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连始皇陵的秘密都可以跟我共享,你的身世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以前认为你出身始皇陵,可是,随着我在陵卫地宫待的久了,就发现,太宰那个傻子不可能教导出你这样的弟子。后来又以为你出自陇西官造,结果无数的结果到了我手上,才发现陇西官造早就烟消云散了。说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即便你真的是反汉复秦的余孽,在我面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愁有笑吟吟的看着冒汗的云琅,他很喜欢把狡猾的云琅逼到墙角的感觉。
“我是从天上掉下来!”云琅咬着牙道。
何愁有呵呵笑道:“看来真把你逼急了,算了,不愿意说就不说,不用糊弄我。”
说真话没人信,云琅觉得有些委屈,然后,他就觉得以后骗这些人的时候,不用再有负罪感了。
“我现在一心只想着种地,你能不能帮我告诉那些对我不满的人放过我?”
何愁有摇头道:“陛下说了都不管用,想要别人放过你,你就要不断地妥协,不断地退让,不断地任人宰割,等到你没有什么可被别人妒忌的了,你就跟狗屎一样,所有人都会绕着你走了。”
云琅摇头道:“问题是我这人脾气不好,做不到任人宰割,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下,给那些人一下狠的,然他们见到我就害怕!”
“你对黄氏下手还不够狠?黄氏因为你刚刚满门覆灭,剩下的几个男丁正在被绣衣使者追捕,这辈子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希望了,下辈子估计也够呛。因为你,蜀中姓黄的全部倒了霉运,王温舒那个人就不是一个人,是一头饿狼啊,只要是姓黄的就会抓起来问罪,有钱的出来之后就成了穷光蛋,没钱的也会被扒层皮。你今后,不要再去蜀中了,以后在关中见到姓黄的人都要留个心眼,说不定这些人中间就有一个跟你有血海深仇的人。”
“不关我的事,是陛下想要黄氏的家财,我就想要他们家的染坊,他不给,还暗算我,我报复的顺理成章。”
何愁有呵呵笑道:“你痛快了,别人可就难过了,别人因为你难过了,就不会让你好过。事情的原委就是如此,你怎么逃?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期望绣衣使者把黄氏男丁斩尽杀绝吧。依老夫来看,杀绝是不可能的,这些大家族一个个都老成精了,家族兴旺的时候不会忘记留退路的。如果像老夫一般从很多年前就做准备,黄氏的覆灭对他们的打击虽然很大,却很难除根。姓氏么,黄姓不能用了,人家就用蓝姓,蓝姓不能用了,就用红姓,总归是一个称呼而已,几十年叫下来也就习惯了,你上哪里找去?”
云琅一屁股坐在木头墩子上叹口气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何愁有披上衣衫随口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问问那些勋贵,哪一个没仇人?
人家难道都不过日子了?
还怎么办?
自然是让自己不断地变强,让你云氏不断地变强,让别人觉得对付你云氏后果严重,也就没人对付你了。
你以前总说你云氏要埋着头过日子,不得罪任何人的过日子。
你以为就你聪明,就你能想到这个法子?
呸!
这法子早就有人用过了,结果呢?没立场的墙头草,死的比谁都快。
想要坐山观虎斗?那是陛下才能干的事情,即便是陛下,一个弄不好,也会被那两头老虎吞掉,不弄死旁边的人,你真的以为那两头愚蠢的老虎会拼死恶斗?
小子!该招收部曲就赶紧招收部曲,该扩大家族就扩大家族,该把大女嫁出去联姻就赶紧联姻。
你云氏才刚刚兴起,陛下对你的容忍程度很高,这时候能办的事情,过几年未必能干。
一旦陛下真的确立太子了,这长安城又将是一番腥风血雨,看风向的人多,没理由只会便宜你一家!”
何愁有一大通话说完了,就回山居里去了,不一会就提着一个竹篮装着换洗衣裳以及云氏特有的肥皂出来了,看样子要去洗澡。
尽管云琅对宦官洗澡非常的好奇,这时候却不敢跟着去,只能目送何愁有优哉游哉的直奔热汤池子。
云琅的来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何愁有也知道云琅来干什么。
一番真知灼见已经打消了云琅最后一点想要绥靖一下的心思。
老家伙说的一点都没错,大汉这个国家是一个强者通吃的国家。
想要绥靖一下,只会养出更多的饿狼来。
云琅在何愁有这里确认了自己行为的正确性之后,就准备离开山居回家。
已经把董仲舒得罪死了,现在不管怎样,都要提前做一点布置才好。
首先,就要把纸张弄得满世界才好,让天下读书人见到纸张的便利,先交好一部分人再说。
如果纸张不成事,那时候就该拿出印刷术来大肆的印书了,弄上十几万册书,先让天下的读书人震惊一下,树立自己搞大的形象。
那时候,即便是扯着嗓子咒骂董仲舒,读书人们也会认为这是两个大佬之间的较量,与普通人无关。
“你傻笑什么呢?”
司马迁提着一篮子蘑菇站在一棵松树底下皱着眉头问道。
云琅从梦幻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司马迁居住的山居前面。
“没傻笑,就是觉得今日天气很好。”
司马迁瞅瞅阴沉沉的天空道:“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觉得这天气很好?”
云琅大笑道:“下雨了当然是好天气,不下雨,你上哪里捡蘑菇去?”
司马迁当然不信云琅的废话,指指山居道:“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喝杯茶。”
云琅跟着司马迁走进了山居。
才进门他就叹息一声,这种华美的山居让司马迁居住实在是糟蹋了。
山居原本就是按照一步一景来设计的,为了设计这些山居,云琅没有少下功夫。
比如,站在司马迁居住的这间山居前面,朝观雾霭,晚听松涛,门前芳草萋萋,有兰草发于石缝之间,正是高人隐士修心养性的好场所。
现在倒好,门前的芳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葵菜地,石缝里特意栽培的兰草也不见了,倒是有七八只肥墩墩的母鸡在石缝里啄食。
便于观景的七八扇窗户,被堵死了至少一半,如此一来,肩负采光,观景之便的窗户变得毫无美感,偌大的山居就变得黑洞洞的。
最让云琅受不了的是,栽种在轩窗外边的一株老梅树如今变成了司马迁悬挂篮子农具的架子…上边还系着一条粗大的绳子,几件妇人穿的鲜艳衣衫正随风飘舞,其中还有一条男式亵裤!
云琅能听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还给冲着他施礼的司马迁老婆还了礼。
“司马兄,要吃鸡蛋仆役们会送来,何苦自己养鸡呢?”
司马迁瞅着提着水桶打水的老婆宠溺的道:“她喜欢!”
“堵死一半的窗户也是嫂夫人的主意?”
司马迁看了云琅一眼道:“这样暖和!”
“可是什么?有什么可是的,一所房子只要主人觉得舒服就是最好的房子。”
云琅觉得司马迁的话很有道理,却有觉得这句话不对,好半晌才低声道:“这所房子的主人好像是我吧?”
第一四四章 史记开篇 第一章
后现代的装饰风格,司马迁夫妇可能无法理解。
偌大的一块空地长满了草,连石缝里都是长叶子的草,这让房子显得非常荒凉。
指头长的大蚱蜢在草丛里跳跃,蛐蛐在石缝里歌唱,这样的野趣在他们看来,不养几只鸡那就太浪费了,透过轩窗看到一树老梅盛开,其中并无美意。
云琅在修建这座山居的时候曾经幻想过,那株老梅会幻化成一个怎样美丽的女子。
为了方便老梅化形,成就书生心中最美的画面,这座山居处处透着清幽之意。
现在,被司马迁夫妇折腾之后,就显得非常生活化了。
上一次进司马迁的屋子里面堆满了简牍,这一次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除过书房之外,别的地方都见不到简牍,书籍一类的东西,相反,有一对鹤嘴灯被擦拭的明光锃亮,在幽暗的房间里,一眼就能看到。
与之相配的是同样干净的地板,一张平毛毯子铺在地板上,上面还有一个圆形的蒲团,长条案几上除过茶杯茶壶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案几上铺了一块大红色的带着流苏的丝绸,云琅就会觉得这里还不错。
案几旁边的竹篮里装满了绣花用的花样,五颜六色的丝线将另外一个篮子也装的满满的。
这明显是属于妇人的领地。
司马迁见云琅在皱眉,干笑一声道:“她喜欢!”
这个理由非常的强大…
两个男子坐在妇人的领地里不太好,云琅坚持要去司马迁的书房。
走进了书房,这里就立刻成了另外一个天地,坐在窗前可以看到近处的松林,也能看到乳白色的云雾在远处的骊山山谷间翻滚。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司马兄,这才是我修建这座山居的用意。”
司马迁给云琅倒了一杯茶水,指着书斋道:“这里才是我的天地,至于外边,是我老婆的。”
云琅瞅瞅一直堆积到屋顶的简牍叹息一声道:“想要用纸来代替简牍,任重道远啊。”
司马迁笑道:“等我写好我的书之后,这里的简牍就可以拿去点火取暖了。”
“这么有信心?”
“没有信心,我写什么书呢?这里的简牍虽说不少,然而,真正有用的十之二三罢了,更多的是前人梦呓一般的荒唐话,鬼神之说占据泰半,吃白石,饮草露,和药石,吞金丸可得长生,可朝东海而暮苍梧,云兄可相信这些?”
云琅摇头道:“我只盼望能活到一百岁,这是我最大的希望,不能再多了。”
“你云氏为医家,难道就不准备给自己和几丸延命药丸吃吃?”
“有这样的东西自然不会放过,问题是没有!”
“我这里就有不少丹方,要不你试试?”
“好啊,把药方拿来,我只保证严格按照丹方帮你和药,你会不会因为吃丹药而死,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司马迁看了云琅半天,确认这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点点头道:“这么说你西北理工的学问里面,没有关于丹药续命的记载?”
云琅坚决的摇头道:“我非常的确定,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儒家不谈是因为他们要温养浩然正气,假装不想,道家炼气士为此已经入魔了,阴阳,璇玑等山门期望找到洞天福地,而后借助天材地宝而获得长生,为此已经遍历群山。你西北理工为当世最神秘的山门,为何对此没有兴趣,难道你山门中的长者,就没有生出白云苍狗,生命如白马过隙之感吗?”
“有啊,我一位师兄曾经在临死前发出想向上天再借五百年寿数的呐喊。”
“结果如何?”
“呐喊完毕就死了。”
“遗憾吗?”
“非常的遗憾,我那位师兄如果不死,说不定就能得窥天地奥秘,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学问。结果呢,他死了,就什么都没剩下。你问这些事情做什么?难道你现在就已经觉得你的时间不够用了?”
司马迁指指桌子上的纸,示意云琅看看。
云琅拿起来小声念道:“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官名皆以云命,为云师。置左右大监,监于万国。万国和,而鬼神山川封禅与为多焉。获宝鼎,迎日推筴…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高阳有圣德焉。黄帝崩,葬桥山!”
这段话云琅非常的熟悉,后世的时候读到五帝本纪的时候,黄帝本纪为第一篇。
“写的很好啊,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看最后六个字!”
“黄帝崩,葬桥山!没有问题啊!”
司马迁站起身愤怒的指着身后的简牍怒吼道:“可是这里面有无数愚蠢的蠢猪认为黄帝没有驾崩,而是在崆峒成仙了…还是在素女的帮助下御女千二!还有一些蠢猪说黄帝在一百五十七岁的时候在桥山的,为了迎接款待各部落的酋长,集天下之铜铸造了九州鼎,准备用这口大鼎来煮肉。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降下一头黄龙,驮着黄帝以及妃子,大臣侍从七十余人升天了。等诸侯酋长到来的时候桥山已经空无一人。天啊,这怎么看怎么像一场谋杀…”
云琅恍然大悟,笑眯眯的看着司马迁道:“你准备怎么办?《素问》《素女经》可是我医家宝典,不容置疑啊!”
司马迁就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云琅道:“你觉得你能夜御百女?”
云琅惶恐的摇头道:“不成!”
司马迁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指指自己道:“我也不成!可是《庄子》上面写的清楚明白,黄帝御女三千,白日飞升啊!听听,这比《素问》中记载的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云琅在脑子里面幻想了一下三千女子撅着屁股等黄帝临幸的宏大场面,再一次摇摇头,把这个画面赶出脑海,瞅着司马迁道:“你准备怎么写?黄帝不成仙,而是老死,或者被人谋杀,都不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答案啊。”
司马迁身子趴在桌案上,双手托着下巴,忧愁的道:“咱们的陛下喜欢御女三千而后飞升的答案,太学里的典籍已经把《庄子》列入了必读书目。我不想写这么荒唐的答案,只能写黄帝崩,葬桥山!”
云琅耸耸肩膀道:“那就是说你的《太史公记》开篇就不可能获得陛下的欢心。以后的道路会更加难走。”
司马迁叹息一声道:“黄帝时期太过遥远,但有记录也臆造者为多。我没有法子证实这些传说,只有择其中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或许不准确,却是我司马迁所能做到的极致了。云侯,我不准备改了,就这样吧,黄帝死于桥山,葬于桥山。”
说完话,司马迁就沉浸如无边的哀伤之中,开书第一篇帝王本纪就非常的不严谨,这让他非常的难过。
云琅安慰他道:“要不你去阳陵邑找一百个歌姬试一下,说不定你天赋异禀!”
司马迁摇头道:“不可能,那样的话,我估计会死,而不是成仙。那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我出钱!”
云氏的客卿就是这么无礼。
被撵出来的云琅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许多,听着松树上婉转的鸟鸣,心情舒畅。
只要这世界上的人都有烦恼,他就不觉得只有自己一个可怜了。
接触烦恼的法子很多,见到一个比自己更加烦恼的人,无疑是最好的解除烦恼的好办法。
第一四五章 皇帝争夺战
谣言放出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依旧在长安上空盘旋,总是不落下来。
这让云琅非常的失望。
主要是董仲舒足够谦逊,派人来征求了云琅的意见之后,就把那个充满寓意的故事写进他的书里去了。
还对这个故事做了足够的分析与理解,给他包裹上一重重厚重的人文意义,当成学问四处散播。
还希望云琅能够作出更多这样有意义的故事来,好催人上进,激人警醒。
云琅很想骂一些很粗俗的话,就像家里的管事婆子骂与人通奸的仆妇一样,用尽世上所有让人反胃的词。
董仲舒有本事把这些词汇用进他的书里!
秋天正式到来了,曹襄也很习惯的用上了云氏出产的果酱,他不是很喜欢吃面包,所以,用馒头夹果酱就成了他雷打不动的早餐。
杏子酱,桃子酱现在吃起来正好,云琅不是很喜欢,云氏的存货有一大半都被曹襄拿走了。
大汉人对于甜食的渴求是没有止境的,只要有吃到甜食的机会他们就不会放过。
约好了一起去看阿娇的,家里的管事婆子却拖着一群大着肚皮的仆妇来找云琅告状,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这些仆妇的大肚子都是出自家主之手一样。
“肚子都大了,还能怎么办?
你要把她们都丢进河里淹死?
这种事情不去找少君,找我做什么?
还不是觉得我好说话?
能找着事主婚配的就赶紧婚配,找不到事主的就只好自认倒霉。
天爷啊,你们生了孩子,却需要我来养活,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心啊?”
云琅胡乱骂了几句,就把管事婆子跟那些羞答答低着头的仆妇们给撵走了。
这些仆妇们聪明着呢。
她们真的不是喜欢男人才给男人生孩子的,说实话,她们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孩子养老才找男人生孩子的。
这句话说起来很诡异,其实不难理解。
云氏的家仆政策非常的简单,也非常的明确,那就是一旦成为了自然家庭,这个家庭就会从云氏脱离开,成为富贵县的百姓,在内院干活的仆妇,就会离开内院,去工坊,或者回家,在外院干活的人,他们也将脱去奴籍,需要自己缴纳各项赋税,云氏不再承担。
这样的安排是云琅早就跟桑弘羊商量好的,如果云氏继续蓄奴,再过几年,大汉最大的奴隶主就是云琅了。
这与桑弘羊,公孙弘发掘丁口,繁荣大汉,开拓税源的政策极度不符合。
是他们重点打击的对象。
因此,云氏虽然丁口众多,大部分人却是有户籍的,大汉百姓需要缴纳的赋税他们一点都没有少过。
多交赋税对于云氏仆役来说自然是吃亏的,于是,那些没有成亲的仆妇们,就不愿意离开云氏,哪怕孩子生下来自己养,也不愿意成亲。
对她们来说,云氏比男人可靠的太多了。
当年,她们就是因为灾荒,被男人或者家族赶出去,或者是男人死掉都没能让妻儿吃饱饭的可怜人。
在连续吃饱穿暖了七年之后,就没人愿意离开云氏了。
尽管她们现在每一个都有不菲的身家,弄一块地,盖一所房子对她们来说不是难事。
刘婆是她们中间最聪慧的,本身就有一个闺女,后来又跟刘二厮混,生了一个儿子,虽说刘婆自己还是云氏的仆役,她的一子一女却已经住在富贵镇上的大房子里,跟富贵人家别无二致。
这样的结果自然引来其余仆妇们疯狂的效仿,一个自己就能掌控的家,对她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样一来,云氏的大肚婆就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到了影响云氏丝绸,养蚕这些产业运转的地步了。
那些管事婆子虽然有些气急败坏,看在多年姐妹的份上,避开了难以说话的主母,把矛盾交到家主这里来。
男人么,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比女子来的大度。
“你家很乱啊。”
吃完果酱的曹襄擦擦手,刚才云琅处理那些大肚婆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
“你是说大肚婆?”
“是啊,谁家有你家的大肚婆多!”
“你错了,妇人敢生孩子,就说明云氏目前的产业都非常的健康。
这跟野兽产子是一个道理,没有到食物足够多的地方,它们是不会产子的。
放到国家层面也是如此,只有国泰民安的时候,国家的人口才会急剧的增长,指望兵荒马乱的时候增加人口那是在做梦。
这件事眼光要放长远。
这些仆妇们在相对舒适的环境下产子,孩子的身体就相对要好,又因为她们都是成年人,孩子就不容易夭折。
长大几年后,在云氏又要开始读书,有出息的可以去做官,可以去做学问,没出息的孩子可以留在家里当管事,等这一代孩子成长起来之后,云氏满门无白丁!
会干活的读书人,我就问你谁家有?
就你们弄得那些异族奴隶岂能跟我云氏仆从相媲美。”
曹襄冷笑道:“我家足够大,曹氏族人都培育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理睬仆役之子!”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朝志得意满的曹襄挑挑大拇指,这真的是没话说了。
天赋如此,岂是云氏这种小家族能比拟的。
阿娇的生活模式其实与云氏仆妇别无二致。
刘彻说不来,就不来了,这非常的残忍,尤其是对阿娇来说更是如此。
刘彻对除过政事,江山之外的事情都是浅尝即可,云琅从来没有想到刘彻在对待阿娇的时候,跟对待一颗西瓜一模一样。
还以为走进长门宫后,会是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进了门,才发现这里阳光依旧,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美丽的宫女正在莲塘里撑着大木盆采莲蓬,一个格外漂亮的宫女还在大声的唱“美人卷珠帘,独坐蹙额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阿娇就坐在莲塘边上的长廊里,笑眯眯的听着宫女唱歌,自己还不断地用手打着节拍,看不出半点悲伤地意思。
云琅曹襄背着两个装满金锭的口袋来到长廊给阿娇见礼。
阿娇撇撇嘴道:“还以为我失宠了,就没人登门呢。”
大长秋无奈的道:“贵人,这失宠二字岂能是您能说的?”
阿娇大笑道:“失宠就失宠,没胆子承认才丢人呢,你们两来的正好,我们又可以打牌了。”
说完话就率先去了打牌的地方。
云琅曹襄看了许久,发现阿娇好像是真的很开心,没有忧伤的意思,就一起把目光盯在大长秋的脸上。
大长秋摊开手无辜的道:“就是如你们所见的模样,贵人很开心,并无一丝悲伤。”
阿娇打牌打得非常投入,又是一个情场失意的人,所以,云琅跟曹襄两个输的落花流水,不到日落,两口袋金锭就输的一个不剩。
见阿娇展开双臂聚拢好大一堆金锭笑口常开的模样,不论是云琅,还是曹襄都觉得今天输钱输的很值。
怨妇门前是非多,尽管阿娇并不幽怨,云琅跟曹襄也不能多加停留。
在阿娇“下次多带点金锭来的”的殷切嘱托声中,离开了长门宫。
“她为什么不伤心?哪怕是假装,也要假装的像一点啊,不能笑成这个样子吧?”曹襄百思不得其解。
云琅皱眉想了一会不确定的道:“这会不会是阿娇贵人新的夺宠法门?”
“嘶…”曹襄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看啊,阿娇贵人如今根本就用不着依靠陛下生活,她长门宫一年的产出,不比内府监的收息少多少。你别忘了,内府监的收息要供应偌大的皇宫,她长门宫的产出完全是她一个人的财富。在这种情况下,你说,阿娇贵人是不是在针对陛下性格上的缺点,发起新的皇帝争夺战?”
曹襄左右看看见四处无人,这才小声道:“你说我舅舅是那种你对他好,他就不把你当人看,你越是疏远他,他就越想靠近的那种贱皮子?”
第一四六章 短暂的奴隶起义
一个个更加富有,更加自立,也更加的自信的阿娇无疑是可怕的。
绝对不是一个长得比阿娇漂亮,比阿娇年轻的女子可以击败的。
刘彻本身就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因此,阿娇很淡定的等待刘彻再一次登门拜访。
就像坐在渭水边上等待大鱼上钩的姜太公一般。
人生处处都是战场…
奴隶与勋贵之间的战争终于出现了。
阳陵邑的一个五大夫之家买了二十六个奴隶用来耕作农田。
这本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家里的农田有人耕作了,主家只需要让这些奴隶不要饿死就好。
奴隶来到五大夫家,在鞭子的督促下,干活还是非常卖力的,无论是夏收,还是秋收,都帮了主家很大的忙。
看到了利润的主家,觉得奴隶利用的效率还能再开发一下,用在他们身上的费用还能再减免一点。
于是,奴隶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们被迫日夜不停的干活,稍有反抗,那个五大夫就发明出很多稀奇古怪的刑罚来处置奴隶。
据曹襄说,最有名的一种就是把一群老鼠装在麻布口袋里套在奴隶的下体上…
还有一个奴隶因为偷吃被五大夫绑在烈日下曝晒了三天,奴隶没有熬过这三天的酷刑快死掉了,被五大夫丢弃到了乱葬岗喂野兽。
如果是一般的奴隶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偷吃的奴隶是霍去病他们从战场上抓来的。
他在乱葬岗依靠吃死人肉活下来了,并且恢复的不错,然后就无法忍耐胸中的仇恨。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串通了五大夫家里的其余奴隶,偷偷砸开了镣铐,弄死了五大夫家的护卫,家丁,然后整整三天,五大家大门紧闭。
直到冲天的尸臭味道弥散开来,官府派人跳墙进入五大夫家,才发现了一个惨无人道的灾难现场。
五大夫是被活着剥皮而死的,他的人皮就绷在他家的墙壁上,手法娴熟,人皮完整,五官都清晰可辨。
“你知道被奸淫而死的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吗?”曹襄双手插在袖子里悄悄地问云琅。
云琅摇头道:“没见过。”
曹襄点点头道:“我也没见过,不过呢,我的管家见过,他坚持不告诉我现场是什么样子的。担心我知道了晚上睡觉不安稳,只告诉我五大夫家中的妇孺没有一个逃脱的。”
“现在,那些奴隶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曹襄呲着大白牙笑道:“进了上林苑!”
“进了上林苑?”
“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个奴隶觉得投靠我们好一些,就主动跑出来向官府告发同伴,然后,事情就非常的清晰了。”
云琅指指满屋子的勋贵问道:“这么说,这些人聚在一起开会,是准备商量怎么追捕奴隶吗?”
曹襄摇头道:“追捕奴隶的人手已经派出去了,那些奴隶逃不掉,他们现在正在商讨如何更加有效地管理奴隶,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就没人提出驱逐奴隶吗?”
“怎么可能,奴隶很赚钱啊。”
“我们两家又没有奴隶,喊我们过来做什么?”
“这是勋贵们集体的事情,做出的决定,只要是勋贵日后都要遵从的。你我都是勋贵,自然就不能少。”
“张汤在那里做什么,你看看,这家伙口沫横飞的在说什么?”
“制定奴隶管理条例,怎么可能少得了张汤这种刑罚大家,这家伙如今正在拼命地向所有人示好,听说啊,这事一发生,张汤就开始着手制定规矩了,现在正好用的上。”
云琅连连点头。
既然是勋贵们的大集合,云氏自然不能少,有没有好处不知道,至少没有坏处。
这种大集合一般是没有什么利益之争的,制定的规矩也是对所有勋贵都有利的条例,云家不可表现的过于清高,否则,被所有排斥那就麻烦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云琅并不感到奇怪,压榨奴隶,奴隶就会反抗,这本身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这二十几个奴隶有没有斯巴达克斯的勇气,彻底的把事情搞大。
满屋子的勋贵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完善条例,他们可能不知道在遥远的罗马,几十年后就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奴隶起义,让强盛的罗马帝国手忙脚乱。
当云琅正在脑海中回忆《角斗士》这部电影史诗般宏大场面的时候,口干舌燥的张汤从人群里挤过来,坐在云琅对面,一连喝了三杯茶,这才豪迈的擦拭一下胡须上的水渍,对云琅道:“严刑峻法可定人心!”
“那二十几个奴隶要是趁机串联了别的奴隶,然后躲进秦岭,不断地找机会偷袭我们怎么办?如果这样的人有上万人,一个个又不要命,你该怎么办?这里可是京畿重地,小事情都会被封国信使传扬成大事件。”
张汤愣了一下莞尔一笑,用手指敲击着桌子道:“如果是二十余个你我这样的人,确实是心腹大患,只是——那是一群奴隶,一群目不识丁的奴隶!”
云琅皱眉道:“刘项从来不读书!”
张汤依旧笑而不语。
很丢脸啊。
云琅才意淫完毕声势浩大的奴隶起义,逃进上林苑里的奴隶就已经被勋贵们派出去的家将,家丁们给捉回来了。
张汤哈哈大笑,右手在云琅的肩膀上拍一下,就起身去给让人剥皮的五大夫报仇雪恨去了。
捉捕的过程中死了七个,还剩下十八个活的,那个通风报讯的奴隶也被丢进了,算成十九个。
十九口大缸整齐的摆在阳陵邑城外,每一口缸里装着一个奴隶,在他们的周围,是密密匝匝的奴隶群。
这一场盛宴就是给奴隶们准备的。
大缸底下的柴火被点燃之后,这个地方就成了人间地狱。
这种场面云琅自然是看不下去的,拖着细致勃勃准备看热闹的曹襄去了听不到惨叫声的大树下。
“太精彩了,你说,张汤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云琅苦笑道:“是我告诉他的,有一次不小心说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典故,张汤就求教出处,我就随便编造了一个,结果,他不在意我说话的内涵,却把这招刑罚记得清清楚楚啊。”
曹襄惊讶的看着云琅道:“说说,我也想知道请君入瓮这个典故。”
“这个故事不太出名,一个地方上的小酷吏,问一个年长的老酷吏,说有一个贼人嘴硬得很,不愿意招供,问老酷吏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开口。老酷吏就告诉他把犯人装进坛子里,然后在坛子底下点火烧烤,不论什么样的犯人都会招供的。于是,那个小酷吏就在院子里点了火,放置了坛子,然后要求那个老酷吏进坛子,他想知道老酷吏的不法事!老酷吏立刻崩溃,不论小酷吏要什么样的口供,他都会说,然后呢,这个典故就流传下来了。”
曹襄点点头道:“很有意思的典故,什么时候故事?”
“不知道,可能是七雄时期的故事吧。”
曹襄叹息一声道:“我们以后做事要小心了,将来别让别人用我们用过的法子来对付我们,那样的话,就太他娘的难受了。”
也不知道这场刑罚是在惩罚谁,奴隶们自然是噤若寒蝉,就是在一边观看的勋贵们也一个个面如土色。
只有张汤志得意满,安静的坐在高台上,目光不断地在几个跟他不对付的勋贵身上巡梭。
那些平日里跟他非常不对付的勋贵,此刻没了趾高气扬的模样,不敢与张汤对视!
这一幕落在云琅的眼中,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张汤这哪里是在讨好这些勋贵啊,他是在立威,用人世间最阴毒的刑罚来警告那些跟他作对的人。
如果他不死!
他一定会请那些伤害了他的人去大瓮里走一遭!
第一四七章 龙的本性
每个人都在战斗,每个人都在跟自己的命运抗争,不论是阿娇还是张汤似乎都有胜利的希望。
云琅这段时间就没干别的,通过曹襄这个百晓生,大量的搜集勋贵间争斗的消息。
然后两人就躲在阴暗处变态一样的分析谁谁谁占了上风,谁谁谁这一次要倒霉。
写好了这些论断,然后静悄悄的等着事情发酵到最后,看看到底是谁赢了。
张汤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了。
害怕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坊间关于他施行酷刑的传说却越来越多。
张安世自从进了云氏之后,就非常的安静,读书,吃饭,去田野里散步,活的几乎没有什么烟火气。
他唯一的朋友就是霍光。
而霍光又非常的忙。
霍光是真的很喜欢张安世,在云琅面前不止一次的提到这个新朋友,自从张安世到来之后,刘据就被霍光丢到脑海外面去了,很少提起。
但是,在刘据来云氏的时候,霍光总是显得非常高兴,小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假来,刘据非常的满意。
观察人是个很有趣的事情,只要肯静下心来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就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很多人看不清别人的真面目,唯一的原因就是身在局中。
这种世外高人的生活仅仅维系到收割大白菜的时候,就被长平无情的给戳破了。
“你最近什么都没干?”长平站在白菜地里心事很重的问云琅。
“等白菜成熟,等印书技术成熟,等造纸作坊扩大生产,等太学开学呢,事情很多啊。”
“上林苑的差事你还是没有拿下来?”
“估计要黄了,陛下现在不喜欢阿娇了,看您好像也很不顺眼,张汤眼看就要倒霉,朝中帮我说话的人没了,这样的环境下,我估计抢不过内府监。”
长平叹口气道:“就因为我们都说不上话,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靠你出头呢。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该你们顶门立户了。大将军下个月就要出雁门关去匈奴地界了,去病马上就要去河西,在大河边上修建金城塞。他们都走了,家里就要靠你跟阿襄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混吃等死呢?”
云琅皱眉道:“拿什么来打动陛下呢?上一次,就在这片白菜地里,陛下答应将上林苑交给我跟阿襄,后来就没有了任何消息,我猜陛下是在犹豫!上林苑太重要了,不仅仅是皇家宫苑的所在地,也是陛下最后的一道防线。就地理位置而言,也是我大汉朝腹心中的腹心,一旦上林苑有变,天下震怖。我上一次虽然说了不要军权,只要治权,陛下什么话都没说,看样子是不打算给了。”
“你要权,要的没错,想办事就要有权利,办大事就要讨大权。事先说好,将来都未必可行,都说女子善变,却不知这朝堂上浪起潮落的更是变幻无常。既然陛下是在白菜地里答应你的,那么,你就该在这白菜地里让陛下给一个答复。”
听了长平一番话,云琅迅速的四处张望,没看见皇帝的车驾,连忙道:“您邀请陛下来了?”
长平笑道:“再不受陛下待见,我这张老脸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长平话音刚落,云琅就对身后的霍光道:“召集全家人带上刀子都来白菜地,我们今天就要收割白菜!”
霍光跑了,云琅转过身对长平笑道:“云氏现在也算是全副武装,不知陛下敢不敢来!”
长平大笑道:“给你点脸面你还抖上了,怎么,对陛下冷落你非常的不满?”
云琅笑道:“如果陛下彻底冷落我,这对云氏来说可能是好事,就怕陛下一会冷,一会热的让我无所适从。”
长平蹲下来,华贵的长裙拖在地上,她解开一棵白菜的绑绳,抚摸着白菜的叶片道:“到了你这个程度的人,就不该讲什么情义,那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这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
说着话就用腰刀劈开了这颗包裹起来的白菜。
撕了一块淡黄色的菜心吃了一口,满意的道:“菜心很甜,很嫩,比葵菜好的太多了。”
云琅抓过白菜撕下最外边的一张叶片从中折断,往两边分的时候,发现白菜茎上还是有密密的丝,就摇摇头。
他不停地掰断菜叶,不断地查看那些丝,去掉六片叶子之后,再掰断叶片,上面的丝线才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颗白菜有一半的叶片味道不会太好。
不大功夫,云氏的白菜地里就到处都是人,他们用小刀子收割白菜,然后讲这些大白菜一颗颗的摞在干草垫子上,不一会,平原上就出现了一条绿色的白菜长城。
刘彻来的时候,田野里的白菜长城就更加雄伟了。
“白菜不错!”刘彻很开心,只要是大汉国土地上长出庄稼,他都开心。
长平笑吟吟的将一棵最大的白菜放在杆秤秤盘上,称量之后朝刘彻施礼道:“贺喜陛下,这颗白菜足足有七斤重。”
云琅凑趣道:“这里自白菜出现以来,最重的一棵。如果不是为了让陛下对白菜有一个清晰地看法,微臣不会砍这颗白菜的,而是好好保存,等待来年留种。”
刘彻抓过白菜掂量一下就交给了身后的隋越,这东西算是云氏的贡品,不可等闲视之。
“等不住了吗?”刘彻四处看看,终于开始正式谈话了。
“农事不同于其他事,需要在秋收之后就开始准备下一年的耕作,而且,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云氏耕作之法与常人不同,陛下如果想要一个丰收年,就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刘彻看看云琅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耕作之法教授大司农儿宽,由他来施行。”
云琅听皇帝这样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双手捧给皇帝,然后直起身子道:“这是微臣著述的《云氏农学》微臣所能,尽在书中。有儿宽老先生主持上林苑农事那是再稳妥不过了,微臣天性懒散,不适合为官,请辞司农寺卿!”
刘彻懒懒的看了云琅一眼道:“准!”
说完,就上了步撵,被四个宦官抬着去了车驾处,不一会,车驾就在侍卫的簇拥下滚滚向东,看样子是去了章台宫!
长平担忧的瞅着皇帝离去的车驾,对云琅道:“陛下非常的愤怒!”
云琅笑道:“这样子就对了,到底是陛下,任何时候都是冷静的,不会被私人感情所左右,国朝的稳定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跟阿襄两人如果接手了上林苑,对陛下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不论是大将军,还是去病,都是手绾兵符之人,我跟阿襄也不是纯粹的文臣,如果真的要带兵,也能凑合。”
长平凄声道:“我们没有反意。”
“陛下也知道,可是,陛下不会去赌人心的,我们这一群人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其实具备与陛下较量的能力。母亲,撒手吧,放弃手里的兵权,看得出来啊,陛下对您实在是太忌惮了。”
长平一愣,目光立刻变得深邃,低声道:“你是说,陛下担心的不是你们,而是我?”
长平冷笑道:“连我都不信,他还有信任的人吗?”
云琅没有安慰伤心的长平,他觉得女人只要开始跟人论感情了,对事情的本来面目就很难有一个清晰地认知。
刘彻当然谁都不信,这是成为一代明君的基本素养,他是皇帝,要是对一个人言听计从,永远都对一个人好,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龙本来就是臆想出来的一种神兽,变幻无常就是他的本性,用常理去测度一位英明的帝王,得出来的答案一般都是错的。
第一四八章 连捷对皇帝的理解
刘彻的报复来的比云琅预料的要早,傍晚的时候,宦官隋越就来到云氏,准备收回云琅手里的印鉴,官牒。
对于这样的事情,云琅是不会拒绝的,非常利索的把自己所有的印鉴都拿出来装在一个盘子里任由隋越挑拣。
隋越看了云琅一眼道:“你平日里就把这些东西这样存放?”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陛下拿走我的印鉴,最失望的不是我,而是我闺女,毕竟这些都是她从小玩到大的玩具。”
“这是对帝国不敬!”
云琅笑道:“在我看来,我闺女的重要性超过了我的生命,功名利禄不过是我的身外之物。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云某在内为官之时,对陛下忠瑾,在外为将之时,为了帝国则舍生忘死。自忖持身正,立足稳,无愧于陛下,也就无惧于陛下,至于官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为官之时,我当为国效力,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民之时,我也自当耕读一生,自得其乐,贫贱不改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