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律法实际上已经比前秦柔和的太多了,但是啊,在大汉,依然很容易犯罪,依然很容易变成罪囚。
主要是官员的权力太大了,大到了一言可兴家,一言可灭族的地步。
至于皇帝…数万人的生死只在他一念间。
家里将要进来的人很杂,估计这也是刘彻的意思,把云琅这样的人放在阿娇身边,他依旧是忌惮的。
不管刘彻跟阿娇现在是如何的如胶似漆,在皇权不受威胁这个前提下,刘彻依旧是清醒的。
政治讲究平衡!
不管怎么说,云琅今天都是开心的,因为宋乔来送晚饭的时候,他破天荒的摸到了宋乔的腰肢…
这是一个大突破,如果不是苏稚那个死丫头咬着一个梨子走进来的话,云琅其实很想今天就洞房的。
来到大汉已经快要五年了,除过跟卓姬春风一度之后,再也没有亲近过女色。
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少年也罢,偏偏在这之前,他的日子过的非常荒唐。
食髓知味之下,想要再忘记,那就太考验一个人的定力了。
云琅的定力一向算不得好,否则也不会因为被卓姬撩拨一下就胡天胡地。
宋乔一个非常敏感的女子,云琅的手才触摸到她的肌肤,她的身体就软的如同一摊泥,身体烫的厉害。
苏稚是大夫,自然知晓是个什么缘故,最让云琅想不通的是,这个死丫头不但不躲避一下,反而彪悍的将瘫软的宋乔挂在肩膀上就拖走了。
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不能让你们犯错!
这让宋乔羞愧的恨不得立刻自杀。
阿娇现在没事干就会站在她家最高的楼上俯瞰云氏,所以,她对云氏将婚礼准备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清清楚楚的。
就在今天,她又看到云氏仆人从渭河边上弄来七八车大鱼,就羡慕的对大长秋道:“场面还不如我大婚。”
大长秋咧嘴笑道:“您大婚的场面岂是云氏能比拟的,不说别的,三千铁甲开路,三千铁甲殿后,陛下铸造黄金台,以珍宝装饰观星阁,十万臣民齐齐恭贺,谁人能比?”
阿娇满意地笑道:“看云氏大婚,也准备的不差,居然弄了如许多的鱼。”
大长秋哈哈哈大笑道:“贵人怎么起了这样奇怪的心思?区区几条鱼罢了。”
阿娇有些羞涩的道:“小门小户的婚事办得怪有意思,恨不得再嫁一次!”
大长秋笑道:“贵人有了怀春之心,以老奴之见,明年,该是贵人大喜之年。”
阿娇满脸带着笑意,两只大眼睛都笑的弯弯的。
幽州刺史府有快马来报,已经找到了传说中的人参,再有月余,就会有使者专门快马送达。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云氏门槛
古老山门的秘技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大汉人的眼前,没有隐藏,没有秘传,没有束之南山,更没有层层考验,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就像街市上的货物一般堆积在云氏的院子里。
不论是谁,只要付出一千个云钱就能随意翻看,只要再付出两千个云钱的竹简钱,就能拿走这些书简。
守在竹简堆边上的是梁翁,这个老汉经过这几年的滋养,虽然满头白发,却给人一种年高德劭的模样。
云氏准备散播山门秘技的事情,造就传遍了长安三辅,因此,来云氏专门看山门秘技的人多如牛毛。
没有人关心收费一千个云钱的事情,毕竟,在大汉,把学问跟金钱混为一谈,是对学问的最大羞辱。
有钱人自然不会在乎一千个云钱,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西北理工的秘藏,谁会在乎?
当然对于那些没钱的人来说事情就很严重了。
司马迁也来了,西北理工这两年在长安非常的有名,仅仅是马车一项就把这个名字拗口的山门推上了一个顶峰。
不过,他没钱!
看着一个肥头大耳朵的家伙让仆人往一个大筐子里丢了一包钱之后,就大喇喇的拿起一本《几何原本》看的不亦乐乎。
“好书啊!好学问…”胖子摇头晃脑的向同伴夸耀。
梁翁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这个胖子,他知道,这些家伙没一个能看懂小郎写的书。
站在另一边的毛孩觉得牙齿都开始痛了,见这个胖子开始向别人胡乱解释何为《几何》的时候,他再也忍耐着不住了,一把夺过那卷《几何原本》,取了一卷《农科全本》递给胖子道:“那卷书是我家小郎的游戏制作,您还是看看这卷《农科全本》吧,都是家里急需的学问。”
胖子并不恼怒,打开《农科全本》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拍拍一大捆竹简堆毛孩道:“这卷书,我黄氏要了。”
毛孩高兴地点点头,就让童子再去书斋里取一套《农科全本》这样的大路货,毛孩带着大一些的孩子抄录了好久,足足有二十套之多。
司马迁的好友任安见胖子又把好几包钱丢进了竹筐叹口气对司马迁道:“走吧,学问也认铜钱,即便精妙,也与我等穷鬼无缘。”
司马迁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云氏既然肯拿出秘藏,就不会只卖这点钱。我在牢狱里曾经与云氏家主有往来,也听他断断续续的说过一些关于格物方面的见解,仅仅在此一道上,他西北理工就走的极远,我此次前来就为了看他的《物理》论。”
任安叹口气道:“《礼记·大学》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此为一等一的好学问,非重金不得观之啊。”
司马迁笑道:“看我的!”
说完就挤进了人群,随意的往箩筐里丢了一枚铜钱,然后就学那个胖子,大喇喇的拿起一本《物理》认真观看。
梁翁依旧笑眯眯的,只是眼中已经有了不悦之意。
毛孩从箩筐里捡起司马迁丢的那枚杂钱,放在太阳底下仔细看过之后就对司马迁道:“这不是一枚金钱,是一枚杂钱中的荚钱。”
说着话张口一吹,那枚荚钱就被吹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任安羞愧欲死…
司马迁倒是毫无愧意,指着竹简上的字迹点评道:“横倒竖歪,几乎如小儿初学。”
毛孩点点头道:“没错,这上面的字都是我家小童所书,指望我家小郎抄写这么多字,你想多了。”
司马迁皱眉道:“你家小郎的原本何在?如此丑陋的字迹,有辱书中高妙的学问。”
众人正要看云氏这个伶牙俐齿的少年如何羞辱司马迁,却听毛孩惊讶的道:“你看的懂?”
司马迁继续看着书简,随口道:“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风雨云雾,莫不为之,墨翟做小孔成像,虽然然知晓乃是光影之祸,却不知究里,你家小郎在书中言说乃是光影折射之妙,却没有实例证明,由此看来,你家小郎不喜格物之道,所以才不作深究。”
毛孩的嘴巴张的很大,一言不发,在棚子里面给他找了一个暖和的地方,放了一张长条凳,端来了一壶茶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躬身道:“郎君且慢慢观瞧,茶水不够吩咐一声就是。”
司马迁随便摆摆手道:“给我再弄一些云氏糕饼过来。”
毛孩丝毫不见恼怒之意,乖乖的应承一声就在梁翁的授意下去给司马迁拿糕饼。
梁翁见围观者默不作声,就拱手笑道:“我家小郎常说,自己写的书近似天书,能看懂者世间寥寥无几。这位郎君既然能看出书中真意,云氏焉敢怠慢,诸君中若有同样的才智之士,请尽管名言,只要说的有道理,云氏同样有茶点奉上,少顷,我家小郎定会邀请才智之士入我云氏书房详谈。”
任安慢慢的凑到司马迁跟前,瞅瞅云氏碧绿的茶水,以及丰富的糕饼不解地问道:“因何前倨后恭耶?”
司马迁给任安倒了一杯茶水道:“有其主,必有其仆,云氏只敬学问不敬衣衫。云氏与我相处两月有余,只要是饱学之士,随槛车,囚徒亦敬之,若是草包废物,虽锦衣玉食之辈也当猪狗尔。任安兄也是饱学之士,自可挑选一门学问折服云氏家仆,今夜我们兄弟二人,就能入住云氏山居,听云氏家主说,那里才真真是人居住的地方。”
任安笑道:“我素来治学于二李,这门学问多偏颇,恐怕与西北理工之术不合!”
司马迁笑道:“李冰父子治水于蜀中,我曾听闻云琅说过一种”自流渠“的治水法门,我兄不妨,慢慢翻看,定会有所收获。”
任安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就分开众人,对梁翁道:“我也只有一枚荚钱。”
说完话,就往满是黄灿灿的云钱堆上丢了一枚荚钱。
梁翁笑道:“有才之士在我云氏可为上宾,郎君既然自付有才,请观之!”
任安看了一眼毛孩道:“我擅治水!”
毛孩这一次没有孟浪,而是派小童喊来了正在灌注香肠的严生。
严生过来之后,就从书简堆里找出来一卷《渭水方舆》放在任安的面前道:“这里是渭水水系图,重点是渭水流经上林苑这一段。您可知在何处?”
任安翻开简牍,从里面取出一方发黄的白绢,仔细的看过之后皱眉道:“渭水发源地是乌鼠山?此论并未成为定论,你家小郎手绘的这幅图,就把乌鼠山标注为源头,恐怕不妥吧?”
严生笑道:“我家小郎不会错的!”
任安争辩道:“因何如此肯定?”
严生笑道:“因为是我家小郎说的。”
“你家小郎就从无谬误么?”
严生瞪大眼睛道:“我家小郎如何会有谬误?如果你觉得我家小郎哪里说的不好,拿出你的道理来!”
任安喟叹一声道:“没有亲自走一遭乌鼠山,谁能确定?”
严生笑道:“我家小郎就走过!”
任安大惊:“走过?”
严生挺起胸膛拍拍这卷《渭水方舆》道,“如果我家小郎没有去过,如何能把乌鼠山之事说的如此清楚!”
见任安不说话,严生就对梁翁道:“算是半个懂行的,没法子要钱!”
梁翁大笑道:“能看懂一半也了不起了,毛孩啊,茶水糕饼伺候!”
第一五九章 我要读书
司马迁见任安得意洋洋的走过来,展颜一笑,就继续看自己选定的物理。
任安做了一会,吃了一块糕饼,见司马迁依旧没有走的意思,就低声问道:“在这里如何观书,我们还是去拜访云氏主人吧,早点找一个安身之所为妙。”
司马迁看了任安一眼道:“我们不能白白的在人家家里吃住,虽然云琅曾经说过,不论我什么时候去他都欢迎,我司马氏却不做这样吃白食的人。”
任安愣了一下道:“我们最后的钱都雇了马车,那里还有钱啊。”
司马迁指着看书的人群道:“我们坐在这里就算是帮了云琅,不用给他钱。”
“这话怎么说?”
司马迁笑道:“有什么难猜的,云氏如此散书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这些珍贵的书落在读书人手中自然是有用的,如果落在那些脑满肠肥之人的手中,未免有明珠暗投之遗憾。如今,你我兄弟只用了一枚荚钱就得到了价值千钱的书简,这就等于给那些有才学又穷困的人开了一条新路。让云氏的赠书法门更加的有效,也能让没钱的读书人得到他们想看的书,这才是云氏赠书的真意。”
任安有些羡慕的瞅着大竹筐里面的云钱,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如此么?云氏真的不在乎钱财么?”
司马迁将手指竖在嘴边道:“看下去便知。”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不知不觉,坐在司马迁身边喝茶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身上的衣衫都不算太讲究,每一个有座位,有茶点的人在落座之前都会微笑着朝已经坐在这里的读书人抱拳施礼,然后就施施然的加入了这个群体。
跟这个群体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对面的富裕人家,这些人虽然也有吃有喝,还拿着书看,却吃的是自己的喝的也是自家带来的,手里的书简,也自然是花钱买来的。
司马迁放下书简对任安感慨一声道:“这云氏不简单啊。”
任安放下叼在嘴里的一块麻饼道:“什么不简单?”
司马迁摇头道:“区区一壶清茶,几样糕饼,就掳掠了长安读书人之心,又告诉了那些有钱人,云氏书籍得来不易。如此计算,还真是符合云氏家主那个狷介的性子。”
任安笑道:“挺好的,至少我先前看他卖书的怨气,现在全都不见了,你别说,云氏糕饼味道真真是不错,就是数量少一些。”
司马迁笑着把自己的那一份推给任安道:“那就多吃一些,不过啊,到了午时吃饭的时候,别后悔就是了。”
“午时还有餐饭吃?”
“没错,云氏一日三食,看时辰快要开饭了。”
“真是富贵人家啊,你我兄弟白日里划粥为食苦不堪言,云氏却钟鸣鼎食金珠玉噎,这世道不公啊。”
司马迁却心安理得的取过一块麻饼咬了一口道:“这里全是粮食的香味,没有血腥气,所以啊,都是干净粮食,云氏虽然富贵却从不巧取豪夺,我们吃的这些饭食,虽然奢华,每一粒粮食却都是云氏自己耕种出来的。这样的饭食我最是喜欢。”
任安想了一下,重重的咬了一口麻饼道:“那就多吃些,慰劳一下空空的肚肠。咦?背煤石的也能看书?”
司马迁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身煤灰的少年郎怔怔的站在书架旁,好几次伸出手去,却又缩回来了。
白胡子梁翁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依旧坐在太阳地里裹着皮裘打瞌睡。
那个伶牙俐齿的云氏小厮则露出八颗大白牙笑眯眯的,就等那个背煤的少年郎去拿书,然后开始呵斥!
当少年郎鼓足了勇气伸手去拿书的时候,却被另外一个黑了吧唧的瘦小少年抱住,大声道:“你不识字,看什么书啊,快走,还有两趟煤石要背呢。”
少年郎甩开那个瘦小的少年大声道:“我就要读书!”
“我们读不起!”瘦小少年再一次抱住了少年郎。
“我想读书!”少年郎似乎被周边传来的哄笑声刺激了,甩脱瘦小少年的力气有点大,一下子就把瘦小少年给摔倒在地。
瘦小少年坐在地上,张开手臂似乎要那个少年郎把他拉起来,少年郎却一下子扑过来,抱着瘦小少年道:“阿姐,我真的想要读书!”
听少年郎称呼瘦小少年为阿姐,司马迁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梁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笑吟吟的看着那个少年郎道:“在云氏读书花费不了多少钱。”
少年郎的阿姐咬咬牙扶着弟弟的肩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四根竹筹递给梁翁道:“这些够吗?”
梁翁笑道:“无所谓够不够,只是你拿出你们姐弟今日所得,那么,晚上你们吃什么呢?”
阿姐用肮脏的衣袖擦一把脸道:“我下午再背四趟!”
梁翁感慨的道:“一筐煤石五十余斤,走一遭五里地,来回就是十里之遥,四趟就是四十里,你一介弱女子,走一日换取四枚竹筹已经是你的极限了,想要一下午走四趟,难,难,难。”
少年郎闻言,面如死灰,默默地背起放在一边的背篓,就向门外慢慢的走去。
他平日里最喜欢来云氏送煤,如此,就能看见云氏童子坐在屋檐下在沙盘上写字…
这对他来说,就是世间最美的画面。
他知道梁翁不是坏人,相反,每次来云氏,这个白胡子老翁都慈眉善目的,没有呵斥,没有嫌弃,更多的时候还会给他姐弟一些食物。
一天四个竹筹,也就是四枚云钱,他跟姐姐两人真的付不起。
任安在得知竹筹与云钱之间的换算方式之后,也叹了口气,对司马迁道:“其实不多啊。”
司马迁苦笑一声,对同样表情的诸位读书人道:“比我当初求学时便宜的太多了,先生的束脩远不止这些。”
一个读书人长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两个云钱道:“也罢,少吃一顿饭也就是了。”
众人纷纷解囊,不一会,桌子上就多了百余枚云钱。
司马迁微笑着从头上抽出一根白玉发簪放在云钱堆上,然后就用袍子下摆兜上这些财物,放在满身煤灰的少女面前道:“应该够半年所需。”
少女盯着面前的这些钱连连摇头道:“我不值这些钱!”
司马迁笑道:“是我们一干人给你弟弟凑的束脩,不是你的卖身钱。”
少女惊愕的瞅瞅司马迁,又瞅瞅司马迁身后的一干穷书生,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两道眼泪很快就在黑脏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
一个胖胖的家伙从对面的人群中走出来,掏出一个绣花钱袋,翻转过来抖了一下,两枚金灿灿的金钱,就从钱袋里掉落,就听这个家伙得意的道:“这就够了吧,哈哈哈,看的小爷鼻子都酸了。”
司马迁哈哈大笑道:“有如此善心,活该你锦衣玉食啊!”
胖子愣了一下,接着大笑道:“这话在理!”说完话还横着眼睛瞅了身后的那些人。
少女却抱着怀里的钱,一股脑的堆在梁翁面前急切地问道:“够吗?”
梁翁长笑一声道:“怎么不够?足够了!”
毛孩笑嘻嘻的指着已经走出大门的少年郎道:“快去追啊,你们姐弟两的便宜占大了。”
少女欢快的跳起来,就大声的呼喊着弟弟的名字追了下去。
司马迁找了一根细木棍绾好发髻,就对梁翁道:“老人家,我尝闻云氏一日三餐,如今,已然到了午时,不知何时开饭?”
第一六零章 云氏法度
梁翁笑道:“云氏确实有三餐,且精美异常,却从不轻舍,诸位有识,有心,有义,正是云氏最好的客人,吃饭钟声将要响起,诸位请随老夫来。”
梁翁走了两步转过头又对那个一脸渴盼的胖少年道:“这位小郎也一并有请。”
胖子哈了一声,就快步跟上,一脸憧憬地问道:“听说云氏有一道菜肴名曰——红烧肉,今日可能有幸吃到?”
梁翁笑道:“红烧肉的滋味最是醇厚,也最适合你们这些少年郎享用,都是云氏贵客,如何会没有这道看家菜肴呢。”
胖少年得意的对司马迁道:“张军侯家的老三曾经在云氏吃过,回来之后赞不绝口,没想到我今日也能吃到,你今日品尝之后就该知道什么才是人间美味。啊呀,老院公,我还听说云氏有一种糕饼名曰——蛋糕,今日也能吃到么?”
梁翁大笑道:“饭后的甜点,往日是没有的,既然诸位想要尝一下,老汉如何能让诸位贵客失望呢。不仅仅有蛋糕,我家做的好羊肉诸位也应该尝尝,就是青菜少了一些,还请诸位贵客海涵。”
一个瘦峭的书生惊愕的道:“如此季节还有青菜?”
梁翁点头道:“云氏地热,即便是冬日,也有少量青菜供应家人食用,只是没有夏秋两季那么多而已。”
瘦峭书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如此说来,方才在下在《农科全本》中看到的关于利用热泉暖地在寒冬时种植菜蔬之事乃是真的?”
司马迁笑道:“此事由来已久,前秦之时,就已经有了以温泉水灌溉嫩韭的典故,我大汉皇室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菜蔬乃长,不过,也就这几样罢了。听说云氏的热泉菜圃,种类繁多,还有数种从番邦带来的番菜,听说滋味远胜葵菜。”
梁翁见一群书生加一个白丁胖子交谈的热烈,也不解说,只是在前面缓缓领路。
从外宅进入了前厅,遇到的云氏仆妇就多了起来,这些穿着青色麻布衣裙,带着青色布帕头巾的妇人,见梁翁带着七八个男子从外宅走进来,也不感到奇怪,依旧忙碌着自己的活计,并不轻易避开。
见司马迁似乎有些疑惑,梁翁就解说道:“三年前的一场大雨,毁掉了关中的夏粮,没到冬日,关中就已经饥民遍地,及到寒冬,路有冻死骨乃是常见之事尔。家主怜悯这些无家可归的妇孺饥寒交迫,就打开了家门,供这些妇孺进来避寒,还四处筹粮,才保证这些妇孺不死,结果呢,开春之后,她们无人愿意离去,家主也就收留了她们。所以啊,我云氏仆妇最多,也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家主大才,仅仅用了这些妇孺劳作,三年之内,就让云氏从一文不名到如此钟鸣鼎食之家。因此,云氏仆妇诸位断然不敢等闲视之,云氏兴旺她们出力良多。”
任安感慨的对司马迁道:“原来是真的。”
众人穿过前厅,就来到了一个有小花园的院子,才走进小院子,司马迁就看到一束开的正艳的蔷薇。
“蔷薇?”
他停下脚步嗅嗅花香,确认这是真的蔷薇而非绢帛所扎,就疑惑的看向梁翁。
梁翁笑道:“我家小郎更愿意把这种花叫做月季,意思是每月都开花,去年之时,小郎从隔壁的长门宫移栽过来的,听说,长门宫也是从陛下的乐游苑里移栽的。人人都说这种花只能从晚春开到仲秋,我家小郎说这种花在冬天也能开,所以就移栽了几棵到了这座暖院,结果,又被我家小郎说中了,如你们所见,它真的开花了。”
司马迁的瞳孔微微的收缩了一下,轻轻地触摸一下娇嫩的淡黄色花瓣道:“西北理工对世界的认知,竟然微妙如斯!”
月季花下,种满了荠菜,任安采下一片嫩叶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道:“与春日荠菜并无二致。”
进到小院子之后,一股暖热之气就扑面而来,众人的神思为那几丛月季所夺,一时并未感到闷热。
站立的时间长了,才发现在这座小院子里穿裘衣并非一个好主意。
尤其是那个白丁胖子更是热的满头大汗。
众人除掉裘衣,胖子伸展一下双臂,感慨的道:“我家也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小院子。”
任安好奇的看了一遍地下的热水渠笑道:“就地取材,耗费不多。”
胖子连忙道:“这么说我家也能修造这样的一座能在冬日里看到花朵的院子?”
任安大笑道:“首先,你家应该先有一座热泉。”
一个书生接话道:“以前听闻云氏以两千万购置这座庄园,人人都以为云氏是傻瓜,如今看来,说云氏是傻瓜的,才是真正的傻瓜。”
就在众人说话的功夫,云氏开饭的钟声响了,一群围着白色围裙的仆妇端着各色菜式,很快就摆满了一个方桌,最后进来的仆妇还抱着一罐子冒着热气的米酒,一并放在桌子上。
“呀,我的红烧肉!”
有美食在前,胖子早就忘记了要修建一座暖院子的事情,趴在方桌上不断地吸溜口水。
除过司马迁这个早就吃过云氏美食的人,其余众人,无不流露出馋涎欲滴的模样。
梁翁无声的笑了一下,觉得今天完成小郎交代的招收西席先生的任务应该不难完成。
这个时候再说话,就显得很无礼,面对一群馋涎欲滴的人,此时说什么都会招人厌。
“请诸位用餐!”
梁翁话音刚落,一钵子红烧肉就已经不见了踪影,眼看如此状况,梁翁就对留守伺候的仆妇道:“照样再来一份。”
司马迁不急着动筷子,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梁翁。
梁翁被司马迁的目光看的有些心慌,就拱手问道:“郎君为何不用餐?可是云氏的饭食不合胃口?”
司马迁笑道:“我实在是害怕这顿饭好吃不好克化,这样的饭食我吃过一遍,就那一遍,家父已经被云氏收买,要我必须在你云氏停居两年。我很担心再吃一顿,我就要卖身于云氏了。”
梁翁瞅瞅那群吃饭吃的极为忘我的人,笑眯眯的小声道:“在云氏担任西席两年,不会辱没先生吧?”
司马迁也同样小声道:“我现在就在想,那两个背煤的姐弟,是不是也是你云氏中人?”
梁翁笑道:“小郎说,云氏用人,可以利诱,可以欺骗,唯独不能强迫…”
司马迁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狠狠的吃了下去,喃喃自语的道:“又是以利诱之,又是以利诱之,这家伙难道非要把人心中的最不可告人的心欲望全部都利用一遍么?”
此时的云朗也在吃饭。
他正在聚精会神的对付一条鱼,仔细的将鱼肉中的鱼刺剥出来,然后捣碎鱼肉添上鱼汤,一小勺,一小勺的伺候闺女吃饭。
同样抱着木碗吃饭的霍光抬头看了师傅一眼道:“您确定能请来一个厉害的先生么?”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这位先生,只是来教授你各地风土人情,山川名胜的,除此之外,你其余的课业还是以识字,读书为主,十岁之后吗,才能开始跟着师傅我学习西北理工的学说。”
米粒沾了一脸的霍光继续问道:“西北理工的学问很难学么?”
云琅给闺女擦擦嘴道:“你觉得现在,最难学的是什么?”
“算学!”
“这就对了,算学是西北理工学说中最基础的一门学科,你现在学的连皮毛都算不上。小子,你至少要学十六年才能对西北理工的学说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第一六一章 刘彻的疑惑
宋乔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在度过开始的羞涩期之后,苏稚就很难再控制她了。
如今,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坐在云琅对面吃饭,并心安理得的接受红袖跟小虫的服侍。
云音乌溜溜的眼睛一直在看她,看着看着忽然张嘴大哭了起来,将头埋在爹爹的怀里,很没志气的用小指头指着宋乔。
云琅摇晃着闺女,一只手还摩挲着闺女的后背,这让她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只是大眼睛上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
宋乔没有育儿经验,见云音似乎不喜欢她,就有些委屈。
“你应该经常抱抱她,让她熟悉你身上的味道就好了。”
“她不让我抱她。”
“那就等她睡熟之后再抱。”
“有用?”
“当然,如果你愿意让她吃奶的话…”
“滚开…我没有奶水!”
“孩子也不是一定要吃奶水…”
“这孩子第一次见你就乖乖的让你抱,现在却不喜欢要我抱她,你说,这是不是因为你是她父亲,而我不是她母亲的缘故?”
“别傻了,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啊,还没有形成她的独立意识,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人呢,比较高级,至少懂得判断,如果是一窝小鸡,小鸭子,只要它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动物是谁,它们就会把这个动物当做母亲。孟大,孟二就是这样,所以,他们哥两现在有调动云氏所有鸡鸭鹅的本事。我之所以能很快被孩子接受,最大的原因是孩子在我的怀里感觉很舒服,知道不?我怀里曾经抱过不下十个婴儿。”
宋乔大惊:“都是你的?”
云琅看了宋乔一眼道:“弟弟妹妹…”
“你有十个弟弟妹妹?”
“悯孤院里我是老大…”
“什么叫悯孤院?”
“就是专门收留人家不要的孩子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
“有…闺女睡着了,你抱一会。”
“说说你的过去吧,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却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
云琅沉吟了片刻,抬头看着宋乔道:“我和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同,这是我唯一能告诉的事情。”
宋乔抱着云音低声道:“门禁非常严厉么?”
云琅摇头道:“是不可说,一旦说了,这世上很多学问以及认知就会被摧毁。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还在仔细探索中,那一场恐怖的灾难让我离开了所有我熟悉的人,以及熟悉的世界…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又好像过了很久,是时间出现了问题,是啊,是时间出现了问题。”
云琅几乎呓语一样的话,宋乔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她探手握住云琅的手道:“既然是不好的回忆,就不要去想了,你现在有了女儿,马上就该有妻子,很快又会有孩子,你该多想想这些事,莫要为过去烦恼。”
云琅笑道:“你是好人,既然被我喜欢上了,你也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我,那么,就准备担惊受怕的过一辈子吧。”
宋乔嫣然一笑,理一理云音蜷曲的头发点头道:“你也是好人,比一般人好得多…”
云音睡得很熟,她不知道,在她的脑袋上方,正有两张脸越贴越近…
“如此说来,云氏并没有积累多少钱财?”刘彻翻动一下简牍瞟了一眼张汤。
“三五千万还是有的,相对云氏偌大的家业来说,不算多,也不算少。”
张汤回答的非常谨慎。
“朕听闻,云氏的马车风行长安,即便是吴国之地也有求购之音,云氏的桑蚕作坊堪称日进斗金,云氏铸钱更是收益惊人,就这还不说云氏家中的土地,牛羊,鸡鸭的产出。进项如此庞大,钱都去了哪里?长门宫起步晚,产业也不如云氏繁杂,而阿娇已经给朕储蓄了一万万钱。”
刘彻有些生气,大汉国内的富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个的金娃娃,更是他予取予夺的目标。
在他看来,商贾,豪门,都是一群寄居在百姓身上吸取百姓,国家血肉的寄生虫。
既然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那么,在适当的时候,断然没有让这些人尘归尘,土归土的道理,那些让商贾,豪门肥起来的血肉,不能就这样消失,这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斗地主,打土豪,刘氏江山就是这么来的,猪养大了就要宰杀,猪可以死,猪肉不能浪费。
云琅虽然不能轻易杀掉,却能通过律法,时不时地罚罚铜,降降罪让云氏保持一定的规模,却不至于坐大。
“云琅常说,云氏的钱财都是仆妇,工匠,们辛苦赚来的,所以在分配的时候,仆妇,工匠都能分到不算小的一笔钱财,云氏虽然拿最大的一份,日常的花销也非常的惊人。据微臣所知,区区一个云氏,身家堪比上户的仆妇,工匠就不下十余人。”
“砰!”刘彻重重的拍了案几一巴掌怒道:“将钱财分散于奴仆,他与那些豪门,商贾有何区别!”
张汤笑道:“凡是身家达到上户者,都会从云氏分离出来,这是云氏的一条厉禁,微臣所说的那十余户,其姓名已经录在官府民册上。不管从那一条来看,仆妇,工匠们拿走的那一部分财货,都与云氏无关。”
刘彻愣了一下,狐疑的道:“他真的在散财?”
张汤无奈的回禀道:“启奏陛下,云琅将这种分配财货的法子叫做奖励。
他还说,世上本来没有人才,只是钱给的多了,也就成了人才。
微臣开始以为他是在说笑,在云氏停留的久了,就发现,他说的都是真的。
在整个云氏,云琅只做计划,至于怎么完成,全看云氏仆妇与工匠们的。
他从不插手,只等待收获。
云氏最初之时,全部身家加起来不足三百万,当一个仆妇问云琅要蚕种,准备养蚕的时候,云琅就花钱购进了大量的蚕种,准备了很多养蚕的器具…
到了春蚕收割蚕丝的时候,云琅获利五倍,秋蚕之后,云琅获利二十倍。
等到第二年春蚕又开始的时候,云氏奖励那个要蚕种的目不识丁的婆子一成份子,然后,春蚕收割,那个叫做刘婆的仆妇就成了大汉真正的上户人家,其母女二人已经落户阳陵邑,且在阳陵邑购置了家业,只是依旧住在云氏而已。”
“你收了云氏多少好处,如此卖力的帮他吹嘘!”刘彻的怒容不见了,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没想到张汤居然跪地道:“很多!”
“咦?还真有,云氏不会也奖励你了吧?”
张汤笑道:“微臣虽然不才,除却陛下的赏赐,此生还不准备再接受他人的赏赐。微臣说的好处是,云氏的种子,云氏的雏鸡雏鸭,小猪,小牛,小羊,以及蚕种,农具等物。这都是微臣利用陛下派遣去云氏公干的时候趁机采买的,两年过后,家中老妻以为,已经可以不指望微臣的俸禄过日子了。”
“有意思!”
张汤再次拱手启禀道:“云氏发家与众不同,无剥削平民之事,无戕害大汉之实。这也是微臣最想不通的一点,按理说,有一得必有一失,微臣到现在都没想到到底是谁失去了云氏赚到的这些财货。”
“比如说朕?”刘彻也皱起了眉头,天下财货的总数是有数的,一个人多拿了,那么,必然就有人少拿了。(这是古人对经济总量的看法,直到经济繁荣的北宋,才开始对劳动创造财富有了一定的认知)。
张汤摇头道:“陛下是最大的受益者…”
刘彻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来啊,诏五经博士来见朕。”
第一六二章 歪嘴的和尚
第一位奉诏的五经博士名叫张会,此人一生专治《春秋》,乃是五经博士中的佼佼者。
在听完皇帝的疑惑之后,他就很自然的给皇帝讲述了春秋范蠡的故事。
范蠡一生中,三次将挣来的财富分给朋友和百姓,分完以后又重新创业。
而且在创业中始终以诚信和仁义为经营的出发点,他从来不像一般商家那样精打细算,盘剥敛财,而是对合作者谦和礼让,对待雇工十分慷慨。
遇到灾年减产,就减免地租,同时,开粥场赈济灾民。
在年初,和一些农民、商人签订货物收购合约,到年底如果货物价格上涨,范蠡按照现价收购,如果价格下跌,就严格履行合约价格。
所以由于他的诚信和仁义使他三次千金散尽后很快又能取得巨大的财富。
范蠡这种乐善好施回报家国的善举,更使范蠡的经商之道和诚信仁义远近闻名、流传后世。
正因为他仗义疏财,从事各种公益事业,从而获得“富而行其德”的美名。
张会认为,云氏生产自然会增加财富,多生产一颗鸡蛋,那么国家就多了一颗鸡蛋。
而经商不会,他们不过是把一个地方的财富搬运到另一个地方从中赚取差价,行为非常的卑劣应该打击。
云氏的行为很明显,是在师法范蠡,应该受到国朝的奖励。
听完张会的解说,刘彻与张汤更加的疑惑了,于是,刘彻又命召见年纪最大的五经博士申屠根。
申屠根听完张汤的讲述之后,闭目沉思一阵,然后道:“陛下,何以单独言利?唯有义利相合,才是大政…”
而后,申屠根告诉皇帝跟张汤——
儒家并不反对对“利”的追求,认为“义”和“利”并不冲突,只是对“利”的获取应该符合“义”的原则。
《论语》中孔子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孔子认为获取“富和贵”(即利益)是人人都想要的,但利益一定要取得的有道义,如果违反道义的去获取财富,是不可以的,所以儒家认为一定是在遵守道义的情况下去取利。
还告诉皇帝,要多读《论语》,一部《论语》中还有许多关于义与利的论述。
如“富与贵,人之所欲也”,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等等。
最后告诉皇帝,云氏的做法非常的符合孔丘对义利结合的要求,如此人家,亦是大善之门。
申屠根洋洋洒洒的叙述了一炷香的时间,见皇帝跟张汤都已经理解了何为利,何为义,这才满意的告辞。
申屠根走了很久,张汤小声问皇帝:“陛下,申屠先生可是专治《论语》的大家?”
刘彻看了一眼张汤,若有如无的点点头。
刚才两位先生自然是博学的,他们说的话也没有丝毫的谬误,只是,直到现在,皇帝与张汤依旧没有弄清楚,为何云氏经商对所有人都有利,却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不过,皇帝之所以与众不同,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能熟练地从别人的智慧里提炼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刘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范蠡每次从别人那里赚来无数钱财之后,他都会散尽家财,保证世间的财富依旧平衡。
而且,他这样做了三次之多,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带走多少钱财,而是带着西施泛舟湖上,成了一个渔翁…
申屠根口中的巨贾子贡也是如此,这个最后弹冠而死的家伙,也没有带走任何财富…
皇帝是不能疑惑的…
于是,皇帝与张汤二人很快就达成了一个简单的见解,那就是不把财富拿走,最后还给世界的商贾才是一个好商贾。
余者,不足与论!
“云琅成亲,微臣还是要走一趟的,不知陛下可有其它吩咐?”
张汤已经准备告辞了,他今天在皇宫中停留的时间太长,眼看就要天黑了。
刘彻站起身,背着手沉思了片刻道:“告诉云琅,一且封赏朕都给他攒着,白登山回来之后,就是他云氏光耀门楣之时。”
“微臣代云琅叩谢吾皇大恩。”
张汤拜谢过皇帝之后,就踩着最后一缕光辉离开了皇城,在将要上马的时候,忍不住回头观望。
金灿灿的阳光给黝黑的皇城涂上了一层亮色,偌大的皇宫如同黄金铸就的一般。
张汤一点都不希望云琅去白登山,之所以会问皇帝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能从皇帝口中听到不准云琅去白登山的消息。
现在看来,皇帝更在乎一个臣子的忠诚,而不是智慧。
去了白登山,生死两茫茫…
云氏的藏书远比司马迁预料的要多,毕竟,阿娇不喜欢读书,却很喜欢藏书,于是,在最短的时间里,长门宫的藏书有一大半都被云琅找长门宫藏书楼宦官,重新抄写了一份。
这份工作延续了两年多…
长门宫藏书与其余地方的藏书有很大的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长门宫藏书不用遵守皇家的忌讳,也不用在乎诸子百家的内斗,只要是长门宫没有的书,他们就会积极地收录下来。
比如司马迁看到的这本《淮南子》。
淮南王刘安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悲惨,据说连四匹马拉的马车都已经改成了两匹马来拉。
他的闺女已经远嫁去了匈奴,他的儿子正在阳山为大汉挖铜,他的封国已经被皇帝拿走了一半还多。
所以,只能依靠卖书来维持简朴的生活。
这本《淮南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生活上刘安是简朴的,然而,在精神世界里,刘安却是富裕的。
一本《淮南子》就让司马迁彻夜未眠,通读了三遍之后依旧爱不释手。
即便如此,司马迁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云氏收藏的西域地图,与他在太史令藏书馆中看到的有很大的不同。
身为一个对世界有着无穷好奇心的人,司马迁将云氏地图与太史馆藏的地图做了对比之后,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云琅当面交谈一下。
云琅很疲惫。
昨晚,宋乔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两具年轻的肉体在碰撞了一夜之后,铁打的人也会感到疲倦的。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睡不踏实的云音还总是时不时地醒来,然后大哭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