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人数实在是太多,一两千个草人根本就不够这些骑兵砍的,等到骑兵浪潮席卷而过,那里的草人已经全部被斩断,只留下一地的草木。
骑兵出击整齐自然是谈不到的,一大坨骑兵就那样挤成一团冲了过去,相比整齐,他们更在乎气势。
骑兵挤成一坨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预防敌人的羽箭攻击,只要骑兵们举起盾牌,就会很自然的形成一个盾阵,不但可以保护自己,还能预防同伴被伤害。
最重要的是,一整队的骑兵连续不断的冲击,很容易撕开敌人的防线,一旦敌人的防线被撕开,没有了成建制的抵抗,就能被骑兵们从容的收割。
红色的令旗下压,霍去病举起手,等红色的令旗完全压下来之后,他的战马已经窜出去了。
云琅很害怕,他还是咬着牙跟着窜了出去,虽然天上还在不断地往下落箭雨,总比留在原地被该死的军法官砍死要好。
云琅很想让霍去病把马速降下来,因为,覆盖射击的羽箭,总是落在他们战马前三五丈远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战马就会钻进箭雨里面去。
“快,快,快,我们只有十五息的时间…”霍去病咆哮着再次催动战马狂飙起来。
云琅明白,十五息要是到不了预定的区域,就会招来敌人的羽箭射击,自己人的羽箭覆盖射击,放在后世就是炮火延伸掩护,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样危险的战术。
他亲眼看见,有一支落后的羽箭掉在霍去病的后背上,然后被铠甲弹开,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的出现,这让云琅感觉自己的后背凉嗖嗖的。
“这他娘的到底是演习还是杀人啊!”
云琅亲眼看见一个左营的军校被一支羽箭射穿了脖颈从战马上落下来,然后被后续的战马踩踏成肉泥,他就忍不住大声的咆哮起来。
可是,没人理会他,游春马被骑兵群簇拥着如同潮水一般上了山坡,然后又如同水银一般从高坡上冲下来…
“投矛!”霍去病大叫一声,手里的短矛就被他投掷了出去,因为借助了战马力量的缘故,他的短矛被投出好远,准确的落在一个由乱石组成的堡垒上。
云琅自然也把短矛丢出去了,他只保证自己确实丢出去了,至于丢在什么地方,天知道。
一座堡垒很快就成了刺猬,紧接着第二个堡垒也成了刺猬,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直到最后一座堡垒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霍去病居然大叫一声道:“跳荡兵!”
然后,云琅就看见霍去病从战马上站立起来,在战马经过最后一座堡垒的时候,他居然跳了出去…
此时,正是战马从山坡冲下来,速度到达巅峰的时候,云琅粗粗测算一下战马的速度这时候足足有四十迈。
眼看着霍去病炮弹一般飞向堡垒,云琅绝望的大叫起来,这家伙不死也要受重伤。
不等云琅的尖叫声响起,一个又一个的军卒做出了跟霍去病一样的动作…
眼看着霍去病重重的砸在这个木制的堡垒上,偌大的堡垒都晃动了一下,霍去病却似乎没有什么感觉,探出一只手抓住一根椽子,仅仅凭借自己的臂力,就把整个身子提上高台。
堡垒晃动的越发厉害,那是一个又一个的跳荡兵跳上了堡垒,准确的说是砸在堡垒上,有些家伙还吐了两口血,手脚却不停的跟着霍去病向上攀登。
云琅的战马快速的从堡垒边上掠过,他发现地上还有两个没有来得及抓住椽子的军卒,正在努力的把身子向堡垒上靠,一个弄不好,就会被后续的战马踩死。
右边的山坡是骑都尉重新集合的位置,云琅这时候顾不得霍去病,无论如何也要把军卒们都带去集合点,骑都尉的这一次冲锋才算是彻底完成。
他背上的丹凤朝阳旗子起的就是指引作用。
来到集合地,云琅丢出背上的旗子,旗子重重的插在骑都尉集合的地点上,所有的骑都尉甲士纷纷在旗子边上降低马速,最终停下了脚步。
云琅紧张的瞅着一群甲士在攀爬高达五丈的木头堡垒,身上背着旗子的可不仅仅是霍去病一人,还有四个背着旗子的壮汉同样像猿猴一样的向上攀爬。
霍去病比别人爬的都快一些,云琅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这个家伙从来没有说演习的过程中还有竞争性的挑战。
一群黑甲跳荡兵挡在霍去病的身后,阻止其余人上前,不断地有人从堡垒上掉下来,然后再爬上去。
不算大的堡垒上爬满了人,人分五色,黑色的骑都尉最为显眼。
云琅忽然看见,霍去病的甲胄上突然多了一支箭,刚刚还在快速的向上攀爬的霍去病,似乎一脚踩空了,顿时就滑下来两尺,行动变得缓慢起来。
云琅四处张望,只见一个背着蓝色旗子的家伙刚刚收回了长弓。
云琅的血往上涌,从马包里抽出铁臂弩扣上弓弦之后,就瞄准了那个背着蓝色旗子的人。
想都不想,就扣动了弩机,一只铁羽箭越过长长的坡道,准确的钻进了那个背着蓝色旗子的人身体里。
那个背着蓝色旗子的人大叫一声,见云琅又在向他瞄准,拨转马头就从斜刺里窜了出去。
云琅并不准备罢休,抽出长剑对刘二道:“不许妄动,我去去就回。”
刘二大惊,一把扯住云琅的战马缰绳道:“擅离职守者军法处置。”
“会死吗?”
“应该不会,您有爵位护体,最坏的状况是没了爵位,当然,如果是战阵上就会被斩首。”
“军司马有护卫主将之责,我去杀了那个家伙。”
刘二见云琅主意已定,咬着牙道:“我去!”
云琅收回铁壁弩,取出手弩,挂好长矛轻声道:“我去不会死,你去就死定了。”
说完话,甩开刘二的手,策动游春马就离开本阵向那个逃亡的家伙追了下去。
云琅的战马刚刚离开本阵,就引来大片的惊呼,即便是趴在高台上的那些人也似乎忘记了继续争夺。
霍去病大叫了一声,云琅充耳不闻,战马越过一排据马,继续向那个背着蓝色旗子的人追了下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云琅的眼中只有那面蓝色的旗子,他觉得今天如果不能将那个家伙杀死,这支军队今天所做的所有牺牲跟准备都没有意义。
背后暗算自己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忍让。
刚才距离太远,铁壁弩的杀伤力应该很有限,如果这家伙穿着重甲,应该不会死,不过吗,即便是如此,想要取出铁羽箭那也是千难万难,光是倒刺就足够让他惨不堪言。
他活动的越是厉害,倒刺就会带着铁羽箭继续向他的肉里面钻,直到他彻底死亡。
霍去病咬着牙继续向上攀爬,其余的跳荡兵们似乎也清醒过来,混战再一次开始了。
第九十七章 槛车底下的人
那个中箭的家伙只要不停下来,一定会死,铁羽箭的歹毒之处就在这里,小刀子一样的箭簇会不断地切割他的肌肉,然后被那些密密匝匝的倒刺将铁羽箭送到伤口深处。
云琅起步虽然晚了一些,却不着急追逐,在万众瞩目之下,风度非常重要。
因此,游春马在他的控制下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飞越过了鹿角丫杈,又飞越过了壕沟,人与马的配合堪称绝妙。
刘彻冷冷的看着在校军场奔走的云琅,与那个倒霉的放暗箭者,没有半分要阻拦的意思。
他掌控全军,绣衣使者在这个时候密布大军之中,因此,云琅与那个背着蓝色旗子的人的冲突刚刚开始,就有密探将前因后果禀报了刘彻。
卫青在一边听得清楚,却握着旗子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刘彻的下一个军令。
暗算霍去病的人是边军,很巧,他们以前也是羽林军,本来镇守在雁门关,那座残破的城关日日都要经受匈奴人的侵扰,公孙敖带去的两千六百名羽林军,早就战损过半。
如果不是卫青在河套之地击败了白羊王,楼烦王,雁门关迟早会被匈奴人再一次攻破。
毕竟,雁门关的地势险要,正好阻拦在匈奴人通往中原的道路上。
五色旗之争,乃是军演时候的惯例,是为了培养军中将士奋勇争先的勇气而设立的,一旦率先登城,奖励之丰厚堪比军功。
公孙敖很需要这个军功来将功折罪,毕竟,在没有大规模的战斗的情况下,他的部下伤亡过半,无论如何都交代不过去。
眼看着霍去病就要获胜了,雁门边军就再也忍不住,这个胜利对他们来说太重要。
射伤霍去病的人是公孙敖的族第公孙进,他以为不会有人发现是他暗算的霍去病,没想到,被云琅看个正着,这就没有法子再用流矢伤人这个借口了。
公孙进知道自己死定了,他这时候之所以会逃跑,完全是出于本能。
那支弩箭他扯了两次没有扯下来,却让他疼痛的差点昏厥过去。
身体伏在战马的背上,眼前的人虽然多,却没有一人向他伸出援救之手。
公孙进不知不觉的已经跑到了皇帝所在的高台下,绝望的他,从战马上翻滚下来,抱着伤口双膝跪地,将头杵在地上,他此时只希望自己一时的冲动莫要连累族人。
云琅骑着游春马也来到了高台下,他同样翻身下马,用长矛刺死了公孙进,然后,也学着公孙进的模样,拜倒在地。
高台上的群臣鸦雀无声,而刘彻的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至少这两个混蛋还记得他这个帝王在这里。
“打入槛车,军演之后另行发落。”
这道军令明显是针对云琅发出的,公孙进这时候已经死了,仰面朝天躺在尘埃里一动不动。
两个宫卫走过来,拔掉云琅背上的丹凤朝阳旗子,卸掉他的铠甲,解下他的头盔,打散了云琅的发髻,一条黄色的丝绦虚虚的挂在他的脖子上,说了一声走。
云琅就朝皇帝礼拜一次,而后起身,被两个宫卫夹在中间向大营走去。
游春马昂嘶一声,就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卫青本来紧闭的眼睛忽然张开,看着皇帝道:“这都是微臣疏于管教,罪在微臣。”
刘彻讥笑道:“长平都没有办法插手这几个混账的事情,你常年征战在外,有什么罪?倒是朕对这几个混账少了管束,一味地纵容,才让他们无法无天至此。”
宰相薛泽忽然插话道:“军司马有护卫主将之责,云琅如此做虽说事出有因,扰乱点兵,依旧不可轻饶。”
刘彻阴郁的瞅了一眼薛泽道:“五彩旗之争已经有了结果继续操演,右翼龙骧变虎跃,推进五十丈!”
这一次卫青右手的黑虎旗下压,两个壮硕的赤膊大汉抡起鼓槌,重重的擂响了战鼓。
“咚咚咚咚咚”五声沉闷的鼓声响过之后,右翼的大股步军迅速站起,举着盾牌,缓缓前移。
这些军卒的脚步坚定至极,看样子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云琅现在可以好好地看军演了,他的位置好极了,槛车就在一个山包上,山包下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营。
两个宫卫把云琅锁进槛车只露出一个脑袋,倒是没有给手脚上锁,所以他就能坐在槛车里看周围的风景。
霍去病终于爬到了木楼的最高处,他站在木楼的尖顶上,高举着一面金龙旗不断地挥舞,从方向看,他正在向高台上的皇帝示意。
别人可能还会认为这是霍去病在向皇帝夸功,云琅知道,霍去病这时候一定非常想用这个荣耀来换一条命,换云琅的生命,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
事情已经做了,就不要想太多,从清晨到现在,忙碌了快一整天,一口东西没吃,云琅也是饿了。
游春马马包里面有不少的吃食,云琅从槛车的缝隙里探出手臂,取出一堆东西,堆在槛车里,放心的大吃大喝起来。
“给老夫一些!”
正在啃鸡腿的云琅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旁边还有人,四处瞅瞅没看见,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道:“朝下看,年纪不大一个个却把眼睛长在额头上。”
云琅怒道:“我的脖子卡在槛车上,你觉得我能低头吗?想吃,自己来拿。”
“拿不了,老夫的脚被人家用铁链子锁着,够不到你那里,看来吃不了了。”
“你在哪?”
“槛车下面!”
“我这有一块牛肉,用荷叶包着,我小心地滚下去,你接着。”
云琅说着话,就把一块牛肉顺着槛车的边小心的丢了下去,就听槛车下面一阵铁链的哗哗声,那块牛肉应该被下面那人拿到了。
一阵狼吞虎咽的声响过后,就听底下的那位仁兄又道:“你就酒?”
“不够两人喝的。”云琅又喝了一口酒,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米酒,这时候出奇的好喝。
“给老夫喝一口!”声音出奇的苍老。
云琅犹豫一下,看在这家伙实在是太老的份上,就把酒壶也丢了下去。
牛肉很大块,应该让那个人吃饱了,云琅也吃完了鸡,就坐在槛车上继续看大军回收。
军队放出去是一回事,收回来也是一门大学问,尤其是此时夕阳西下,天边铺满了彩云,五色旗与天上的云霞相辉映,加上潮水一般的军队,有说不出的壮观。
“年轻人,能吃得起牛肉,又能劳驾宫卫把你送过来,看样子你的家世不错,吃了你的牛肉,老夫也不白吃,告诉你啊,能被送到这里来的人,想出去很难,趁着才进来,赶紧找门路出去,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云琅苦笑道:“我刚刚在陛下面前杀了一个人,你觉得谁有法子把我弄出去?”
“啊?刚才,就在大军面前?”
“是啊!”
“哎呀呀,老夫还是小看了你的门路,当着陛下的面杀人没有被陛下当场下令剁成肉泥,你还是第一个。陛下怎么说?”
“另行处置!”
“咦?怪哉!”
“有什么好奇怪的?”
“告诉你啊,陛下有个习惯,如果想要杀一个人的话,他会立刻执行,绝对不会多等一刻,既然另行处置了,那就是说陛下心中有疑虑,你有一半的可能能活。”
“我有爵位,死不掉!最多夺爵。”
“小子,陛下杀人什么时候管过爵位?你以为陛下没有杀过侯爵?关内侯杀的也不在少数,快别拿你的那个小爵位拿出来丢人,只有军功或许能让陛下饶你一命。”
“我有军功啊,阵斩匈奴首级一十六级,功封少上造!”
“这就差不多了,你杀的那个人该死不?”
“那家伙暗算了我军的主将,我是军司马,你说我该不该弄死他?”
第九十八章 真本事
“你不该在陛下面前杀他啊!”
云琅听槛车底下的人说了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没了跟这人说话的兴趣。
开始听他说话,还以为自己碰到奇人了,遇到这种人虚心一点没什么坏处,就宁愿梗着脖子也要把事情说清楚。
这句话一出,此人的秉性暴露无遗,更不要说什么奇人了,跟他再说什么话,显得自己很没有水平。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老夫说的是对的?”槛车底下的人再次得意的道。
“你要是再不闭嘴,耶耶从槛车里的出来会撕碎你的嘴,少拿耶耶的事情来逗趣。”
“也?你这少年人怎么如此无礼?”
云琅闭上嘴巴,却拉一下游春马的嘴巴,游春马立刻抬起蹄子重重的一脚踢了出去。
“哎哟!管管你的马。”
好在槛车底下的人在被游春马踢了一脚之后,总算是闭嘴了,云琅更加没了看风景的心思,就用两只手攀着槛车的上板,垂着脑袋睡觉。
太阳下山之后,天色依旧光明,大军陆续回营,不一会营地里就冒起了缕缕炊烟,大军到埋锅造饭的时候了。
云琅看见了霍去病,也看见了曹襄跟李敢,他们四人就跪在山丘下面,霍去病双手捧着一面金龙旗将脑袋垂得很低。
即便是刘彻没有来,他们三个也跪拜的极为端正。
卸掉甲胄的刘彻在卫青,薛泽一干大臣的陪同下走出那座巨大的营帐。
见霍去病三人跪在那里,刘彻就迈步来到霍去病的身边,瞅了一眼他缠着厚厚麻布的右肩,取过那面金龙旗道:“脊杖三十!”
霍去病闻言大喜抬头看着皇帝道:“谢主隆恩。”
李敢,曹襄膝行两步连忙道:“将军中了暗算,再受脊杖会加重伤势,微臣请以身代之。”
刘彻怒道:“既然知道军法无情,为何还要屡屡犯禁?你们莫非以为受了三十脊杖此时就算过去了吗?”
三人连忙垂首道:“微臣不敢。”
刘彻瞅瞅薛泽道:“丞相先前的说法很有见地,和不再给这四人断个是非?”
薛泽吃了一惊,拱手道:“陛下金口玉言已然决断,哪里有微臣多嘴的权力。”
刘彻笑道:“你为宰相,总理百官,调教天下,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免得人家总是说你是朕的影子。”
薛泽笑道:“能成为陛下的影子,微臣何其荣耀,区区几句流言,何足挂齿。”
见薛泽再一次服软,刘彻心情很好,指指山包道:“那就跟朕一起去见见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账,问问他哪来的胆子在朕的面前行凶。”
霍去病三人还要说话,却被卫青给狠狠地瞪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头,皇帝既然不说话了,那就算是默许了曹襄跟李敢替霍去病挨板子,现在皇帝因为白日校阅大军很成功,心情很好,云琅遭受处罚是一定的,只要他应对合适,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毕竟,是公孙进暗算骑都尉主将在前,云琅这个军司马有职责护卫主将安全,如果云琅在霍去病被暗算之后还无动于衷,皇帝才会真的发怒。
“微臣听说云琅此子出自什么西北理工,却不知此事是否真实?”
薛泽跟在皇帝身后向高坡上走,一边小心的问道。
刘彻皱眉道:“西北理工之名,朕也是闻所未闻,遣人去淮南问过董仲舒,他对隐世门派算是熟悉的,却也一无所知。不过,董仲舒偏向于西北理工确实存在这个判断,因为一个门派可以胡编乱造出来,然而,西北理工传出来的法门却绝对无法臆造。仅仅是百工之术,医术就已经让人对这个西北理工另眼相看了,据张汤禀报,云琅对这两门学问也只知道一点皮毛,这与他平日里的表现相符合。”
薛泽赞叹道:“如此说来,这个西北理工确实不凡,通晓一点皮毛的人,就能有元朔犁,水车,水磨,铁器制造便利天下,更能治好曹侯的怪病,卧虎地更是收治伤患无数,据老臣得知,重伤患者死亡不足一成,轻伤无一死亡,仅仅就这一点,就让军中诸将对次子垂涎三啊…哈哈哈。”
张汤见皇帝笑的开朗,就凑趣道:“陛下,您可知云琅最拿手的学问是什么吗?”
刘彻瞅了张汤一眼苦笑道:“竟然是庖厨之术!不过,就这一道而言,云琅算得上天下第一。”
御史中丞费通惊讶的道:“这岂非入宝山而空回!”
张汤摇头道:“费公此言差矣,云琅的庖厨之术却不仅仅是制作美食,还包括农耕,家禽饲养,家畜饲养,这三项,却是富国强民必须用到的手段。陛下有所不知,这两年多来,云氏就在微臣的眼皮底下,从一个一文不名的中户之家,变成了长安三辅难得的巨富之家,家中钱粮堆积如山,牲畜满山坡,家禽更是满坑满谷,至于丝帛所属,已经占据了长安一成的份子,堪称长安第二人。”
御史中丞费通皱眉道:“骤然暴富…”
“不,不,不,费公多虑了,张某可以保证,云氏暴富与所有人暴富完全不同。他凭借的就是土地的产出,没有不法事,若说有什么不妥,也仅仅是在上林苑超越了云氏地界放牧牛羊,张某以为不值一晒。最难能可贵者,云氏暴富,周边之人也纷纷受益,一个煤炭,一个铁炉子,就让躲在深山野地里的野民,纷纷下山被阳陵邑编入户籍,如今,上林苑就已经多了一个数千人的小县,名曰——富贵县。”
御史中丞乃是自文帝时期就入朝为官的老臣,抖抖寿眉道:“果真如此?既然如此,比云氏还要富庶的是哪一家?”
费通与薛泽不同,前者耿介了一辈子,后者一直在混日子,论起威势,远不是薛泽这个丞相能比拟的。
张汤缩缩脑袋,自然不敢说是阿娇,薛泽也知道此事,也很聪明的闭口不言。
费通今年八十岁了,早就老成了精,只要看看张汤,薛泽的模样,再想想上林苑里还有谁,就大笑道:“莫非是阿娇那个小妮子?”
刘彻笑道:“费公,您能想象昔日那个挥金如土,不知体恤民力的阿娇,如今已然自食其力吗?”
“哦?竟有此事?”
刘彻大笑道:“她一月之内向朕的大内售卖了六万余鸡子,即便如此,依旧有大量的剩余卖给长安的勋贵之家,可以说,如今长安勋贵人家吃的鸡子,全部来自于云氏跟长门宫。您更加想象不到,长门宫今年春蚕,秋蚕,两季下来,就出产的十一万三千束丝线。不仅仅如此,富贵镇的煤石生意中还有阿娇的六成份子。前些日子朕驻跸长门宫,阿娇居然问朕是不是没钱了,还准备资助朕一二哈哈哈…”
费通见皇帝说的有趣,也跟着大笑一阵,然后加快了步伐道:“既然不信,那就要眼见为实,待陛下点兵之后,老臣准备亲自走一遭长门宫。此时此地,就让老夫先看看这个以庖厨之术名震长安的云氏少上造,看看他是否长了三头六臂,能干下如此伟业。”
刘彻上来的时候,云琅赶紧低下头,此时此地,自己毕竟是罪犯,表现的对皇权有敬畏感一点比较好。
皇帝最讨厌狂士,哪怕有才能也不成,想想刘彻将以为文学博士派去镇守柴垄与匈奴厮杀的事情,他的心里就很担忧。
第九十九章 人球
“抬起头来!”刘彻冷峻的声音在云琅不远处响起。
云琅刚刚抬起头,一道鞭影就甩过来了,他很想避开,只可惜脖子被卡在槛车里,只觉得脑门炸裂一般的疼痛,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好不容易等眼泪流完了,这才看清楚拿鞭子抽他的人就是刘彻…
看到刘彻动手打人,卫青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刘彻动手惩罚人了,那么,别人就没有资格再惩罚云琅,在三军面前杀人的事情也就会烟消云散。
“你不是自诩好汉么?怎么就流泪了?”
“抽到鼻子上了。”
“咦?这理由倒是新鲜。”
刘彻说着话准备再次提起鞭子,地上的一条铁链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看一眼旁边的宫卫。
宫卫连忙从地上扯起一条细铁链子用力的往怀里拖拽一下,一个少儿大小的人影就惨叫着从槛车底下被拖拽出来了。
云琅顾不得火辣辣发痛的额头,瞪大了眼睛看这个跟自己说了好一阵子话的家伙。
果不其然,被宫卫拖拽出来的家伙是一个侏儒,虽然只有三尺高,身体却痴肥,落地之后如同肉球一般的在地上弹跳两下才停了下来。
这家伙见到了刘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一声,就努力的迈动小短腿向刘彻扑了过去。
“陛下啊…”声音之凄惨,即便是云琅都心生怜悯之意。
“滚开!”刘彻抬脚踹飞了那个侏儒…
那家伙就是一个戏精,明明刘彻出脚不那么重,他却凌空飞起,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之后才再一次落在地上,依旧如同皮球弹跳两下,才停在距离刘彻三丈远的地方。
刘彻踢飞了那个侏儒,就不再理睬,瞅着云琅道:“知道错在哪么?”
云琅小心的看了一眼刘彻手里的鞭子道:“不该在您点兵的时候动手杀人。”
看样子刘彻对这个解释还比较认可,用鞭子敲着槛车的面板道:“一个将军没了血气之勇,也就成了废人,朕也就是看在你还有三分血气之勇的份上,才没有将你立即斩首。勇猛之外,对国朝来说还有一个不可违背的事项,那就是规矩。朕今日将血气之勇放在规矩前面,已经算是格外的开恩了,只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张汤,将云琅关入中尉府牢…六十天吧!”
张汤应诺,刘彻就离开了,他来这里好像就是为了专门抽云琅一鞭子。
刘彻走了,云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对杀伐决断的刘彻,没人能轻松地下来,尤其是像云琅这种明显让他丢了面子的人,更是生死难料。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凑到云琅跟前,仔细的看看云琅对身边的另一个老人道:“出奇的年轻啊。”
另外一个老人也凑过来瞅瞅云琅,捋着胡须道:“这些年,那些山门中的老人似乎很少出山,出山的都是一些少年人,公输家的公输盘就只有二十一岁,稷下学宫也有一个侯哲的年轻人出山了,辩才甚是了得。看来这些年轻人都是人家放出来的马前卒,嘿嘿,那些人真是越活越胆小,早就没了昔日,一人一剑折服天下的勇气了。”
开始看云琅的那个白发老者笑道:“既然陛下说这个小子庖厨之术天下无双,不如我们先试试?”
另一个白发老者笑道:“妙极,可怜老朽这把老骨头却要露宿荒山野地,吃一顿好的慰劳一下也无不妥。”
两人评头论足一番,就佝偻着身体离开了,他们俩一离开,别人也就离开了,卫青笑着抚摸了一下云琅的脑袋也走了,他看起来似乎非常的欣慰!
只是,他们好像忘记把云琅从槛车里放出来了。
那个痴肥的侏儒不怀好意的看着云琅…
“哈,你被陛下用鞭子抽了,呀呀呀,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子,居然惹陛下生气了,我一定要代替陛下教训你。”
云琅眼看着那个该死的侏儒狞笑着从远处走过来,眼看着他爬上了槛车,然后就抬起一只脚,重重的踹在这个家伙的肚皮上…
他短粗的小手抓不住栏杆,噗通一声就从槛车上掉了下去,摔下去的地方距离地面足足有一米高,这家伙摔在地上却没有多少反应,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之后,就重新站起来。
被云琅踹出去的侏儒非常的愤怒,他见云琅的一条腿还在槛车外面,就用手抓着云琅的脚脖子拼命地向后拽。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了?”云琅大怒,被刘彻抽了一鞭子已经让他怒火中烧了,这个该死的侏儒也趁机来欺负他。
“我是陛下最宠爱的优伶,陛下高兴我就高兴,陛下不高兴我就要想办法让陛下高兴,你这个该死的虫子也敢让伟大的皇帝陛下不高兴,我就让你也高兴不起来…”
这家伙说话的速度非常的快,一大段话一瞬间就说完了,却难得的字正腔圆,云琅居然清楚地听到了每一个字的发音,也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的力气很大,云琅用尽力气,也把腿收不回来,这个阴损的混蛋居然扯着云琅的腿,想让云琅的胯下去跟栅栏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就在云琅拼尽全力与这个该死的侏儒拔河的时候,游春马出现在侏儒的身后昂嘶人立而起,两只碗口大的蹄子没头没脸的朝侏儒踩踏了下来。
别看侏儒矮小,这家伙却极为灵活,身子向一边翻滚出去,游春马的蹄子就踩空了。
云琅趁机收回那条腿,瞅着跟游春马对峙的侏儒道:“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干嘛要折腾我?就不怕老子六十天之后出来找你算账?”
侏儒不屑的朝云琅吐了一口口水道:“六十天?你就算六个时辰后出来也找不到咱家,那时候咱家早就回宫了。至于为何要找你麻烦,那是因为咱家就是看你不顺眼,谁让你看到陛下用脚踹我了,那可是咱家独门绝技。”
云琅瞪大了眼睛道:“你的独门绝技不会就是被人当秋踢吧?”
侏儒狞笑道:“这是咱家独门的吃饭本事,你休要抢夺!”说完话,一大把尘土就摔在云琅的头上,云琅避无可避,只能不断地呛咳,流泪。
一时间,石子,尘土,马粪,杂草,树枝,连续不断的落在云琅的脑袋上,这让他痛苦不堪,却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停下来了,那个侏儒就大叫道:“你还敢找机会被陛下用鞭子抽打吗?”
云琅脑子转了七八个圈子之后才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怒火向天灵盖上往冲,破口大骂道:“你喜欢被陛下当球踢,就觉得耶耶我会喜欢被陛下用鞭子抽?你过来,耶耶要掐死你!”
侏儒听了云琅的喝骂,居然不以为忤,反而张嘴甜甜的喊了云琅一声耶耶,听得云琅寒毛直竖,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王八蛋。
游春马发现了绑在侏儒身上的铁链子,就叼着铁链子送到云琅手上,这一手它平日里的干的很熟练。
等围着槛车大骂云琅的侏儒发现,那根链子已经被云琅缠绕在槛车栏杆上,正在用一根短短的木棍搅动铁链子。
侏儒破口大骂,用力的向外挣扎,他的力量再大,也没有绞盘加持过后的云琅力气大。
不一会,这家伙就被云琅用简易绞盘将他拖拽到了槛车跟前,由于铁链子绑在侏儒的脚上,等云琅将铁链子完全收紧之后,侏儒就被倒吊在的槛车上。
云琅用短木棍别好铁链子,摸索着抓住侏儒的脖子道:“有本事就再骂一句!”
侏儒挣扎哀求道:“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优伶,您将来是要封侯拜将的,何苦跟我这个下贱人一般见识?”
云琅怒道:“你这种人最是该杀,占据上风的时候就不给人半点活路,落在下风的时候就哀哀相告,我这时候只要松开手,你这个王八蛋还不知道会怎样羞辱我呢。”
第一百章 谁是好人?
云琅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混蛋,弄死他,他还下不了手,如果他现在没有被困在槛车里,揍这家伙一顿是一个很好地选择,即便如此,他的拳头已经穿过槛车栏杆雨点般的落在侏儒的身上,直到打累了,才停手。
现在?只能让这家伙继续倒吊在槛车边上,就像一只刚刚被他射死的野猪。
这家伙人虽然不大,眼泪口水却多的令人崩溃,不一会槛车栏杆上就被他的口水跟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再加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云琅不得不用被他丢过来的石头塞住。
“皇家不讲理啊,说好了要把我送牢房里,怎么还关在槛车里。”
侏儒偷偷地把石头从嘴里取出来,四处瞅瞅见没有人在这里,就小声道:“对你好你还不领情,还把我吊在槛车上,有你这么报答恩人的吗?”
云琅笑道:“你对我好的方式就是羞辱我,还往我头上丢尘土,丢石头,丢木棍杂草?”
侏儒苦笑一声道:“我跟在陛下身边已经十五年了,你觉得是你了解陛下,还是我了解陛下?”
云琅愣了一下道:“自然是你!”
侏儒淡淡的道:“我伺候了陛下十五年,也被他踢了十五年,你以为我这一身挨揍的本事哪里来的?那是被陛下生生的给踢出来的,踢啊,踢啊,不管是谁被脾气不好的陛下踢了十五年之后,也会有这身本事。知道不?我的骨头断过二十七次,外伤,内伤能是家常便饭,我吐过的血没有一盆子也有七八碗。陛下跟阿娇贵人闹翻的那个晚上,我的肋骨断了四根,宫里的郎中一度以为我已经死了,结果,天亮之后,我又活过来了,且能大口的吃饭。两个月后,我又站在陛下的面前了,还能继续给陛下表演傩戏,陛下还是那么喜欢用脚踢我。”
云琅的脖子弯不下来,只能瞅着前方道:“优伶不是可以离开大内的吗?”
“我这样的人离开大内还怎么活?不出三天,我这些年积攒的钱财就会被别人抢光,如果侥幸没死,沿街乞讨就该是一个最好的下场了,还不如在皇宫里挨日子。”
云琅想了一下,就松开铁链子,让这个侏儒落在地上,不论这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这一番话打动了云琅。
侏儒坐在地上一边整理铁链子一边道:“我很确定,你得罪了陛下,陛下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只要心里有了一根刺,这根刺就会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最后成为对你的成见。
想要以后的日子好过,就要把这根刺拔掉,你现在的遭遇越是凄惨,以后的日子就越是好过。
如果凄惨到让陛下以为你接受的惩罚远远超过了对他的冒犯,那么,这根刺就不存在了。
陛下原本是要抽你三鞭子的,结果,他身后跟着文武百官,为了彰显仁慈之心,陛下只抽了一鞭子,所以,你在他心中已经种了一根刺。
天知道这根刺会在什么时候生根发芽…
知道不?我今天是第一次吃牛肉,还是别人没吃过的肉,是你把我当人一般正式给的吃食。
我连捷人虽然长得矮,心里却从来把自己当成了大丈夫,一饭之恩,我连捷就通过帮你拔除陛下心中的那根刺来报答吧。
听我的,现在趁着没人把你弄得再凄惨一些,再愤怒一些,英雄好汉我见得多了,在陛下面前充英雄好汉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就算如日中天的大将军卫青,在陛下面前也是绕指柔,没脾气的,高台上才接受了陛下的大礼,回到宫中,他的跪坐就比别人高一些。”
“怎么说?”
“怎么说?呵呵,高一些的就不是跪坐,而是真的在跪拜,一场酒宴一个半时辰,卫青就跪了一个半时辰。酒宴散尽,人人都夸大将军礼仪周到,没有一人嘲笑大将军向陛下服软,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他们碰到这样的事情,做的只会更加的不堪。”
云琅从善如流,一头就撞在槛车上,鼻血长流,也不制止,任由鼻血流的满下巴都是。
他准备活很长时间,准备生很多的孩子,准备给这个世界丢下自己的痕迹,准备将始皇陵完全掩埋掉,所以,他一点都不想死。
侏儒连捷又往云琅脸上丢了一把灰尘,还爬上槛车,费力的撕碎了云琅的上衣,累的气喘吁吁,这才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想想不合适,这家伙又爬上槛车,从云琅的下巴上借了一点血涂在脸上,然后就躺在地上,按着游春马的蹄子,在他的肚子上留下了几个印痕。
张汤上来的时候,云琅的眼睛红的如同炭火,不说话,却死死的盯着那个侏儒连捷,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算了,那是陛下的开心果,陛下踢他一次,大将军就会在北方大捷一次,所以,被陛下改名为连捷,他被你的坐骑伤的不轻,就由他去吧。”
张汤仅仅看了一下现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似乎非常的无所谓,看来,这个连捷真的非常受皇帝喜爱。
云琅怒道:“不知道这人能否用钱买?我想买回去,天天当球踢!”
张汤鄙夷的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连捷道:“陛下也就讨一个彩头,一旦没了兴致,一个伶人而已,你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没有人会过问。这样的人得势便猖狂,一介狗才罢了,当年韩安国也抵辱于奴隶人之手,跟他们计较没的辱没了身份。”
云琅终于从槛车里出来了,他蹲在连捷的身边,连捷吓得用双臂撑着连连后退。
“我在我家等着你,到了我家,你一定会欢喜的度过一生的,嘿嘿嘿,我家有老虎,你会喜欢上我们家的。”
“别…”连捷的眼泪都下来了,将一张胖胖的脏脸冲出两道痕迹,恐惧的全身发抖。
云琅再次见到刘彻的时候,凄惨的模样果然博得了刘彻的欢心,满屋子的大臣在看到云琅的第一眼就哄堂大笑。
唯有坐在大帐外面的霍去病,曹襄,李敢三人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刘彻很享受云琅的狼狈,举杯对年迈的费通劝饮道:“抵辱于奴隶人之手,对这些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家伙教训最是深刻。”
费通大笑道:“年轻人就该吃尽人间苦楚,受尽人间磨难,该吃的亏要吃,然后方知人间正道是沧桑,如此三起三落之后方可大用。”
刘彻笑道:“才学是够了,性情还要继续磨勘,却又不能把性子磨光了,一个个都成了滑不留手的圆球,也是大汉国的灾难。”
费通笑着对尴尬的站在帐篷中间的云琅道:“吃一堑长一智,年轻人吃点亏不算坏事,回家后准备一下,老夫要去你府上尝尝陛下说的天下第一庖厨的手段。”
卫青在一边连忙拱手道:“费公抬爱了。”
然后冲着云琅喝道:“还不下去换衣洗漱,这个样子好看吗?”
云琅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单膝跪地向刘彻行礼道:“微臣谢过陛下恩遇。”
刘彻放下酒杯道:“朕原以为惩罚的轻了,既然你还是没有避开惩罚,就当是朕对你的处罚已然结束,从此之后如果还是如此孟浪,两罪并罚。”
云琅应诺一声就离开了大帐,虽然获得了真正大佬的喜爱,他对这里也没有半分的留恋。
这里的说的话很假,笑容也是假的,有应付这些人的功夫,不如去看看霍去病他们那张让人心情愉悦的脸。
第一零一章 司马迁
云琅走出帐篷的时候心里有无限的感慨。
这是他第三次见刘彻,每见他一次,心里的惆怅就要多一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
普天之下只有刘彻一个人可以被称为一个完整的人,除此之外都是他的臣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大汉这个种族在文字可以规律性写作不久之后就得出的结论。
云琅猜想他们应该不知道普天有多大,率土之滨有多远,如果他们知道,就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了。
天底下,总有几个人不那么愿意成为别人臣子的人。霍去病他们或许是,或许承认,云琅对大汉国却总是亲近不起来,他宁愿用阴暗的心思来猜度皇帝,也不愿意用自己的真心去触碰这个世界。
直到现在,云琅还没有真心实意的为这个世界做出过真正的贡献。
现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时事所迫的产物罢了。
跟小人物亲近很容易,只要给他们希望,给他们幸福就能获得他们真心地拥戴,云琅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填饱帝王的那个永无止境的肚子。
霍去病的嘴皮上起了一层血痂,曹襄只能半躺在地上朝着云琅笑,李敢站的笔直,两条腿却在微微的颤抖。
“霍去病有伤,陛下开恩,准许曹襄,李敢二人代替霍去病受罚!”
霍去病一把抱住云琅,抱得很紧,额头用力的在云琅的肩头撞击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躺在地上的曹襄大叫道:“事情过去了吧?”
李敢闷声闷气的道:“哪来那么容易的事情,阿琅还要去中尉府大牢蹲六十天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琅等霍去病的情感宣泄的差不多了,就笑着对霍去病道:“我最恨手足相残,背后暗算别人的人!”
曹襄哎哟哎哟的叫着道:“我也讨厌啊!”
李敢见云琅又看着他,摊摊手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混账,交给我来处置。”
张汤笑着拍拍云琅的肩膀道:“跟我去中尉府大牢吧,六十天,很容易熬过去的。”
云琅咧嘴苦笑道:“能不能不要坐槛车?很不舒服。”
张汤道:“不坐不成,不过呢,可以不用木枷。”
“帮我看好家,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霍去病拍拍胸口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