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歇,帐篷里只有两人剧烈的喘息声,孩子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平息了,兰乔却在一边吃吃偷笑。
“您去点卯的时候,我跟色楞格家的女人换了六只公羊,全是性子最暴烈的那种。过几天还要跟八卜换两条半大的獒犬,这样咱家就有五条獒犬,十一只公羊了。”
狗子搂着快要死掉的兰英道:“你要这么多的公羊跟獒犬做什么?”
兰乔嘿嘿笑道:“我们家的牧场没有草了,要去远处放牧,六月天,也该去夏天牧场了。”
狗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们真的要去汉地吗?”
兰英在狗子怀里哼哼两声道:“我想去尝尝你说的蜜糖是什么滋味。”
兰乔抱着孩子凑过来,把脑袋放在狗子的胸膛上无限憧憬的道:“我想去看看你说的高楼,想去你说过的热汤池里洗洗身子,你说,大阏氏她们又白又嫩,是不是洗过汤池的缘故?”
狗子很吃惊,在大汉国内,要来匈奴讨生活将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决定,一般情况下,只要在大汉国内饿不死,他们是不会选择来到匈奴之地的。
鬼奴大军的来源就是如此,在汉国,他们因为总是叛逆,所以没人把他们当自己人看,在匈奴同样如此。
可是,汉国对于一般的匈奴人来说就是天堂,有时候狗子在吃饭的时候会悲哀的想——家里的狗这时候吃的东西都比他此刻吃的食物要好无数倍。
哪里有牧人整日里吃羊哟…多数时候,牧人吃的东西跟羊是一样的…
兰乔,兰英想去吃云氏的好食物,狗子也想啊,一想到家里厨娘做的红烧肉跟黄焖羊肉,他的口水就会哗哗的流淌,尤其是到了冬日,窝在帐篷里吃很少的一点干肉,奶干的时候,他就无比的怀念家里的臊子面——肉臊子油汪汪的,碧绿的青色葱蒜往上面一放,再来一点醋,他能吃一盆。
想到这里,口水又开始流淌了,光着身子从木头架子上撕下一块风干肉,分给两个女人一点,三个人就躺在毯子上瞅着星河,听狗子讲述云氏的美食传奇。
“有一次啊,长安出现了饥荒,家主到处找粮食来喂饱我们,粮食还没有过来的时候,每日里吃多少东西也是有数的。
我那时候年纪小,吃东西没个够,几个年纪大的哥哥姐姐就会给我均一点,有时候还会瞅着家主碗里的稀粥愣神,家主也会把稀粥给我,自己擦擦嘴说吃饱了。
知道不,那一回长安饿死了不少人,好多人的尸体倒在路上被冻得硬邦邦的。
没法子,就有人去渭水里面捞鱼,饥荒年间,人饿死了,河里的鱼却长得非常肥硕。
家主用不多的粮食换来了好些鱼,然后就用大锅炖了,放了好些油水,吃饭的时候每人老大一碗。
天啊,你们不知道啊,那鱼肉的滋味…啧啧啧,咬一口能把人香的昏过去。
吃了一大碗跟没有吃一样,反而更饿了,可是鱼肉虽然多,家里收拢的仆役们更多,每人只有一碗,没多的,后来家主实在是看不下去我们的馋像,就烧了一锅鱼汤,让我们用鱼汤泡高粱米吃…我吃了三碗,还要吃,被家主撵出去了,不是怕我吃饭,是怕我被活活撑死。
知道不?家里的碗有我脑袋大…嘿嘿嘿,一碗鱼肉,三碗鱼汤泡饭,哈哈哈…”
口水多了,泡着肉干一起下咽,就不觉得肉干难吃了,兰乔,兰英两个妇人口里的口水只会更多。
兰英费力的撕下来一条干肉道:“我们明天就告诉头人,我们要去远处放牧!”
狗子摇头道:“孩子太小了,受不了外边的颠簸,过些时候吧。”
兰乔坚决的摇头道:“明天就说,这里的草快没有了,羔羊都吃不饱,早说,早走,再有十天我就能放羊了,孩子揣怀里,走哪里都不碍事!”
狗子拍拍兰乔的脑袋道:“要走,也要等大阏氏没工夫理睬我们的时候再走,比起草原上的饿狼,我更怕大阏氏!”
“云氏真的有好多蜜糖吗?”兰乔对狗子说的事情毫不在意,她更加关心她的蜜糖,自从生产的前一天,狗子给她弄来了一丁点蜜糖之后,这种味道就让她永生难忘。
“多,很多啊,家里有六个人一年到头什么什么别的活计都不干,专门放蜂子,每年都有好多蜜糖收割,你喜欢吃,我去问管家讨要。这些年我给家里帮了很多忙,管家一定会给的,你可以每天吃,知道不,蜜糖抹在油饼上吃,才是最好吃的法子。”
“我也要吃!”兰英生怕狗子忘记了她的存在摇着狗子的胳膊连忙道。
狗子把最后一条干肉丢嘴里豪迈的道:“等你们知道了蛋糕的味道,蜜糖算个屁啊!”
第四章 自杀者的尊严
很久以前,云琅执着的认为日本人的自杀活动才是最有仪式感的。
不论是刨腹时候对刀口尺寸严格要求,还是介错人手起刀落人头滚滚的畅快,都让云琅对日本人的这一仪式向往不已,恨不能亲自充当介错人!
好在樱花翻飞的时节里一刀斩下人头,然后倒拖太刀在飘零的樱花中踽踽独行,感悟日本“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高贵文化。
在大汉就非常的不一样了,对于大汉人来说,自杀是一桩很没意思的事情,更是一桩非常私人的事情。
勇敢些的会用刀子抹脖子,或者一刀入心,用自杀来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刚烈!
再次一些的就会选择服毒,这是一种很无奈的死法。
最下作的就是上吊了,即便是死掉了,也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给活着的人,似乎在说:我现在死了,你能奈我何?
张汤三天前就把自己要自杀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还特意邀请云琅以及一干旧日好友去参观他如何自杀。
说是要以自己的死来告诫天下人,告诉天下人,不可因为陛下宠幸就肆意妄为最终只能一死以谢天下。
云琅跟张汤的私交很好,这事天下皆知,因此,张汤准备自杀,云琅就只好穿着白色的衣服来给他送行。
尽管张汤通知了很多人,真正到了自杀的这一天,来给他送行的人只有云琅跟一个商人田甲。
云琅来到张汤家里的时候,他们全家都穿着囚服跪在院子里面,就连张汤年迈的老母,也是如此!
事到如今,云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张汤的死已经是必须的了,而且还要尽快进行,否则,他不但要死,还要遭受无数的羞辱。
上一次张汤没有弄死朱买臣,如今,朱买臣回来了,而且还当上了主爵都尉,跟张汤一起位列九卿。
朱买臣的归来并受重用,则说明张汤昔日对朱买臣乃至庄青翟的指责是错误的,至少,在皇帝看来是这样的。
官场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朱买臣回来了,就预示着张汤将会以必然倒霉的结果收场。
朱买臣联合了御史中丞李文,右内史王朝,以及丞相长史边通一起弹劾张汤有八桩不法事。
且件件有跟脚,事事有依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告发张汤屡次泄露国朝机密给商人,从而让一些不法商人依靠囤积居奇而获得了暴利。
其中长安商贾田甲首当其冲,至今,田甲的儿子田信还被关押在牢狱里,等待皇帝最后的裁决。
事情到了张汤这里就显得非常诡异了。
朱买臣等人的奏折到了皇帝手里之后,就被皇帝给扣押了,而弹劾奏章的内容却被一字不差的泄露出来了。
又有使者来张家斥责了张汤。
事已至此,不管他有没有犯下那八条罪责,留给张汤的路只有死路一条。
云琅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张汤家,神情轻松地就像是来拜访老友。
路过张汤老母身边的时候,还施礼请安,邀请张汤老母与他一起跟张汤喝上一杯。
张汤老母亲也不见多少悲切之意,反儿劝慰云琅莫要在张氏久留,与张汤见上一面就已经是莫大的情义,张氏满门感激不尽。
见到张汤的时候,发现这家伙穿的非常烧包,大热的天气里一声厚重的黑色朝服被他穿的一丝不苟,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又穿的厚重,却不见一丝汗渍。
“不用朝外看了,我特意问过曹襄,今日会不会有使者来阻拦你自杀,曹襄说,不会有!”
张汤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瞅着云琅道:“我还是有些不死心,总觉得陛下还有用到我的地方。现在还远远没有到‘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的时候啊。”
“确实没有,不过陛下有了比你更加凶狠的猎犬,而且不止一位,光是赵禹,王温舒两人就够陛下使唤的了。你的名声臭了,已经到了改换的时候了。”
云琅没有安慰张汤,而是再一次选择了实话实说。
张汤痛苦的敲着脑壳道:“我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年跟你订立说实话这个约定了。这个时候,你要是说两句假话,我的心里会舒坦的多。”
云琅犹豫一下轻声问道:“你好像不怕死?”
张汤抬手摸摸脖子道:“怎么不怕?只是活不成了,就只好努力给自己子孙一点尊严,吗,免得他们被人家笑话。”
云琅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陶瓶酒道:“这是我弄出来的烈酒,你可以多喝一点。”
随着一样样的菜肴被取出来,张汤忽然捂着嘴大哭起来,他的眼泪流的是如此之多,完全出乎了云琅的预料。
等他的哭声停歇了,云琅就小声道:“要不然去长安城求求陛下,不求别的,只求活命可以吗?”
张汤抽噎一下道:“求陛下,会死的更快,他不允许我给他丢人。”
云琅叹息一声道:“奈何啊…”
张汤从盘子里拿起一只烤鸡,狠狠地啃了一口道:“我儿安世现在何处?”
“与梁翁一起去了陈仓,云氏在陈仓还有一块封地,我委托他去管理。”
张汤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甚好!”
“我看见田甲在外面,要不要让他进来?”
张汤摇头道:“不用了。”
“你们到底是谁害了谁?”
张汤苦笑道:“多年纠缠早就分不清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这么穷?”
张汤冷笑一声道:“你可知春风阁一夕风流费用几何?”
云琅摇头道:“没去过!”
张汤颇有些回味的道:“一夕缠头万金不多啊,我一年中一半的闲暇时光都耗在那里了。”
云琅冷笑道:“也就是说,你原本就打算一个人快活,让你全家为你担惊受怕是不是?”
张汤见云琅面有怒色,有些欢喜的朝云琅拱手道:“我自诩为天子爪牙,帝王鹰犬的时候,就知道下场不会太好。
为了避免累及家人,这些年我除过陛下赏赐,我很少置产,散出去的钱财远比进项多,所以家无余财可供他人惦念。
为官多年,有一个道理我知道的很清楚,人在倒霉的时候,可怕的不是仇敌,而是那些胥吏。
朱买臣,李文,王朝,边通等人不是名士就是高官,他们的目的在于我,只要我死了,天大的仇恨都会随之散去。
而那些吸血胥吏可不是这样的,一旦我倒霉了,他们就会如同吸血鬼一般蜂拥而来,扑击在张氏这具尸体上吮血,不吸干最后一滴血是不会罢休的。
长安城里的很多犯官,不是被同僚折腾死的,而是受不住胥吏的盘剥最后才家破人亡的。
如果人人都知道张氏无财,也就会漠然视之了。”
云琅咬牙道:“我这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嫖妓花光家中钱财的行为,说的如此悲天悯人!”
张汤擦把脸上残存的泪水道:“事实如此,夫复何言?”
话已至此,再说已经很多余了,云琅就给张汤倒上云氏新近蒸出来的烈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说的也都是些风花雪月上的事情。
之所以不说一些隐秘的事情,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年轻人忽然站在门口的缘故。
太阳渐渐落山了,桌子上的酒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张汤就对云琅道:“你素来有洁癖,就不要留在这里弄得一身腌臜,回上林苑的路还长,现在就别过吧!”
云琅站起身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张汤笑道:“两天前我其实已经死了。”
云琅抖抖袖子朝张汤施礼道:“一路走好。”
张汤笑着点点头,就送云琅出门,并关上了门窗。
云琅瞅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钟离远道:“把他最后的话带给陛下!”
一身锦衣的钟离远施礼道:“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这才清醒。”
云琅叹息一声,就缓缓离开内宅。
只听身后传来张汤凄厉的大吼:“陛下啊,张汤没有尺寸的功劳,从刀笔吏起家,因得到陛下的宠幸而官至三公,没有任何可开脱罪责之处。然而阴谋陷害张汤的,是朱买臣,李文,王朝,边通这四个恶贼!”
第五章 讲道理的人
云琅听见了张汤的呐喊,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停顿一下,然后就继续走出了张府。
在他身后,是一片哀嚎之声。
刘二牵着游春马站在门口,云琅却没有上马,背着手在阳陵邑乱糟糟的街道上漫步。
此时的阳陵邑恰逢交易日,街面上的小商贩摩肩接踵,他们或者挑着担子,或者背着箩筐,或者牵着牲口,每个人都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在人群中大声的吆喝着,期望能找到一个买主。
五月的阳陵邑热浪滚滚,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不一会就会被臭烘烘的街道同化掉,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同样的味道,就像这个国家。
不知不觉,云琅就来到了一座极为奢华的高楼前面。
说是高楼,其实也就三层,完全的木质结构,让这座楼阁看起来像是一座危楼。
不知怎么的,云琅忽然很想一把火烧掉这座楼阁。
如果是曹襄,要是有了如此强烈的渴望,他说不定真的会肆意妄为。
在他的生命中,肆意妄为就是他表达自己高人一等的重要方式。
春风楼,又叫春风一度楼。
按照春风楼主人的说法,每一座大城里都该有一座这样的楼阁,否则,富贵者无显贵之地,贫者无仰望之所。
云琅站在楼下,春风楼楼主站在楼上,目光交接,火花四射!
“你现在赚钱赚的不要脸了是吧?”
“我是一个女人,又是一个没要的老女人,总要给自己赚一点养老钱,我一没有您这样的绝世才华,二没有您的高官厚禄,其三,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女儿,还被你抢走,如今能体己的只有银钱。女子还能怎么赚钱呢,还不是需要依靠你们这些男人,从你们的身上赚钱。”
云琅怒不可遏,快步上楼,却被春风楼主人拖进一间很大的屋子。
这一刻的云琅化身野兽…
良久…云琅从癫狂中清醒,瞅着满地的破烂衣裳,以及春风楼主人美丽的身体,叹口气道:“对不住!”
卓姬摇晃一下美丽的脑袋,将披散的长发归拢到脑后,靠在云琅的臂膀上道:“刚才很好。”
“我想烧了这座楼!”
“那就烧啊,妾身给您准备引火的东西。”
“我想把阳陵邑,乃至长安全部烧掉!”
“那可不成,春风楼是我的,也是您的,您愿意怎么烧就怎么烧,烧了城池恐怕是大罪。”
“不烧,不足以泄愤!”
“您现在还有力气点火吗?”
云琅想了想摇头道:“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卓姬用头发撩拨着云琅的胸膛低声道:“张汤乃无可救药之人,您不用太在意。”
云琅皱眉道:“我不喜欢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谁都不是神仙,即便是神仙难道就能心想事成?”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我就是神仙!”
卓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趴在云琅的胸口道:“对我来说,你是神仙,比如,可以帮我变出一个孩子来…”
春风楼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她最大的能力就是可以把一个愤怒的,或者委屈的,亦或忧伤,快乐的人最终变成一个疲惫的人。
春风楼原本是蜀中人的产业,是无数蜀中商人联合出资修建起来的,很长时间以来春风楼的实际所有者都是黄氏。
黄氏被灭门之后,春风楼就重新变成了蜀中商人的产业。
这样的产业如果背后没有权贵支持,很难在关中立足,于是,在关中举目无亲的蜀中商人很快就发现卓姬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于是,卓姬就成了春风楼的新主人。
就这件事而言,云琅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曹襄向他抱怨以后来春风楼不好意思不给钱的时候才知道。
为这事,云琅大发雷霆,将平叟送来的分红金锭全部丢了出去,云氏不缺那点皮肉钱。
直到长平出面告诉云琅,这里面还有她的份子之后,才不得不忍气吞声,将这件事认下了。
“已经当了一年多的春风楼主人,应该当够了吧?”云琅对正在给他整理衣衫的卓姬道。
“您希望我回到富贵县继续待在家里?”
“换一个生意做,这里我非常的不喜欢。”
卓家将一枚玉佩拴在云琅的腰带上,下垂的玉佩堪堪压住衣袍的脚。
“妾身可是当炉卖过酒的,名声早就没了,现在当青楼主人正和了所有人的意。”
“谁管别人怎么想了,我只在意我们自己的想法。别人开青楼我没意见,你开我就非常的讨厌。”
“一门大生意呢,也罢,您是大老爷,您不喜欢妾身就不开,继续回到富贵镇过我的寂寞日子去。”
“没想把你关笼子里,你自己本身就有好多产业,就算没有,也可以重新弄一门营生,你才学比我还要好一些,不如就开一家专门卖书的店铺。云氏的印书作坊已经基本成型了,再有两月,等造纸作坊储蓄够了足够的纸张,就能开版印刷了,到时候你从印书作坊拿书,然后卖到洛阳,蜀中,金陵,广陵,合肥,只要你愿意,卖到哪里都成。这应该也是一门大生意!”
卓姬眨巴着大眼睛笑道:“确实,卖书确实比开青楼体面的多。”
云琅苦笑道:“别看不起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摊上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
卓姬噘嘴在云琅的腮帮子上亲一下道:“就是这样的人,妾身才喜欢。是男人,就当一个真正的男人,看不起拿女人身体赚钱的人,是应当的。这么说,妾身如今可以名正言顺的进云氏工坊了?”
云琅笑道:“本来就没有禁止,是你自己不愿意去。”
“这么说,妾身即便是亲自去云氏看大女也没有问题喽?”
“给你留的那座楼阁还在,你要是喜欢,住在那里也是可以的,我还没有自私到不让一个母亲去见自己孩子的地步。”
“你就不怕我去了会引起家宅不宁?”
“所有错的,对的事情都是我们自己干出来的,敢做就要敢当,你是大女的母亲,这一点不可能改变,宋乔发怒,我会忍着。”
“您是家里的大老爷,你家少君敢对你发怒?”
云琅苦笑道:“是我的错,我就要认!”
听云琅这样说,卓姬忽然就跟疯了一样的扑在云琅的身上又是撕,又是咬的,还脱云琅的衣服…
良久,钗环横乱的卓姬带着哭腔道:“相处这么多年,才发现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跟女人讲道理很累,因此,云琅回到阳陵邑家宅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曹襄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就着一盘油炸豆子慢条斯理的喝酒,丑庸在一边伺候着,还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曹襄说着蠢话。
云琅才进院子,就听曹襄对丑庸道:“好了,我现在知道了,知道你不是因为蠢才被你家家主弄到阳陵邑来的,如果你要是我家的丫鬟,我会把你发配到东海去!”
丑庸不满的道:“婢子很勤快,不该被发配。”
曹襄怒道:“就你跟我这样说话,就该发配一下。”
“不讲理哟,您在庄子上治病的时候,还是婢子每日里伺候您洗漱的。”
曹襄仰天长叹道:“你们云氏尽出蠢材,你家主人今天的行为就很蠢,他以前很聪明,就是因为身边全是蠢材,这才会干出糊涂事。”
云琅走进大厅笑呵呵的道:“我怎么蠢了?”
曹襄见云琅进来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明知道张汤就是一摊臭狗屎,你还要往上扑。”
云琅坐在曹襄对面,抓了一把豆子笑道:“谁告诉你张家会就此完蛋?”
曹襄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指着云琅道:“你是说张安世?”
第六章 恐惧也能杀人
“兵法有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万世者并不足以谋一时!
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的来看,张汤此人酷毒无比,刑罚之下冤魂无数。
可是,你要看到,张汤所谋者皆为陛下,皆为大汉国,并无私利牵涉其中。
之所以会死,只是仇家太多,陛下在衡量过利害之后,选择了牺牲张汤。
然,张汤这样的臣子乃是陛下不可或缺的人。
张汤死的奇冤,即便是陛下也不可能漠然视之,一只忠犬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还被放进大锅里烹煮,在吃肉的时候,你连一声‘狗肉好吃’这样的话都不说吗?
曹襄沉默片刻道:你走之后,张汤就自杀了,是用剑割喉而死的,临死前大叫说是朱买臣等四人害死他的,从头到尾没有埋怨陛下一句。
他的母亲张氏,在张汤死后立即用席子将他包裹起来,让张氏族人抬着张汤的尸体去野外安葬。
田甲问为何不置办棺椁,张氏称:张汤作为天子的大臣,被恶言污蔑致死,有什么可厚葬的!
后来勉强接受了田甲置办的棺木,却没有外椁。
就在半个时辰前,张氏取出家中藏金五百分给了族人,然后就换上麻衣去舂米去了。
我听人说,朱买臣一干人非常的惊惶!”
云琅喝了一杯酒,吃了几颗豆子,把酥脆的豆子咬的咯吱咯吱的冷笑道:“我弄死了黄氏,余祸到现在都没有清理干净,这还是陛下主动出手的。他们弄死了陛下的狗,你以为就不用付出代价吗?”
“你是说朱买臣这些人会倒霉?”
“朱买臣好歹在受降城有大功于国,或许能逃出生天,至于其它三位,生死难料。你看着,那些人什么下场我说不准,张安世一定会享受父亲的恩荫,进补为官,至少是郎官,不会比你当初担任的官职小。”
曹襄听了云琅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说云琅愚蠢的话,准备说点别的事情的时候,忽然对云琅脸上尚未消散的可疑红晕很感兴趣。
“你去了春风楼?”
云琅知道这件事瞒不过曹襄,就干脆点头承认。
曹襄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一跃而起,扯着云琅的袖子道:“你今日去过了,我还没去过呢,再去,再去。我知道你光顾的是老板娘,问题是你亏大了知道吗?春风楼里的小甜美人只要笑起来,脸上就有两只酒窝,天啊,我每次都要把酒倒在她的酒窝里才慢慢吸吮,你知道,脂粉香混着酒香一起下肚,这才是真正喝酒的模样。”
“我本来想去烧那座楼的。”
“那就烧啊,再等一个时辰等天黑烧,到时候我兄弟守在楼阁门口,眼看一干裸男骑着猪突狼奔岂不妙哉!”
“好好坐着,哪里都不去,我告诉卓姬离开那个污秽之地。”
“可惜了,好多人就是冲着五华夫人的名头去的,却从未见过五华夫人,卓姬被你赶走了,春风楼的名头就会弱一半,多好的地方啊,兄弟们聚个会,唱个歌,享受一下温柔从来都被服侍的妥妥帖帖。现在完蛋了。对了,你让卓姬干什么去了?”
“卖书!”
“可惜了,好好地一个美人儿不跳舞唱歌,偏偏跑去卖书?卖书应该是丑庸这样的家伙就能干的事情,太可惜了。”
云琅笑道:“这样挺好。”
曹襄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无聊的道:“很没意思啊,一想到等着看朱买臣这些人的下场还需要好久,这中间无聊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云琅喝口酒正色道:“儿宽老贼如今正在上林苑里大肆的开垦良田,你这个少卿怎么会这么清闲?”
曹襄懒洋洋的道:“你不在,我才不愿意多干活呢,能把兵将拉过来屯田的人,我往跟前凑什么,万一被人家说我勾结兵将,那就太没意思了。反正,我干不干的,都有一份功劳领,不给他捣乱就不错了,他儿宽老贼难道还敢管我的事?”
云琅辞官,曹襄的怨念很重,现在已经很讨厌回长安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阳陵邑胡混。
“打铁还要自身硬啊,别看我们笼络了很多人,这些人也都是才干之辈,越是才干之辈,就越是心高气傲。
我们自身的能力都不如人家,将来如何让人家心服?
该做的事情还要做,靠关系虽然能显赫于一时,时间长了是不是草包就会被人家一眼看透。
农事说起来是见效最慢的一种立功方式,可是一旦开始叙功,只要是明眼人,就不敢忽略掉你的功劳。
到时候你就能笑呵呵的对那些才干之辈们说:你们一个劲的去发挥自己的才干吧,不论好坏,都有我来托底,不会出大乱子的。
那个时候,你才是众望所归的宰相人选。”
“我为什么要当宰相呢?你没发现现在的宰相没法子干吗?我舅舅把宰相的权力压榨到了什么程度你难道不知道么?公孙弘当年气干云霄的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结果呢?现在变成了一个会行走的人形印鉴,很多时候,重要的事情我舅舅都通过尚书令来传达。前几天去了宰相府,那里边的人一个个人浮于事,没有多少屁事可干,一个个抱着茶壶在阴凉下喝茶呢。”
“没让你现在就去当宰相,估计你有可能当宰相的时候,应该在二十年后,那时候陛下的年纪变老了,宰相的用处也就出来了,只要小心,不会有事。最重要的是刘据如今被封常山王,他能不能当上太子,还需要你帮忙呢。”
“我不喜欢刘据,那个孩子不知怎么的,跟公孙弘学了一身的坏毛病。有时候跟他说话,都能引来一大串的诘问,都是对他好的事情,偏偏要问个清楚明白,谁有功夫给他解释!”
云琅将曹襄拍在桌子上的手按住,严肃的道:“解释清楚,一定要给他解释清楚。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想事情的时候,一旦形成了自己的好恶观,以后再想纠正,基本上没有可能。”
曹襄怒道:“你知道的,我这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哄孩子的耐性,我自己的儿子要是话多了,都会被我一脚踹一边去,别说他了。”
“他很烦你?”
“那倒没有,我们虽然说话很少,相处的还算愉快,毕竟,我还是希望他能当上太子。”
云琅点头道:“那就继续保持,不要显示出不耐烦的情绪出来。”
说起正事曹襄就显得非常烦躁,拖起云琅就匆匆的向外走。
云琅无奈的道:“你又要干什么?”
“谢长川家里今天开赌局,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听说有不少人去呢。说这些没意思的事情很烦,不如趁机去热闹一把,赢点金子明日也好去春风楼。再告诉你一声,今天是朱买臣,李文请谢长川开的局,一看就是准备大输特输的。张汤才死了几个时辰啊,他们就被吓成了这副样子,满世界的忙着给人送钱呢。”
云琅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个个好日子过腻味了,以为弄死别人自己就能好过?你看着,再过几日,他们会更加恐惧!”
曹襄怪笑道:“那是啊,刽子手的刀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才是最吓人的。走,我们兄弟今天跟谁都别客气,去了,就要大杀四方!”
云琅深以为然,张汤的死对他的刺激很大,不管这人是不是好人,对云琅来说,这人对他很好,从未在任何事情上为难过他,不但没有为难过他,还帮了云氏很多,这份情谊要记住。
兄弟二人跳上马车,一路怪笑着向谢长川的府邸杀去。
第七章 人一离开战场就变蠢
谢长川家的大门非常的高大,一面飞虎旗插在大门上呼啦啦招展,这面旗子是如此之大,即便是黄昏时分,也让人无法忽视掉他的存在。
这面旗子其实就是白登山边军的战旗,老谢固守白登山三十一年,带领部下回京城之后,皇帝见他可怜,就把这面旗子赏赐给了他,表彰他为国戊边的苦劳。
有了这面旗子在大门上,云琅,曹襄想要坐着马车直接进谢长川家就很麻烦。
因为只要是接受过这面旗子节制的人,不管你如何的位高权重,在旗子底下报名进入是必须的。
老谢坐在一张从云氏弄来的虎皮交椅上,笑呵呵的看着门外的云琅跟曹襄,没有半点要出来迎接的意思。
不仅仅是他,老贼裴炎就坐在老谢的旁边,身边还站立着十几个年轻后生给两个老贼呐喊助威。
谢家的谒者身高足足有一丈,还是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如同铁塔门神。
“这老贼就等着我们兄弟过来给他壮声威呢。”曹襄非常的不高兴,在大汉国,即便是进皇宫也是刷脸的人,现在要做报名这么羞耻的事情,让他很难堪。
“且让这老贼得意一次!”云琅走上台阶,高声道:“永安侯云琅拜见大帅!”
站在门口的两个谒者立刻大吼道:“永安侯云琅拜见大帅!”
声音之大,震得云琅耳朵嗡嗡作响,狠狠地抠了一下耳朵,恼怒的瞅瞅那两个估计是两军阵前专门负责骂阵的混蛋。
明明距离谢长川只有五丈远,这个老贼恍若未见云琅,对身边的一个少年道:“准!”
于是那个少年立刻就跑到门口对着云琅吼道:“准!”
云琅这才进门,进来之后发现曹襄悄无声息的跟着进来了。
不等云琅跟谢长川见礼,就听裴炎对曹襄道:“平阳侯怎么这就进来了?”
曹襄撇撇嘴道:“我是永安侯的副将,跟随主将进帅帐从来不用通名…”
曹襄还想继续往下说,被云琅给拉住了,他知道曹襄要说什么,这家伙从来就不愿意吃亏,在门外,又那面旗子在,他只好低头,家里面嘛…他是彻侯…
谢长川站起身哈哈大笑,一手挽住云琅的胳膊,一手挽住曹襄的胳膊道:“都是我白登山厮杀出来的好汉,你们如日出升,老夫们已经日暮西山,这个时候总要蹭点朝阳的光辉才好多活几年。今日来了,就不要客气,那个朱买臣在受降城没少捞钱,老夫之所以愿意帮他支撑这个场面,也是看在他是受降城,白登山一份子的情面上。尽管赢钱,不用看老夫脸面。”
曹襄傲然一笑,指指云琅道:“我们兄弟两人还没有落魄到拿穷人钱的地步,今天来也就是看看,谢侯爷不必客气。”
谢长川大笑道:“那是啊,那是啊,您两位拔根毛都比;老夫的腰粗,来看叫花子们的场面,算是散散心,这一点老夫明白。”
云琅看不惯两人在那边扯淡,就拉着裴炎的衣袖道:“这时候跟朱买臣他们走的太近,恐怕不是好事情,前辈智计过人,不会看不明白这里面的苗头吧?”
裴炎笑道道:“张汤死了,还能有什么问题,朱买臣一干人圣眷正浓,看在他们是受降城,白登山一脉的份上,这点忙还是要帮的。”
云琅笑了一下,也不多做解释。
这些老将虽然一个个都老奸巨猾的,但是,他们对皇帝极度陌生,只能依靠一般的常理去测度皇帝的心思,这中间的误差可就大了。
很明显赌局还没有开始,大厅中的酒宴也没有开始,云琅,曹襄被谢家人迎进了一座小花厅。
云琅喝了一口谢家的茶水就皱眉道:“什么东西?”
曹襄看都不看谢家的茶水张嘴道:“里面放了盐,还是放了牛油?”
云琅吐掉茶水,掏出手帕擦一下嘴巴道:“两者皆有!”
曹襄笑道:“你知道,关中人如今更喜欢放了盐跟油的茶水,还把你我两家喝的那种茶水叫做‘淡茶’,这种放了油盐的茶水叫做‘香茶’,一听就比淡茶高明的多,人家用好东西来供应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暴殄天物!”
两人正在说话的功夫,谢宁的老婆李氏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上面摆满了各色点心跟果子。
曹襄如同往日一般大咧咧的道:“多谢嫂嫂…咦?不对哦,这不是你家,你怎么出来待客了?”
李氏强颜欢笑道:“两位叔叔到了谢氏,自然是妾身出面款待两位叔叔。”
据云琅所知,谢宁的老婆群庞大,最鼎盛的时候有十一个之多,听说现在只剩下三个了。
这个李氏,是谢宁带到云琅,曹襄等人面前亲自当老婆对待的第一人。
也是云琅曹襄等人承认的谢宁老婆,自从谢宁跟他老爹闹翻之后,他就在上林苑弄了一座庄子,这座院子里的人口简单,三个妇人,一个孩子,再就是三十余个男女仆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见外人。
没想到堂堂谢氏长子少君,居然被弄来给客人端茶倒水,这是极度失礼的事情。
云琅曹襄起身还礼,云琅接过木盘,阴郁着脸道:“光知道阿宁跟家里闹得不愉快,没想到你会被作践到这个地步。”
李氏连忙道:“今日事多,这都是妾身自愿来帮忙的。”
“自愿给一群赌鬼,酒鬼,色鬼端茶倒水吗?”曹襄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谢宁虽然没有封侯,但是已经是骠骑将军麾下的四校尉中的射声校尉。统领八千弓弩手,堪称大汉国的重将,这样的人即便官职比旁人小一些,却无人敢轻视之。
以李氏的身份,即便是单独觐见皇后都够资格了,在谢氏却需要抛头露面招待客人。
以前的时候,云琅是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的,对于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他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
但是,现在他知道,在大汉国,有他这样想法的人就是异类,而且是异类的不能再异类了。
在大汉,男女之防不是很重要,可是,什么身份的人做什么事情却被规定的死死的。
卓姬当年在成都当炉卖酒的事情,之所以被人们广为流传,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件事不合规矩,超越了时代。
云琅不知道谢长川为什么会让李氏来招待他们休息,或许,他这个出身底层的军汉认为这是一种高规格的待遇,是表示亲密关系的一种方式。
然而,他错了,在谢宁不在的情况下,让他的妻子来招待朋友这对谢宁是一种羞辱,对他的朋友来说同样如此。
“这就是乡巴佬!”李氏退下之后,曹襄依旧愤愤不平。
这句话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在曹襄的眼中,满大汉不算是乡巴佬的人大概用十根指头就能数过来。
所以他说的话不算数。
“谢宁跟着去病走了河西,如今正沿着大河修城池,修驿站呢,按理说这一战回来之后,就差不多能封侯了,怎么老谢还是这样对待他?在白登山的时候,老谢可是把谢宁往死里疼爱的。”
曹襄哼了一声道:“老谢发现自己老当益壮还能生儿子,从白登山回来四年,一口气生了两女一男…对了,苏稚给他吃了什么药?这么灵验?”
“你也想吃?”
曹襄拍拍胸膛道:“老子拼身体!靠药物生下来的儿子算是自己的还是算药的?明日让我老婆来拜访李氏,过几天让你老婆来拜会李氏,然后是去病家的,李敢家的,赵破奴家的,再让母亲邀请李氏去参加几次妇人的饮宴,再让大长秋把李氏的名字添加到阿娇宴饮的名单上,这一圈下来,一年时间就过去了。估计,谢家也就没人再敢为难我们兄弟老婆了。”
第八章 传话人
汉朝人的赌钱方式非常的单一,一大群人围在一个六博棋盘跟前吼叫连天的为正在赌博的两人助威。
所谓六博,就是十二枚棋子分黑红或黑白两组。
以六根箸当色子,以多吃博筹为胜。每对博双方各在棋盘自己一方的曲道上排好六枚棋子。
对博时双方先轮流投掷博箸,然后根据掷得的箸的正反数量行棋,数越大,行棋步数越多。
棋子进到规定的位置即可竖起,改称名为枭,这枚枭棋便可入水中,吃掉对方的鱼,名为牵鱼。
每牵鱼一次,获得博筹二根,连牵两次鱼,获得博筹三根,谁先获得六根博筹,就算获胜。玩家需尽快自己的散升级成枭,或杀掉对手的枭,方能多得博筹获得胜利。
类似于乡间游戏——狼吃娃娃,只是被改良了一下,增加了很多弯曲的道路,算是增加了一些难度。
这中间看似在斗智斗力,实际上,这样简单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运气,只要运气好,每一次能丢出很大的点数,那么,他的胜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再加上,长者先行这个策略,就很自然的将一干老贼放在了先手位置上。
云琅跟曹襄并没有出席谢家的酒宴,而是在客房里待到赌局开始了才走近大厅。
朱买臣长须飘飘,一身绸衫将他衬托的更加雍容华贵,手中巨大的鹅毛扇子轻轻摇晃,站在人群中自然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云琅避开朱买臣的视线,悄悄来到他的身后,探手摸着朱买臣的脖子道:“大好头颅不知要被那个刽子手的刀斩落!”
朱买臣被人摸了脖子,怵然一惊,回头,见是云琅,这才笑道:“不知云侯有心执刀否?”
云琅收回手,掏出手帕擦拭一下摸过别人脖子的手慢条斯理的道:“我不杀人!”
朱买臣见云琅不断地擦手,眼中浮现一丝怒意道:“黄氏应该不会这样想!”
云琅笑道:“就是因为出现了黄氏的事情,我才决定以后不杀人了。”
“勋贵杀人范围太广,为了杀一两个狗贼,就让无数不算罪有应得的人陪葬,这不是我的本心。”
朱买臣看着云琅笑道:“云侯认为某家被张汤临死咬了一口就一定会死?”
云琅将擦拭过手的雪白丝帕优雅的放在丫鬟收集碗盏的脏盘子里,背着手道:“你可能还死不掉,依仗者无非是受降城的那些功劳。如果有人上了弹章,说你朱买臣在受降城上下其手的捞钱,不知你将如何应对?”
云琅的声音很冷,朱买臣听得出来这几句话里蕴满了怒火。
“张汤乃是世之恶贼,兀鹫,杀之有功无过,云侯为了一介鹰犬难道就要陷朱买臣于死地吗?”
“你们可以用莫须有的罪责让张汤百口难辩,如今,我不过是故智重施,有何不可。”
朱买臣神色闪烁一下,低声对云琅道:“某家接手受降城的时候,偌大的一座城池居然变成了空城,羌人百年积蓄不翼而飞,云侯当时可是军司马,正是可以上下其手的好位置啊!”
云琅点点头道:“没错,羌人百年积蓄确实被人给贪渎了。”
朱买臣仰天笑了一声道:“却不知此人是谁?”
云琅朝正赌的昏天黑地的曹襄高声道:“阿襄,主爵都尉问当年受降城里积存的羌人宝物都上哪里去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