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很想看看刘彻的雄心到底有多大!
皇帝的一个决定一般会影响很多人,有的是伤害,有的是抚慰,这一次,他的决定惠及了很多人。
原本战战兢兢在荒野中如同野兽一般谋生的野人,现在,因为煤石的原因,他们逐渐从山野里搬出来了,小心地在没有耕种价值的地方修建了自家的房屋。
开始只是一些草棚子,过了一个冬天之后,那些野人发现没人驱赶他们,就大着胆子开始修建自家的木屋了。
这些木屋虽然距离富贵镇有些远,云琅相信,这些人最终会把房子修建到富贵镇上,最后还会有官府的人过来管理他们。
这是大汉国最早的一批无产者。
所谓的无产者其实就是赤贫的代称,他们没有土地,没有牲畜,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的双手双脚。
煤石成了他们唯一的谋生来源。
这可能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早的一批煤矿工人。
刘彻坐在章台宫里俯视着大地,云琅则站在大地上瞅着这个世界的新变化。
旧的历史对他没有多少意义,不论卫青取得了什么样的功勋,那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只有这些新的变化,才是云琅要关注的地方,这是自己只蝴蝶在大汉扇动翅膀之后引起的新反应。
“你在看什么?某家见你这几天在看野人,难道说你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张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琅扭过头去,见张汤一身麻衣,脚踩木屐,光着头,一副寻常人的模样,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微微发胖的中年人,三绺胡须垂在胸前,看云琅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云琅微微一笑,主父偃来云氏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了,只是这家伙能忍到现在才来见主人,可见这家伙的心思之深,脸皮之厚了。
“见过张公,见过中大夫!”
不等身份比较高的张汤发话,主父偃抢先道:“你差点毁了陛下的《盐铁令》,现在又要毁我大汉淳朴的民风吗?”
云琅知道主父偃说的是卓氏冶铁作坊从原料生产,变成钢铁深加工作坊,从而避开《盐铁令》控制的事情。
遂拱手道:“中大夫此话怎讲?”
第八章 纵横家跟法令
纵横家最令人诟病,最让云琅讨厌的就是喜欢耸人听闻。
先用可怕的气势来吓住你,然后再用严重的后果来恐吓你,最后用耸人听闻的话语来让你进入他织造的语境之中,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鬼谷子的门徒,每一个都让天下天下风云变色,不论是孙膑,庞涓,还是苏秦张仪哪一个不是煊赫于一时。
他们朝秦暮楚,事无定主,反复无常,每一次订计都是以谋主的利益出发,冷静客观之极,因此,成功率奇高。
六国时纵横家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游说开合有度、纵横自如。
主父偃身上就有明显的纵横家的影子,不论是桑弘羊的《盐铁令》,还是主父偃推崇的《推恩令》都是针砭时事要害,虽然有很大的弊端,却利大于弊,这一点,即便是云琅也要承认的。
“自秦末以来,我刘汉崛起,中间不过百年,然而在这休养生息的百年间,你可知道冶铁,煮盐,缫丝,织绸这些关乎民生,关乎帝国命运的产业已经全部被豪门把持…”
云琅不等主父偃把这些话说完,就非常不礼貌的打断他的话道:“这些事关我何事?”
“你——”
“卓氏冶铁一旦被收归官营,倒霉的是卓姬,我当时受雇于卓姬,拿着人家的工钱生活,于情于理都要帮她,这有什么错?另外,你们制定的《盐铁令》条例不周密,中间有空子可以钻,按照我大汉律法,法无禁止皆可行的原则,我们放弃了对国家伤害最深的矿山,转而进行专门的冶铁营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改良了冶铁方式,卓姬以炒钢术向国朝换取继续经营冶铁作坊,一进一出,收益最大的是国朝,而非卓氏,这与陛下颁布《盐铁令》的初衷相同。您倒是说说,错在何处?”
云琅根本就不给主父偃这种人继续说话的机会,一旦被他们掌握了话语权,以他的辩才,很难与主父偃这种纵横家相抗衡。
“另外,云氏生产出来了更多的货物难道有错?难道中大夫以为农田产出越少越好?难道以为农户饲养的鸡鸭鹅越少越好?难道认为云氏的桑蚕应该全部死掉?如此才符合中大夫对于民风的要求?这些话,即便是陛下也不会说出口吧?哼,无知无识之辈,无需多言!”
云琅怒气冲冲的发了一通火之后,甩甩袖子就走了,从头到尾都不给主父偃任何辩解的机会。
主父偃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被云琅一番乱七八糟断章取义的狡辩给气的三尸神暴跳,等他组织好了反驳的话,却发现云琅已经走远了。
“竖子无礼!”主父偃怒吼道。
张汤在一边扯扯主父偃的袖子道:“他是军司马,爵位少上造,比你的爵位要高一些,即便无礼,你也不能反驳,待中大夫的爵位高过他,再去教训不迟。”
主父偃不满的道:“此子因何得以高位显爵?”
张汤微笑道:“阵斩匈奴首级一十六级!”
主父偃叹息一声道:“无军功者不得侯,从军确实乃是攀山的捷径。”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大汉国,而且表现的更加明显。
有多大的权力就说多大的话,如果一个胥吏或者更低一级的良家子跟主父偃这样说话,下场会很惨。
因为大汉国有一整套的阶级制度能够保证勋贵,官宦人上人的权力。
白衣傲王侯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出现,即便是偶尔出现了,那也是那个白衣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骑都尉的骑兵从荒原上呼啸而过,马上的骑士娴熟的控制着战马上坡,下坡,越沟,骑兵在狂奔的战马背上或者俯身捡拾起落在地上的羽箭,或者挥刀斩断手臂粗的木桩子,或者双脚踩在马镫上,站在狂奔的战马背上拉弓射箭。
有的骑士从战马上滚落下来,有的被骤然停步的战马丢进水沟,有的脚被马蹬套住,被战马拖着在草地上滑行…
与匈奴相比,大汉骑士的骑术要比匈奴差很多,那些该死的匈奴骑在光背马上,也比装备精良的骑士骑在马上更加稳当。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只有不断地训练,不断地培养人与战马的默契,才能勉强达到匈奴人的骑马水平。
虽是春日,云氏靠近山脚的那一片苜蓿却早早地就长出来了,草地上有百十匹战马在那里悠闲地吃着苜蓿。
有了这东西,战马对精饲料的要求就降低了很多,只需要在晚间再给战马添一顿豆子,就完全能满足战马一日所需。
云氏因为喜欢用豆子榨油的缘故,家里有不少的豆饼,也因为家里人喜欢吃豆腐的原因,豆渣也有很多。
不过,这些东西云琅一般不会留给皇帝的这些战马的,全部进了家里饲养的猪肚子里去了。
云琅现在干什么事情都仅仅是做一个样子,绝对不会拿自己的东西去喂养皇帝的战马,即便这些战马全部隶属于骑都尉也不成。
他觉得很有必要将国家的与自己的切割清楚,一个人如果过于投入的报答国家,最后很可能连人带身家都成了国家的一部分。
这是大汉国律法要求的,个人来饲养一支军队,不会得到皇帝的夸奖,只会带来灾难。
在皇帝的眼中,这个世上没有如此正大无私之人,之所以会用自己的家财去供养军队,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获取更多…
云琅的骑术已经很好了。当然,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当霍去病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过来的时候,云琅胯下的游春马就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不敢与霍去病的高大战马站在一处。
老虎自然是不管这些的,蹲在高出,肚皮翕张的厉害,刚才随着云琅一起狂奔了不短的距离,让它感到了劳累。
毕竟,老虎短途狂奔还行,一旦长距离的奔跑,对它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这里的战马整日里跟老虎在一起,已经不是很害怕老虎了,霍去病胯下的大黑马甚至刨着蹄子表达对老虎的不满。
“陛下要收服河套之地了。”霍去病低声道。
云琅奇怪的道:“你舅舅不是去了右北平吗?”
“这是我舅舅的计谋,他向东去了右北平,已经把匈奴人的注意力吸引去了那边。河套之地的白羊王,楼烦王就没那么警惕了,听探报说,白羊王,楼烦王今年夏日牧场非常的靠近朔方,这是难得机会,我舅舅不想放过。”
“声东击西之计,不错啊!匈奴人的消息传递缓慢,虽然比我们悍勇,反应的速度却慢,你舅舅这一次可能又会打一次大胜仗。”
霍去病点点头道:“总体上来说,我们的骑士还是比不上匈奴人擅骑,如果是堂堂正正的对决,匈奴人不如大汉军队,一旦在平原上野战,我们的速度很慢,很吃亏。阿琅,我想要重点训练这些军卒的骑术,我们以后外出作战,不要步卒,一个都不要,即便是伙夫也要骑马行军。你现在要好好想想如何能在全骑兵的状况下携带更多的粮秣补给。我不允许你的辎重后队拖慢我全军的前进速度。”
历史上的霍去病是怎么打仗的云琅很清楚,带了八百骑兵就敢深入匈奴腹地,建立不世之功,依仗的就是快速的突进速度,打了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的要求迟早会到来的,云琅有心理准备。
“这事要跟匈奴人学才好,匈奴人的大军还没有携带粮秣的习惯,他们所有的装备都在骑兵身上,唯一的粮秣补充就是大群的牛羊,所以啊,他们的粮秣是会自己行走的。”
霍去病看着笑嘻嘻的云琅,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云琅话里的意思,既然云琅没有在意他刚才提出来的要求,这说明云琅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你好好的练兵,辎重粮秣我会想办法,总之,不会拖慢你的行军速度。”
霍去病对云琅还是相信的,见云琅有了办法,也就不再提快速行军的事情。
指着漫山遍野的骑兵叹息一声道:“战马总是不够的,我们训练的太狠,战马折损的数量居高不下,中军府已经警告我两次了,说中军府已经没有战马继续提供给我们损耗了。”
这事,云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大汉国的战马一向都是优先供应卫青大军的。
像骑都尉这样的三流军队,能让中军府动问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已经是看在霍去病跟曹襄的家世面子上,换一支军队,别说全部配备战马,能配备三成已经是侥天之幸。
霍去病并没有打算让云琅给他出一个主意,而是悠悠的瞅着远处高大的始皇陵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战马,你说我们取不取?”
云琅咕咚一声吞咽一口口水道:“看样子不怎么符合大汉法令吧?”
第九章 别出心裁的送礼方式
每隔三年,是皇家祭祖的大日子,各路诸侯都要进京来朝拜列祖列宗。
不论是位高权重的梁王刘买,还是富甲天下的城阳王刘喜,亦或是一贤明著称的淮南王刘安,都会在今年进京。
梁孝王刘武的封地被皇帝一分为五,均匀的分给了刘武的五个儿子,其中以刘买获得的封地最为富庶。
皇帝怜惜刘武乃是第一个遭受《推恩令》伤害的诸侯,因此对刘武这个大儿子格外的优容。
而刘武在死前,已经知道自己的封国会遭遇什么什么命运,为了避免梁国被皇帝进一步分散,刘武提前抽空了梁国周边郡县的府库,以及兵甲库,存放在梁国都城睢阳。
刘武死后,睢阳城里的所有东西全部归了刘买。
这就导致了刘武其余四个儿子对大哥非常的不满,刘武次子济川王刘明,三子济东王刘彭离,四子山阳王刘定,五子济阴王刘不识就很自然地结成了共盟,一起抵抗来自大哥的威压。
即便是兄弟五人结伴来京,也相互提防,兄弟见面,更是被甲士簇拥如临大敌。
死去的梁孝王刘武乃是大汉国赫赫有名的兵法大家,即便是死了,河间铁骑之名煊赫大梁城,刘买以一国之力,压制的其余四国连气都喘不过来。
霍去病说的有马的人家,自然不是刘买,也不是刘买的几个弟弟家。
梁王的部属太强悍,还不是骑都尉里的这群少年人能对付得了的。
他的目标是城阳王刘喜!
“你的意思是抢劫城阳王刘喜?”云琅非常的惊讶。
曹襄似乎并不吃惊,骑在马上懒懒的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抢到。”
“我们抢劫城阳王,难道不会出事吗?”云琅又问道。
霍去病笑道:“只要不被刘喜的甲士抓住,或者杀死就没事,城阳王不会去告状,陛下也不会管。”
“意思是刘喜喜欢被人抢劫,尤其是喜欢在长安被人家抢劫,所以,他每次来长安,都会带大批的宝物…”
“这人有病啊?”云琅大吃一惊,世上还有喜欢被抢劫的人?
曹襄笑道:“有病的是你,人家聪明着呢,藩王结交大臣乃是朝廷大忌,被抢走就没问题了!”
“我还是觉得他有病,万一被他的仇人抢走了怎么办?”
“抢走就抢走呗,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他的仇人的实力比他大,他需要加强武备了。”
“如果被不相干的人抢走了呢?比如我们!”
“人家也不亏,至少知道了长安又出现了一些强悍的人!”霍去病信心满满。
曹襄打了一个哈欠道:“主要是城阳王钱多,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遇到他想结交的抢劫者人家会退让。其实这就是城阳王结交大臣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很多时候抢走他钱粮的不是陛下,就是北大营或者细柳营的军卒。后来就演变成陛下与城阳王暗中交锋的一种方式!去病啊,你真的想谋算一下城阳王?”
霍去病笑道:“没错!”
曹襄苦笑着摇头道:“你觉得我们能打得过由齐地著名高手组成的甲士队伍,拿到城阳王的宝贝?”
霍去病挠挠头皮道:“打不过,我也没想跟齐地甲士硬拼,我们这点能力上去了有八成要栽!”
李敢摇头道:“不是八成,是十成十会栽,我父亲那种人在抢劫的队伍中也不过是一个军头而已,三年前参与了这场争斗,虽然抢到了宝物,我父亲身边两个追随了他十余年的亲兵也战死在卧虎地。其中一个是教我们兄弟剑法的老师,他的剑术在军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说实话,我们当小兵的资格都不够!”
云琅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不会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吧?”
霍去病嘿嘿笑道:“就是这个主意,你们想啊,一旦陛下的人手跟城阳王的人手打起来了,都是捍卒,伤亡一定惨重,我们在他们打的筋疲力竭的时候冲出去…嘿嘿嘿…”
云琅跳起来给了霍去病一拳道:“我敢保证,有这样想法的绝对不止我们一家,北大营,细柳营,甚至还有很多凑热闹的勋贵,豪族,我们跟他们比起来屁都不是。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人,我们的这点伎俩,不够人家看的。”
霍去病笑道:“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才能让别人把我们看在眼里,要是连试一下的胆量都没有,那才丢人。我舅舅说过,陛下最讨厌的就是缩头缩脑之辈,最喜欢的就是胆大妄为之人。所以,城阳王的东西我们抢定了!”
霍去病虽然是在笑着说话,话语却坚定无比,他是主将,拿定了主意,云琅等人只有帮着想办法怎么抢到城阳王的宝物,再不能提出异议。
军中就是这个样子,平日里大家可以嘻嘻哈哈,一旦进了军营,就变成了上下级。
曹襄换上便装回阳陵邑去了,准备问问他老娘,今年到底都有那些人对城阳王的宝物有兴趣。
他相信,他老娘一定会有非常详细的消息。
李敢带着一车酒去了北大营打听消息,他家世代从军,不论是他父亲李广,还是他的两个哥哥,都在北大营执役。
自从李敢从家里搬出来,准备把家安在上林苑,他跟哥哥们之间的怨隙也就烟消云散了,这时候打听点消息应该不难。
霍去病却开始挑选部下,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
“五百人为限,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一个数字。”
“只能在卧虎地动手吗?”
“只能在卧虎地,再向前一步就是长安地界,在长安动刀兵,他们还没有那个胆子。再远,也就没有群龙夺宝的意义了。所以,卧虎地是最好的动手地点,城阳王承袭王爵已经二十四年了,卧虎地争执,也已经有过五次,每一次都在卧虎地。”
“都有谁曾经对城阳王的宝物起过心思?”
“陛下,田蚡,窦婴,灌夫,薛泽,张次公,苏建,以及我岳父公孙贺,李敢的父亲李广,都参与过,大将中间,只有我舅舅家没有参与三年前的那次争夺。但是那一次,我舅舅,李广,公孙敖都是陛下参与争夺的人手,这一次还要算上我们。”
“田蚡,窦婴,灌夫都死了…”
“这种事情哼哼…陛下一日不禁止,参与的人只会更多。”
“我们只要战马是吧?”
“如果能顺手把宝物弄走,也不错。”
云琅想了一下道:“还是明确一下目标比较好,要战马遇到的阻力要小得多。”
霍去病叹息一声道:“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如果公孙敖不抽走所有精锐,我们应该是有机会的。”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做准备?”
“不到四十天。城阳王虽然每三年都要参与一次祭祖大典,但是他从不与运送宝物的队伍一起出发,而是在淮南,梁地,与淮南王,梁王汇合之后才一起进入长安,这也是惯例。”
云琅叹口气道:“这哪里是城阳王一家的事情啊,明显是梁王,淮南王,城阳王一起弄出来的事情。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什么送礼,他们的目标是陛下,是在向陛下表达自己的不满。在夺宝的过程中,必然是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战场最是无情,他们只需要付出一点财货,就能让陛下的臣子心生怨隙,离间陛下与大臣。陛下是一个从不服输的人,明知道是计谋,也不愿意妥协,这恐怕才是陛下主动派人参与夺宝的真像。”
霍去病笑道:“一个将军想的太多不是好事,我没想那么远,只想给骑都尉弄到足够多的战马,你要知道,齐地,梁地,都有很多的良马。”
霍去病一直都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云琅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喜欢战场的人,这个家伙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人。
云琅对于大汉这个原本应该非常熟悉的国度,现在感到无比的陌生。
还以为这个国度在刘彻的大一统之下,只会有一个舵手操控这艘大船从辉煌驶向辉煌。
现在看起来,觊觎舵手位置的人很多,刘彻的权势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绝对。
能在这么多人掣肘的情况下,依旧把匈奴杀得落花流水,千古一帝的称谓放在他头上,似乎并不过分。
云琅知道刘彻活了很多年,比他所有的敌人活的时间都长,这就让他的胜利显得更加的彻底。
大汉国的地图非常的模糊,经常给云琅一种看图画的错觉,卧虎地算不得险要,却是一个风水非常好的地方,背山面水,中间凹陷,有大片的荒原,荒原上还有不大不小的山垄。
云琅看不出这些山垄之间的距离,也就无从测算战马奔驰的速度,更不知把铁臂弩安放在那里才合适。
一切都要等人手抵达卧虎地之后才能知道。
“远程狙杀最好!”云琅对霍去病小声道。
“远程狙杀虽好,弩箭对身披重铠的甲士影响不大,除非你有很多的铁臂弩。”
“十二具!”
第十章 事态很严重,少年当小心
因为云琅坚持的缘故,骑都尉军中的强弩多过弓箭,甚至很少的一些弓箭,云琅也不是很赞成继续存留。
如果不是李敢把自己的长弓视为性命一般爱护,骑都尉军中早就没有弓箭这种东西存在了。
弩弓这种东西事实上是一种已经快要发展到极致的武器,《战国策》中韩策记载:“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外。”
汉代许慎也说,天下好弩材料中有“溪子”,韩国出的这些弩都很有名。
《荀子》记载,魏武精锐能用十二石弩。此说看似夸张,但云琅就知道大汉军中就有种叫大黄弩或大黄参连弩的,从一到十石拉力的都有。
最夸张的就是那具被架在战车上的十二石强弩,云琅没见过十二石强弩发射的壮观模样。
同样,无论石的换算单位是什么标准,十二石弩都是很恐怖的射远器。
只是九石以上的超级强弩,骑都尉这种三流战兵没资格拥有,只有禁卫,以及北军五校士才能装备这样的东西。
云琅看过一次十二石的强弩之后,就绝了要仿造的心思,因为那东西堪称是一个战争堡垒,是被装在马车上的,由六头牛拉着前行,车上站着八个身高八尺力大无穷的军校才能控制这架战争怪兽。
骑都尉连多余的战马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财力去支持那种笨重的战争堡垒。
也就是看过军队装备之后,云琅终于明白百姓们为什么会过得那么辛苦,他们的劳作所得,全部被皇帝用到军备上去了。
这或许就是大汉直到灭国,军力也非常强大的原因所在。
云琅的铁臂弩其实就是神臂弩的现代版,虽然没有十二石大黄弩那么恐怖的杀伤力,如果能够抵近到五十步,甲士对于铁臂弩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了。
十二具铁臂弩就挂在云琅在军营的房间里,用油布细心地包裹着,打开之后,一股浓烈的桐油味道就散发了出来,每一具都寒光闪闪的,一看就知道是利器。
“太少了!”霍去病叹息一声。
“弩箭更少…”云琅给霍去病泼凉水。
“我们的人手太少,合格的军卒也少…”
“那就不要用那么多人,我以为一百人就够了,既然你想要去捡便宜,我们就不会跟敌人硬拼,我觉得一百人就足够了。”
“卧虎地地形复杂,人少不足成事。”
“人多更麻烦,隐蔽这种事还是有办法的,高出不行,我们就藏在地下。”
“藏哪里?”
“藏地下,挖坑,人藏坑里,他们交战的时候我们不动弹,等非他们交战完毕了,我们再出来捡拾战马,能捡多少就捡多少,不要强求,你也知道,我们的实力是这群争夺宝贝的势力中最弱小的一支,能捡点破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兄弟,咱们弱小,就要有弱小的觉悟,别高估自己的能力,相信我吧,你最好把这一次出击当成一次战场观摩最好,这对我们将来作战有莫大的好处。”
霍去病咬着牙道:“看看再说!”
云琅不放心的道:“我就怕你看的热血沸腾的自己跳出去给人家当了靶子。”
“我忍的住!”
听霍去病做出了承诺,云琅这才放心,又打开柜子指着满柜子的铁羽箭道:“放一点暗箭还是可以的。”
霍去病取出一支弩箭拿在手里掂量一下笑道:“破甲锥?你没打算给甲士留活路?”
“如果能捡拾一些铁甲,我觉得也是大收获,城阳王的宝贝我们不要,那里一定是战场最核心的位置,我们就待在战场外围,收集跑散的战马。”
霍去病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全军去卧虎地,埋伏在那里的人只需要百人,挖地道地坑的人手却不能少。”
“嘿嘿嘿…正合我意。”
曹襄回来了,脸上有一个清晰地掌印,估计他老娘给他印上去的。
“这一次去卧虎地,我一定要亲自上战场,我倒要看看,我要是战死了,她会不会流一滴眼泪!”
正在吃饭的云琅跟霍去病对视一眼,云琅道:“又闹翻了?”
“闹翻了,彻底闹翻了,她说我们有这个念头就该一个个全挂在房梁上用鞭子抽死,免得她在战场上找到我们残缺不全的尸体不好下葬!”
霍去病放下饭碗道:“消息探听到了没有?”
“探听到了,禁军八校尉里面的长水校尉,胡骑校尉,越骑校尉都会参战,我母亲说,有这一群胡人在,我们只有被马踏死的份。”
曹襄愤怒的坐在毯子上,捞过一根鸡腿咬的咯吱咯吱的。
云琅还是第一次听说大汉军中竟然有胡人,不由得把目光落在霍去病的身上。
“归化胡!从文皇帝时期就已经建立了,以鲜卑,乌桓人为最,最初招揽这些人是为了训练我大汉骑兵,后来匈奴人数逐渐增多,陛下就组建了胡骑三校尉。平日里派遣作战还算得力,也就这么着了。”
曹襄是一个标准的大汉贵族,大汉人能被他看起的都不多,更不要说这些异族人了。
霍去病对谁参与抢夺已经不太关心了,他只想知道城阳王的部下能否抵抗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抢夺者。
“我母亲没告诉我关于城阳王他们的事情,只是不允许我们参与,还要我告诉你们,去抢城阳王的珍宝,就等于自寻死路。”
云琅诧异地问道:“这些话你母亲为何不亲自对我们说?以前她总是喜欢管我们啊。”
霍去病也很奇怪,这不是长平的做法。
不过,他们很快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搞清楚,现在,先考虑怎么才能从这场每三年就发生一次的私人战争中捞取足够多的好处。
转变思路跟目的之后,霍去病的想法就赢得了包括伍长什长乃至部曲长的支持。
他们也认为经过长时间训练之后的骑都尉,应该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
李敢从北大营回来之后,心情很沉重,这一次,北大营的四大将军,各自派出了一支抢夺宝物的军队,每一支军队都是由北大营军中的佼佼者构成的,他们甚至准备动用重型武器,包括弩车!
他的哥哥们警告李敢,无论如何要说服霍去病放弃参与夺宝这个危险的举动。
因为这一次的较量早就不是什么夺宝活动了,而是梁王,淮南王,城阳王向陛下权威发起的一次军事挑战,保护宝物的军队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千人之多。
如果城阳王他们赢了,陛下就必须放弃《推恩令》,并且斩杀主父偃以平息他们的怒火。
如果陛下赢了,这些人就必须遵从《推恩令》,并且将封国之内两百石以上官员的任命权,交付陛下。
“这就是说,这是一场战争?”云琅很不确定的问李敢。
李敢喝口水道:“按照我大哥的说法,这将是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大战,他们的赌注下的太大了。”
“机会选择的不错,在我舅舅领兵出关收服河套的时候发起这样的考验,这三位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啊。既然是这样,我们更有必要去看看,即便是什么都捞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面对不断变化的局面,霍去病已经放弃了最初想要夺宝的想法,更是在云琅的建议基础上,将骑都尉的身段放的更低了。
两只猛虎打架的时候,小狗因该离远一点,不论被那一头老虎拍一爪子,都不是小狗能承受的起的。
云琅回到家里,坐在二楼的平台上瞅着繁忙的云氏,愣了很长时间。
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说以前他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上看大汉国,现在,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跳进了大汉国这个烂泥坑里了。
“你们也想参与卧虎地夺宝?”
大长秋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云琅叹息一声:“军中还能不能有点机密了?”
“机密?跟老夫谈机密?即便是陛下,在做一些隐私事情的时候也从不避开老夫。你们算什么东西?”
“没打算夺宝,我们只打算去开开眼界,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战场上捡点破烂,您也知道骑都尉有多穷。”
大长秋挨着老虎坐下来,抬手抚摸着老虎毛茸茸的脑袋笑道:“还以为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准备去送死呢。”
云琅看着大长秋道:“我们真的一点夺宝的可能都没有吗?”
大长秋见云浪问的认真,特意想了一下,认真的对云琅道:“没有,半成的可能都没有。三个王里面,最可怕的不是富甲天下的城阳王,也不是兵甲最锋利的小梁王,而是阴沉的淮南王。
自从刘安的父亲刘长叛乱被先帝诛杀之后,先帝仁慈,认为不能绝了刘长香火供应,就裁减了淮南王封地,立刘长长子刘安就任淮南王。
刘安就任淮南王之后,对朝廷毕恭毕敬几十年,还给陛下上了《离骚传》这样的美文,陛下对刘安这个长辈也处处礼敬有加,每次回刘安信笺的时候,都要邀请文采出众者再三研判才最终发出。
此人心性坚韧,往往谋定而后动,平日里他绝对不会与城阳王,梁王这些人走在一起的,这一次,他们不但结伴而行,而且还与陛下争执。
可见,刘安已经认为,他们这一次赢定了,所以才会如此的不管不顾。
听老夫的话,放弃吧,卧虎地这一战,恐怕超乎寻常的凶险,国内可能有变!”
第十一章 任性的少年人
在所有人眼中,霍去病,云琅,曹襄,李敢这些少年人依旧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更不具备独立自主的能力,他们的年纪还小,需要有引路人来带领他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
毫无疑问,长平,李敢的兄长,以及大长秋都是这么看的。也是这么做的。
没有人否认这四个少年人是大汉少年人中的佼佼者,于是,那些跟他们有关系的人,都希望他们能够走得更远,更加稳当。
他们期待少年们将来会建功立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们现在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阿娇听了大长秋的禀报无所谓的道:“去看看应该没坏处吧?城阳王他们即便再跋扈,也不至于对一群少年人下手吧?”
大长秋忧虑的摇摇头道:“我更担心霍去病他们对城阳王的护卫下手,一旦加入战团,生死就顾不上了。”
“云琅是一个胆小的!”
“恐怕没有您想的那么胆小,能杀死十六名匈奴的人,再说胆小就是一个笑话了。”
阿娇笑了,她觉得云琅杀死十六个匈奴人的事情很可笑,尤其是一想到云琅哇哇大叫着挺着长枪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模样就更觉得好笑。
将士杀敌本该慷慨激烈,气势惨烈,可是放在云琅身上,就有说不出的滑稽。
“我总觉得他就不该出现在战场上,他就是一个异类,杀个敌都让人觉得好笑。”
大长秋也忍不住笑了,云琅那一天来长门宫给阿娇讲述他杀敌经过的时候,张牙舞爪的样子确实很可笑。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云琅现在也有一大群人跟着他吃饭呢,想要他庄子里的那些妇孺有饭吃,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往敌阵里冲杀,说起来怪不容易的。”
“他一个少年人想要顶门立户,又不愿意让追随自己的人过的比别人差,不拼命如何能办到?骑都尉是四个少年人建功立业的基础,更是他们将来的亲信部曲,现在连战马都配备不整齐,难为他们了。”
阿娇摇头道:“贵族之所以高贵,就高贵在斗志上,一个总想着过安稳日子的贵族,也就不配称之为贵族,而一个没有斗志的贵族,距离死亡也就不太远了。你去告诉云琅他们万事小心,这是我阿娇唯一能给他们的帮助,就是祝愿他们得偿所愿。”
大长秋长叹一声,默不作声,阿娇为了维持自己的高贵付出了什么大长秋是知道的,这样要求几个她看得起的少年人,也算是符合她的脾性了。
云琅总觉得那些话是刘彻说的,因为这些话里面带着浓烈的汉武帝的影子。
如果是历史上的皇帝有谁更像一头传说中的龙,毫无疑问,刘彻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私,多疑,暴戾,固执,冷酷无情却又知人善任,豪迈,慷慨,目光长远,泽被苍生!
云琅把大长秋劝告他的话对霍去病说了,霍去病拿出离京远途训练的文书,向云琅下达了全军拔营离开骊山的军令。
没有中军府太中大夫的命令,骑都尉是没有办法离开驻地的,而超过百人的军事调动,必须经过皇帝首肯。
“我们就是去看看…”曹襄对暴跳如雷的长平如是说。
“我们就是去看看…”李敢对重新有了兄弟情谊的两个哥哥如是说。
“哦,我们就是去看看…”霍去病对中军府的太中大夫如是说。
“你觉得我们仅仅是看看而已吗?”云琅瞅着一手抓着游春马缰绳的大长秋恨恨的道!
“你们是在找死,骑着游春马去作战的军司马老夫还是首次得见!去死吧!”大长秋咆哮一声,就离开了这群不知死活的少年郎。
一千三百人加上曹襄的三百家将部曲,共计一千六百人在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带着诅咒,或者祝福离开了营寨,向洛阳进发。
路过云氏的时候,梁翁,刘婆,红袖,小虫,孟家兄弟,站在门口目送家主离开。
虽然伤感却不凌乱,毕竟这只是一场军事远足而已。
云家现在有没有云琅其实一样运转,经过一年多的磨合,梁翁管理外事,刘婆管理妇孺,已经干的很熟练了。
送走了云琅之后,云氏的每一个人,立刻就忙碌起来了,眼看就要到孟春了,第一季春蚕就要开始吐丝了,蚕山需要尽快扎好,地里的秧苗已经有一扎高了,又要开始除草了,浇水了。
春日里,鸡鸭鹅的产蛋高峰已经到来了…农活如此之多,没有人有闲工夫伤感。
骑都尉军中的少年,难得有机会离开京师,每一个人都显得非常兴奋,在每人都能分到一匹战马的情况下,一日就奔行了一百四十里。
前往卧虎地的道路并不算难走,始皇帝早在一百多年前为了方便攻赵,早就修建了一条宽大的驰道,只是多年以来未曾好好修缮,风吹雨淋之下,变得崎岖不平。
眼看就要过华山了,云琅却找不到潼关的影子,隐晦的问过霍去病之后才知道,这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潼关。
一路上见到了无数的甲士正兴冲冲的向卧虎地前行,看到了他们,云琅才知道自己对这些少年羽林军实在是高看了,仅仅是身形,还未长成的少年人如何能与那些壮年大汉相比较,即便是骑都尉军中的那些长门宫卫,跟那些雄壮的汉军相比也至少差了一个档次。
大汉军中藏龙卧虎,高手辈出,据霍去病讲,有身披重铠可以挥重戈千次而面不改色者。
也有身负百斤重物,奔行十里依旧有力气参与战斗者。
有双手投掷飞矛连环不断,每一枝飞矛都能力透重甲者。
也有身轻如猿猴,攀山,过关如履平地者。
至于箭发连环,骁勇善战者更是数不胜数。
骑都尉也要参与夺宝,这在军中并非什么秘密,早就是长安这些年以来最大的一个笑话。
每一支经过骑都尉马队的大军,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将这群少年人从头到尾看一遍。
好心一些的会大喊着要这群娃娃滚回长安去,好好训练十年之后再来卧虎地找死。
性情粗暴一些的,则会发出各种怪笑,看这群少年人如看已经长肥的牛羊。
霍去病应对的很干脆,掏出手弩一连射伤了三个口出不逊之言的北大营军卒,这才让那些捍卒们知晓了一个道理,眼前的这支军队虽然看起来如同弱鸡,里面却全是功勋子弟,他们可以轻视,却惹不起。
下邽县,地处渭河平原,以低矮丘陵以及大片平原为主,乃是京都向东最远的一个县治。
卧虎地就在这里,依靠青山绵延一百二十六里。
建元元年,也就是刘彻登基的那一年,大汉真正的主人窦太后为了长安的长治久安,也为了防止诸侯国趁乱进京,下令收缩京师防御圈,将下邽县以东广大地区,包括赫赫有名的函谷关全部纳入了弘农郡管辖,交给了地方郡县屯守,将京师庞大的军队进一步收缩,全部部署在长安三辅左近。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下邽县外的卧虎地成了诸侯王甲士能抵达的最远区域,百人以上的甲士一旦过了卧虎地,就罪同谋反。
卧虎地不单是大汉捍卒们争夺宝物的战场,更是诸侯王剥掉最后一层保护色的伤心地。
“过了卧虎地,两眼泪不干,往前看,鬼门关,向后看,米粮川…”
淮南王刘安坐在车上,瞅着起伏不定的绿色丘陵对身边的梁王刘买道。
第十二章 大王策
“叔王何出此言?我等乃是大汉宗亲,刘彻即便再不讲道理,难道还敢扣留我们不成?”小梁王不屑地道。
刘安呵呵一笑,亲自执壶给刘买倒了一杯酒道:“叔王老了,想的难免会多一些,总是喜欢把事情向最坏的地方想,不像你们青春年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看事情总是要欢快一些。”
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城阳王挪动一下肥硕的身体,看着马车外面的甲士叹口气道:“刘彻但凡能退让一些,我们也不至于更他兵戎相见。”
刘安苦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们是在用五千甲士跟刘彻讲道理吗?我们是在用五千甲士的性命哀求刘彻,求他给我们一条生路。我的王兄啊,据我所知,刘彻此子自从十岁之后就没有跟任何人讲过道理,哪怕是他的太傅刘祢也只能按照刘彻的选择给他讲他爱听的课业。对付刘彻,放弃尊严去恳求,要比威胁更有用。”
城阳王讥诮的瞅着刘安道:“既然如此,王弟为何还要参与进来?五千甲士里面可有你的一千部属,不仅仅如此,你还派来了你淮南八骏中的第一人雷被掌军,这可不像是你说的求饶啊。”
刘安对城阳王的讽刺的话像是没有听见,瞅着马车外面的卧虎地长叹一声道:“这样的比试不过是饮鸩止渴之计,以一隅敌全国本非明智之选,奈何我们每隔三年就要来送死一次,就像我们身上有一个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迟早,我们的血会流干的。”
小梁王刘买皱眉道:“我们可以不干。”
城阳王冷笑道:“一旦你梁国两百石以上的官员都需要由刘彻任命,届时,我等不过是刘彻豢养在王宫的猪狗而已。”
刘安苦笑道:“且熬着吧,看看还能熬多少年,总有一些人熬不住会主动出手,我们到时候再看风向…”
城阳王很胖,可以说非常的胖,(野史记载这家伙有四百斤重)因此他乘坐的六匹马拉的马车也宽大无比,走在官道上,前面需要常备两百民夫替他扩展或者填平道路。
常有走齐地的商贾说,希望城阳王能够每年入京一次,如此,关中到齐地之路当常用常新。
三位王爵已经到了卧虎地,却不能在这里停留,朝廷派来的使者已经在下邽县备好了仪仗准备迎接他们进京,早日与皇帝共叙亲族之情。
云琅在小梁王的车队中间看到了司马相如,一年多不见,这个男子似乎变得更加伟岸且风采照人。
同一时间,坐在没有盖子的马车上的司马相如也看到了云琅,微笑着拱手施礼。
曹襄用肩膀顶顶云琅道:“你的连襟正在对你施礼呢,为何要装作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