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节而已,莫要聒噪,老夫在外辛苦半年,难得休沐半月,全部浪费在你云氏,你应该高兴才对。”
云琅四处瞅瞅没看见张家老仆,奇怪的道:“这里山高林密的,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不忍言之事…云氏岂不是会倒大霉?”
张汤大笑道:“能有什么麻烦?”
云琅熟练的点燃了小炉子坐上小水壶道:“你没有麻烦,我有啊,前日才得罪了郭解,生死难料!”
张汤冷笑道:“蝼蚁罢了,不动则罢,如果敢在长安横行,自有国法制裁。”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贸然得罪他,觉得他居住在富贵镇会带坏富贵镇淳朴的民风,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有人认为郭解受到了我的欺压,当着我的面把自己捅死了,尸体就倒在我的马前。由此可见,国法并非面面俱到,中间有太多的漏洞可以钻营了。”
张汤哈哈笑道:“如今公孙弘身居高位对天下虎视狼顾,征发十万户上等人家入茂陵,便是他的杰作,此事老夫不管,若有不忍言之事,自有公孙弘介入。”
“也就是说,我被郭解干掉之后,公孙弘再出面帮我报仇?”
“你想多了,公孙弘可不是在为你报仇,而是在维护国法的威严。”
云琅觉得张汤说的很对,死掉的云琅一文不值,公孙弘自然不会出头,能以维护国法威严的理由杀掉郭解,已经非常的给面子了。
“先秦的时候,皇帝就有征发天下富户入咸阳的事情,怎么我们大汉也会这么做?”
“强干弱枝!”
“事实上这样做对地方的发展很不利,一个地方能否变得富裕,不是看贫民有多少,而是看富人有多少!陛下这样做有杀鸡取卵之嫌。”
“没错啊,最需要富裕起来的地方就是长安三辅!”
“这不讲道理啊,好多富户之所以成为富户,就是依靠当地的山川河泽或者百姓的产出成为了富户,如此眉毛胡须一把抓,效果不好,只会让大汉国整体的实力下降。”
“无论如何也要保持长安三辅成为天下最富庶之地。”
云琅点点头,将刚刚泡好的茶水给张汤倒了一杯道:“其实这跟帝国的控制力有关,距离长安越远的地方,大汉朝廷对那里的约束力就越少。所以,国朝不能容忍太多的地方富裕起来,只要维持好长安,蜀中,广陵这些不多的富裕之地就可以了是吗?”
张汤的脸皮抽搐一下,无奈的道:“鞭长莫及啊,如果吴越之地叛乱,等消息到达长安,至少需要一个月,等到长安有军令下达吴越驻军,又需要一个月。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叛乱早成水火之势,国朝能做的就是事后平叛而已。一个贫瘠之地的人造反,与一个富裕之地人造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情,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把外地的富户全部调走,一来,乡间少了豪强,二来,可以让长安变得更加富裕。这就是大汉国策,想要国家平安,就一定要这样做。”
云琅品了一口茶水,啧啧赞叹道:“明白了,国朝的政策其实很自私,所有的行为政策都是在为陛下考虑,也是在为刘氏皇朝考虑,余者不论。你奏章上说大规模移民劳命伤财,最终会造成天下纷纷,鼓励本地农户富裕起来才是上策,现在为何要帮着公孙弘那些人说话?”
张汤冷哼一声道:“这些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能在别的地方说,否则,一个心怀怨望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云琅笑道:“你也别说我,你奏章上面的内容比我说的要严重多了,怎么?就因为这种话说多了害怕,就来到云家的树林里藏起来了?”
张汤笑道:“不藏起来不成啊,如今人人都在弹劾我,躲远些,陛下可能就把我说的那些不好的话就忘记了。”
“如此一来,你岂不是白说那些得罪人的话了?”
“我只想得罪公孙弘,没想得罪其余的人。因此,该说的话要说,该做的事要做,哪怕明知道结果不好也要说,也要做,否则,就是真正的尸位其上。”
第八十六章 事情不能想的太明白
张汤需要一个对手,却不需要一群对手,所以他在给皇帝上书指斥弊政之后就认怂跑来云氏隐居。
一般来说,没人喜欢说真话的人,尤其是指责别人毛病的人,但是啊,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人,在经历开始的不愉快之后,他的理智就会告诉他,他的生活离不开这个说真话,并且能指出他毛病的人,于是,一般就会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控制着要杀死他的心把人恭敬的请回来,并委以重任。
这么一来,张汤就能彰显他在皇朝中的重要性,力压公孙弘一头,并且树立自己为干城之具,怎么看怎么划算。
所谓优秀,其实全靠同行衬托,这个道理张汤明白很久了。
皇帝准备继续往长安三辅迁徙二十万户,这二十万户明显都是各地的富户,搜刮天下财货说出去不好听,如果把天下富户都迁徙来长安,说出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公孙弘甚至打算,每隔三五年就这么来一次,这样就能保证长安永远富庶,边地永远贫穷,从而在财富层面形成对天下的威压。
张汤跟云琅谈论了一上午的生财之道,云琅也只是笼统的告诉他,这个时候,只能依靠土地的产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捷径可走,即便是想要经商,首先,你需要有足够多的货物。
大汉朝鼓励农桑是对的,只有填饱了肚皮之后还有剩余,商业才有可能兴盛。
至于派军队有规模的抢劫,这一条也不成立,早在卫青回来的时候,云琅就跟霍去病,曹襄,李敢算了一笔简单的账,收获减掉投入就是盈利。
结果不太好,此次征服白羊王,楼烦王,听起来大获全胜,实际上,除掉政治,军事上的因素之外,仅仅以商业目的来考虑,大汉国亏损了四成!
这笔账云琅也用算筹跟张汤计算了一遍,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算筹来计算一些比较大的数字量。
匈奴之所以每次抢劫大汉都有结余,最大的原因就是人家成本太低,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成本,只要抢到了就算是胜利,哪怕抢到了一口锅,一个健壮的匈奴勇士也觉得自己不虚此行。
张汤探手拂乱摆的整整齐齐的算筹,喟叹一声道:“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国虽大好战必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们怀揣黄金去抢劫光屁股的匈奴人,焉能不亏?”
“国虽大好战必亡?相比这半句,我更欣赏后半句——国家虽安忘战必危!有限度的战争可以让一个国家显得年轻,所以战争还是不能少的。抢劫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一种大规模的行动,而是一种小规模的行动,并且要保持长久,最后形成产业,才能形成另外一种规模效应。”
张汤看了云琅一眼道:“这也是你山门的学问?”
“不是,是我根据我山门总结出来的一些道理,运用到实际情况之中得出来的结果。”
“匈奴太大了,小规模的战争其实没有什么用处。”
“这话可就说的太偏颇了,一日杀一人,夺一羊,一年下来,就能顶我大汉百姓十年耕作所得,积小胜为大胜,日积月累你会看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你想去?”张汤坐直了身体满怀期望的问道。
“我不去,我明明依靠种地就能发家致富,为什么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你既然不想去,为何还要如此努力的训练?你们前几日的训练老夫问过,堪称艰难。”
云琅笑道:“我之所以参与训练,完全是因为我是一个大汉人,一个大汉人如果不想着杀死一两个匈奴,那就太亏了。杀匈奴对我来说就是一项近乎于宿命一样的事情,必须要完成这个宿命,我才有好心情留在长安享受我自己创造的荣华富贵。”
张汤愣愣的道:“这句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云琅莞尔一笑,再一次给张汤斟满茶水道:“我这人做事,一般都会遵循道理,这是一个好习惯,你以后也不妨试试。”
张汤大笑道:“老夫就算了,当初宋襄公这么干过,结果身败名裂,数万大军毁于一旦,去休,去休,邪门歪道莫进我门。”
这就是谢客了。
云琅知道这家伙想要剽窃自己的想法,给皇帝再上一次奏折,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说,天底下的道理其实大多是车轱辘话,怎么理解,都成。
回家的路上,云琅听见隔壁阿娇家好像非常的热闹,听到里面鼓乐声声,看样子是在宴客,还有傩戏特有的鼓点铃声传来,煞是热闹。
云琅很想过去,却没有接到邀请,这让他有些心痒难熬,急迫的等待曹襄从阳陵邑回来,这家伙不在,云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瞎子,聋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地位,身份不够,就没有资格知道太多的事情,不仅仅是云琅如此,李敢比云琅还要不堪。
至于张汤,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简直难于登天,除非他想告诉你。
“一群妇人在聚会,你去干什么?”李敢来云家蹭酒喝的时候奇怪的问道。
“你知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母亲也在其中,在去长门宫之前,还专门来到我家跟我老婆显摆,说阿娇贵人准备传授她们富家之道,我老婆身份低微,没资格去。害得她到现在都怄气着呢,我也是因为不愿意看她的臭脸才来你家找自在的。”
云琅眨巴一下眼睛道:“你老婆不知道阿娇家的各个产业都是从我家照搬去的?你老婆来我家,也把我家的产业照搬了一遍,说起来比阿娇家的还要先进一些,有什么好难过的?”
李敢放下酒碗道:“是啊,我怎么没想起来?算了,不管那个傻婆娘了,我们兄弟再喝一碗。”
听李敢说明缘由之后,云琅对隔壁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没了,满长安的贵妇,贵女,这时候都在长门宫,自己一个男子确实不好进去,难怪大长秋会一点脸面都不给。
云琅才这么想完,就被现实抽了一个大嘴巴,一个小黄门来找云琅,说阿娇贵人邀请孟大,孟二,走一遭长门宫,听他的意思,是要这兄弟两去给那群妇人传授饲养家禽之道。
云琅自然是满口答应,这是帮孟大,孟二打名声的好机会,虽然这两兄弟在云家干的是长工的活计,却也不是云琅能随意吩咐的,需要问他们兄弟两的意见。
“不去!”
孟大孟二拒绝的非常干脆,似乎还有一点害怕,也不知道阿娇把这一对傻兄弟怎么了。
小黄门似乎早就有准备,拍拍手门后面就来了四个抬着软兜的宦官,粗暴地把孟大,孟二塞进软兜里,也不管两兄弟如何挣扎呼救抬起来就走。
云琅有些不忍心,拉住那个小黄门道:“要不然我也去吧,由我照看他们,也能方便一些。”
小黄门似笑非笑的瞅着云琅道:“他们兄弟是痴人,男女之防不重,即便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也不会有人去计较。司马却是兰心慧智之辈,您觉得您看见一群穿的很少的正在戏水的妇人,到时候该如何交代?”
听了这话,云琅立刻跑的远远的,云氏住在阿娇隔壁在外人看来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了,如何敢再进一步?
孟大,孟二,兄弟两在刘彻的眼中可能连人都算不上,更像是阿娇养的两条小狗。
人多的时候抱出来显摆两下,告诉别的妇人,在她阿娇的调教下,两个傻子都有大用处,且成为了大汉国首屈一指的饲养家禽方面的大能。
难怪孟大,孟二兄弟两一点都不愿意去。
第八十七章 牙签移泰山
皇帝要在上林苑点兵,这座已经开禁两年的皇家园林再一次被大军封闭。
云家的秋粮长势很好,糜子,谷子,地埂上豆子葱茏一片,就等着被秋风一吹,就可以收获了。
在这个将要丰收的季节里,张汤也要接受一场属于他的收获,一场关于刑狱的收获。
每年秋决对于长安人来说都是一场视觉盛宴,露出毛茸茸肚皮的肥壮刽子手,黑乎乎的却有一道白色锋刃的大砍刀,已经软的不能走路被人提上刑场的人犯,如果有几个自己能走上刑场的人犯就会引来轰天的叫好声。
如果中间能有几个犯了重罪,却罪不至死的,就能看到期盼已久的肉刑…
这样的场面云琅自然是不去看的,这种从肉体上彻底毁灭人的形式,他不是很喜欢。
但是,对于云氏这一群口袋里有钱,又有闲暇时光的妇人们,每年这个时候的长安,对她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秋决之后,大汉王朝最浩大的货物售卖活动就会开始,而且要延续整整六天。
在这六天里,长安城金吾不禁,只要缴纳两个钱就能正大光明的走进去,见识一下大汉帝国的商业繁华。
事实证明,一个人只有在有了钱之后才会有购买商品的欲望,只有在能预期自己能挣到更多钱之后,才会疯狂的花钱。
云琅瞅着一车一车的妇人带着孩子在一两个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云家。
瞅着欢欢喜喜去城里闲逛的妇人们,云琅自然是不羡慕的,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睡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苏稚非常的羡慕,依旧穿着自己的前面有一个大口袋的麻布衣衫,将手揣在口袋里目送妇人们离去,神情黯淡。
云琅都进出两次院子了,发现苏稚还是那副样子且遗憾的看着不远处的古道。
“想去就去啊,刘婆她们还没走,跟她们一起去,好好的玩两天再回来。”
苏稚忧郁的摇摇头道:“今天要制作药膏。”
云琅笑道:“我这两天没什么事情,不如我来帮你好不好?”
苏稚看着云琅想了一下继续摇头道:“不成,留下师姐一个人很危险。”
云琅看见了忙碌不停的宋乔,这姑娘从来到云家之后,就一直忙着制作各种药丸,药膏,药粉,很少看见她有闲暇的时候。
“你跟你师姐都能去啊,剩下的交给我跟药婆婆两个做就成了。”
“真的?”忧郁的苏稚一跳三尺高,殷勤的拉着云琅的袖子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还有很多药理方面的事情想跟药婆婆请教,尤其是三七该如何运用,一定要弄清楚,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是我的一个大缺陷。”
“那你就问吧,药婆婆人很好,一定会告诉你的,我要跟师姐去城里。师姐,师姐,我们去长安耍子…”
很明显,宋乔也是一个从山里出来的姑娘,听到苏稚嘀嘀咕咕的说完事情经过之后,就难得的给了云琅一个笑脸,拉着苏稚的手就回房间换衣服,拿钱…
女人喜欢逛街看热闹这似乎是一种遗传,最早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不可考,反正,苏稚跟宋乔已经有了这种遗传。
刘婆的大马车是四轮的,这是云氏木匠作坊出产的一种面对普通富贵人家销售的新品,刘婆也是云家人,自然就以最低的价格拿到了这辆别人要等好久的新式马车。
宋乔钻进了马车,跟刘婆以及刘婆的闺女待在马车里面,至于苏稚,则勇猛的坐在马车前面,靠着一个把年迈的独臂老兵,一起赶马车。
刘婆去长安不仅仅是要去看热闹,她去长安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长安丝绸的价格,最后跟云氏出产的丝绸做一个简单的比较,然后看看不足之处在哪里,最后想办法改进。
同时,云氏按照张汤的要求交付给中军府的五十匹加厚丝绸也要一同带去,经过中军府的检验之后,再看看能不能把丝绸内衣普及到将校一级。
家将首领刘二一般不会离开云家,所以陪伴刘婆一起出发的是家将刘奎跟张丰。
虽然从上林苑到阳陵邑,再到长安城这一路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剪径的蟊贼了,云琅依旧不放心,他就差点被蟊贼毁掉,所以该有的警惕之心绝不会少。
刘婆离开云氏之后,往日人满为患的云氏立刻就变得空荡荡的。
刘二跟一个瘸腿家将关上大门,就提着酒葫芦跟一些卤肉去了院墙上的小箭楼,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这样的小日子,他们过一辈子都不厌烦。
云琅摇着头往回走,既然来到了云氏,不管是谁,云琅都希望他能过的快活些。
该死的世界已经太残酷了,如果连云家这样一个可以让那个人喘口气的地方都没有,那就太惨了。
药婆婆的脸没办法看,不是因为苍老,如果是仅仅是苍老,云琅看过比她还要苍老的面孔。
主要是她的脸上布满了蓝靛构成的图案,加上皮肤黝黑,眼珠淡黄,最后配上低沉嘶哑的嗓音,如果不是熟人,没人愿意靠近她,至少,云家的孩子们被药婆婆骇人的外貌吓哭的不只是一个两个。
药婆婆枯瘦的两只手臂上也有蓝靛刺出来的图案,云琅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分辨出那是什么图案。
“这是太一纹,乃是先楚之天帝的万千化身之一,太一主风雨、水旱、兵革、饥疫、灾害。祭祠太一,可以招致神仙。拜祭时,信众以歌舞娱神。”
云琅点头道:“如此说来,婆婆也是一位大巫?小子听说这些法纹并不是可以随意就能刻在身上的。”
药婆婆坐了下来,看着云琅用铡刀切药,低声道:“巫,医不分家,你西北理工既然深通医道,为何不知巫术?”
云琅苦笑道:“家师尝言,西北理工的医术是以尸体为基础研究出来的一门学问,虽说有见效快,能治本的好处,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就在所难免。加之,我西北理工只对天地敬仰,却对天地间的神灵缺少敬意,认为天地间的那些神灵,不过是人类没有发现的神奇罢了,所以,摒弃了那些不能直接作用在病体上的手段,只用人类能够理解,能够看见的手段治病。”
药婆婆摇摇头道:“我以前在大巴山的时候,认为只要是病症,没有神灵治不好的。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十年之后,我见过太多善良的人死于残酷的病魔,却束手无力,问过大巫,大巫却告诉我是那些得罪了神灵,所以才会遭此罹难。从那一刻起,我忽然发现神灵是任性的,所以我就想依靠不任性的草药来治疗疾病,然而,随着我对病症的认知逐渐深入,却变得越来越茫然…”
药婆婆把云琅的话当做山门之间的学术交流来应对,所以回答的非常诚恳,回答的深度与云琅透露西北理工的医理差不多一样多。
云琅站直了身子瞅着药婆婆道:“家师最终还是把大汉医术归类为尽人事听天命的一种手段。所谓药医不死病就是这个道理。”
药婆婆露出一嘴的黑牙笑道:“听你师傅这样说,岂不是说我们这些以治病救人为生的人都是一些骗子?”
云琅叹口气道:“家师说如果世上的病症如同泰山一般巍峨,我们这些医者,是在用牙签挑土,希望能够移走这座大山。”
第八十八章 失败的诱导
药婆婆饶有趣味的瞅着云琅道:“这么说来,你西北理工的狂人用刀子切开尸体,摘取人的五脏六腑,清理的肠肚,砸开头颅,就是为了观察人的内在?也属于用牙签挑泰山之土的一种手段?”
云琅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艰难的道:“是谁这么说的?”
“苏稚那个小丫头,怎么,有误?”
云琅仔细回忆了一下后世的解剖学,发现苏稚说的好像是正确的,曾经听那些医学院的学生把解剖尸体的过程说的比这还恶心一万倍。
事已至此,只好点点头道:“好像是这样的。”
药婆婆愣愣的看着云琅,过了良久才低声道:“老婆子也想这么干!只是苦无尸体…”
云琅脸色发白,虽然他曾经杀过十几个人,但是,要他给药婆婆送药人,他觉得还是做不到。
“您在说笑?”
药婆婆阴笑道:“老婆子见过无数的疑难杂症,对人体也算是熟悉,然而,老婆子熟悉的只是人的外在,用脉搏,体温,粪便,尿液来推测人的内在,老婆子已经非常的不耐烦了,你知道有多少次,老婆子看着那些垂死之人,有多么想破开他的身体,看看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形,最终导致他生病死亡,如今,由你西北理工作伐,老婆子已经闯过了那道心关…”
云琅拔腿就跑!身后传来药婆婆如同夜枭一般的大笑声…
跑到药婆婆看不见的地方,云琅自然就放慢了脚步,他希望药婆婆用她说的那种法子去研究人体,绝不希望自己去给药婆婆找尸体供她研究。
要知道,在大汉那么做的话,会被朝廷当做巫术恶魔放在火堆里烧死的。
药婆婆的反应很正确,听得出来,她说要解剖尸体的说法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任何一个对医学狂热到她这个地步的人,谁不想把尸体切碎,一点点的研究一下呢?
通过这一点来看,云家的厨娘绝对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一头被她刚刚宰杀的肥猪就挂在一个树杈上。
锋利的刀子从肥猪雪白的肚皮划过,花花绿绿的肠子,肚子就装了满满一盆。
再用一把斧头沿着脊椎的位置往下剁,叮当几斧头之后,整头猪就变成了均匀的两半。
肥硕的厨娘用肩膀扛着半片猪稍微一用力,就从钩子上取下来了,丢在巨大的案子上,锋利的刀子在磨石上蹭两下,就飞快的将半片猪,分解成七八块。
她的动作是如此的娴熟,猪蹄,猪肘排骨被卸下来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连骨头都几乎是完整的。
她甚至用一柄小刀子,从肥猪的脊椎位置上切下一片薄如蝉翼的里脊肉,撒了一点点椒盐,就一口吞下,且一脸的满足。
云琅一巴掌打掉了小虫也要学厨娘吃生肉的打算,这孩子就是一个傻子,什么都敢尝试。
“吃生肉长鸡眼不知道吗?”
小虫怒道:“厨娘为什么不长?”
厨娘立刻帮着云琅说话道:“谁说我没有,左脚上足足有两个呢。”
“看到了没有?以后不准吃生肉!”
云琅抓着小虫的脖子回到了自己的小楼,红袖端着一壶茶从屋子里走出来,诧异的瞅着他们两。
“这丫头傻了,要吃生肉。”
“我就是想想!”
“想想也不成。”
云琅松开了小虫的脖子回到了平台上,太阳此时已经跑到屋子后面去了,平台凉凉的,很适合聊天。
刚才跟药婆婆的聊天过程不是很愉快,主要是两个人目的性都太强,非常的无趣。
“你们怎么没去长安,小虫,你不是最喜欢买东西吗?”
小虫撇撇嘴道:“又不是没去过,吃的比咱家差远了,东西也没有几样看上眼的,就是想买一点蜡烛,偏偏贵的要死,问了两家就没有买的心思了。”
“不错,咱家确实什么都不缺,只是,那些妇人抢着去长安做什么?”
“显摆啊!谁家仆妇能成群结队的出门?更别说去长安了,婢子听上林苑的宫奴们说,她们平日里在家中,连路都懒得走两步,走的路多了,肚子会饿。”
“你没跟以前一样偷拿咱家的粮食给她们吧?”
“给了,却不是偷拿咱家的,婢子有钱,阿娇贵人也赏赐了不少,孟大,孟二两个人的钱也都在我这里,随便跟我耶耶买点咱家的粮食给她们充饥,算不得什么。就是见不得她们可怜,小郎,咱家能不能再收一点仆妇?刘婆婆总说家里的人手不够用。”
说起来了这事,云琅就不由得想起丑庸,这丫头已经给褚狼生了一个闺女,现在肚子里装着第二个。
守着云氏在阳陵邑的小院子,专门接待去城里采买的管事跟护卫,小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就是不太愿意回上林苑。
褚狼还是很能干的,云氏售卖一些零散货物的铺子,已经在他的经营下很有些欣欣向荣的意思,主要是云氏出产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有钱都没处买的好东西。
不论是冬日里的蔬菜,还是各种豆制品,更不要说云氏出产的各类吃食,比如馒头,包子,油条,豆浆,在短短的时间内就风靡了整个阳陵邑。
可以说,只要是关于食物类别的货物,云家出产的都是最好的。
这两年小虫的眼光变得很高,一般的小东西根本就没法子入她的眼,长安集市上的东西没有自家的精致这是必然。
自从云氏有了二十七个工匠跟三个商贾,但凡是街面上有的东西,云氏的工匠就会立刻给模仿出来,这是一个你模仿我,我模仿你的时代,家里确实什么都不缺。
自给自足是对这个时代的地主最大的褒奖,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庄园,实际上就是一个个小小的王国。
云家只要关上门,云琅就是地位最高的人,如可他愿意,他在这个小小的三千亩地大小的庄园里,对其余的人拥有绝对的予取予夺的权力。
大汉国,依旧是一个家天下的时代。
至于红袖,这孩子在来家就被吓坏了,最喜欢待在家里,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那片松林,取松根水回来给云琅烹茶。
只要能不出门,她希望这一辈子老死云家。
家里的人很少,就显得寡寡的,云琅已经看完了所有能找到的藏书,加上记性又好,实在是没有兴趣再看一遍已经看过的书。
云琅其实知道,那些妇人之所以愿意去阳陵邑,愿意去长安,很多时候都是在向自己以前的亲眷,邻居宣告一个事实,她们不是云家的仆役,而是一个自由的平民。
云琅不干涉她们的婚嫁,不干涉她们的自由,还给她们发工钱,所以那些妇人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有些有远见的妇人,已经趁着去阳陵邑,长安的机会,想给自家的儿子或者女儿找一个好老婆或者找一个好婆家。
对于云琅如此宽松的对待自家的仆妇这件事,不论是长平还是曹襄都隐晦的警告过云琅,认为如此宽松的对待这些妇人,只会收获一个苦涩的结果。
红袖烹茶的手艺越来越高了,淡黄色的茶水含在嘴里已经有了一些后世茶水的基本滋味。
“有没有妇人想要带着孩子或者自己想要离开云家的?”云琅笑着问道。
小虫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道:“除非您赶她们出去,否则谁会这么干?”
云琅放下茶杯笑道:“或许有人在云家赚到钱之后,就想去外面赚更多的钱,给自己一个更好的生活。”
“在这里她们就过着最好的日子啊!”
红袖看着云琅眼中满是惊恐。
第八十九章 弄不明白的郭解
红袖害怕云家发生什么改变,他非常的担心云家会变成以前来家的样子。
“想什么呢,云家不会变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只要你家小郎我有一口吃的,就有所有人的一口饭吃。”
云琅说的斩钉截铁,虽然他知道吃大锅饭最后的下场一般都会比较惨,他依然愿意维持云氏目前的状态。
他一直在有目的改造云家,他希望云家能够发展到后世的模样,即便不能,也要尽量的相似。
这样做很难,却并非没有机会,大汉国与后世不论在任何方面都相去太远,说起来像是没有希望,实际上,就因为差距太大,任何一点小小的进步对于大汉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改革。
后世的国家能够把近乎于原始的少数民族独龙族一下子就踢进了社会主义时期,云琅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力直接让云家的这人,直接从大汉时期越过后面的十几个时代进入他熟悉的社会模式。
就目前来看,已经进入了吃大锅饭的时代。
这样的变化让他非常的有成就感,他曾经无数次的梦想过,一旦有飞机从云氏庄园起飞,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场景。
安下心来的红袖就很愉快的跟小虫玩起了抓杏核的游戏,她们的手非常的灵巧,红褐色的杏核在她们白皙的手指上翻飞,其实挺好看的。
老虎可能刚刚洗完澡,身上的皮毛还有些潮湿,这家伙现在长得实在是太肥了,眼皮上的肉快要遮住两只大眼睛了,往云琅身边一趴,就对小虫张大了嘴巴讨要食物。
云家刚刚开始的时候,还要依靠这家伙狩猎,才能给家里的妇孺弄一点肉食吃,现在,云家的猪圈,羊圈,鹿圈,牛圈,里养满了它的食物,这家伙就一点狩猎的欲望都没有了。
早些时候,还知道自己去抓两只鸡打打牙祭,后来,连抓这个过程都省略了,直接等厨娘把鸡杀死,褪毛之后它再一口吞掉。
“不要再给它喂吃的,等它饿了,会自己去找食物的,一头老虎,在这么下去,就被你养成猪了。”
“它以前那么瘦…”
“瘦才能灵活,才能捕捉到野兽,现在肥成这个样子,走路都喘气,还怎么狩猎。”
“咱家的猪多,可以多喂一点。”
“老虎就是老虎,天生就是要狩猎来喂饱自己的,如果不狩猎,老虎就成你们的玩物了,不能这样。”
“您还不是整天躺着不动弹?”
偌大的云家,敢这样傻乎乎顶嘴的人就小虫一个,不过,她说的很有道理,云琅就准备趁着这点空闲时间,带老虎去野外奔跑一阵子。
这家伙的体型越发的大了,足足有三百斤,站在那里威风凛凛,跑起来却很悲惨。
才跟着游春马跑了三里地,老虎似乎就忘记了它肥硕的身形,就一个虎跃准备站在游春马的屁股上。
游春马哀鸣一声,后腿一软,就坐倒在地上,老虎则到底是老虎,在半空中艰难的翻了一个身,就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云琅却一个大翻身,从游春马背上掉下来了。
还没有爬起来,就听到老虎咆哮了一声,似乎在向别人示威。
云琅连忙站起来,就看到了骑马携弓一身猎装打扮的郭解。
老虎的尖牙都露出来了,而郭解正在张弓搭箭,还有机会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云琅。
“野兽到底是野兽,某家替司马除掉这个祸害如何?”
云琅从刚刚站起来的游春马马包里抽出一根短矛道:“老虎要是掉了一根毛,我杀你全家!”
郭解笑道:“前几日,司马还告诉郭解一定要遵纪守法,怎么,才过了几天,司马就因为你的宠兽掉了一根毛,就要灭我郭氏满门,不知道这又是大汉律法中的那一条规矩决定的?”
云琅瞅瞅已经从云氏出发的几匹战马狞笑道:“我杀你,军爵折三成,杀你全家,发配军前效命,只要斩首九级,就能将功折罪。老子依照的是大汉军法。”
郭解缓缓地松开弓弦摇头道:“何其之不公也!”
云琅见刘二等人已经过来了,就收回短矛,重新插在马包里道:“少上造有权征召百姓入军伍,莫如就从你开始?”
郭解笑道:“恐怕不成,郭某已经被洛阳地方举荐为孝廉,此次入京准备从白身进阶官身。少上造能征召百姓入伍,恐怕还不能让一个堂堂孝廉去你军中任你鱼肉。”
云琅环顾四周,哑然失笑道:“在这里,渭河里的王八都比你这个孝廉大一些,芝麻大小的官身,也敢在上林苑放肆?如今,上林苑已经接到了封禁的上谕,你在上林苑走马携弓所谓何来?”
郭解取出一面令牌道:“某家如今已然是富贵镇的假县尉,自有巡逻,警视,预防歹人的职责,不知司马对郭某这番解释可还满意?”
郭解说完话,他身后跟随的几个游侠顿时笑声大作。
云琅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自从来到大汉国,即便是在最糟糕的境遇里,也没有被人如此嘲笑过。
眼看着刘二等人就要发作,被云琅给拦住了,他瞅着郭解道:“我看你第一眼,就非常的讨厌你,能给我这样感觉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郭解笑道:“某家也很疑惑,虽说郭某其貌不扬很难引起司马的爱护之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司马见到郭某的第一眼,就起杀心吧,这一点司马不用掩饰,郭某自信阅人多矣,应该不会有差。”
云琅想了一下,瞅着天空道背书一样的背诵道:“郭解为人个子矮小,精明强悍,不喝酒,善断者如许负者曾言,尔当为人中龙凤,你之所以不喝酒就是因为父亲因为喝酒之后当街杀人,为文皇帝所诛杀。
你小时候残忍狠毒,心中愤慨不快时,亲手杀的人很多。不惜牺牲生命去替朋友报仇,藏匿亡命徒去犯法抢劫,停下来就私铸钱币,盗挖坟墓,你堪称罪恶滔天。
可是,你的狗运好,在窘迫危急时常常能够脱身,或者遇到大赦。
等到你年龄大了,就改变行为,检点自己,用恩惠报答怨恨自己的人,多多地施舍别人,少望别人报答自己。
这时候你其实已经是一个变态了。
你总觉得许负所言不差,你应当有一场大作为。
所以啊,你救了别人的生命,却不自夸功劳,并且经常能够做到事了拂衣去。
如果你真的能够做到里外如一,云某也不得不对你的行侠仗义之举说一声佩服!
但是你内心仍然残忍狠毒,为小事突然怨怒行凶的事依然如故。
轵人杨季主的儿子当县椽,是他提名迁徙你来长安的。你的侄子就砍掉杨县椽的头。
杨季主与你理论,你又杀了杨季主,我还听说杨季主的家人来长安告状,好像也被你给杀了。
你之所以没有去茂陵安居,却来花了大价钱贿赂官员到了荒僻的富贵镇,就是为了想要平息这件事。
在你没有得罪我之前,我还想着把你的事情当一场游戏来看,看你什么时候开始倒霉。
没想到你今日居然胆敢在我面前耍威风,自以为我奈何你不得,却不知似你这等操控人心的大奸大恶之徒,犯下的罪行早就罄竹难书。
现在缺少的就是有一个人想要认真的对付你而已,我现在就想认真的对付你一下。”
郭解认真的看着云琅道:“你如何得知?”
云琅愣住了,奇怪地问道:“你居然承认了?”
郭解笑道:“既然是某家侄儿做的,算到某家身上自然合情合理,大丈夫光明磊落,杀了人,就杀了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云琅皱眉道:“你不担心会被明正典刑吗?”
郭解大笑道:“杀头之事先放一边,先快意恩仇之后再说。”
第九十章 郭大侠的气概
“司马为什么不去富贵镇问问,自从郭某到来之后,富贵镇可再有一起欺压良善之事发生?司马也可以去问问商贾,自从郭某到来之后,他们可曾再被地方泼皮侵扰。司马也可以去问问请我来富贵镇的期门官,自从郭某到来之后,这里可有一起违法乱纪之事发生!自我来富贵镇之后,唯一发生的一起事件就是我的兄弟张伯然愤而自杀事件。司马是读书知理之人,为何不扪心自问,你在青天白日下煎迫郭某,到底对也不对!”
郭解慷慨激昂的口沫横飞,他身后的一干游侠无不以凶狠悲愤的目光恫吓云琅。
云琅苦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发现,我才是恶人,而你郭解是一个大好人。专门观潮朝廷动静,在国家大赦之前犯罪,机会点选的又狠又准。也罢,你既然有本事蒙蔽天下人,这也是你的本事,我不佩服都不成。云某自付还算聪颖,却在你这里找不到半点的道理,用你昔日的罪恶来攻击你,也显得我不够厚道。从今日起,云某不会再多事,我只会冷眼旁观,等你某一天被押赴刑场问斩的时候,我会去送你一程。”
云琅说完话,就带着刘二他们准备离开,就听郭解在他身后道:“日久见人心,司马想要看我郭某的下场,恐怕会失望,等郭某日后被世人交口称赞的时候,郭某一定会去府上拜访,亲自听司马的教诲。”
这一场对峙以郭解的胜利而告终。
这是一个真正已经成气候的枭雄,他手下最不缺少的就是亡命之徒,云琅虽然有军职,有军队做靠山,却无法长期的提防郭解这样的人。
云氏多妇孺,即便云琅不在乎郭解,那些妇孺在郭解面前却是一只只羔羊。
除非云家从此关闭大门与世隔绝,否则,这些游侠对于云氏的威胁就是实实在在的。
说起来是云琅认怂了,刘二看云琅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崇敬,亲自帮云琅牵着马,一边走一边道:“刚才如果起了冲突,老奴没有必杀的把握。”
云琅点点头道:“你们来了之后,郭解的队形就变得非常松散,有两个人几乎落在一箭之地,你们想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并且做到密不透风,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人逃脱,他们对云氏来说就是跗骨之蛆,云家从今后想要过平静的日子难如登天。”
刘二呵呵笑道:“这次不是一个好的杀人的机会,如果有一天老奴发现了一个良机,请主上准许老奴即刻发动。”
云琅摇头道:“我认怂一次没关系,虽说有些丢脸,却比面对死去的妇孺要好。拔除郭解这样的人的职责是官府的,不是我们云氏的,既然已经提出了警告,郭解一定会有所收敛。只要他不伤害我们的人,就随他去,这人活不长。你的职责就是看好家园,莫让家里的妇孺遭难,不是去干这些阴私勾当,让人诟病。”
“老奴就怕这些人得寸进尺。”
“不会的,我们有能力杀死他,郭解明白,他只是想要在别的游侠面前展现自己不畏权贵的男儿本色,不是要真的得罪我们。如今,我用我的颜面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会乖乖的走下来的,你看着,以人家郭大侠的风范,下一次见到我会执礼甚恭,绝对不会再有半分跋扈之色。如此,才能真正成就人家的大侠之名。”
刘二明显听不懂云琅话里的意思,云琅也没有继续说明,只是让老虎减肥的事情就彻底泡汤了。
三天后,曹襄回来的时候看云琅的眼神非常的古怪,就像是在看一坨大便。
霍去病也不言不语的,坐在云琅跟前,似乎非常的内疚,至于李敢,搓着双手走来走去的如同一头困兽。
少年人就是这样,把脸面看的比天都大,有时候甚至认为颜面高于生命。
这样想就很愚蠢了。
云琅早就经历过一次少年时光,自然明白这种感觉,也自然知道,他们三个这时候是如何的愤怒。
这种感觉不是不好,而是云琅活的比他们久,早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曾几何时,他精心准备了一些合成炸药,拐了无数个弯得到了一些剧毒,他甚至还找机会从一些车里面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汽油,也探查过那些伤害过孤儿院的那些混蛋的生活习惯跟住址。
他曾经设计过很多精妙的谋杀手段,甚至还预演过其中的计划。
他甚至想过利用损坏了刹车的大卡车来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后来,他动手了…
结果一点都不完美,事情一点都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当大卡车被那个吓傻的司机开到墙上,与那个卑劣的混蛋擦肩而过。
他看到那个大卡车司机在嚎啕大哭,那个抱着孩子领着老婆的混蛋,在大卡车奔着他过来的时候,甩飞了儿子,推开了老婆,自己被擦身而过的大卡车吓得尿裤子,清醒过来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儿子摔伤了没有?
在他们一家三口的抱头痛哭中云琅离开了事故的现场…他忽然发现,复仇可能不是那么痛快的一件事。
从那一刻起,云婆婆说他已经长大了。
后来,云琅就特意观察了很多人,他发现,少年人一般都非常的勇猛,敢作敢当,等到成家立业之后,昔日敢做敢当的汉子就没有那么勇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