有什么动静。
云琅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淌,这一刻战死的不仅仅是刘二跟两个家将,同样的事情也在其余的战车上正在上演。
匈奴人丢弃了战马,雨点般的落在疾驰的战车上,一瞬间十几辆战车就撞在匈奴人匆匆准备好的阻拦物上,战马被撞的稀碎,同样的,战车上的军卒也被高高的抛起,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司马迁站在牛车上,亲眼目睹了前方战车的遭遇,不但不恐惧,反而挥舞着手里的长矛嘶声吼道:“杀啊——杀啊!”
驾驭牛车的军卒也被眼前的激烈的战况刺激的双目通红,一柄柄短刀刺在牛的屁股上,这些平日里还算温和的动物,转瞬间就发狂了,从疾步走立刻变成了狂奔…
一只血乎乎的手从云琅手中抢过缰绳,刘二重新坐在驭手的位置上策马狂奔。
云琅抬头看一眼东边,月亮已经快要落山了,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大地将会迎来最黑暗的时刻。
如果不能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彻底击溃匈奴人,不论是霍去病,还是别的军卒,想要摸黑从匈奴大营里找到一条回城的路几乎是一桩不可能的事情。
云琅又担忧的回头看一眼远处的受降城,只见受降城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一个模糊的黑点就站在大火边上。
云琅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刚刚升起来的担忧,准瞬间就消失了。
看样子,郭解这一次不准备逃跑了…
迎着凛冽的狂风,云琅的长发翻卷,手握铁盾荡开了一柄铁矛,战车越过窄窄的防火沟渠,一头扎进了惊慌的匈奴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