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背着一面红色的旗子,直奔军伍的最前头,挥动旗子之后,李敢的前部先锋就已经缓缓离开了军营。
霍去病也回归了中军,在骑兵的簇拥下,也缓缓启程。
曹襄披着一袭红斗篷,战马上还挂着一杆长枪,回头看了远处的云氏庄园一眼,催动部属跟上霍去病。
很快,一千两百骑兵一人双马,在古道上拖出一列长长的队伍。
最前面的车夫首领甩动长鞭,云氏特有的四轮马车就缓缓前行,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被一根长绳拴着依次动了起来。
赘婿,罪囚,商贾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如同牛羊一般跟在大车后面,负责押送这些人的县尉居然是郭解。
长鞭一次次的落在这些下等人身上,这家伙却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云琅。
云琅顾不上理睬郭解,这时候他该考虑如何将粮草物资平安的带去白登山。
骑兵行动自然是无碍的,骑都尉上下都是一骑双马,从长安到白登山足足一千八百里,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十天的事情。
但是啊,加上辎重跟这些民夫之后,就不一样了,能在三十天的期限内赶到白登山,就算是大功一件。
如果在限期内赶不到白登山,云琅最轻的罪责就是失期,贬官夺爵是分分钟的事情。
因此,云琅第一天的行程终点并非新丰镇,而是新丰镇以北三十里外的阎良。
他准备趁着这些民夫们体力还算充沛的时候,每日多走一些,好给后面留下宽松的时间,应付突发事件。
为了这一次长途行军,云琅特意将四轮马车的轮距缩窄了,就是为了应对大汉糟糕的道路,为了保持载货量不变,他又将四轮马车的长度加长了,如此,整个车队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
车队进了富贵镇,才到皇家医馆,云琅就看到抱着云音站在路边的宋乔。
在她的身后,梁翁,刘婆,平遮,红袖,小虫都在,在更远处,站着张氏一群人,其中一个年轻的妇人哭得几乎昏厥过去了,应该是曹襄的平妻牛氏。
不用云琅动作,游春马就很自然的停在了宋乔身边。
云琅探手逗弄一下云音的鼻子,认真的听云音叫了一声“耶耶”。就对宋乔道:“我在,云氏居住云氏庄园无碍,我不在,云氏庄园就是灾祸之源,不可久留!”
宋乔含泪点头,云琅笑了一下道:“最快一年,最慢两年,我一定会回来,看好家,照顾好孩子,宁愿不思进取也不要情急冒进,一切等我回来就好了。庄园的事情多听刘婆,梁翁的,外面的事情多问问平遮,他有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子,应该能给你一个不错的答案。”
云琅在给宋乔再一次交代家务的时候,刘婆等人只知道嚎啕大哭,不敢过来。
云琅冲她们招招手,就打算随军前行,却发现郭解正若有所思的瞅着云氏一干妇孺。
回头对跟在身边的刘二道:“等一会出了富贵镇,就带郭解一起走,理由是他被征召了。”
刘二点点头就去找其余兄弟商量怎么才能把郭解征召过来。
云琅抬头见苏稚依旧一身白色的麻布衣裳,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的看着他,就大声道:“把医馆开好,等我回来告诉你什么样的医馆才是真正的医馆。”
苏稚白了云琅一眼,转身走了进去。
“家里都摆脱你了…”云琅硬着心肠假装没看到宋乔的泪眼,拍拍游春马,战马打了一个响鼻之后随着大队的民夫向长街深处走去。
有琴声从木楼里传来,云琅没有抬头看,他知道卓姬的店铺就在这里…
瘦弱的平叟站在雨地里讲一个大大的油布包裹放进云琅的马包中,拍拍游春马的屁股道:“愿将军得胜而还。”
云琅随便挥挥手道:“我会回来的。”
下午的时候,大军抵达了新丰镇,郭解的押送任务已经完成,正要告辞的时候,却被十几个大汉牢牢地按在泥地里,绑好之后,就丢进了一辆马车。
新丰镇,与大汉的普通村镇是不同的,这地方原先没有这座镇子,是大汉的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后,担心父亲无聊,就把老家沛县丰邑的乡亲也一起搬来了,不仅仅建筑一模一样,就连水井的位置也不差分毫。
据说丰邑的乡亲们抵达新丰镇的时候,不仅仅是他们没有离乡背井的感觉,就连第一次走进丰邑的牛羊都自觉地各回各家,一时传为佳话。
三原县的县尉已经备好了军粮,两千四百名民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直到日落时分,云琅才匆匆的赶到了阎良…
李敢在帐篷里烤着弓弦,曹襄把自己缩在一张皮裘里面,霍去病在巡营。
云琅烤着吃了一块干饼子,松了一口气道:“第一天算是过去了。”
曹襄笑道:“以后数着日头过活的时间还长,现在数早了点吧?”
李敢笑道:“明日我将一马当先,疾驰两百里,在弘农郡等你们。”
曹襄长叹一声道:“滚动前进啊,去病把走路也当成练兵的一部分了。”
云琅笑道:“你们三人滚动前进,我在后面慢慢追赶,记得要帮我肃清路上的盗匪,我人手少,又带着粮秣物资,经不起别人暗算。”
李敢笑道:“这是自然,大军出征,本身就有清剿叛贼的职责。”
曹襄也跟着笑道:“大军只要出了弘农郡,国法将不再是我们头上的利刃,便宜行事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帮我圆一个谎言,就说郭解此人一心为国分忧,在押运民夫的时候,不甘心回到富贵镇,就藏进民夫群中,预备偷偷去白登山为国效力呢!”
云琅随意的朝两位拱拱手,算是谢过他们了。
“你把郭解抓来了?”
“不抓来不成,见不得这家伙看我们的家眷那副贼目烁烁的样子。”
“那就去杀掉!”曹襄披上裘衣就要出去,被云琅一把拉住了。
“我想看看游侠在战阵上的本事!”
第二章 郭解的新作用
解开绑绳对于郭解来说并不难,只是想要从一个铁条铆成的箱子里爬出来就非常的困难。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嘶吼过多少次,也不记得自己求绕过多少次,更不记得自己趁着吃饭,大小解的时候逃跑过多少次。
每一次都是失败的…每一次都会受到惩罚…
当他终于不用被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春风已经染绿了大地。
让他引以为傲的官服早就破烂不堪,肮脏不堪,让他引以为傲的长髯也凌乱的如同荒草。
第一次脱离镣铐跟铁链的束缚之后,已经枯瘦的不成人形的郭解在看到云琅的第一眼,就愤怒的大叫。
“我是官员,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云琅明显的愣了一下,狐疑地问道:“你喜欢做官?”
郭解的双腿不能支撑身体,他找了一个石头坐了下来,腰背却挺得很直,义正辞严的道:“大汉有多少官员起于微末?”
云琅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正算起来,我大汉君臣其实都起于微末。”
“如此,我喜欢做官,军司马以为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么?”
云琅摇摇头道:“不耻辱,我就是很奇怪,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更喜欢坐地分赃,刀头舔血的生活。”
郭解愤怒的道:“如果能做官,谁会去做什么游侠,如果能做官,谁会喜欢带着一群游侠前呼后拥招摇过市?我之所以会帮人纾解危难,不过是想要感受一下掌握权力的滋味。”
云琅倒吸一口凉气道:“你外甥被人杀…”
“我恨不得将那个杀死我外甥的恶贼碎尸万段,只是当时我正要晋升,不得不忍下来…”
云琅敲着脑袋道:“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你说你干了那么多的好事,其实都是为了做官?”
郭解摊开手痛苦的道:“为了积攒名望,我连大街都扫了,你们这些贵人为何还不愿意放过我?”
“就是为了做官?”
郭解仰头看着天空道:“不为做官又是为了什么呢?郅都,义纵,宁成这三人哪一个出身比我高贵了?他们既然能为上大夫,我为何就不能呢?他们三人酷毒,最终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变成一个酷毒的人,想要另辟蹊径而行之,为何就这么难呢?我知道陛下之所以用这三人,唯一的用处就是拿来铲除对手,平息地方之用。我试过一两次,想要利用你云氏…结果,在听说主父偃被阿娇贵人生生的在马厩里关押了六天,全身溃烂,耳朵都没了,我就知道惹你不起,准备在你离开富贵镇的时候,好生在外面维护一下云氏,结好你家少君,好等你回来之后化解你我之间的怨愤…”
云琅彻底呆滞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郭解居然是一个官迷,一个一心想要当官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没有爬上来之前就得罪了无数的勋贵,这种要官的法子,他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我知道你想杀我,现在可以杀了,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事情,被杀也是活该!”
云琅四处看一下,没发现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抓抓头发道:“你第一个官职其实就是我给的!”
郭解摇头道:“不要骗我了。”
云琅往他身边靠近一下认真的道:“真的!当时你确实得罪了我,我又担心你会用游侠来对付我,毕竟,你杀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被你这样的人盯上了,我哪里会有好日子过。然后呢,我就想着怎么控制你,与其让你在监管范围之外游弋,不如用一个官职困住你,然后你们全家就来到了富贵镇,你开始充任亭长,后来担任了县尉!”
郭解闻言目光炯炯的盯着云琅道:“您还可以继续用官职困住我,说实话,我这人并不在意家里那些废物的死活,他们不过是附着在我身上的虫子,只要我的血肉还在,随时随地就能继续豢养一群虫子。军司马如果想要用我郭解,郭解一定万死不辞!”
云琅叹息一声,重重的在郭解的肩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好样的,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既然我把你带来了白登山,那么,你就安心的在白登山干上一两年,我保证,你回到长安之后,官升三级没有任何困难!”
郭解迅速的从石头上站起来,单膝跪在云琅面前道:“军司马但有差遣,郭解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琅大笑道:“既然如此,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骑都尉的仆从尉,这两千三百六十二名民夫全部归你节制。从这一刻起,再有丢失军粮,民夫逃亡者,军法伺候!”
郭解双手抱拳伸过头顶,大声道:“诺!”
云琅笑眯眯的将郭解搀扶起来,拍着郭解的双臂道:“先去洗漱,领甲胄佩剑,然后会有从吏带你去履新。”
郭解大喜,再次应诺一声,就随着一个军中胥吏去了营帐。
刘二很不解眼看着郭解离去就低声道:“小郎,这样做恐怕不妥吧?此人一看就是一个心机深沉,桀骜不驯之辈,您这样委以重任,恐怕会出事。”
云琅悠悠的瞅着天上的白云道:“这一路上,民夫已经死了十六个,跑了二十二个,再跑掉十二个,就到了我接受惩罚的时候了。大汉军律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好讲,加上驻守白登山的中部校尉并非长平侯一系的人马,我们一旦犯错,除了被人当做人样子惩处之外,没有别的可能。李敢已经到了白登山,却因为先到了,就被中部校尉的主将谢长川重责了三十军棍。人家要整肃三军,我们四个这样的纨绔是人家最喜欢拿来立威的好人选。一来身份够,二来官职高,三来能彻底起到告诫后来者的作用,我要是中部校尉,我也这么干。”
刘二皱眉道:“可是郭解此人…”
云琅叹口气道:“就在刚才,我满嘴的谎话,郭解也是一个妙人,他也是满嘴的谎话。
就像他信不过我一样,我也信不过他,不过呢,有一件事,郭解真的没说错,他是真的想要做官!
在这个前提下,只要我没有过分的煎迫他,他在白登山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就只能依靠我们。
对付民夫,咱们不成,一来狠不下心来杀人,二来呢,这些人又不能在路上损失过多。
要知道,这些民夫可不是给我们骑都尉用的,是人家中部校尉拿来种田供养大军用的。
我们管理不好这些死气沉沉的民夫,但是呢,郭解却是有法子的,只要咱们能够如期赶到白登山,就把郭解与民夫一起交给谢长川,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刘二点点头道:“既然小郎已经拿定了主意,等老奴到了白登山找一些昔日的袍泽,让他们给我盯死了郭解。”
两人说话的功夫,郭解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甲胄,即便是云琅再看不起郭解,也不得不暗赞一声,这个家伙身材魁伟,相貌堂堂,披上战甲之后果然别有一番风采。
“好汉子!”云琅喝了一声彩。
郭解面带笑容躬身施礼道:“谢过司马,标下已经从胥吏那里知晓了情由,既然大军不能失期,标下这就去督促那些下三滥们即刻启程。若是再有死伤,逃遁者,请司马军法处置!”
云琅连连点头,拉着郭解的手道:“一切拜托你了,来人,给仆从尉牵一匹马来!”
刘二黑着脸从一边牵过一匹马,郭解长笑一声,就搬鞍上马,冲着云琅抱拳施礼后,就纵马去了民夫营。
第三章 白狼口
不论是史书上,还是传记小说上,总有人虎威一震就能让各路豪杰纳头就拜从此忠心不二。
直到现在,对云琅忠心不二的人就剩下梁翁跟刘婆两个人了,即便是这两位,也是因为跟云琅是绝对的命运共同体,所以才献上了所有的忠贞。
如果还要往下数的话,那就只有红袖了,至于小虫还是算了,这丫头根本就是一个傻子。
郭解绝对是一个人才。
云琅在赶路的时候就深切的体会到了。
后勤辎重大军今天整整走了六十里地,这完全出乎了云琅的预料。
前几天的时候,十几辆空马车上还坐满了伤号,今天,不论是不是伤号都在老老实实的走路。
不仅仅如此,那些民夫连饭都少吃了一半!
二十多天走下来,这些民夫吃光了十四辆马车的粮食,这已经超过了规定。
只是云琅固执的认为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如果连肚子都喂不饱,这一生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在云琅宽松的管理下,那些民夫时不时地就会来到他身边哭诉肚子饿,哭诉脚底板痛,哭诉…
很明显,郭解不这样看,短短的一天半时间他身边就跟着十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两千多人在这十几个壮汉的驱使下,老实的如同绵羊一般,再也没有人跑到云琅的面前哭诉肚子饿,脚底板痛这样的事情了。
出了上郡,就到了云中。
春日里的草原依旧枯黄一片,虽然还有零星的绿芽掺杂其中,总体上,春风还没有完全抵达草原。
“再有一月,或者十天,或者是一晚上,这里的草就会全部变绿,有些草根发红,您只要掀开草皮,说不定就能在草根下面看到一具白骨。”
到了草原上之后,刘二就像一个诗人。
云琅没有笑话刘二文绉绉的样子,在这里,刘二真的是有资格这样说话,毕竟,染红那些草根的血,一定也有他的一份。
平坦的草原上,有一道蜿蜒的边墙从上郡一直延伸到了草原深处,只要走到长城的尽头,白登山也就到了。
与这些夯土长城相对应的,是一座座巨大的烽燧,每隔十里就有一座烽燧,每座烽燧里面都有五个戌卒,跟一个甲士。
大军只要经过烽燧,就有五六个肮脏不堪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在路边大呼小叫。
白狼口,就有一座烽燧,这座烽燧格外的大,上下三层,里面屯驻着五十个人,带队的是一个曲长名叫幕烟。
云琅拒绝了幕烟奉上的清水,而是掏出自己的水壶喝水,骑都尉军中,严禁喝生水,自从云琅暴怒过一次之后,基本上没人再敢喝生水。
酒葫芦丢给了幕烟,云琅背靠烽燧坐了下来,随后问道:“这里到白登山还有多远?”
幕烟喝了一口酒才擦拭一下沾在络腮胡上的酒水道:“三百四十里。”
“守了几年?”
幕烟板着指头算了一下笑道:“快七年了,狗日的,在这里日子过得慢,还以为过了一辈子呢。”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跑马,放哨,匈奴来了就点狼烟,全军立刻退守长城,总之就是这些闲事情。以前匈奴来的勤,自从大将军扫荡河中之后,现在不常来了,有时候匈奴牧人会无意闯进来,一般割掉耳朵后会被放还,一般不杀人。这几年不一样了,自从前年匈奴跑进了上林苑之后,郡守就不允许我们留手了,全部都要杀光。”
云琅看看一望无际的草原点点头道:“我们对匈奴仁慈,人家祸害起我们来可不会手下留情。前年的那场兵灾,我在家门口都要跟匈奴作战,你能想到么?几个侯爵家的贵公子,拼死与匈奴作战,死了三个,残废了两个,在大汉,我们人人都在跟匈奴作战。”
幕烟笑道:“那些家伙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怎么杀都杀不完。”
云琅看看幕烟身上破烂的衣衫,再看看他腰间的铁剑,叹口气道:“有什么要求么?”
幕烟也不客气,把空了的酒葫芦还给云琅道:“司马,弟兄们今年的号衣还没有发下来,烽燧上的弩弓还好,就是弩箭不多了,这个该死的地方全是草地,想要找一棵能充当枪杆的树都找不到啊。”
云琅点点头,命刘二从骑都尉的武械中取出两千枝普通弩箭,又给了一捆白蜡杆子,以及十匹麻布,放在幕烟的跟前。
指着正在痛饮清水的民夫对幕烟道:“军中从此不得喝生水,这一点一定要注意,匈奴人如今正在向内地的河流里投掷死牛死羊传播瘟疫。把水煮开了喝就没事了,千万莫要大意,起了瘟疫,你一个烽燧的部下能活下来的没几个。”
有东西可拿,幕烟这种老兵油子自然毕恭毕敬的满口答应,至于他们会不会执行那就天知道了。
辎重大军在白狼口修整了半个时辰,又要出发了,还有三百多里地呢,距离全军抵达白登山的最后日期不到七天了,没有时间继续浪费。
云琅坐在马上,再一次对幕烟道:“别大意。”
幕烟应诺一声,就在云琅的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送他离开。
眼看着大军车队出了白狼口,一群军卒就欢呼一声,围在幕烟的身边,仔细的打量云琅丢下的东西。
“狗日的,精钢弩箭啊,你看看这些箭头,全都是三棱的,还有倒刺,这一戳…乖乖,不流三五斤血才是怪事啊。”
“曲长,这位司马什么来头?跟前些天经过这里的那支全甲胄骑兵是不是一伙的?”
幕烟烦躁的挥挥手道:“赶紧把东西搬回去,缺少弩箭的就快点补充,枪杆子断了的就赶紧换枪头,赵大胆子,带几个人尽快用这些麻布给兄弟们把夏天穿的单衣给弄出来,再有一个月,这里就热的待不住人了。”
一群军卒迅速抱着东西就上了烽燧。
一个年长的甲士坐在幕烟身边道:“情形不对啊!”
幕烟吐了一口唾沫道:“当然不对了,以前派来的军伍大多是属国军,这两年就不对了,赵大胆子,你看看今年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过去的大军,一支比一支雄壮。这尤其是这半个月,全甲骑兵就过去了一千多,还他娘的都是一骑双马。骑士看着年纪不大,却一个个彪悍的厉害,今年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赵大胆子从箭壶里抽出一支弩箭递给幕烟道:“精钢的,大汉什么时候起开始如此奢侈的用起精钢箭头了?”
“大战就要开始了,告诉兄弟们,从今天起给我机灵着点,游骑哨探要放出去三里地,偌大的一片草原,咱们就占了几个点,剩下的草地全他娘的是匈奴骑兵的天下。”
赵大胆子回头看着枯黄的草原自言自语的道:“是该警醒一点啊…”
云琅沿着长城继续向北进发。
眼看着白登山越来越近,这里的长城也就破损的越发厉害了,在很多地方,夯土长城被匈奴人挖开了很多缺口,在这座由芦苇跟夯土交替砌造的长城缺口上,偶尔能看到一两枝残破的骨箭,也就是匈奴人常说的狼牙箭。
白狼口烽燧,是云琅这一路上见到的最大的烽燧,再往前走,见到的烽燧不但破烂,里面屯驻的军卒也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属于军队的活力。
烽燧边上有很多两尺高的土堆,土堆上压满了石头,匈奴人的招魂幡插在土堆上,正随风飘舞。
刘二指指土堆道:“里面都是战死的汉家子…”
第四章 钩子山
破旧的长城与簇新的长城给人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破旧代表了历史,簇新代表了现在。
满世界的人中间,只有云琅的思绪会在新与旧之间翻滚不休。
对于大汉人来说,这座破旧的长城存在两百多年,已经很古老了,对于云琅来说,它破旧的还不够。
他眼中的长城,是一个古老的记忆,起码,与军事防御没有多大的关系。
然而,大汉人不这么看,有了这两道长城,胡马就不能轻易地南下…
一层夯土,一层芦苇制造的长城,经不起风沙的侵蚀,长城脚下,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黄土,只要掀开这层黄土,就能在黄土中找到数不清的土鳖虫。
这东西在中药药典上被称之为土元,算是一个值钱的药材,然而,云琅现在对它毫无兴趣,他总觉得这些土鳖虫是吸食了大汉将士血肉之后才长得如此巨大。
原本云琅不可能发现土鳖虫这种东西,只是,当霍去病,曹襄,李敢三人一起蹲在长城脚下,逗弄土鳖虫玩的时候,他想不看见都难。
“谢长川这条老狗,再敢让小爷在这里停留一夜,小爷宁愿不要官职了,也要与他恶斗一场。”
曹襄的土鳖虫被霍去病的土鳖虫弄翻之后,他就非常的不高兴。
云琅找了一个足足有指甲盖大小的土鳖虫也加入了战局,至于曹襄没脑子的抱怨,他们三个就当没听见。
斗土鳖虫自然没有斗蛐蛐来的精彩,斗了两场之后,即便是最喜欢玩这个的李敢都觉得无趣。
民夫被谢长川理所当然的收走了,至于骑都尉,如今只能驻扎在长城之下等待谢长川进一步的命令。
被人家小看就是这个下场…
按照谢长川的原话,能活活的气死人。
“来一群猴子都能添加三分力,没想到陛下给我派来了一群纨绔!”
当传令官,再一次重复了谢长川的军令之后,霍去病的太阳穴就在噗噗的乱跳。
曹襄说狠话,云琅可以当他放屁,霍去病这人一般不说狠话,他只做狠事!
“忍忍啊,匈奴人就在草海子那边,谢长川的心一定提到嗓子眼上了,担心我们少不更事的可能是有的。其实我们驻扎在这里挺好的,谢长川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担心我们被匈奴人杀掉不好跟长安交代,所以就把我们放在最后面,算起来,是我们欠他的人情。”
“我来边关,是为了杀奴,不是为了保全性命!”
霍去病站起来之后就拉住那个传令官要求见谢长川。
主将都这样了,云琅,曹襄,李敢就只能要求一起见谢长川,毕竟,四人是一体的。
传令官并没有推辞,见霍去病四人要求的坚决,就张开满是黄牙的嘴巴,喷吐着臭气道:“几位小将军还是性情中人,那就一起去吧,至于校尉怎么安排就不是我这个小人物能左右的。”
云琅屈指一弹,一枚珍珠就从传令官的面前飞过。
传令官果然不愧是上过战场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非常的强悍,后发先至的捉住那枚珍珠,很自然的揣进怀,然后笑眯眯的道:“白登山几位小将军就不要想了,我家校尉如今驻守的要地就是白登山,一旦这个地方丢掉了,咱们这支军队中曲长以上的军官休想有一个活着。既然几位小将军准备捞一点战功,回去好光宗耀祖,小人这里倒是有一个建议。”
云琅笑着道:“请将军给一个明示。”
说着话又有一枚珍珠从他的手心飞起…
传令官捉住了珍珠,等了片刻,见没有珍珠从他面前飞过,就有些失望的道:“白登山几位小将军就不要想了,那里太重要,狄道的防御历来是马忠将军的地盘,他比较独,从不信任除他北大营以外的兄弟。瞎子河也不成,细柳营跟马忠针锋相对,一个不让一个,别说匈奴从那里过他们会打,就连北大营的人从那里过也会挨打,您几位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霍去病皱眉道:“军中一体…”
传令官叹口气道:“我家校尉的官职是几个人中最低的,陛下偏偏派了我中部校尉来统领一群桀骛不驯的京军,您只要想想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以前有两位侯爷,我家校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伺候了,现在又来了您四位,我家校尉之所以说那些话,不是对您四位无礼,而是已经疯魔了。”
这人的废话很多,云琅丢了两颗珍珠都不能让他说点实在的话,就有些生气。
咳嗽一声道:“哪能捞到军功,还不危险?”
传令官浑身哆嗦了一下,瞅着云琅哭丧着脸道:“好我的司马将军呐,要是有那样的好地方,您觉得我家校尉不会为弟兄们考虑,会让给你们么?”
霍去病沉声道:“我们能屯驻在那里?”
“钩子山!”
霍去病稍微思量一下,就对云琅道:“我们就去钩子山,不过,那里没有水源,还是一个孤零零的山包,与白登山互为犄角,却一直没有驻军。阿琅,你要想办法解决水源问题,只要水源问题解决了,钩子山虽说不到白登山的一成大,就重要性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琅看看传令官道:“你觉得钩子山能打出水井来么?”
传令官笑道:“很多人都试过,最后都没有打出水来。司马郎家学渊源,说不定能打出水来。”
一群人说说笑笑极为惬意,不一会就来到了中部校尉的军寨前。
说是军寨,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土城,城墙高不过一丈,周围不足三里,背靠长城,面对白登山,将城墙与白登山之间的狭窄山谷,塞得满满当当。
谢长川是一个极为粗豪的汉子,满脸的胡须快把眼睛嘴巴都给淹没了。
云中三校尉,东西两校尉都是读过书的人,唯有这位中部校尉谢长川是从厮杀汉一路走到今日的。
此人虽然粗豪,却不是笨蛋,卫青的锋芒还不是他一个中部校尉敢造次的。
他可以选择避而不见,一旦见了面,就必须给足霍去病,云琅,曹襄,李敢一行人礼数。
骑都尉也是校尉阶层,霍去病因为麾下的甲士太多,已经脱离了校尉这个阶层,算是混进了名号将军阵列,不论实际权利有多大,到底是将军,只是谢长川一上来就用下官之礼拜见霍去病,这就有些奇怪了。
霍去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谢长川一拜后,眯缝着眼睛道:“我的生死我自己负责,校尉不必多想。我舅父也是从厮杀汉一跃而成为彻侯,对于疆场并不陌生,不会因为水战死了,就来找你的麻烦。”
谢长川看了一眼传令官,传令官立刻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听完传令官的耳语,谢长川拍拍厚厚的原木拼成的桌子大笑道:“果然家风蔚然,我老谢佩服,佩服。
既然小将军要求去钩子山,老谢我没有不允的道理,不过呢,我们把话说在前头。
钩子山上已经有十一年没有人驻守了。
之所以没有人驻守,其原因就在于这座山不好长期驻守,不论是我大汉驻军,还是匈奴驻军,驻守钩子山的军队下场都不好。
据我所知,先帝时期,彭氏长子彭翰率军两千驻守钩子山,一共驻守了一百三十一天,算是驻守钩子山时间最长的人。
只是最后被匈奴人趁着秋日放火烧山,连彭翰自己一下一千一百五十人,全部葬身火海。
自从彭翰死后,钩子山上基本上就不留大军长期驻守,成为匈奴与我大汉斥候交锋之地。
如果小将军一定要驻守钩子山,其中的缘由,某家一定要给小将军说清楚。”
第五章 始皇陵的亲兄弟
土蛋一样的谢长川玩弄起计谋来,同样的老套。
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在霍去病,云琅这些人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什么叫把事情说清楚就跟他无关了?
明明想要把霍去病这群人安排去钩子山,却不愿意明说,非要让霍去病他们自己提出来才答应。
最可笑的是谢长川居然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角度跟霍去病谈话,从而达到将他从这个计谋中解脱出来的目的。
云中三校尉是什么官职?
他们大汉朝最重要的武职,之所以被划定为校尉,原因就是为了不彰显云中三校尉的地位。
这三个职位之重要,连朝廷都忌惮,仅仅谢长川麾下就有整整一军三万五千人!
全部都是正兵,还不包括数量达到六万之多的民夫,整个云中中部校尉属下,就有十万青壮供他调动。
不仅仅如此,中部校尉的防御范围极广,谢长川手中不仅仅有军权,同样有权利去管理边地的百姓,虽然这里的百姓大多为罪囚,却让他的话语权变得更加有威严。
如果不是因为是四战之地,谢长川在这里的权力甚至比一般的封国还要强大一些。
有这样权力的人在霍去病这个小将面前低声下气的,怎么可能会有好心眼?
霍去病很不习惯跟人兜圈子,既然谢长川已经做小做到了这个地步,就直言问道:“是谁要我们一定驻守钩子山的?”
谢长川直起身子,也不再假装卑微,背着手淡淡的道:“本帅要你们去驻守钩子山,你们以为如何?”
霍去病长吸一口气拱手道:“末将遵命!”
谢长川烦躁的挥挥手道:“那就去吧!”
曹襄临出门的时候笑着对谢长川道:“大帅的家眷应该都在长安城吧?不知大帅去年新生的儿子什么时候也送去长安城?”
谢长川神色淡淡的道:“已经送去了,母子二人都去了,怎么,侯爷对某家丑陋的妾室也有兴趣?”
曹襄长出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假如大帅心中没有羁绊,某家未必有胆量去钩子山屯驻。”
谢长川冷冷的看着曹襄道:“某家在白登山征战了二十一年,从未眼看着自己的袍泽陷入绝境而袖手旁观,这也是某家之所以能在白登山执掌大权六年而无人反对的原因所在。”
霍去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谢长川道:“你当我是生死袍泽,我就当你是骨肉兄弟,你当我为可以哄骗的傻子,我就当你为一生寇仇!”
谢长川闻言笑道:“非常的公平!”
云琅笑着朝谢长川点点头就离开了土城。
看的出来,谢长川这人虽然没有读过书,却不是一个傻子,相反,这是很聪明的人。
钩子山本身就是白登山防御圈上的一个弱点,就山高来说,这座山甚至比白登山还要高大一些,站在钩子山主峰上可以俯视白登山平坦的山顶。
当年,太祖高皇帝剩余的十七万大军就是被匈奴王冒顿困在这片平坦的山顶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据说,东面的匈奴人全部骑着白马,南边的匈奴人全部骑着黑马,西边的匈奴人全部骑着花马,北边的匈奴人全部骑着红马。
只要站在山顶,看看四面平坦的草原,就能想象当年站在这片草原上的匈奴人的声势该是如何的浩大。
如果不是陈平想出来贿赂冒顿阏氏的主意,太祖高皇帝想要从这里脱身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云琅站在钩子山上瞅着远处的草海子,一道白亮亮的小河将草原劈成两半,那里是匈奴人的地盘,远远望去,半青半黄的草原上到处都是牛羊,不时地有匈奴人小股的骑兵在草原上游荡。
草原上只要出现牛羊,时间就会立刻慢下来,地上的牛羊似乎随着天上的白云慢慢的游荡,如果唱一首动人的情歌,这就是人间仙境!
云琅现在很希望刘陵就在那边,只可惜这种就是一个幻想,根据大军探报得知,对面的匈奴王并非单于,而是匈奴左贤王于单,也就是匈奴军臣单于的长子。
匈奴左贤王乃是单于第一继承人,一般都由单于长子就任,比如于单。
云琅记不清这个悲剧性的人物最后的命运,只知道有伊秩斜这位左谷蠡王,他这个左贤王的下场应该不会好到那里去。
上一次在上林苑见到的匈奴人最终都成了尸体,现在,终于看到了原生态的匈奴人,这让云琅非常的兴奋。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是武器占优,智慧占优的种族一般就会横推原始的种族。
但是这一点似乎并不适用于中国,草原上的蛮族从来没有在文明上胜过中原帝国,然后,他们却祸害了中原帝国整整数千年。
似乎,可能,也许,中原帝国很不适应去面对那些依靠强横的肉体去抢,去夺,去征战四方的蛮人。
当然,这也跟文明的优势不够大有关,当火器大行其道之后,蛮人最终沦落成了这个世界最悲惨的民族,大部分落后的民族莫不是当初最骁勇善战的民族。
在看到钩子山第一眼的时候,云琅就想发笑。
这座山与他见过的所有山脉都不同,之所以叫做钩子山,原因就是整座山的形状像一只钩子。如果说的形象一点,就像是一个马蹄形的山脉,被一只狗从中间咬了一口,就变成了一轮弯月。
山长成什么模样其实并不可笑,云琅之所以会笑,是因为对面的白登山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森林,而这座钩子山上只有不多的一些树木,而且,树木都不大。
最重要的是,这座山脉与白登山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白登山郁郁葱葱,钩子山上草木枯黄,即便是已经到了春日,这里依旧草木枯黄,见不到半点生气。
骑都尉的军卒们用铁锹熟练地向下挖水井,已经掘地三尺了,翻上来土依旧是干燥的。
这就说明,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地下水。
同样的黄土层,几乎一样的地势,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差别,即便是钩子山下也没有挖出什么泉水来。
而就在离开钩子山一里地外,只要往下挖五尺深,黄土就变成了泥土,如果继续向下挖,一定会挖出水来的。
如果说钩子山跟那座山想象,云琅以为除过始皇陵之外再无其他。
背山,面水,这就是皇陵最基础的要求…
他重重的在钩子山上踩了几脚,觉得那位让大汉恐惧了数十年的草原霸主,应该就躺在这里。
这就是经验的重要性,云琅有了始皇陵作为参考物,他就能散发性的想到这里的秘密。
霍去病一遍又一遍的在钩子山上巡梭,最后得出的结果并不好,这座山就不是一座适合屯兵作战的好地方。
没有水源只是其一,没有木料,没有石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了水源,还能利用山下的小河,如果没有了木料跟石头,骑都尉想要修建营寨,利用投石机就成了泡影。
这是霍去病所不能容忍的,既然是驻守,那么一定会引来匈奴人强攻的,没有了大型器械的帮助,这对固守一片单薄山脊的大汉军队来说非常的不利。
他绝对不是一个希望自家兄弟去用血肉抵抗匈奴军队的人。
“如果我们屯兵山上,一旦发现匈奴人到来,就从山上冲下来,定能杀他个落花流水。”曹襄有些兴奋。
他也知道这个主意应该不是一个好主意,只是看到霍去病眉头紧锁,云琅神游物外,就必须开口说话,不管行不行,先抛砖引玉再说。
第六章 骑都尉的目标
大汉时代的环境自然是没的说,不论是骊山脚下还是白登山脚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荒凉依旧是这个时代环境的主旋律。
骊山脚下的云氏庄园,因为有了老虎,所以没有狼群愿意来,即便是彪悍的白狼,它也只会出现在骊山的后山,后来因为进入骊山采煤的人多了,它们又搬家去了大山深处。
白登山不一样,只要云琅愿意学两声狼叫,荒原里总有回应的狼叫传来。
“钩子山,不具备任何固守的价值。”霍去病对曹襄的话就像是没有听见。
“必须要守住啊!”云琅似乎同意了曹襄的意见,这让霍去病有些奇怪。
云琅看看曹襄道:“以前啊,也有人跟你是一个想法,结果他丢了一个重要的叫做街亭的关隘,最后被他的主将给砍头了。”
曹襄想了良久摇头道:“没听说过。”
霍去病也疑惑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故事,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云琅也没有想着跟他们解释这件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冒顿的坟墓就在我们的脚下。”云琅喝了一口水小声道。
霍去病蹭的站起来搬着云琅的肩膀急促的道:“兹事体大,这事不可轻易说出口。”
曹襄,李敢也迅速的围拢过来,准备听云琅的解释。
“大汉跟匈奴都认定冒顿的坟墓就在白登山,所以才会连年征战是也不是?”
霍去病连连点头道:“没错,此事已经成为事实,无需多说,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认为冒顿的坟墓就在钩子山!”
云琅笑道:“但凡是帝王陵寝,一般都会修在背山面水向阳的好地段上。你们只要看看钩子山就会知晓,对面的白登山不过是钩子山陵墓的一个花园罢了。按照书上所说,大汉皇帝乃是一条赤龙,那么,冒顿这个大匈奴皇帝就是一头黑龙。这个概念据我所知,就连匈奴人都是承认的,黑龙在白登山击败了赤龙,所以,冒顿将坟墓选在这片让他建立了平生最大功业的地方没什么错误。”
霍去病皱眉道:“这不过是风水之说,不足为信!”
云琅指指脚下丰茂的草木,又指指钩子山上枯黄的草木道:“这片地方跟钩子山有什么不同?”
曹襄抓抓脑袋道:“这边草木已经开始发芽,泛绿,生机勃勃,那边的草木枯黄一片似乎长得并不算好。”
“长得不好的原因就是没有水。”霍去病也皱眉道。
云琅轻笑一声道:“我刚才看了一下,钩子山与白登山的土质都是相同的,如果没有中间的这条河,很久以前他们甚至可能是一体的。
所以没道理,白登山上流水潺潺,钩子山上就一滴水都看不见。
我又仔细翻看了白登山的一些记录,尤其是太祖高皇帝北征之时的记录。
结果呢,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当年,钩子山与白登山都在匈奴的包围之中,钩子山上自然也有我大汉军卒,可是,那些记录中从未提到过钩子山缺水这件事。
所以我就猜想,钩子山以前是不缺水的,只因为有人挖断了钩子山的水脉,才导致钩子山如此干旱。
如果从河水这边挖掘,因为地势低的缘故,钩子山上的水脉是挖不断的。
只有从东边的高地处挖掘,才有可能挖断钩子山的水脉。
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谁能如此大兴土木,谁又能有资格如此大兴土木呢,只有冒顿!”
曹襄双眼冒光直勾勾的瞅着钩子山道:“也只有挖断水脉之后,再填土,而后再用三十万匹战马踩踏过后,才能彻底地截断水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