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要不要一起洗?”
云琅黑着脸道:“本来想一起洗的,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我还是一个人去汤池里泡泡。”
“你不去也好,我跟云音去,老虎,你去不去?”
见老虎驮着云音上来了,苏稚立刻就抛弃了云琅,狠狠地亲了一下丈夫,就带着云音,老虎一起去了。
“她从来都不邀请我去洗她的花瓣浴。”
宋乔给云琅倒了一杯茶水笑道。
“你上一次把人家打的很惨,你以为人家待见你啊?”
“妾身待得位置就注定让人欢喜不起来,你看看这些下人,妾身在的时候一个个死气沉沉的,小稚回来之后一个个就笑成了一朵花,全围着她转。”
“你的性子要是像她一样活泼,下人们也一定会围着你转的。”
“说来奇怪,小稚的臭脾气一上来又是打又是骂的,那些仆役偏偏就是喜欢她。妾身从未打骂过仆役,她们似乎不怎么敢跟我说话,有些婆子见到我都会哆嗦。”
云琅瞅瞅宋乔噗嗤一下笑了,拍拍自己的胸口道:“你要是不开心了,我都心惊胆颤的,遑论其他人了。”
“我可不敢跟您这位侯爷发脾气,您把妾身说成什么人了。”
“不是啊,我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氛围,挺好的。”
见宋乔殷勤的倒水拿果子过来,云琅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本身就是一个清冷的性子,不用装贤惠,这样真的挺好的,我的性子太温和,家里就该有一个能让人害怕的人才好。云氏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大家族,人情世故可能就没有现在这么简单了。现如今,家里你觉得好的仆役,该提拔重用的就重用,该安插人手的地方就安插。收好篱笆,狼才不容易进家门。”
宋乔叹口气放下果盘坐在云琅身边道:“那些伤残老兵自然是要夫君您来统御的。妾身以前将家里的人手划分成内外两院,人少的时候还成,随着仆役越来越多,按照夫君的脾气,将那些后来的人全部塞进了外院。如今,外院的人已经有一千三百余人,按照长公主跟阿娇贵人的意思,我们家还要进来一千人。这还不论张汤塞给您的人手,这么多人,妾身一个自然是顾不过来的。苏稚又是一个靠不住的,用别人您又不愿意。”
云琅皱眉道:“别人?你是指卓姬?”
宋乔笑道:“坏名声您都背了,也不差她进府这点名事了,您要是愿意呢,妾身派一辆马车接她进门就是。”
云琅将宋乔捞进怀里翻过来,正要用手打她的时候,忽然想起这是一个大肚婆,只好泱泱的松开。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卓姬进门?
她要是进门了你哪来的好日子过?
人人都说卓姬是我云琅的外室,既然是外室,养在外面正合适。
家里平安好多年了,又少纷争,一个个早就忘了该怎么跟别人动心眼,按照曹襄的话来说,咱家就是一窝兔子。
兔子群里放一只女狐狸进来哪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这个女狐狸背后还有一只该死的狈帮她出主意。
当年的时候,我跟她们打交道都觉得吃力,就你跟小稚这样的,简直是白送到嘴边的肉啊。
家里得用的人只剩下连捷,平遮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老狈平叟的儿子。
据我所知,平叟这辈子不打算背弃卓姬,卓姬要是进了家门,你呢,就算有我偏袒,控制不了底下人,你也只有退回卧房这一条路了。
看病的本事你比卓姬高明一万倍,论到斗心眼,算了,你还是乖乖的留在我身边的好。”
宋乔笑吟吟的抬起头瞅着云琅道:“您又说错了,就凭您刚才说的这些话,她卓姬就不会是我的对手!
妾身做错了,您最多抽妾身一顿,卓姬要是做错了,恐怕不是抽一顿就能过去的事情吧?
您防备卓姬,却不会防备妾身,这就是妾身最大的依仗,在这个家里,您才是天。
您没有发现咱们家跟皇家很像吗?
在咱们家,卓姬就是阿娇,妾身就是卫氏,她卓姬的地位全部系在您的一念之间,而妾身不是,我是云氏名正言顺的大妇。
收拾苏稚的时候我都没有心软,只要卓姬敢进门,在这片地上,她就要乖乖的待着。”
云琅摸摸宋乔脸上无可避免的出现的淡淡斑痕怜惜的亲吻一下。
“权术斗争中,地位高的不一定就会胜利,如果真是这样,当年卫氏也就不会成为皇后了。
这里面的学问很深,手段是你不可能预料得到的,你以前住在山里,璇玑城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处理,嫁给我之后呢,家里的人也相对的单纯,外面的鬼蜮伎俩你还没有接触过。
家里还是单纯一些好啊,要是把咱家真的弄成皇宫,我会活活气死的。
你呀,就按照你以前分内外院这样来处理事情好了。
把云氏不能割舍的产业区分出来,然后在看那些产业是可以交换的,那些产业是可以期待成长的,那些产业是可以随时割舍的。
不能割舍的产业并入内院,至于别的全部放在外院,全部交给,刘婆,梁翁,平遮他们去打理。
赚名声了,你就奖励,赚钱粮了,你就给他们分红,败坏名声了,那就立刻割舍,惩罚,亏钱了,那就要看情况,做出割舍或者继续支持的决定。
至于内院的事情,你,红袖,梁翁三个来处理就好,不懂得问我,我不希望内院乱七八糟的。
过日子,重要的是舒心,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宋乔一骨碌从丈夫的怀里爬起来,坐在案几跟前豪气万丈的拍拍桌子道:“好,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妾身的管家手段!”
云琅笑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
这是宋乔对一次对他耍心眼,很可爱的样子,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就放过她一次,满足一下她阴谋得逞的欲望,所有的事情等孩子出世之后再跟她算总账。
敢拿最让他难堪的卓姬说事情,真是长胆子了…
正说话的时候,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香喷喷的苏稚就跑来了,身后跟着同样香喷喷的云音——以及老虎。
先是云音一头扑进父亲怀里,接着就是苏稚也挤进来了,老虎觉得有趣,也闷头往云琅身上撞。
然后,锦榻就翻了。
吃饭的时候,霍光湿漉漉的出现了,被仆妇换了一身干衣衫之后才对师傅埋怨道:“那个刘据就是一个傻子!”
云琅撇撇嘴道:“这种话就不该说出来,你知道事实就好。”
“可是,弟子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很怕自己也变成傻子。”
“他怎么傻了?”
“开始的时候他不断地告诉弟子,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太子的,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家臣。”
云琅嗯了一声,示意霍光继续说。
“后来他见我不搭话,就赏赐了我一锭金子…”
“嗯,金子呢?”
“被弟子赏赐给路过的毛孩了,他今年给咱家打了不少粮食,赏赐一下是应该的。”
“你怎么变得湿漉漉的?掉水沟里了?”
“没有,是刘据掉水沟里了,弟子怕他淹死,就跳下去捞,沟渠里灌地的水,才到我腰上,他居然能喝好几口水…把他捞上来之后,他又赏赐了我一锭金子!”
霍光说到愤怒处,丢下饭碗,抬手就把一个金饼子拍在桌子上。
“金子居然是咱们家铸造的!”
第一四一章 云琅的教育方式
别人家教孩子一般都要求孩子珍惜财富,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孩子灌输一个好的生活习惯。
云琅教孩子的时候,一般都告诉孩子,钱只是一种工具而已,要善用工具,而不是把工具藏起来,或者积累起来。
因此,在云音跟霍光眼中,金子这东西只不过是一种用处繁多的工具,至于价值,这东西其实没有价值,真正的价值物是粮食,是麻布,是丝绸,是铁,是铜,是工匠制造出来的器物,是可以生长粮食的土地。
刘据用金子来收买霍光…这对霍光来说,就像给牛送笼头一样,这是刘据想用金子拴住他的具体表现。
云氏现在还是铸造一些金子,主要是翻新别人家的金子,经过云氏翻新的那些不太纯的金锭会变得更加不纯,只是外表好看了很多。
作坊其实就是霍光在管理的,每个月他都会经手很多的金子,因此,金子对霍光毫无吸引力。
用金子收买人心这种事霍光经常干,猛地碰到别人用金子收买他,这让他非常的愤怒。
愤怒的孩子饭量一般都会很好,尤其是霍光已经到了长身体的时候,苏稚吃掉皮,剩下的肘子肉,被霍光一个人吃了个精光。
云音想吃,却被父亲严厉的制止了。
霍光多吃肉是因为何愁有已经开始正式教这孩子武技了,每日的消耗很大,多吃肉多长力气是好事,这样还能让霍光豆芽一般的身材变得魁梧。
女孩子就算了,社会对女孩子的要求比男孩子来的高,她们必须要有漂亮的外形,至于武技,并不是第一要素。
想要美丽的外形与高超的武技并重,女孩子就必须付出比男孩子更多的辛苦才成。
不许云音过食,这是何愁有要求的,云琅从很多细节处发现这个老宦官对女人真的是非常的熟悉,也不知道这些经验是怎么得来的,这让云琅对何玉树的身世更加的好奇了。
云琅这样想的时候,何玉树正跪在何愁有居住的山居前不断地叩首。
而留在山居里的何愁有一言不发。
刘据就站在边上看着。
过来许久,何玉树抬头恭恭敬敬的对山居里的何愁有道:“弟子明日再来。”
何愁有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依旧在不疾不徐的吃着云氏仆役送来的饭菜,对门外的声音充耳不闻。
何玉树与刘据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离开了山居,直到拐弯处,何玉树这才叹息一声。
刘据拉扯一下何玉树的衣衫,等何玉树蹲下来与他平视之后问道:“他非常恨你吗?”
何玉树整理一下刘据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衫道:“以前的时候,他说我是他的希望,自从我靠近了皇后之后,他就非常的愤怒,生气。”
“我可以给他很多金子,就像今天给霍光一样,相信他会改变主意。”
何玉树摇头道:“对有些人来说,金子毫无用处。”
“可是霍光那么聪明,他就很喜欢金子,你也看见了,他接到金子的时候很开心。我假装跌进水渠里的时候,他第一个跳下去救我,看来给他金子算是起作用了。”
何玉树叹口气道:“金子结交的人心不稳当,你能给她金子,别人自然也能给,皇子想要真正收服霍光为伙伴,就要给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比如呢?”
“那就要看霍光喜欢什么了。”
刘据停下脚步,瞅着山脚下的云氏庄园道:“这里确实有无数的学问存在,这样的庄园不应该属于一个臣子,应该属于皇族才对。”
何玉树笑道:“这个庄园里最珍贵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云侯。皇子喜欢这座庄园的真正原因,就是云琅在这里,当云琅离开了这座庄园,皇子也就不会喜欢这里了。”
“我没有想过夺取这座庄园!”
刘据认真的对何玉树道。
何玉树笑道:“奴婢自然知晓,皇子只想降服这座庄园。”
刘据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很难,陛下至今都没有降服云氏。”
“云氏很听话啊!”
“那是因为陛下是皇帝,云氏必须听话。”
“这难道不是降服吗?”
“不是,不是降服,云氏如今效忠的对象是大汉国,而不是陛下,这对陛下来说问题不大,但是对皇子来说区别就大了,因为,支持皇子不一定对大汉国最好的选择时候,他们就会毫无保留的抛弃皇子,改支持别人。只有皇子登基了,不论对大汉国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他都支持你,这才是真正的降服。”
刘据有些烦躁的道:“云琅似乎不怎么喜欢我,直到现在我就见了他一次。”
“大家族都是这样的,因为家族大了,他们没必要冒险在皇子地位没有确定的时候就站在皇子这一边。他们一般会等皇子登基之后,才会表示支持,这样虽然获利不多,不大,却足够安稳。”
“曹氏是支持我的,为什么对我也不冷不热的呢?曹襄为什么就不能说服云琅现在就支持我?还有,我表哥霍去病,他为什么也对我很冷淡?这些人都是好兄弟,可是,他们…我至今还没有封王啊!”
何玉树擦拭掉刘据脸上泪水温柔地道:“不是还有奴婢吗?不论是长公主,还是曹氏,霍氏,云氏,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只有奴婢才是一心一意的为皇子着想。我们是一体的,皇子如果成了陛下,奴婢就是老祖宗一般的存在。皇子如果成不了皇帝,奴婢就只好陪着皇子在荒凉的封地过活一生,皇后殿下也会在深宫中郁郁而终。”
自从刘据懂事以来,这样的警告就在他的脑袋上盘旋,不仅仅何玉树在说这个可怕的后果,就连卫皇后也时不时的流露出对未来的担忧。
刘据抱住何玉树的脖子大哭道:“我一定会成为太子!”
霍光终于吃饱了。
云琅拍拍弟子的脑袋道:“吃饱了就去遛哒吧,知道这是你一天中最快活的时光。只是不要再去爬树捉松鼠了,那东西你捉不住的。”
“我会捉住的!”
霍光匆匆的应付师傅一句,就连蹦带跳的下了楼,在楼下,他的孩子大军已经在等候他了,今天,不捉住那两只可恶的松鼠,他决不罢休。
云音喜欢跟霍光玩耍,却不喜欢跟一群脏孩子一起玩耍,因此,只能眼巴巴的瞅着霍光被一群孩子前拥后呼的裹挟着离开内院。
“你怎么不去?”
云琅奇怪的问云音。
“我不喜欢脏孩子!”
“那些孩子并不脏啊!”
“等一会他们就会变成脏孩子,还会被他们的母亲打!”
“你喜欢跟那些女孩子玩?”
“也不喜欢,她们整天就知道学刺绣,傻乎乎的,一个个做梦要嫁给大将军。”
“那么,你一般都会找谁玩耍呢?一天中,你可就这点清闲时光,难道说,你喜欢跟着司马师傅学认字?”
“我也不喜欢认字…”
这就对了,其实云琅当初也不喜欢认字。
“我要去找红袖姐姐,跟她学唱歌。”
云琅对闺女的这个爱好很是支持,红袖的歌喉是有很大天赋的,只是这孩子不愿意唱,她执着的认为她母亲就是因为太会唱歌,才倒霉的。
云琅偶尔听红袖唱过,声音真是迷死人。
如果自家闺女能随着红袖唱歌,被她耳濡目染一下把难听的歌喉改变一下也很不错。
云琅唱歌还算不错,至少在酒宴上表演一下足够,有时候酒喝透了,还能有超常的发挥,获得几声赞叹。
宋乔的嗓音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她从来不唱,至于苏稚,她只要唱歌,鸭子都能被她吓死,很多时候,云琅都暗自怀疑,是不是云音受了苏稚的影响…
第一四二章 顺水人情
今天,毛孩组织了一次宏大的活动,说动家主领着所有人下白菜地。
白菜总是摊在地上不好,他就用马莲草编织了很多草绳,准备用绳子把白菜捆起来,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白菜的形状。
对于这样的科学研究,云琅自然是全力支持的,就是觉得这样做有些晚,不过呢,晚一些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地里的白菜如今长得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绿色莲花,想要把叶片用绳子绑好让他闭合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弄断外边的叶片。
太阳出来的时候,云氏的白菜地里就挤满了人,云氏今年种的白菜不算多,也就百十来亩地,一千多人进入蔡地之后,即便捆扎白菜是一个细发活计,人手多,干起来自然很快。
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百十亩地里的白菜就一个个捆扎起来了,样子没有摊开好看,在云琅眼中却顺畅多了。
昨晚就来云氏做客的张汤也欢喜的加入了捆扎白菜的集体活动。
只要是人,面对即将收获的庄稼,总是从心底里透着欢喜,尤其是张汤这种挨过饿的人。
种庄稼这种事还谈不到掉身份,张汤尤其的喜欢这种简单的满足感。
云琅跟张汤站在地埂子上脱下鞋子在大树上磕鞋子上的泥巴,弄清爽了脚,张汤却不愿意回云氏了。
指着沃野千里道:“走走!”
云琅不满的道:“全是泥巴啊。”
“那也走走。”
云琅拗不过张汤,两人就淌着草叶上的露水去了田野深处。
沉甸甸的谷穗已经低下了头,今年的小米丰收已成定局,远处的糜子也露出红褐色的成熟征兆。
这些原本是主粮的作物,如今被麦子给完全替代了。
“这才几年啊,想吃一口糜子已经快要找不到了。”张汤抚摸一下田野里的糜子,有些感慨。
“糜子的口感不好,最重要的是它的产量不如麦子,被替代也是理所当然。”
“你家夏收之后播种的糜子产量,没有春日里播种的糜子产量高吧?”
“那是,地里的肥料已经用来养麦子了,尽管夏日里又施肥一次,终究地力跟不上,产量低是必然之事,这时候没法子讲究这些事,只要有收获就是赚的。”
“我以为你家会把土地都种上麦子,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你家什么都种。山坡上那一片绿油油的东西该是油菜吧?”
“是啊,秋日里种油菜,过一个冬天,春日里再长出来,五月天看油菜花,也算是一道胜景,到时候请你来喝酒。”
张汤笑道:“比不得,比不得,全关中的农家,没有谁家比云氏的油水更足了。”
“你这是说油菜呢,还是另有所指?”
“另有所指!”
“哦?谁又开始妒忌我家了?”
“连我都妒忌!”
“这好办,把你的家底全部给我,投进我家的某一个作坊里,把作坊扩大一下,然后你就能收到红利了,不多,三五年之后,你就能在上林苑盖一座大院子,买一些地,养些鸡鸭,蚕,牛羊一类的东西,再过两三年,就算你没有俸禄了,全家一样过富贵日子。就问你干不干?”
张汤想了一下道:“我目前能拿出来的就两百个金饼子,你看投哪里好?”
“两百个金饼子?嗯,确实少了点,算你两千…”
“住嘴,投身商贾已经没皮没脸了,你还要拉我下水,这不成,就两百个,你看着投。”
“老张啊,要钱就不能要脸,你这样让我很难办,我又不能去放印子钱,云家都是正经产业,两百个金饼子确实少点。”
“就因为你云氏都是正经产业,我才投,我觉得你家的那个印书作坊应该很有前途,就投他了。”
“咦?你这时候怎么这么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印书作坊会发财?”
“听说你家正在给太学印书呢是不是?那可是皇家藏书啊,被你家每卷书都印上一遍,岂不是说,皇家有多少藏书,你家就有多少?天下读书人都等着念书呢,你家有这么多的藏书,岂不是会发大财?”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了一块巨大的卧虎石边上,云琅见这里干燥一些,就爬上卧虎石,坐在上面道:“老张,老实说,你的局面是不是很糟糕?”
张汤站在石头下面道:“没错,庄青翟的余孽开始找我算账了,朱买臣这人你知道吧?”
“知道,他不是被你弄到受降城去了吗?”
“没错,是给弄到受降城去了,还以为去了蛮荒之地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谁知道这个家伙厉害啊,居然把一个受降城硬是给弄成一个富庶之地了,那里如今良田万顷,今年的收息不但包住了白登山守军的吃用,还通过白登山,将受降城的粮食输送到了北地郡,太原郡,就连雁门关守军吃的都是受降城产出的粮食。
这已经够厉害了,这个家伙还通过大河,将西域的产出源源不断的送到关中来了,这么大的功劳,没人能忽视,就算以前有罪,陛下也不在乎了,至少说明,这家伙很能干!
以前他上书为庄青翟开脱,大家就当他是在放屁,现在不成了,人家是大功臣,即便是放屁,我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听。
某家以为他只是想单纯的为庄青翟鸣不平,没想到,人家没有指摘陛下的错误,只是一个劲地说我是罪魁祸首,逼死了庄青翟。
他还联络了一向对我有怨隙的赵王刘彭祖,抓住我的部属的错误,通过先帝贾夫人告知了陛下,一个劲的准备弄死我。
如今,陛下正犹豫呢,按照我对陛下的了解,我应该还能蹦跶两年,不能再多了。”
“所以,你就开始为老母子孙谋划了?”
张汤点头道:“我家境贫困,这两百个金饼子还是陛下见我这次办事利索给的赏赐。我死了没关系,毕竟,我是为陛下办事,不管有罪没罪杀了那么多人,冤枉人也是家常便饭,现在被人冤枉也是理所当然。现在就要到兔死狗烹的时候了,总不能让老母受苦,妻儿衣食无着吧?”
张汤对自己的处境从来都有一个清晰地认知,这一点云琅是了解的,只是没有想到,真正面对事情的时候,张汤居然会如此的冷静,坦然。
“最近呢,我家人口扩张的厉害,可是找不到几个让我安心的管事。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两个?”
云琅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参与张汤的事情,张汤说的没错,他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冤枉致死的人可以说是车载斗量,大势之下,他这种人是没有法子幸免的。
谁要是帮他,那就是与大势抗衡,孙先生有言:历史大潮浩浩荡荡,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这些斗争了一辈子的革命家的话一定要听,都是金玉良言,张汤就属于要被历史大潮吞没的人,救不得。
不过呢,他的儿子张安世为汉宣帝麒麟阁十一功臣,且生性谨慎,刘彻晚期官至尚书令,是一个寿数与官职都达到顶峰的有福之人,即便在刘彻驾崩之后还能在昭帝,宣帝手里担任光禄寺卿,卫将军,爵至关内富平侯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云氏。
张汤被云琅的话惊到了,过了半晌才冲着坐在石头上的云琅拱手道:“云侯就不怕牵累吗?”
云琅笑道:“当然怕,如果不怕的话我就要帮你了,现在看来,帮你的后果太严重,我只好两权相害取其轻,让你的儿子来我家当管事,在这里读读书,帮我管些事情,锻炼一下他的人情世故,奉养你老母。等你完蛋了,事情也平息了,再把这孩子弄进太学,能不能成器就看你这些年教导的本事了。”
张汤听到云琅这句实在的不能再实在的话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半晌,才朝云琅躬身施礼道:“这一礼不为云侯帮我儿子,只为云侯事到如今依旧以诚待我。”
云琅正色道:“我跟你说过,与你结交,我只说大实话,你张汤杀人无数,命数难逃,你不倒霉天道不公。然而,你为官清廉,持身俭朴,多年来为了这大汉江山夙夜奉公,这是你自己积攒的福报,不可能会被族诛,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全力帮助你儿子的原因。”
张汤大笑道:“我一介小吏之子,能位及三公,不论善恶,煌煌史书终将留名,如今深陷危局,即便是被杀,也没有什么好遗憾地。既然云侯有心,我儿安世不日就会来到云氏受教。”
第一四二章 来自董仲舒的恶意
没有不日这个说法,张安世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云琅面前了。
这是一个很秀气的少年,十六岁了,身高已经有七尺了,算是一个不错的少年人了。
只是这孩子的衣衫破旧了一些,张汤位列三公,却家无余财,一袭洗的发白的麻布衣裳虽然破旧,却很干净,尤其是雪白的绸布衣领处,更是看不到一点污渍,哪怕是他脚上的布履也见不到什么尘土。
可能是他父亲提前嘱咐过他,所以,老虎大王过来吓人的时候,他的表现还算镇定,当老虎大王钢刷一样的胡须摩挲他的手臂的时候,看得出来他的身子在发抖,两只脚却坚定的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是独子一人骑着驴子来的,衣服被露水打湿了,很明显是走了一夜的夜路。
好在上林苑的道路上即便是晚上也有商贾不绝于途,否则,就他这样的少年人走夜路,是野兽的好点心,也是强盗的好目标。
张汤面临的局面应该很危险了,否则张汤不会即刻回家,马上就把儿子派过来,这中间一定没有半分的犹豫。
至于他说还有两年蹦哒的余地,是他自己宽慰自己的话,刘彻要办事,等不到天明的。
张汤有三个儿子,张安世是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做张贺,一个弟弟叫做张闵,云琅本意让张汤送来两个儿子,结果,张汤只送来了张安世。
“云氏可以庇护你七年,因为你父亲庇护了云氏七年,在这七年中,你就是云氏的一份子,我以子侄之礼待你,你以叔伯之礼敬我。这七年中,但凡云氏所有,你尽可取用,但凡云氏藏书,你尽可翻阅,云氏宾客可为你解惑,若有不解之处随时可来问我。若想做事,尽管在云氏产业中挑选,不过,不可当做主业,你的大部分精力要用来求学。从今日,你就住在霍光居舍旁边,那里有一座不错的精舍是你的了。即便日后离开了云氏,那座精舍也归你所有,这是给你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
云琅说完,张安世双膝跪倒拜谢道:“叔父所言,安世感激不尽,他日但有所成,皆拜叔父所赐。”
云琅把张安世扶起来叹息一声道:“世事艰难,万物皆为刍狗,你当振作。”
张安世落泪道:“叔父,我父亲之事已经不可救药了吗?”
云琅苦笑道:“你父亲在仕途上勇猛精进,以杀伐为进阶之道,以天子爪牙为荣,留下的后患太多。至今已然穷途末路,墙倒众人推,局势已经明朗,唯有寄厚望于陛下恩典。”
张安世泣不成声。
云琅安抚片刻,就让霍光领着张安世去了精舍,独自一人坐在平台上感慨不已。
人果然不能选错道路,张汤在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抱着侥幸的想法,希望能够得到皇帝的庇佑,结果,依旧残忍。
霍光是孤独的,这孩子才气足够,就是不喜欢结交,做事又太大胆,如果能有一两个至交好友与他共进退,日后或许不至于满门被斩。
人不能太自私,不能为了满足个人理想抱负就把全家绑在战车上。
张汤的下场算是不错了。
曹襄抱着一个大胖孩子在云琅眼前不断地晃悠。
“你看看宗儿眼睛,圆溜溜的正在看他的叔父呢。”
“你看看宗儿多健壮啊,正跟老虎大王角力呢。”
“听到了吗,刚才这孩子在念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多好的诗句啊,我曹氏又出麒麟儿了。”
云琅眼瞅着曹宗的小鸡鸡飞溅出一股晶莹的尿水,越过糕点碟子,准确的落进了茶杯,面皮不由的抽搐一下,这本事一般的两岁孩子可没有。
“我听说张汤的二儿子张安世住进云氏了?”
曹襄等儿子发威完毕,这才倒掉茶杯里的尿水,喊红袖过来打扫一下战场。
云琅怒道:“你打算让宗儿也住进云氏?”
曹襄笑到:“当然啊,你家的孩子好像都灵性,我近水楼台当然要送过来。”
“这孩子还没断奶吧?你打算把你老婆也一起送过来?”
“断了,断了,昨天刚刚断掉的,现在只需要喝牛乳米粥,肉糜,蛋羹就成。我老婆当然不能送过来,要不然,你的名声会更差!”
“我不是告诉过你,等宗儿六岁了再送过来。”
“凭什么小光你五岁就抱走了?我儿子为什么要到六岁才启蒙?”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无奈的道:“李敢的儿子是不是正在来我家的路上?”
曹襄瞅瞅内院的大门道:“应该快了吧!”
“你们这么着急所为何来?”
“废话,张安世都进门了。”
“张安世可不是我的弟子,说起来张汤待我不错,我就帮他照顾儿子七年。”
曹襄连连点头道:“这就对了,自家兄弟的子侄都教养不过来呢,哪有功夫教养别人家的孩子。宗儿就放你家了。”
“滚蛋,宗儿才两岁,这时候离不了母亲,六岁以后再说,我还要专门给孩子们编教材。”
曹襄抱着自己的大胖儿子笑道:“有你这句话就成,不过呢,先说好,你可不能像教刘据一样的教宗儿,这是手心上的肉,论不起斤两。”
“刘据怎么了?告状了?”
“那倒没有,只是这孩子去了我府上,说已经看够了,希望接受你的亲自教诲。”
“你是来当说客的?”
“不是,我只是转达他说的话,别的我不管。”
“刘据的师傅是公孙弘,不是我云琅,这一点他一定要分辨清楚,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他应该向公孙弘请教,而不是我,教授一点农学,这无关紧要,要是连西北理工的学问一起教授了,公孙弘会非常的不满。他如今一肚子的新儒学准备教授给刘据呢,这么长时间,他没有去公孙弘那里,让公孙弘怎么想?卫皇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事上就这么糊涂。”
曹襄不以为意的摇头道:“学不了公孙弘的学问,可以请董仲舒来教,就算不学董仲舒的,还有太学的博士,总之呢,他们的学问是大路货。
只有你西北理工的学问才是你独有的。
知道不,这些年,儒家一直在钻研你的学问,结果他们发现,西北理工的很多学问都深奥无比。
仅仅是算学,格物这两道学问就让那些博士们越研究越是感到自己无知。
董仲舒自己都说其中有大恐怖!
这个时候,不紧着你的学问来,谁有兴趣学什么儒家啊,你看,阿敢也来了,两孩子都带来了,其中一个还只有九个月。”
说话的功夫,李敢的大儿子李禹就噔噔噔的跑上了平台,胡乱趴地上给云琅曹襄施礼,喊了两声叔父,就嗷呜一声扑向了老虎大王…
李敢抱着小儿子李芳施施然的上了平台,指着被老虎用爪子按着的李禹对云琅道:“以后就交给你了,小的这个等断奶了就送来。”
云琅看看在老虎爪子底下挣扎的李禹摇摇头道:“八岁以后再送来!”
李敢把儿子从老虎爪子底下救出来着急的道:“别啊,我马上就要出征了,这孩子再放在他母亲手里,将来准成纨绔子弟,你就行行好,先帮我管教几年。”
云琅皱眉道:“你也听见张安世的事情了?”
李敢摇头道:“不是,是董仲舒的事情,他在江都开坛授徒,有一只狐狸化作人形,来向他请教,谈话的时候,那只狐狸说:要下雨了。董仲舒隔着帘子笑道:你不是一只狐狸,就是一只鼷鼠,结果客人就变成了一只狐狸。江都人都把董仲舒当神仙,董仲舒却说,永安侯才是神仙!这不,我听说之后就赶紧把儿子送来了…”
第一四三章 夏虫不可语冰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恰逢我不在,霍光在家,就代替我去招待这位绿衣客人。
客人很是滑稽,见霍光长得虎头虎脑的非常讨人喜欢,就打趣他道:霍家子可知一年有几季焉?
霍光回道:一年自然有四季。
客人笑道:错了,一年只有三季。
霍光不解,坚持一年有四季之说,客人也不退让,坚持一年只有三季。
争论不下的时候,我正好回来了,见他们还在争论,就问他们为何争斗。
霍光道:客人曰,一年只有三季,我谓之曰,一年当有四季,师傅快快告诉客人,一年当有四季才对。
我仔细观看了客人之后,在霍光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一年只有三季!
霍光错了,当向先生赔礼才对。
霍光不解,还是按照我的吩咐给客人赔礼了。
客人大笑道:原本听说云氏家主为神,如今听你弟子之言,不过尔尔。
笑罢扬长而去。
霍光不解,问我为何偏袒客人而委屈他。
我说:刚才的那位绿衣客人乃是蚱蜢所化,蚱蜢者,春日生,夏日长,秋日死,何曾见过冬日。
你这少年与一三季人争论一年之长短,真是愚不可及!我不说你错,难道要跟那个只见过三季的杠精继续争论吗?
庄子曰:夏虫不可语冰!”
云琅给曹襄,李敢讲完故事之后,就随手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交给曹襄道:“十天后全长安的人应该就知道了吧?”
曹襄结果那张纸,瞅了一眼道:“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三天后这个故事就会家喻户晓。”
李敢不解地问道:“董仲舒对你非常客气啊,另外,你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吗?”
云琅抱着李禹把一块点心放在孩子手里笑道:“他说我比他更像神仙。这时候我如果不做一点比他厉害的神仙事,对不起他的吹捧啊。”
曹襄皱眉道:“董仲舒这是要干什么?”
云琅笑道:“通过鬼神怪诞之事来宣讲他的天人感应论,给他的学说做注脚,找支持。人们对于艰难生涩的学问很难理解,如果把学问融进鬼怪一类的故事中就可以宣扬的很久,很广。能听懂的,自然理解其中意,不解其中意的人也能把这个故事继续传扬,传达给能听懂人。”
李敢抓抓脑门道:“他就说‘要下雨’以及客人是狐狸这两件事,能说明什么?”
“老家伙想把自己塑造成神棍啊,老家伙想把自己跟天地混为一谈啊,他故意把我说的很高,实际上呢,这句话是在他干了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之后,才说出来的。目的就是要别人怀疑,怀疑他说这句话的真实性,从而通过我的重重神奇,达到讳莫如深的目的,让所有人认为那句话是一句客套话,是老家伙爱护后辈的铁证。当然,他还通过这件事告诉别人,天地与人是可以沟通的,天地是有灵魂的,与人的作为息息相关。隐晦的告诫皇帝不能为所欲为,顺便把我绑上他们的战车,一起用鬼神之事达到限制皇权的目的。用心很恶毒。”
李敢不好意思的瞅瞅似乎早就了解其中意思的曹襄,好在都是兄弟,笨一点没什么了不起的,干脆问道:“你说的这个故事又有什么意思?”
云琅笑道:“我的意思非常的直白,就是告诉董仲舒,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只活不到冬日的蚱蜢,是一个三季人,我们不同路。”
这些话里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云琅没有跟李敢多解释,他是一个猛将,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没有好处,过多的阴谋只会消磨掉他的猛士之心。
对云琅来说,这个世界的人都是一只只夏虫,他们以为能飞的就是神仙,以为长安就是世界的中心,以为天下仅仅只有华夏九州。
对此,云琅很骄傲,却无人理解他的自傲之心来自何方。
董仲舒是大汉的名人,他的一个推荐,一句赞叹,一个特殊的理解,会引来无数人的效仿。
就连曹襄,李敢这些对云琅熟悉到了极点的人也不能免俗,他们不会多想,只会惊讶的说——原来我兄弟这么厉害!
原以为霍去病会矜持一点。
很不幸,当应付完曹襄,李敢之后,云琅就看见霍去病的老婆群正抱着霍一,霍二,霍三跟宋乔窃窃私语。
妇人们聚会,云琅不好过去,朝她们挥挥手就去了后山,何愁有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云氏内宅了,这很奇怪,云琅想去看看何愁有,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到了山居,发现何愁有正在劈柴,堆积如山的原木段,只要上了木砧,就会被一柄锋利的斧头从中劈开,分成均匀的两块。
这些松木在寒冷的日子里用来烧壁炉再好不过了,木柴燃烧的时候还会有松香弥漫,每年深秋时节,云氏都要准备很多,只是,这样的活计不该何愁有来做。
“仆役被我赶走了,是我自己想静一下。”
何愁有头都没抬,就知道是云琅来了。
“我能做什么?”
跟何愁有不用客气,所以,何愁有也不会跟云琅客气。
“什么都做不了,我老了,陛下不再需要我这匹老狗了,正式把匈奴太子於单的涉安侯爵位给了我,然后我就只能混吃等死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早该过点自己的日子里,张汤快要死了,你能全身而退,我非常的开心。”
何愁有停下手里的斧头看着云琅道:“我五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全身而退了,现在有这样的结局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以为全身而退之后应该很快活,谁知道,这心里空荡荡的,我连明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明天?明天你不是要去苏稚那里查一下身体吗?查完了不是要找羌女用刀子刮脚底板的死皮吗?这两样事情做完了,至少已经到了中午,你还答应霍光要教授他一些脱身之术,还要教云音一段剑舞,这两样事情做完了,我们不是还约好要吃烤鸭子,饮酒。怎么可能会没有事情干?”
何愁有皱眉道:“这样的日子你觉得很有趣?”
云琅抱着脑袋夸张地喊道:“天啊,这样的日子你还不满意?如果你实在是想要干点以前长干的活计,为什么就不能帮我查查,我家里到底进来了多少奸细。你知道不,董仲舒刚刚给别人说我是比他还有厉害的神仙,这话正在长安传扬,你想想啊,满长安的勋贵谁还没有点好奇心?窥伺一下神仙的日常,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何愁有看了云琅一眼,又把一根松木段放在木砧上,随手一斧头劈开,把劈柴收好,这才把斧头钉在木砧上道:“那个连捷不错。”
云琅笑道:“我不敢让您干活,只求您没事干在院子来回走走就足够了。这家里没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老人,人家不在乎我啊。”
何愁有大笑道:“想得美,陛下要我回宫去住,宫里的涉安侯府已经给我修建好了。只是因为陵卫的泥人还没有做完,这才停在你云氏,想要长久地住在云氏,这不可能。陛下也不会允许。”
云琅跟着大笑道:“你真的会在意陛下的安排?”
何愁有正色道:“人家是天下之主,我不过是一介老仆,有一个藏身之地已经恩典了,我能多想什么呢?又有谁会在意我的想法呢?”
“所以,您想跑路?”
何愁有大笑道:“一辈子被关在高墙大院里,整日里干的都是些鬼蜮事情。为大汉朝忙乎了一辈子,总想出去看看,看看大江大河,看看高山峻岭。小子,你告诉我你山门在哪里,我想去找找看!”
听了何愁有的话,云琅立刻闭嘴,他发现在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夏虫!
第一四三章 问计于二三子
云琅笑了一下,立刻就转变了话题。
谈自己的出处,绝对不是一个让他喜欢的话题。
圣贤遍地走的西北理工只能被大山埋葬,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大毁灭毁掉了西北理工,这是骗子云琅能想到的最好的隐瞒自己身世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