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依旧抱着双手肃立的台阶下,他知道这道命令不是对他下达的。
果然,隋越第一时间从帷幕后面走出来,躬身道:“奴婢遵命,云氏小女婴不能有任何的差池,否则,沈叛提头来见!”
刘彻点点头,隋越就退下了,刘彻又看看张汤,张汤连忙躬身道:“在陛下将小女婴交付云氏之前,微臣会闭口不言。”
“你去告诉阿娇,准备接受云氏女婴为义女,一切按翁主例。”
张汤笑眯眯的道:“陛下厚待云氏,云氏敢不肝脑涂地为陛下效命!”
张汤离开了建章宫,刘彻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低声道:“大将军跟云琅都谈了些什么?”
帷幕后面一个嘶哑的声音回禀道:“并无实际接触,大将军住进了山居,由长公主陪伴,大将军夫妇琴瑟和鸣,出行有白鹿为伴,闲暇有猛虎嬉戏,恬淡悠闲,羡煞旁人!”
第一一二章 山居图
清晨,浓雾从山谷里慢慢泄出,在山脚下铺了一地,而后就被后续的云雾推搡着,弥漫过了松林,最终将偌大的云氏庄园笼罩的如同仙境。
一个女子提着水桶,矫健的从小溪这一边跳到另一边,蓝色碎花的裙子也随之舞动,如同一朵盛开的蓝色莲花。
一个年纪更小一点的蓝衣少女站在小溪这头,接过少女手里的水桶钦佩地叫道:“哇,小虫姐姐真厉害,跳过来一滴水都没有洒。”
小虫姐姐骄傲的哼了一声道:“再过两年,就该你去溪水尽头打水了。”
小女孩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小虫姐姐道:“你真的要嫁给傻大跟傻二?一次嫁给他们两个人?”
小虫姐姐怒道:“胡说八道,他们有老婆,还有八个,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们。”
“可是,那两个傻蛋说非你不娶的,孟耶耶也说到时候他来提亲,会把那些女子都赶走。其实傻大,傻二傻傻的人不错,嫁给一个还差不多,嫁给两个会被人笑话死。”
小虫姐姐笑道:“十一岁就想着嫁人,还嫁两个,你羞不羞啊?哼哼哼,丑庸姐姐被嫁掉了,我要是在被嫁掉了,小郎就成你一个人的了。想的美啊…不过,我长得太丑,配不上小郎,所以你不用为我操心,小心宋乔跟苏稚那两个妖精吧。苏稚也就罢了,给她一点吃的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倒是那个宋乔,长了一对桃花眼,每次看小郎的眼神都像是带着钩子,她才是你的敌人。”
红袖用她那双圆圆的眼睛瞅着一脸狡狯模样的小虫道:“我还小呢。”
小虫在红袖的脸蛋上点一下道:“就你鬼心思多。”
晨雾缥缈,两个少女的身影很快就被浓雾遮掩的隐隐约约,一头斑斓猛虎撞破了浓雾来到溪水边,舔舐了一些溪水之后就习惯性的仰起头咆哮起来。
虎啸阵阵虽有浓雾遮掩,依旧传遍的山林,几只蠢笨的野鸡仓皇从灌木丛里飞出来,远远地落在松林里,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叫吃!”
长平得意洋洋的将一枚黑色棋子放在一颗白棋边上,围三阙一,只有一口气的白棋眼看着就要无路可逃。
卫青微微一笑,不理睬那枚将要被吃掉的棋子反而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放了一颗白色棋子。
长平得意洋洋的又放了一颗棋子,将围在中间的那颗白色棋子从棋盘上拿掉,还特意瞅了丈夫一眼。
卫青叹了口气道:“你还是那副性子,从不放过到手的利益啊,这样做一时半会可能没有问题,时间长了是要吃亏的。为了叫杀一子,你走了三步棋,分寸之地占优,却不知外面的大局面早就改变了。你夺我一城,却不知你的壶遂,武方,盘亘三城已经陷入了死地。”
长平扭扭腰肢得意的道:“我是女子,管外边的三座城干什么,我只要固守中馈就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后不能再这样了,去病儿,小襄儿就要长大成人了,要为他们多想想。”
卫青从棋盘上收回白子,胜负已定已经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了。
长平笑道:“他们这样其实挺好的,只要不贪功冒进,终究有一天会成为人上人的。倒是家里的那三个实在是让我不放心。”
卫青摇头道:“卫家不能总是出盖世英雄,出几个纨绔其实也不错。有些人适合当铁匠,有的适合当马夫,有的适合当将军,自然也就有人适合当纨绔。卫伉才智平平,又胆小怕事、如果你不准备再生孩子的话,我的爵位将来就是他的。至于卫不疑、卫登,小小年纪已经展现了纨绔的苗头,这几年若不是你勤于教诲,还不知道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长平犹豫一下道:“你莫怪我没有把他们跟去病儿,云琅他们搅合在一起。”
卫青慨然道:“老虎群里你塞进来几只羔羊,他们能活吗?去病儿且不说,仅仅是云琅在陛下面前纵马杀死公孙进,就不是卫伉、卫不疑、卫登他们所能比拟的。你知道吗,陛下亲眼看着云琅杀死了公孙进,当时并未生气,反而夸赞云琅好风仪。不论是纵马还是提枪,乃至于刺杀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犹豫。去病儿或许能做到,襄儿,李敢还差一些,至于家里的三个孩子,就更加不必说了。你要是强行把他们三个塞给去病儿他们,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打的骨断筋折。”
长平白了卫青一眼道:“你就不能找一个好一些的女子生出三个好孩子来?妾婢生的孩子能好到那里去?”
卫青一脸的黑线,皱眉道:“你当时还是平阳侯夫人呢,我能怎么办?没在娶你之前立正妻,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长平笑着倒在卫青怀里低声道:“远声亭边上有一个不大的热水池子,我们去那里…”
卫青哈哈一笑,就打横抱起长平就下了小楼,两个仆妇连忙快步跟上,另外几个侍女则快速的准备好贵人洗浴用的东西,抄近路去了远声亭。
云琅不准备起床,瞅了一眼窗户外面的云雾,就重新把头放在枕头上。
红袖已经催促他好几回,早饭已经凉了,云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离开被窝比较好。
昨日去了军营,被全军兄弟拉住庆祝了一番,尤其是被大家丢上半空然后接住这一个动作,就让他腰上的骨头似乎要折断一般。
他发誓,以后要是那个王八蛋还敢穿着铠甲帮他往天空丢,他一定翻脸。
不管是皮甲,还是铁铠,手腕部分都有一块铁,这是用来抵挡敌人砍过来的刀剑的,不是用来对付他的腰骨的。
晚秋的骊山美的荡人心魄,漫山遍野的红叶在秋风中哗啦啦的上下翻飞,再等一段时间,这些黄叶,红叶,就会被风吹得到处都是,那时候,整座骊山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小郎,该吃饭了,小米粥都成糊糊了。”
“那就拿去喂猪!”
“啊?糟蹋粮食会被天罚的。”
“别信他们的,都是胡说八道,用粮食喂猪怎么可能是浪费?只是把小米转化成猪肉了,快去,这是我们赚便宜的事情。”
“不成的,还是我喝了吧,鸡蛋给小郎吃。”
“你又不是小猪,小米粥熬化了就不好喝了,拿去喂猪,你要是想喝了,就去重新煮。现在,你把鸡蛋吃掉,我现在见不得鸡蛋。”
云琅咕哝完毕,就重新把脑袋塞毯子里,准备再睡一会,反正外面的大雾一时半会散不掉。
晚秋到来了,云家就彻底的进入了农闲时光,现在的云家,除过种植暖棚蔬菜的,跟养鸡鸭家畜的,就剩下丝帛织造作坊在日夜然不停的运转。
属于男人们的活计不多了,少年人们却非常的忙碌,云家的马车作坊忙碌的一塌糊涂,云家的铁器作坊里也忙碌的稀里糊涂。
云琅起床后,发现家里空荡荡的,有些后悔把家里的人都撵的跟牲口一样的干活。
小米粥没了,云琅只好喝青菜疙瘩汤,厨娘们要忙着给吃中午饭的仆妇,少年,工匠,商贾们准备午饭,云琅不想再给她们添乱,就随便对付两口。
眼看着年迈的梁翁在云琅喝一碗疙瘩汤的功夫就从眼前走过五六次了。
云琅就叫住梁翁怒道:“人手够就去招揽,把家里的人都赶得跟牲口一样的做什么?”
第一一三章 反人类行为
“够,足够了,再多的活计家里人也能应付过来,那些半大的崽子如今也能帮着干活了。”
梁翁连忙停下脚步,跟家主解释。
“人傻就要多读书!那些半大的小子能帮家里干多少活?能多认识几个字,比他们多干点活强多了。人手实在不够,就去富贵镇招揽,记住了,只要无家可归的妇孺,不要男丁。你家小郎我现在是众矢之的,妇孺养的再多最多被人说我荒淫,男丁养多了,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咱们家还背不起。”
梁翁挠着脑袋道:“家里的活计都是轻省活,妇孺确实也能干,再招揽一些的话也不是不成。就是家里的这些妇人们不干啊,她们宁愿累死也不肯让家里把好处给了外人。”
云琅皱眉道:“她们担心人多了会把家里吃垮?”
梁翁连忙道:“是啊,是啊,这才开始过好日子,人人都准备拿命来守着,外面招来的人没吃过开庄子时候的苦,一来就享福,大家都不高兴。”
云琅笑道:“真是妇人之见,她们这两年的份例都不知道涨过多少次了,刚进门的人怎么可能一来就跟她们一样?比照当年她们进门时候的份例发放就是了。在云家执役的时间越长,份例就越高,你跟刘婆商量一下,拿出一个章程来。另外,你跟刘婆从今后不再负责具体的家务,一个是外管家,一个是内管家,你们再提拔几个得用的管事出来负责具体的事情。再这么下去,你们两个会被活活累死的。”
梁翁连连点头道:“小郎说的是,老奴这就去找刘婆商议,尽快采买人手,不敢耽误明年家里用人。”
云琅见梁翁走了,就摇着头把疙瘩汤喝完。
做官对大汉人来说永远都有吸引力,哪怕是在奴仆之中当了管束奴仆的官,他们也非常的满意。
云琅希望家里的管事都是从自己家里提拔出来的,这样一来大家的利益都捆绑在一起,会导致背叛的代价非常的高。
家里取暖用煤炭,可是,依旧需要大量的木柴。
从森林里找到一颗颗枯萎的树木,再用牛马拖回家,最后锯成一截截的劈柴。
树枝会被烧成银霜碳,专供家里烧烤之用。
云琅喜欢松柏木燃烧后散发出来的香气,很想弄一个壁炉,可惜,云家的房子都是木楼,弄一个壁炉的后果就是连房子一起被烧掉。
刘二单臂劈柴的模样真的很好看,全身的腱子肉会随着斧头挥动上下滑动,深秋的日子里砍柴砍得浑身蒸汽缭绕,皮肤油光水滑的确实有看头。
只是,当刘婆走了之后,他就对劈柴这事一点热情都没有了,木头墩子上还有一根劈了一半的柴火,他也不闻不问。
刘婆喜欢梅花鹿,跟家主要了一头放在她的院子里养着,刘二每天都要借着去看梅花鹿的功夫去调戏一下刘婆,顺便跟刘婆的闺女亲近一下,完全是一副准备当后爹的模样。
云琅看刘二劈柴,看了好一阵子,见刘婆走了,就悄无声息的来到刘二身边道:“得手了?”
刘二用一根细柴火棍剔着牙,吐出一根塞牙的肉丝骄傲的道:“妇人要比闺女好的太多了,主要是贴心,忙活一宿,早上起来有糖鸡蛋跟羊肉汤补身子,闺女就想不到这一点。”
男人间的话有时候根本就不能听,两个猥琐的人一起嘿嘿笑一阵子,云琅又问道:“什么时候成亲啊?看样子我要准备两份厚礼才成。”
刘二皱眉道:“你说怪不?这婆娘如今对我千肯万肯的,就是不能提成亲的事情,你说怪不怪?”
云琅鄙夷的瞅瞅刘二,懒得跟他解释什么是肉体需要,对如今的白富美刘婆来说,他刘二就是一个牛郎的角色。
跟刘二成亲,刘婆首先就要考虑她哪一份绝对算得上丰厚的家产的归属问题。
大汉的律法制定的对男人太有利了,不管是男人婚前富裕,还是女人婚前富裕,成亲之后只要不是赘婿,那就一定是男人富裕!
糖鸡蛋跟羊肉汤?
笑话,人家只需要你身为男人最有用的一点,自然要保护好,至于别的,刘婆还真得没看得起刘二。
阿娇今天突兀的来到了云家,很无礼的用一根手指挑起云琅的下巴仔细的端详,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嫌弃之音。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还以为她看上自己了,不由得大惊!
不过,看到阿娇在用手帕擦拭那根刚刚触碰了他下巴的手指,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我不喜欢丑人!”阿娇斩钉截铁的对大长秋道。
大长秋无奈的道:“他长得还算不错,要是长成孟大,孟二那样的才是贵人您的灾难。”
阿娇想了一下觉得大长秋的话有几分道理,就撇撇嘴瞅着云琅道:“千万别让我失望!”
云琅一头的雾水,这两个人却一句多余的解释的话都不给,就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去了云家的菜圃。
云琅拉住大长秋的袖子道:“解释一下啊,我这长相怎么啦?”
大长秋不耐烦的抖开云琅的手道:“过些日子你总会知道的,现在问这么多做什么?我问你,你的胡萝卜地里的萝卜怎么那么少?贵人打算送人都凑不够数。”
大长秋不愿意说的话,没人能从他的嘴里掏出来,云琅没好气的道:“初秋的时候要你们多种一些,你们非要多种一些好看的,现在好了,你家的菜圃被你们给祸祸光了,现在就来祸害我家的菜圃。”
大长秋白了云琅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你可以不给啊!莫非你觉得卫青住在你家里,贵人就要给你几分薄面?”
云琅瞅瞅后山无奈的道:“大将军跟长公主自从来到云家就住进了主楼,第二天就搬进了山居,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观赏景致,也只是坐在观景台上看一眼,我想跟大将军多说一句话,长公主都跟防贼一样的防着我。你拿大将军出来说事,这就太欺负人了。”
“满长安三辅,愿意被阿娇贵人欺负的勋贵人家多了去了,也没见阿娇贵人跑人家家里去欺负人。别不知道好歹,以后再说这种没轻没重的废话,你仔细你的那一身皮!”
大长秋听到阿娇在菜圃里叫唤,赶紧舍弃了云琅,就一头钻进了有草棚子遮盖的菜圃。
不一会,就看见大长秋抱着一颗足足有五斤重的大白菜从菜圃里面钻出来。
云琅的心都在滴血,早就告诉阿娇了,十亩地的油菜田,就长出这么十六颗变异的白菜,这还是经过两年的精心培育,好不容易培育的有五斤重了,只要再经过两次大大结合,优选育种,说不定就能培育出十斤重的大白菜来。
现在,少了一颗!
她怎么下得去手?
云琅的臭脸自然被阿娇看的清清楚楚,愤怒之下还想再砍一颗大白菜,觉得不妥当,就对云琅道:“今天心里不舒服,不舒服!专门拿你撒气来了。”
云琅苦笑道:“您总要我死个清楚明白吧?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您生气了。”
眼看阿娇就要说出来了,就听大长秋咳嗽了一声,阿娇愤怒的甩甩袖子,就闭嘴不言了。
云琅跟阿娇当邻居两年多了三年了,他当然清楚,阿娇这人平日里绝对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对于变异的大白菜,她付出的心血也不少,她家种了百十亩油菜,也在努力的选种,育种,大白菜这种经过七八代变异就能变型的蔬菜,她家迟早也会弄出来的。
问题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阿娇做出砍掉一颗实验用的白菜这种反人类的事情呢?
第一一四章 人人都要保密
秘密这种事情就是对云琅这种无关紧要的闲散人员而定的,对那些手握重权的人来说,大汉国能对他们保守的秘密很少,如果他们想要刻意的去探索一些不知道的秘密的话,基本上是难不住他们的。
卫青自然不会不会去打探皇帝的秘密,除非皇帝的秘密跟他有关。
长平却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天生就长了一副灵敏的耳朵,加上她手里有长平侯府这个新贵,平阳侯府这个老牌侯府,不论是新旧勋贵都会把她当做自己人。
加上她本身就是威风赫赫的长公主,皇族里的人对她也不排斥,于是,长安三辅之中,很少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云琅想要听真真正正的皇家秘闻,就只好找长平了,最重要的是,只要是阿娇想要保守的秘密,长平一定会忍不住给说出来。
求人的时刻,猪头不能少。
阿娇刚走,云琅就让人杀了一头肥猪,他亲眼盯着,让厨娘将一颗完整的猪头给卸下来。
自己带着小虫跟红袖两个仔细的用镊子一根根的将猪毛拔的干干净净,又把猪头从中间一劈两半,揉上盐,用香料腌制,最后涂抹上蜂蜜挂在院子里控了一夜的血水。
早上起来,又被寒霜打了一遍之后,这才放进大油锅里炸,等到猪头完全变成金黄色之后,就加上姜,葱,蒜,茱萸,大火蒸。
大火蒸了一个时辰之后,就用竹签子将两半猪头戳出无数个小洞,眼看着白亮的油脂从小洞里流出来,就改用小火慢炖,又半个时辰之后,取出猪头,去掉猪头骨,将控出肥油的猪头肉再一次放进笼屉里,添加酱汁,继续大火蒸半个时辰。
到了这个时候,猪头已经被烹煮的喷香酥烂,立刻从笼屉里取出来,趁热将猪头肉分成若干份,一层猪皮,一层猪耳朵,一层猪舌头,一层肥肉,一层脆肉摆好,趁热用麻布包起来,底下放一个竹排,上面压一块木板,木板上再压一块巨石。
猪头肉里的水,油都会被巨石压榨出来,顺着竹排流走,最终滴在竹排下面的一个大盆里。
厨娘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浪费一星半点的油脂。
傍晚的时候,被叠起来的猪头肉重新在重压之下变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大块。
厨娘知道小郎费劲的制作这个猪头是有大用处的,就用最好的刀工,切出薄如蝉翼的猪头肉片。
这一片肉上有脆骨,有肉皮,有精肉,有口条,有脆肉,更有肥肉,只要蘸上蒜泥跟香醋,一口下去几种滋味不断地在嘴里糅合又重新整合出新的味道,千变万化,且层出不穷。
好的食物一定要配上好的器皿这才能活色生香,云琅试着用胡萝卜雕花,结果雕刻出来之后发现还不如不雕,太难看了,就只好选了几根形状颜色都好看的胡萝卜带着一点碧绿的胡萝卜缨子,跟晶莹剔透的猪头肉一起装在一个黑色漆盒里。
颜色很丰富,看着都有食欲。
云家的米酒早就酿好了,加上糖霜,一起装进食盒,云琅就踩着夕阳去了长平,卫青居住的山居。
卫青居然会弹琴?
才走到山居边上,就听见叮叮咚咚的琴声配着潺潺的溪流声,混成一色。
长平在跳舞?
腰肢扭得夸张,还不时摆出一个美人照镜的姿势,轻歌曼舞的很不要脸的唱着云琅写给刘陵的《佳人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云琅很想把曹襄拉过来看他母亲跳舞唱歌…
忽然,“嘎嘣”一声,卫青的琴弦断了,就听卫青曼声道:“偷听他人琴声非君子也。”
云琅挎着食盒一边向高台上走,一边鼓掌赞叹道:“音是高山流水,舞是红袄绿腰,曲子更是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啊。美中不足啊,少了人间珍馐,与绝世美酒,小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长平脸上涂抹着厚厚的浓妆,一张脸白的如同妖怪,一张小嘴居然画成了梅花状,手里还有一柄翠玉团扇,一袭长长的纱裙拖在地板上,即便隔着浓妆,云琅也能感受到长平散发出来的冰冷的杀意。
人家夫妇在操弄高雅,云琅自然需要融入到这个高雅的场景之中,提着食盒稳稳当当的走上了高台,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都是相同的,甚至暗合音律。
卫青眼中蕴满了笑意,眼角虽然多了一些鱼尾纹,却比美少年更加的耐看。
长平旋转一下长袖坐在地毯上冷冷的道:“最好给我一个能接受的理由,否则——靠山妇!”
四个带着兜帽的妇人掀开兜帽,露出满是刺青的脸,冷冰冰的看着云琅,只要他一句话说不合适,她们就会一拥而上。
云琅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会引起长平的反击,就很优雅的打开食盒,一样样的将里面的食物取出来,放在卫青的面前。
“尝尝看,能否品尝出是什么肉食!”
听云琅这样说,长平的注意力果然被食物给吸引住了,竖起耳朵听云琅的下文。
“世人以龙肝凤髓为人间绝味,却不知,如果不知道烹调手法,即便是龙肝凤髓也会腥臭难闻。相反,如果烹调手法得当,就算是普通食材也能做出超过龙肝凤髓的美味。这道菜,乃是小子初创,做成之后环顾四方,唯有两位长辈有资格品尝,余者不论。”
长平取过筷子就要吃,云琅看着她那张满是脂粉的脸道:“伯父的琴音绝妙,伯母的舞姿歌喉无双,恕小子孟浪,这道菜还能勉强配上这灿烂的晚霞。”
长平放下筷子,进了屋子洗漱。
卫青瞅着云琅道:“你可把她得罪的狠了,如果你拿来的食物配不上你的说辞,还是尽快离去吧。”
云琅笑着给卫青倒了一碗温热的米酒,转身开始给两人调配蒜泥跟醋汁。
不一会,长平就从屋子里走出来,短短的时间她不仅洗掉了铅华,还换了一套衣服,很庄重的那种。
云琅端着酒碗眼看着卫青跟长平开始吃猪头肉,就轻轻地啜饮一口,酸甜的米酒味道很好。
卫青一连吃了三片猪头肉,就放下筷子,转头开始吃胡萝卜,对猪头肉看都不看一眼。
云琅瞅瞅长平雨点般的落筷子惊讶的道:“伯父觉得不合胃口?”
卫青喝了一口米酒道:“相反,味道确实让人难以自拔,吃三片就好,再多吃,就会沉迷其中。你以后要记住,迷惑心智,使人堕落的不仅仅有声色两项,任何欲望得到了彻底的满足之后,都会让人堕落。因此,事不可满,欲望不可尽!”
云琅点头受教。
长平吃完最后一片猪头肉,就把食盒推到一边问道:“这道菜很难做吗?”
“不算难!”
“这种肉很难得吗?”
“猪肉而已!”
“猪肉?你觉得我没有吃过猪肉?”
“一颗完整的猪头罢了。”
长平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猪头的模样,跟刚刚吃过的东西做了一个对比,很难把他们联系到一起,遂摇头道:“我不管,再做两份出来,一份我亲自尝试之后会带去长安,另一份你要拿给阿娇。这一次,因为你的事情,阿娇的损失很大。”
云琅吃惊的道:“昨日里,阿娇生气砍掉了一颗留种的大白菜,还说是我欠她的,我就是想不明白,才找您来求证一下。”
长平摇头道:“不能说,正月之后你就会明白的,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云琅打了一个哆嗦道:“陛下给的?”
长平认真的点点头。
云琅哆嗦的更加厉害了,他真的好怕皇帝的赏赐,有时候你明明渴的要死,皇帝说不定就会赏赐你一盆火,还不允许你拒绝。
“是真正的好事,站在你的立场看也是天大的好事,这件事你不会拒绝,也不会反对,甚至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陛下把我的山门从大山底下挖出来了?”
长平莞尔一笑道:“正月之后你自然会知道。”
第一一五章 生动的世界
云琅忧郁的瞅着隐没在黑暗中的始皇陵,用力的揉搓着头发,他很害怕始皇陵的秘密被皇帝知道了。
始皇陵就建造在关中,参与始皇陵建设的人足足有数百万,还整整建造了二十年,如果说,没有人知道始皇陵在那里,那就太自欺欺人了。
云家能有什么喜事呢?
最大的喜事就是在云家的地界里突然发现了一个宝藏。
就像后世的人在自家的院子突然发现了一个油井…
这就是灾难啊。
云琅仔细的思量自从来到大汉之后到底扯过多少谎话。
算了半天没有算清楚,如果每一个谎言都被戳穿的话,云琅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骗子。
很多谎言说的非常恶劣,仔细算起来,就是在拿大汉国所有人当傻子玩弄。
心怀鬼胎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回到房间之后,云琅收拾好了自己要带的所有东西,准备一旦发现不妙,就带着老虎逃进骊山,无论如何先跑掉之后再说其他。
至于骗人这回事是客观存在的,即便是被所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无耻的骗子,云琅也绝对不会有什么自杀的念头。
了不起,此生再也不来长安三辅就是了,换个名字,隐姓埋名的在别的地方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枕着包袱睡觉的云琅,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依旧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长平看他的眼色似乎温柔了一些。
第三天,阿娇忽然派来了六个上了年纪了嬷嬷,伺候云琅洗澡,并且在伺候他洗澡的过程中,把他全身上下看了一个遍,最后在他的脚底板上发现了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色的胎记,然后就如获至宝的回去了。
第四天,云琅困倦的快要睁不开眼睛了,整个人憔悴的厉害,脸上的笑容虚假的厉害,不论是谁都能看出来云琅是在强撑。
第五天的时候,霍去病跟曹襄来了…
“事情已经干下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认命算了,里外不过是家里多一口人的事,你现在家大业大的多一口人吃饭算的什么?等到孩子长大了,出一份嫁妆也就是了,至于把你折腾成这个模样?”
正在把脑袋搁在桌子上准备忏悔的云琅忽然愣住了,抬起头用那双缺少睡眠变得血红的眼睛瞅着曹襄道:“什么多一口人吃饭,什么嫁妆?”
霍去病羡慕的瞅着云琅道:“春风一度就珠胎暗结,也只有你有这本事!”
云琅的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了,一把抓住霍去病道:“什么春风一度,谁珠胎暗结?说清楚?”
“刚刚从梁王府回到长安的司马相如指天画地的发誓,卓姬生下的那个女婴,绝对不是他的。”
云琅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霍去病,见他重重的点了头。
喉头就发出“呴喽”一声响,然后就软软的倒在毯子上…
霍去病在云琅的脖子上摸一把对曹襄道:“竟然昏过去了。”
曹襄苦笑道:“要是我现在突然多出一个女儿来,还要面对所有人的非议,也会昏过去。
不过啊,这一次司马相如跟卓姬算是赚大了,一个就任成都郡的赞者,一个直接成为五华夫人。
司马相如获得的那个赞者也就罢了,无非就是一个官职,卓姬获封五华夫人这个就厉害了。
五华山的铁矿这下子就成了卓姬的私产,估计她的父亲会被活活的气死。
最厉害的还是陛下啊,一道旨意下去,硬是去掉了卓氏一半的性命。
蜀中旷日持久的铁矿之争,终于尘埃落定了。”
身份地位的不同导致每个人的见识也是不一样的。
云琅很讨厌这句话,但是,这毕竟是事实。
他费尽心力想要知道的消息,对霍去病跟曹襄两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即便他们的长辈不肯告诉他们,他们也总是有自己的渠道得到消息。
年长的勋贵里面,他们的立场是不同的,阿娇,长平跟皇帝站在一起,自然立场是一样的,可是,有些人——他们的立场跟皇帝并不相同。
尤其是牵涉到五华山铁矿利益之后,矛头就非常的明显了。
于是,连阿娇都不敢轻易说出来的秘密,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宣扬的满世界都是。
他们利用这个事情来羞辱司马相如,将卓姬描述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让卓氏的人知晓,他们家的女儿是用什么手段来达到侵吞家族财产目的的。
司马相如知道这件事的可怕性,知道是皇帝的旨意,于是,他宁愿忍着漫天的流言蜚语,咬着牙承认那个小小的女婴并非他的孩子。
他不敢想象,一旦他承认这个女婴是自己的孩子,从而毁掉皇帝的用意,后果是多么的可怕。
只要是大汉人都知道一件事——他们的皇帝陛下非常的小气。
他只在乎自己的计划能否实现,至于麾下的人会遭受什么样的噩梦,他一般是不理睬的。
云琅昏迷了半个时辰之后,就醒过来了。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霍去病一脸的怒容。
云琅笑道:“我昏过去了。”
曹襄冷笑道:“我第一次发现昏过去的人还能打呼噜。”
云琅摊摊手笑道:“既然昏过去了,就不妨顺便睡一会,这几天把我折磨坏了。”
霍去病见云琅笑的开朗,拍拍桌子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如果顺利,明年入冬的时候就会生一个到两个儿子,把你闺女给我儿子留着。”
云琅鄙夷的看着霍去病道:“想帮我的女儿正名?你觉得需要吗?”
曹襄惊讶的道:“这孩子的出身是有问题的。”
云琅笑道:“只要是我生的,就没有问题,也不会有问题,就算是有问题,我也会让她变得没问题!”
“你信卓姬?”曹襄追问一句。
云琅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我信!”
“占便宜的可是卓姬啊,五华山的铁矿落在她的手中,卓氏一半的命脉没了。”
“占便宜的是我…”云琅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就走出了屋子。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即将落山,天边没有晚霞,只有一大团灰色的云彩被夕阳镶上了一道金边,骊山最高出的那颗古松似乎张开了双臂正在拥抱太阳。
山风呼啸,黑色的松林松涛阵阵,如同虎啸龙吟,吹起斑斓的霜叶漫天飞舞,如同一群彩色的蝴蝶翩翩飞舞,最终落入山涧。
云琅大叫了一声,侧耳倾听着远山的回音,他从未发现这个世界居然会如此的灿烂,如此的清晰。
他从未奢想过会有一个孩子,他以为自己经历了可怕的事情,应该不可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没想到,这个世界对他会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宠爱,他三心二意的给了这个世界一点微不足道的报答。
这个世界却给了他一座金灿灿的金山!
于是,云琅第一次虔诚的跪倒在地上,面对夕阳行三拜九叩大礼…他感谢这个世界,感谢这个世界上所有可能存在又不可能存在的神灵。
“看样子,一个孩子才是云琅最想要的…”卫青背着手站在大门外,看着云琅朝长安方向行叩拜大礼!
长平苦笑道:“我那个弟弟啊,看人真是奇准,对谁都有戒心的云琅,这一次居然心甘情愿的…”
霍去病,曹襄也惊讶到了极点,要知道,云琅即便是在校军场,在所有人都对皇帝叩拜的时候,他的膝盖也没有落在实处。
第一一六章 安全第一
奋斗这种事对云琅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作为一个上知五百年,下知两千年的妖孽来说,任何奋斗都不可能出乎他的预料,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就像是一个上帝,站在九天之上俯视人间众生被各种欲望挣扎,呼号。
当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小女婴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之后,这个世界就彻底坍塌了。
他可以漠然的看着其余的人在这个世界里挣扎,却不能无视这个小小的女婴,因为,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
对于这个孩子的真实性,云琅是不怀疑的,对于这个孩子的是否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怀疑,毕竟,皇帝对这个孩子的调查绝对是全方位的。
没有人比云琅更加清楚那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皇帝弄一个假的,对于控制云琅就不可能有任何作用,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孩子什么时候能到长安?”云琅做完一些奇怪的事情之后就问曹襄。
“不知道,不过啊,应该会非常的快…”
云琅皱眉道:“孩子太小,经不起颠簸,我能通过谁来告诉陛下,请他不要太着急把孩子从蜀中送回来,最好让卓姬抱着孩子亲自回来一趟。”
霍去病摇头道:“没有办法,陛下的敕令已经发出了,所以就会有人坚决的执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去蜀中接孩子来长安的人已经快到蜀中了。”
云琅的眉头紧锁,看着霍去病道:“我想亲自走一遭蜀中,把孩子接回来,她既然已经失去了母亲,就不该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千里奔波。”
曹襄苦笑道:“没那么容易…”
霍去病跟着笑道:“家里添丁进口,自然是好事,你却不能表现的太急迫,否则会引来很多的麻烦。”
“我没有什么麻烦,有麻烦的是卓姬。”
“一个五华夫人还不能弥补她么?”曹襄有些讨厌卓姬,在他眼中,卓姬就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
云琅笑了,拍拍栏杆笑道:“如果用钱能解决的问题,我从不认为是问题。如果卓姬愿意放弃孩子,我愿意倾尽云氏家财来补偿她,这算不得什么。”
云琅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独自待一会,霍去病跟曹襄都看出他正在强忍着情绪跟他们说话,就很自觉的告辞了。
云琅一个人坐在高台上,眼看着夕阳慢慢的落山,眼看着骊山被黑夜渐渐地吞没,眼看着云氏灯火辉煌。
“你应该有一个孩子的,你应该有很多很多孩子的…”这是太宰临终前给他的祝福。
“你应该拥有幸福,我的孩子,你应该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幸福,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却依旧有一颗金子一般的心,无可论如何你会成为伟大的人。”
云婆婆的话语如同春风一般从云琅的心底飘起,然后就温暖了他的身体,即便夜风寒彻入骨,云琅也感觉不到半点的寒意,他的心是温暖的,身体也就是温暖的。
我们常人只能把命运臣服为一件衣裳,幸福而安逸的折叠在某种思想的箱子中,表面看起来,人与人有所不同,而所谓的不同不过是一件皮衣和一件布衫的差别而已。
有人喜欢皮衣,自然也就有人会喜欢布衣,很不幸,云琅穿着铠甲,所以他注定要走与常人不同的路。
时间每过去一秒,云琅就觉得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向自己靠拢一步,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血脉觉醒之后,也就有了联系。
“你就是有病!还说什么孩子已经过了剑门,胡说八道,这时候能动身已经是一桩了不得的事情了。”
曹襄一边啃着猪脚,一边对云琅的絮叨嗤之以鼻。
好不容易让云琅放弃了去迎接孩子的想法,云琅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不就是一个女儿么怎么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他家里其实有三个妹子,都是父亲的妾婢所生,可是,论起出身,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而已。
他认为云琅的这个女儿也应该跟家里的那三个妹子差不多,多了固然欢喜,没了也没有那么失望。
他知道梁翁正在跟大长秋商量,如何将云氏的散碎铜钱全部换成金子。
那应该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云琅已经决定了,换好的金子会全部交给卓姬。
一座小巧的楼阁正在日夜赶工中,这座小巧的楼阁恰好就在云氏的最中心位置,楼阁不算高只有三层,每一层上都有密密的栅栏,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也不可能从中间钻过去。
云琅准备住在这座小楼里,小楼第二层有两间房子,一间大的吓人,另一间却很小。
大屋子里的空荡荡的,小屋子里将被东西塞的满满的,不论是木马,还是摇床,抑或是风铃,或者是巨大的兔子布偶,云琅都准备了很多。
小楼一天天的变高,一天天的变得奢华,当一些五颜六色的漆被涂上之后,这座小楼仿佛在一夜中就变得光彩夺目。
云琅亲自拿着斧头,刨子修整屋子里所有的尖角,任何可能伤害到这个正在学习走路的孩子的东西,都会被他亲自修理一遍,最后变成圆润的球或者平面。
当一种扭上竹皮发条就能沿着两根竹棍缓慢奔跑的怪车,出现在屋子里的时候,即便是卫青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如果有人不把孩子给你呢?”长平挑衅般的问道。
云琅拎着斧头站起来,直勾勾的瞅着长平道:“谁会这么干呢?”
这是长平第一次从云琅的身上感受到了猛兽的气息。
“你会为此杀人是不是?”
云琅抽抽鼻子道:“可能会杀他全家!”
“你已经入魔了!”
长平忍不住尖叫出声。
云琅摇头道:“我好得很,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给我的孩子一个完美的世界。”
“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世界!”
“那我就创造一个小的给她,让她在这个小的完美世界里愉快的生活。”
长平愣了一下道:“你是指云氏庄园?”
云琅笑了,指着忙碌的仆妇跟家丁们道:“云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坏人,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好人,个个都非常的勤劳,我很喜欢她们,他们也会喜欢我的女儿的。”
“他们都是好人?”
“你确定?”
云琅看着长平犀利的眼神笑道:“我保证!”
卫青从水池边洗完手回来,拉着云琅的手笑道:“你的本事应该不止这一点。”
云琅点点头道:“确实不止这一点。”
卫青满意的拍拍云琅的手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料。你放心,只要你能一直保持目前的样子,你的孩子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也能平安一生。”
长平不明白卫青看出来了什么端倪,一会看看云琅,一会瞅瞅丈夫,发现这两个男人都在哈哈大笑,只不过,老的那个笑的苍凉,年轻的那个笑的涕泪横流。
云家并不是云琅想的那样全是好人,三天后,刘彻的案头就放着一封奏报,这封奏报里面将云氏发生的大小事端都说了一个清楚明白。
即便是云琅听到孩子的事情,昏迷了半个时辰的事情,密奏里面也写的清清楚楚,就像云琅昏倒的时候,那个告密者就站在他的身边。
刘彻看完了密奏,就对那份密奏完全没了兴趣,云琅出乎预料之外的喜欢孩子,这就足够了,剩下的,不过是把这个孩子亲手交给云琅。
刘彻打心底里希望这个孩子能够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第一一七章 恐惧能使人发疯
当所有人都希望同一件事情按照他们意愿行事的时候,事情一般就会按照期望的方向前进。
中间即便是有一些小小的波澜,也会被大家齐心合力的给平息掉。
卓姬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木然的看着马车外面起伏的山峦,眼泪再一次从眼眶中跌落。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用再回到长安,可以跟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过几年快活的日子,能亲眼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一点点的长大,最后披上红妆,嫁作他人妇。
她甚至预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并且做了非常多的安排,现在,全部都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