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为什么呢,云氏要对付黄氏,公孙弘,桑弘羊这些人也早就对蜀中自成一片天的样子很不满。甚至还有烧掉剑阁七百里,蜀中别是一洞天的传闻出来了,这时候,陛下要是还不整肃一下蜀中,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烧掉剑阁七百里,蜀中别是一洞天?谁这么大胆敢说这样的话?”
“哦,是我说的,阿襄觉得这句话不错,就不知怎么的给传出去了。”
宋乔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夫君这么做,就是为了染料?”
云琅瞅着宋乔道:“必须是为了染料!”
宋乔还想说什么,云琅摆摆手道:“我之前也以为云氏跟黄氏不过是一点生意上的纷争,算不得什么大事,后来发现,人家根本就把我们当死敌,不惜出重金买通了绣衣使者来我们家搜集我的谋反证据。你说,这个时候,我要是再仁慈下去,是不是就太傻了?”
第九十四章 贪婪?不一定吧!
论起秉性来,云琅可能比大部分汉人要仁慈的多,同样的,论起恶毒来,大汉人在他面前依旧相形见绌。
在这个著名的行为言论还在成为现成的成语供后世人学习的时代里,云琅一天就能制造成百上千个成语。
云琅总能带给曹襄最大的惊奇感,跟黄氏斗争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快乐,他喜欢坐在长安,竖起耳朵倾听来自蜀中的反应。
如果能够接收蜀中的桑蚕生意,曹襄觉得自己家以后就可以躺着吃饭了。
他的雄心原本不止于此,他还对蜀中的朱砂,稻米…等等产业也很有兴趣。
只是,云琅告诉他没有那个可能,即便是丝绸生意,占大头的也只能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干的阿娇。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就目前来看,刘彻比任何人都像世界,因此,跟着他的想法走,顺便在他掀起的浪潮里挖一勺子水,是云琅,曹襄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很多傻子,比如主父偃就不知道这个道理,没事干,自己掀起一些小小的浪花玩,最终,被皇帝的大浪给活活淹死了。
云琅放出了谣言,自然要等谣言在半空中飞一会,然后落地发酵,最后给出正确的反应。
剩下的日子里需要慢慢等待,等待那个忽然消失的钟离远做出一些正确的事情来。
今天是云氏杏子成熟的时候,全家都要去杏子林里采摘。
去年的时候,云氏的桃树开始长桃子了,第一年桃树接出来的桃子一点都不好吃,咬一口跟要木头一般无趣。
今年的杏子据说不错,个大,多汁,香甜…这样的杏子还是值得全家出动一下。
杏子林,就在云氏左边的向阳坡上,这里原本是云琅种苜蓿的地方,苜蓿本来是拿来喂牲畜的,结果,大部分的苜蓿都被人当做一道菜给吃了,只有那些靠近地面的根苗,才会落在牲畜嘴里。
这是一个很失败的实验,凉拌苜蓿的美味,一度让阿娇很痴迷,云琅非常后悔推广了这道菜。
葡萄正在爬藤,上面已经结了大串,大串的青葡萄,等到八月,葡萄就会成熟,那才是云氏最大的欢喜。
女子,孩童提着篮子在杏林里采摘杏子,本来就是一幅极美的图画,在云琅观察核桃长势的时候,苏稚已经爬到了树上,云氏的杏树都是小杏树,明明站在地上就能采摘到,苏稚还是喜欢站在树上去摘树梢上最美味的那几颗颜色极美的杏子。
云音站在树下撩着裙摆等待同样爬在树上的霍光往下丢杏子,有的能接住,有的掉在地上就会被摔成黄黄的一摊,引来宋乔的责骂。
通过五年多的经营,云氏就有了关中种类最丰富的果园,来自西域的葡萄,石榴,核桃,香梨,甜瓜,西瓜,无花果,在这里应有尽有。
如果仅仅以品种而论,云氏果园堪称一座食用植物最丰富的植物园。
西瓜还没有成熟,不过,它硕大的果形已经初具规模,云琅蹲在西瓜地里,挨个拍拍这些美丽的精灵…很遗憾,一个成熟的都没有。
云音见父亲在看那种神奇的果子,顿时对杏子没了兴致,这种神奇的果子她去年吃过,这东西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苏稚也跑过来了,一看她不停吸溜口水的模样就知道,宋乔跟她形容过这东西到底有多么的好吃。
“没有成熟啊…”
云音,苏稚失望到了极点。
“估计还需要半个月,去年就长出来两个留籽的西瓜,孩子吃的时候已经倒瓤了,算不得最好,今年种了很多,足够你们吃的。”
“这东西谁都不给!皇帝也不给!”
苏稚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云琅笑道:“这是自然,不能让皇帝吃刁了嘴巴,万一他冬天想吃我们家就麻烦了,所以呢,我们躲家里偷偷吃。等以后遍地都是西瓜了,再考虑皇帝!”
云音跟苏稚快活的抱在一起,还不停的催促云琅赶紧离开,免得西瓜被不相干的人给看见了。
相比西瓜,云琅更看重核桃,跟无花果,小孩子吃核桃有益于大脑发育,这不是什么秘密,而无花果这种在印度一带属于猴子的专属食物,到了大汉,是重要的糖分补充来源。
云家的甜菜已经长得很大了,糖萝卜的威名早就传遍了长安城,即便是皇家,如果没有岭南送来的蔗糖,刘彻想要吃一口糖,也要找云氏讨要。
这东西的产糖量不高,而且产出来的糖,与蔗糖还有很大的区别,主要是里面的杂质不好分离,产出来的糖,甜的不够纯粹。
云琅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甜食,只可惜身为孤儿院里最大的一个孩子,他分到手的极为有限的糖果,一般都会成为弟弟妹妹的储备粮。
大孩子比小孩子更喜欢吃糖…只是大人们总是忽略这一点,云琅永远都忘不了,自己买了一斤白糖泡水喝的场景…谁能想象一口粘稠的糖水喝下肚之后,会带给一个憧憬甜食,已经变成执念的孩子的幸福感觉。
幸福过后,就是无尽的内疚…从那以后,云琅就真的不喜欢吃甜食了。
云氏有最纯正的蜂蜜!
这也是阿娇那些人不来云氏果园的原因所在,因为云氏的果园里总有大群大群的蜜蜂在飞舞。
一个瘸腿的老兵戴着幕篱在云家人关切的眼神下,开始从一截子烂木头里割蜂蜜了。
这截烂木头早就被锯成了两半,老兵小心的掀开上面那一块,就有一个巨大的蜂巢牢牢地镶在上面,稍微抖动一下,金黄色的蜜糖就会顺着蜂巢的边缘流淌下来。
蜜蜂疯狂的围着老兵飞舞,老兵似乎并不在意,用一柄小刀子将大半个蜂巢割了下来,眼看着蜜糖随着蜂巢一起落进干净的木桶里,即便是向来矜持的宋乔,也要不断地吸溜口水,才不会让口水掉下来。
云琅能想到的吃蜂蜜的办法,就是用油饼蘸着吃,老兵甩开那些蜂群之后,一大桶蜜糖就摆在了家主的面前。
好东西怎么吃都好吃,厨娘送来了刚刚炸好的油饼,留了一些蜜糖给家主一家子解馋,剩下的她要拿去熬煮,提炼出最好的蜂蜜放在罐子里,敖干水份的蜜糖,据说可以放一千年不坏。
小小的野餐满足了全家人所有的期待,云琅检查了所有种类的果蔬,又在闺女跟小老婆的强烈要求下,命看守园子的老兵务必要小心看守,这才带着全家人回到了大宅。
蜜糖这种东西一定要一群人吃才能体会其中蕴含的幸福感,如果像何愁有那般一个人抄着油饼蘸蜂蜜吃,就会吃出一股子浓烈的孤独感来,于是,被父亲担心吃坏牙齿的云音,以及有同样担忧的霍光,就很自然的陪着老祖吃油饼蘸蜂蜜…不大功夫,何愁有的老脸上就有了笑容。
狗子去了匈奴人的地盘,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何愁有也不担心,虽然霍去病凭借一己之力击破了义渠,匈奴联军,狗子身负的重任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重要了。
因为这一战…汉军也损失惨重,再也无力西进!
看着老家伙跟两个孩子愉快的吃了一顿饭,云琅本来想要问他很多事情的,这时候觉得没必要问了,总是试探何愁有的底线不好。
自从霍去病立下盖世军功之后,霍家的扩张步伐就迈得很大,他老婆似乎对土地有着难以遏制的激情,而且只要上林苑的土地,与此同时,李敢的老婆,谢宁的七个主要老婆,以及赵破奴刚刚被赐婚的宫女老婆,组成了长安城最大的炒地团。
开始的时候云琅觉得这样做非常的不妥,结果,这似乎是皇帝所喜闻乐见的,大片大片的土地变成了这些将领的私人土地,刘彻似乎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反而在推波助澜。
第九十五章 勋贵不好当
大汉国从来就不缺少土地,相反,大汉国有大量的土地需要人们去开垦。
让百姓们过着困顿生活的原因是高昂的赋税,以及低下的生产力。
皇帝需要钱粮去打匈奴,百姓们需要钱粮来过好日子,可是,一年的产出就那么一点,皇帝多要一点,百姓们手里的钱粮就要少一点,如果皇帝要的很多,百姓们就只好饿肚子了。
事实上,刘彻这个人绝对不算贪婪,他收到的钱粮都被边关的将士们消耗光了,好多时候,他手里的钱少的可怜。
匈奴不能不打。
云琅自从亲眼看到匈奴对大汉造成的危害之后,对这一点他也是赞同的。
边关不稳,谈什么国家富庶!!
生产的东西再多,只会招来更多的饿狼。
好在地提升生产力这一方面,云琅多少还是有些办法的,因此,他才会怂恿曹襄跟他一起种地。
他相信,随着战局越来越大,战场越来越远,大汉国对于钱粮的需求也会更大。
到了那时候,百姓们想要吃一口饱饭就非常的困难了。
当别人都以为大汉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干掉匈奴的时候,只有云琅没有那么乐观,随着匈奴退入漠北之后,想要在广袤的荒原上再找到他们,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彻也看到了这个后果,因此,他在几年前就开放了上林苑,他在两年前甚至允许勋贵们有选择的购买上林苑的土地,他甚至大度的饶恕了那些遁入山林不愿意给他缴税的野民。
为了增加劳动人口,他不惜用很卑劣的手段向那些拥有大量奴仆的豪族们开刀。
无论如何多产粮食,才是刘彻的根本意图,不管这些粮食是谁种的,是属于谁的,最终都将是属于他的。
因此,云家果园里的东西数量都不会太多,这样一来,等全家吃过之后,就不给皇帝剩下什么了。
就在云琅准备再去看看家里的麦田的时候,梁翁来报,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跪在云氏门前不走。
宋乔跟苏稚很自然的看着云琅,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
云琅想了很久,自己好像没有干什么对不起这两个女人的事情,而且,即便是有,她们两个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他也是不对的。
男子汉大丈夫没干过坏事,就是没干过,因此,当那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见到云琅的时候,也就见到了云琅一家子,老虎大王甚至还低声咆哮一声,吓得两个孩子立刻就钻到母亲背后去了。
“求侯爷救我夫君一命!”
当妇人强忍着对老虎的恐惧,哆哆嗦嗦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宋乔,苏稚,云音,霍光,以及老虎大王立刻就转身离开了,半点想听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你夫君是谁呢?我认识吗?”
“钟离远…”
听妇人这么说,云琅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不解的看着妇人道:“他出了什么事情?”
“他进宫了…”妇人说得非常小声。
云琅抬头看看天空哦了一声道:“可是有人逼迫他这样做?”
妇人泪如雨下…只知道死命的摇头。
“你知道他进宫去做什么了吗?”
妇人依旧哭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琅叹息一声道:“有一种事情叫做求仁得仁,你知道吗?”
妇人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道:“我求他为了两个孩子不要再提报仇的事情,他不肯,三天前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喝了一夜的酒,显得很是高兴,然后就把家业丢给我,要我好好地照顾孩子们长大,他就走了…侯爷,帮帮他,小妇人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报仇雪恨,只求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听我夫君说,侯爷是唯一帮他的人,小妇人求侯爷让我夫君回来。”
“你是说三天前?”
“是的!”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木已成舟,恐怕很难回头了。”
妇人并不准备离开,打开了一个包袱,里面满是各色财物。
云琅瞅了一眼道:“这条路不好走,却是你夫君自己挑选的路,且没人能让他改变初衷。是死是活,要看他自己,他好不容易获得了这个好机会,恐怕不愿意放弃。对了,他是怎么安排你们母子的?”
“在骊山脚下给我们母子买了一块地。”
云琅笑道:“那就带着这些财物招纳一些仆役,好好地种地,把指望放在孩子身上,不要再想你的夫君了,我想,这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黄氏势大,他独自一人…”
云琅不等妇人把话说完,就道:“你知道你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劝说过了,既然你的劝说都不能让他打消念头,我的劝告只会让他更加疯狂。去吧,别想他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干,你要是再纠缠他,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癫狂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明白,你丈夫已经疯了。”
妇人拉着孩子重重的叩头之后就离开了,也没有收拾那一包财物,云琅叹口气就让梁翁用马车送她们一程,连同那一包袱财物。
妇人刚走,那群人又从屋子里涌出来,宋乔小声的道:“她来干什么?”
云琅没好气的道:“想把我一起拉下泥潭,这大汉朝的妇人啊,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知道她夫君的意志不可违,就第一时间想到了她跟孩子的安全,第一时间在有心人的监视下跑来咱们家,不管我们说了什么话,外边的那些有心人都会认为,钟离远已经投靠了云氏。这是给孩子跟她找靠山呢!”
苏稚怒道:“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云琅苦笑道:“你没落到这个份上,如果这事落在你身上,你比她还要坏,哈哈哈…一个母亲为了两个孩子,干出这样的事情不算离谱。这个女人还是很聪明的。”
“她聪明,我们家可要倒霉了!”
“我们家跟黄氏本来就是死敌,现在想要缓和一下都不可能了,既然如此,我们避嫌就一点意思都没有,如果事事都把自己摘干净,让别人去冲锋陷阵,时间长了,别人就不把我们当勋贵来看待了,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今年的春日宴,皇帝没有邀请我们家,算是给了我们家一点小小的保护,你们看着,明年春日宴的时候,云氏跟黄氏的纠纷一定会被摆上台面,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很乐意见到云氏与黄氏斗得头破血流。”
“我们谁都没有招惹,只想好好地过日子!”苏稚有些愤怒,顺脚踢了老虎一脚,觉得这家伙很没用,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把那母子三人吓跑。
“成了勋贵利益算是有保障了,可是,如果所有的勋贵一个个都和颜悦色的,你觉得最不愿意看见这种状况的人是谁呢?”
宋乔抱着肚子坐在凳子上担忧的道:“是皇帝?”
云琅叹口气道:“始作俑者就是他呀!”
苏稚也跟着叹口气,今日看到了钟离氏的惨状,让这个素来没心没肺的丫头终于发现,所有的好日子下面都有暗流涌动。
“别担心,你夫君应付的来,你们好好地过日子就好,该生孩子的生孩子,该没心没肺傻乐的就去傻乐,改学武功的就好好地学武功,等我将来应付不来了,才轮到你们上场!至于现在么,我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宋乔抚摸着肚皮道:“我们家的人手还是太单薄了些!”
云琅笑道:“你夫君一个顶他们一万个,以前没心思跟他们玩这些无聊的游戏,既然人家觉得我们家好欺负,那就见识一下我西北理工的斗争手段吧!”
第九十六章 世界是兼容的
关上大门,云氏就是另一个天地。
偌大的一个大汉国,也只有这里能够真正做到男耕女织,黄发垂髫悠然自得,也只有这里,每个人才过的相对有尊严一点。
云氏的大门不算高大,却非常的结实,梁翁当初挑选制作大门材料的时候,用了关中最结实的木料,还亲自带人锻打了巨大的门闩,儿臂粗细的钢条深深的扎入底下十尺,再加上犬牙交错的巨石堆积术,这样的大门即便是面对攻城车,也能抵挡一阵。
这是物理上的坚固,赋予这座大门生气的却是云琅本人,很多时候,云琅就是云氏的大门,以及围墙,只要云琅不倒,云氏的大门就会永远矗立在这片大地上。
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骊山脚下虽然清凉,田地里的麦子也自然而然的成熟了。
曹襄家的麦田最早成熟,定在今日开镰,云琅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要去曹襄那里帮忙。
这是一个极为古老的习俗,也是一个极为古老的人情往来,身为勋贵伙伴,哪怕在这个时候去帮曹襄捡拾一根麦穗也是人情往来的标志。
这种事情并不会因为身份而有什么变化。
宋乔自然是不能动的,这时候自然只有苏稚跟着云琅去,云音跟霍光也非常的兴奋,天不亮就匆匆爬起来,带上老虎大王准备一起去曹家帮忙。
云琅知道,这两个孩子只是舍不得他们的西瓜!
今天去曹家,云琅带了足足五个西瓜。
云琅一身麻衣短打扮,苏稚则用手帕包了头发,云音跟霍光也是一身漂亮的短衣短裤,只是霍光的面容过于清秀,头发又长,跟云音站在一起,更像姐妹而非师兄妹。
当然,这是云琅眼中的孩子们,在外人的眼中,云音像男孩子多过像女孩子,她们两个像兄弟多过像姐妹。
再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老虎大王披着一身厚重的皮毛,自然是不愿意动的,他就喜欢在冰凉的地板上趴着什么都不干。
如果不是云音用一大块冰来诱惑,他绝对不会离开屋子,爬进马车里去的。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曹襄家,此时的曹氏已经是一副大战来临之前的景象。
一千多个男女仆役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家主一声令下呢。
极为懒惰的曹襄到了开镰的日子也不敢怠慢,也是一身麻衣,腰里还别着一把镰刀,脚下踩着草鞋,看样子是要大干一场的。
云氏的马车走进曹氏大门之后,又有几辆马车相继走了进来,那是霍氏,李氏,谢氏,以及赵破奴新娶的老婆,她们的丈夫在外边,只能是她们来。
眼看人到期了,曹氏的老管家就威风凛凛的吼了一嗓子,就带着所有人去了麦田。
“小心豆子,等麦子割掉之后就该豆子好好地长了。”云琅随意吩咐一声,就提着镰刀走进了麦田。
曹氏的麦子长势很好,就是间作的豆子长得小小的,叶子也发黄,看不出有什么产量。
“豆子的作用是肥田,产量倒在其次,不过呢,等麦子收割完毕,没了争地的东西,豆子很快就会长起来的。”
见曹襄对豆子的长势很失望,云琅特意多解释了一句。
家主本来只需要割下第一束麦子,他的活计就算是完成了,云琅却觉得既然已经下地了,怎么也要趁着太阳没出来之前,把这一垄麦子割完才好。
割麦子对曹襄来说是痛苦的,甚至是一种折磨,跟着云琅咬着牙割完了一垄麦子,就一头扎在麦垛上开始抽搐。
跟在曹襄身后捡拾麦穗的牛氏担忧的瞅着丈夫,她也觉得丈夫似乎有些太劳累了。
好在,云琅在割掉最后一束麦子之后也停止了劳作,见曹襄一副快要死的模样,就笑道:“等一阵子带你去吃好东西。”
曹襄挥挥手道:“让我歇会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牛氏连忙笑道:“家里也备了一些吃食,云侯要是饥饿了可以先垫垫。”
云琅指指停在地边上的马车道:“能让云音跟霍光老老实实守在马车里看着的好东西,有多好吃,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曹襄一听这话,立刻就来了精神,就大汉国而论,吃饭最挑剔的人绝对不是刘彻跟阿娇,绝对是云音跟霍光!
“这世道干什么都不得劲,也就吃东西能让我感到舒服一些,可是们大部分时间,老子吃的都是泔水!”
云琅抬头看看散布在原野上的仆役们笑道:“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多了去了,你缺少一双会发现的眼睛。”
“对,对,以后要多发现,你发现的多了,我们这些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曹襄是一个通人,在得知有好吃的之后,他并没有提出立刻吃掉它,而是坐在棚子底下喝着茶水慢慢的等待,只有身体对食物有了渴求的时候吃美食,才能获得最大的享受。
劳作场面很美,具体到个人的时候就非常痛苦,如果不是为了吃饭这个终极目的,没有人愿意站在大太阳底下汗水摔八瓣的割麦子。
麦芒扎在汗津津的身体上会让人奇痒难当,云琅就有这个毛病,因此,他从不在太阳出来之后割麦子。
“去病在大河边上准备建造一座军城,照搬受降城的模式,准备以那座城为起点,慢慢积攒力量,然后继续发起他的西征。捕奴团的人在义渠之地捕获了两万多人,基本上把义渠一族的丁壮一扫而空。公孙弘下了严令,不许输入义渠女子,听说正在操办良贱不得通婚的法令,前所未有的严厉。”
从曹襄口中永远都能知晓最新的朝廷动态,以及人事变革。
“路博德在岭南之地听说西北地捕奴团的事情之后,也开始蠢蠢欲动,他在南边,更容易捉捕奴隶,在那些地方,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是不是异族人的很难分辨,一旦路博德从南方捉来奴隶之后,西北的胡人奴隶想要卖高价就很难了。周鸿,张连他们似乎不死心,正在跟路博德一系的人争斗,到了明年春日宴上,就会有一个决断,估计最后的结果是按照地域划分来解决。不过呢,长安,关中,才是最需要奴隶的地方,争斗的过程应该非常的惨烈。”
云琅笑道:“我们不参与奴隶买卖,自己也不买奴隶,家里的仆役以后也要签订文书,规定在家里服役多少年之后就给人家放良。”
曹襄瞅着满平原劳作的仆役担忧的道:“如此一来,我们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云琅大笑道:“采取自愿原则!”
曹襄随即就笑了,拍拍云琅的肩膀道:“这法子好,自愿,一定要自愿啊!”
“跟着我们的仆役,只要不偷懒,过上几年之后都该是有些家业的人,人呢,从来就没有满足的时候,有了一点家业,开明聪慧些的人就会培养自家的子弟,一旦培养子弟成了风潮,总会有很多人成材,成材的这一批人再委身为奴,是非常不合适的,强留会留成仇人,这时候,就该有一个出口。只要保持入口,出口畅通,我们家的仆役就不会成为祸患,或者被人诟病。大家族么,就该有大家族的风范,这一点非常的重要,如果以后能让外边的人以出身我们这些家族为荣,将来家主有没有官职爵位又有什么要紧。我很期待将来真正的贵人出现,这种人不再是以高官厚禄为标准,而是以品德,智慧,才华,敦厚,雅量,善良为标准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成为贵人了,大汉朝延续个几百上千年不算难事。”
“你是说我以后不能再进出青楼了?”
“大丈夫行事自然不拘泥于小节,只要大义不亏,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这很矛盾啊,一边声色犬马,一边板起脸来教训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云琅大笑道:“无非是利害二字作祟而已,此中奥妙你还需细细体会!”
第九十七章 勒索
云琅拿来的西瓜很甜,被冰镇了半天之后,咬一口就能冰霜入肺。
曹襄吃的如同叫花子一般,好不容易等半块瓜吃完了,就抬起满是瓜汁子的脸道:“明天再拉十几车过来,我觉得我一个人吃几千斤不在话下。”
“种了一亩地的,应该够你吃的,只是给外人的就没有了。”
曹襄瞅瞅云音手里的半块瓜可惜的道:“多拿一些来啊,吃个半截子不上不下的这事你也干得出来?”
云琅把自己面前的一块瓜推给曹襄道:“今天就熟了这几个,想要再吃,等两天吧,那时候地里的瓜也该全熟了。”
曹襄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样,取过云琅推过来的西瓜继续大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该种的满世界都是才对,你家怎么就种了一亩地这么少?”
“就这么多种子!”
“明年种子该多了吧?”
“如果都像你这样连种子一起吃下去的话,明年就没有种子可用了。”
曹襄舔舔嘴唇遗憾的道:“你说说,这世上的好东西为什么总是这么少?稍不小心就绝种了,偏偏是没用的东西满世界都是。”
云音吃完了西瓜,就不喜欢在曹家的麦田里待着了,一个劲的催促父亲回家。
曹襄把云音拖过来,狠狠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道:“总有一天会让你留在我家不走的。”
仆役们继续在忙,勋贵,贵妇们已经收拾了东西回家了,苏稚才上马车就嘀咕这一遭来曹家来亏了,好几百斤西瓜不见了。
“夫君,你没见李氏的样子,分她们西瓜舍不得吃,还装模作样的掏出手帕要包起来,拿回去给孩子吃,那个谢氏就更过分了,说是要带回去孝敬家里的十几个老人,就半块瓜够谁吃的。妾身不得已只好答应过几天一家送十个过去。”
苏稚的话云琅并没有听进去,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官道上,那里有十几个披着孝衣的骑士正在纵马狂奔。
云琅等马车上了官道,就让马夫将马车停在路边等那些骑士过来,等骑士走近了,云琅就看见了骑士背上的招魂幡,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对苏稚道:“皇太后宾天了。”
苏稚正要鼓掌,见骑士快速的逼近,就连忙装出一副悲戚的样子。
骑士来到云琅身边大声道:“皇太后昏迷不醒,陛下命永安侯快速赶去甘泉宫一起为太后续命!”
云琅二话不说,立刻从马车上解下一匹挽马,也不用马鞍子,跳上马就向甘泉宫狂奔。
这种事情,跑的越快,越狼狈,越是会受到大家的夸赞,更会被皇帝看在眼里,至少一个孝字的赞誉是跑不掉的。
曹襄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见云琅快速的跑过来,笑呵呵的道:“莫急,莫急,等我祖母去世之后再去也不迟!”
云琅怒道:“死的是你祖母,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快些把你的马鞍子去掉,骑着光背马,要跑的比我还要快才成,敢再笑一下,小心母亲剥了你的皮。”
曹襄想起母亲,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解下马鞍子学着云琅的样子骑着光背马,呼天抢地一路烟尘的向甘泉宫杀去。
三十几里路,快马转瞬即到,曹襄哀嚎着从马上滚下来,顾不上寻找丢掉的鞋子随手抓住一个宦官怒吼道:“十天前才拜见过祖母,那时候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要续命了?”
宦官嚎哭着道:“天气太热,皇太后贪凉,屋子里的冰放的多了些,谁知道…”
“祖母啊,且等等,孙儿曹襄来了…”
曹襄推开宦官,赤着一只脚,踉踉跄跄,悲痛欲绝的向皇太后寝宫跑去。
云琅很满意曹襄的表现,一脸凝重的拉着隋越的手道:“大令,太后御体如何,可有用到云氏的地方,已经派人去接拙荆了,陛下那里也要照顾到,酷暑的天气里,千万莫要哀伤过度。”
隋越狐疑的瞅着热情过度的云琅,甩一下拂尘道:“已经准备黄泉了,马上就要请太后去黄泉避难,只是这一次的病来的急,来的猛,但愿能瞒过阴司鬼差。”
云琅连连点头,这才用袖子擦拭一下脸上的汗水,来到水井边上,拉上来一桶井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半桶水,丢下木桶,对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公孙弘道:“但凡有差遣,丞相尽管吩咐!”
公孙弘睁开苍老的眼睛看了云琅一眼道:“先歇歇吧,等身上的汗下去之后,再听陛下安排。”
老家伙说完话之后又闭上眼睛。
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云琅叹息一声就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看事态的发展。
桑弘羊正好坐在那里,回头看看云琅的打扮点点头道:“从田里直接过来的?”
云琅点点头道:“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桑弘羊叹口气道:“世事无常,人有倾覆之忧,只在旦夕之间,永安侯年岁尚青,不必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云琅道:“我这个年岁的人总觉得死亡似乎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们才会干用命博前程的事情。”
“也不全是这样的,比如去病,他就喜欢在战场上的感觉,喜欢浴血厮杀,喜欢看着一个个匈奴在他的长矛下死亡,不论他是骠骑大将军还是一个小小的都尉,战场对他来说就是战场,没有什么区别。”
桑弘羊笑了一下,然后对云琅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继续在骠骑大将军麾下担任军司马,却一心要去种地呢?”
云琅长叹一声道:“就是因为有长驱万里的作战经历,云某这才发现,战场不仅仅在边关,在草原,在戈壁,也在关内,更在朝堂,跟田地里。去病去边关作战,我留在关中,目的就是在去病需要粮秣,需要物资,需要武器支援的时候,我能拿的出这些东西。你看,从某种意义上,我依旧是骠骑大将军的军司马。”
桑弘羊冷哼一声道:“你不相信别人?一定要自己亲力亲为吗?”
云琅抬头瞅瞅湛蓝的天空道:“某家相信不会有人敢拿军国大事开玩笑,只是某家以为,没有人能比某家做的更好!”
“某家?”
“这时候再不强调一下我的存在,御史大夫会认为我在说笑!”
桑弘羊无奈的道:“好一个当仁不让,现在的少年人都像你这办狂悖无礼吗?”
云琅摇头道:“财源是开拓出来的,并非节省出来的,更不是通过一些手段抢夺过来的。这样做,只会让天下越发的穷蹙。”
“小子无礼!”桑弘羊勃然大怒。
云琅笑着施礼道:“大夫若有闲暇,请来云氏一行,看看云某说话是否真的狂悖无礼!”
桑弘羊疑惑的看着云琅道:“你没有羞辱老夫的意思?”
云琅道:“最多是政见不同,甚至还谈不到政见,因为我是当面跟你说的。”
桑弘羊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即便是闲谈,也很久没有人跟老夫说过这样的话了。如此说来,你与黄氏的争斗也算是一种开拓财源的法子?”
“大夫如果把云琅看做一个蚕农,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苦养蚕,缫丝,然后被黄氏这样的家族盘剥,就很理解云某为何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对付黄氏了。”
“即便如此,烧掉剑阁七百里,蜀中别是一洞天,这样的谣言也太狠毒了一些。”
云琅拱手道:“请大夫转告黄氏,从我书房拿走的东西必须原物奉还,否则,不死不休!”
桑弘羊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他从你家拿走了什么?”
云琅耸耸肩膀道:“谁知道呢,或者是染色之法,或者是百十个染坊工匠,或者是别的重要东西!等我想起来了,再慢慢添加!”
第九十八章 你就是一个垃圾
桑弘羊这个狗贼的耳目遍布天下,主要职责就是为天子敛财,别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了黄氏,其实就是准备为黄氏说话,希望云氏这里可以退让一步,让黄氏有里子,有面子的完成对云氏的压榨。
话说的很客气,可是,在这种客气的话语底下是赤裸裸的轻蔑以及剥削。
桑弘羊这些年通过收拾盐商,铁器商人,将盐铁收归国有,为大汉朝廷搜集到了很多钱财,现在,他似乎又想对丝绸下手了。
或许,这就是桑弘羊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官职上升了三级之多的原因。
云琅用脚后跟都能想到,一旦丝绸被收归国有,对这个行业来说将是巨大的倒退。
一旦生产丝绸的人不能自主定价,巨大的中间差就会被国家全部拿走,从而让养蚕,缫丝,织绸变成一个鸡肋行业。
在大汉国,丝绸与货币其实是有同等地位的,桑弘羊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执着的进军丝绸业。
这个时候,如果再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桑弘羊以为云氏还有退让的空间,那么,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
听了云琅的话之后,桑弘羊的眼中迸发出狼一般恶毒的眼神,云琅却平静的看着桑弘羊道:“过度的盘剥对大汉国来说不过是寅吃卯粮,现在你拿走了多少,将来你可能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这是一个规律,逃不脱的。”
桑弘羊冷冷的道:“你是在鄙视老夫的智慧?”
云琅淡淡的道:“如果你离开你现在的位置,让我坐上去,我会做的比你更好,至少,不增赋税而国用足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荒谬!”
“荒谬?某家自山中出来的时候,只有一袭破袄,一头鹿,三年之后,云氏已经是长安著名的富户,如今整整七年过去了,云氏早就是长安顶级的富庶之家了。
在这个过程中,云氏没有盘剥仆役,没有侵害国朝,没有与民争利,更没有少交过一个钱的赋税,人人都以与云氏交好为荣,大夫可能做到?
想当年,大夫出山扬名之时,府上已经是洛阳有名的富商,以钱财买通寺人,以心算之能见高明于陛下,言利是而折秋毫,将家学贯通到了极致,方才获得侍中之位。
而后便有一十六项赋税降临,民间至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商贾更是哀嚎连连,仅仅洛阳到长安的商道,从旅人夜不绝途到人迹罕至,中间用时不过一年。
商人之技不过低买高卖,自己实际不生产一粒粮食,一件陶器,一尺丝绸,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夺民财为国用,一旦百姓困顿到了再也无财让你榨取之时,天下舆论纷纷,那时候,将是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还听闻,当年竭力送你入官途的令翁如今捶胸顿足恨不当初,不知可有此事?”
云琅恶毒的话语,即便素来波澜不惊的公孙弘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仔细的看了云朗一眼。
桑弘羊一张冠玉一般的脸,早就变成了紫茄子,双手在袍服下攥的紧紧的,好半晌才拂袖道:“无知小儿之言!”
云琅瞅着甘泉宫里如同蚂蚁一般忙碌的人群,叹息一声道:“是不是无知小儿之言,你且拭目以待。”
“少年得志未免张狂,老夫且容忍你一次!”桑弘羊站起身,重重的拂袖预备离开。
云琅看着桑弘羊道:“你一介左庶长,如何能对一位帝国侯爵说什么张狂!”
桑弘羊的身体顿了一下,缓缓转身,朝云琅施礼道:“谨受教!”然后就一刻不停的离开了。
公孙弘苦笑一声对云琅道:“你何苦树敌太多?自古以来都是欺老不欺少,老朽这般年纪的人你欺负一下也就算了,而桑弘羊正当年,你准备与他争斗一世吗?”
云琅朝公孙弘施礼道:“公为宰相,无人不服,将来云某为宰相,想来也无人有怨言,至于桑弘羊,他不过一介商贾而已,此生无望为相!”
公孙弘听云琅这样说,立刻就来了兴致,捋着胡须道:“这是何道理?”
“无他,桑弘羊目光短浅,只图一时之快,毫无远见卓识,处处以利为标,忘记了这天下不但是陛下的天下,也是你我以及天下人的天下。搜四海而供一人,那是桀纣才能干出来的事情,陛下素来英明,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只是目前边关战事紧,才让桑弘羊这等人物得用于一时,一旦兵戈纷争结束,桑弘羊制定的所有国策,都会一一被废除,毕竟,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到了陛下安抚天下的时候了。”
公孙弘奇怪的看着云琅道:“你这些道理都是从哪来的?为何老夫没有看到这样的征兆?”
云琅道:“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您很快就会看到征兆了。”
“哦!”公孙弘敷衍的答应了一声,就继续闭目养神,在很多的时候,这个老家伙都会选择闭上眼睛。
一群戴着五颜六色狰狞面具的巫师扭着乱七八糟的舞蹈从甘泉宫的偏殿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后面有几个穿着白衣的蒙面人抬着一张软塌紧紧跟随,一张巨大的伞盖被一个粗壮的宦官举在手里,替戴着黄金面具的太后遮挡阳光。
鼙鼓,号角,猛烈的响着,遮盖掉了别的声音,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巫师抓着碳粉向火把上丢,碳粉迅速燃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整列队伍没有任何人气…
刘彻的头上绑着一块白绫,跪坐在太阳底下哀哀的痛哭,在他身后是同样打扮的卫皇后以及长平跟曹襄。
曹襄哭得非常伤心…
云琅跪坐在一张毯子上,头上也被宫人绑上了一条白绫,抬头看看刺眼的太阳,云琅才知道公孙弘为什么一定要闭目养神了,老家伙要留着所有的力气来跟天上的太阳抗争。
云琅的下首就是桑弘羊,这时候,他似乎早就忘记了刚才跟云琅的争辩,忘记了云琅附加给他的羞辱,随着礼官的唱和,把礼仪进行的完美无瑕。
天气太热,很多勋贵的袍服底下什么都没有穿,如果站着还好说,一旦开始跪拜,有时候难免会露出不雅之物来。
尤其是跪拜在云琅前面的几位年长的勋贵,长时间待在太阳底下,体力有所不支,已经无法顾忌被风掀起的袍服…于是,只要云琅抬头,就能看见一排光溜溜的屁股。
云琅很想笑,就在他不小心听到一个老家伙放屁的声音之后,忍着不笑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尤其是那个放屁的勋贵恰好排在桑弘羊正对面的时候。
快要忍不住发笑的云琅忽然看见桑弘羊在看他,难以抑制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
这时候要是大笑出声,估计会被刘彻弄去看守皇陵百八十年的…
桑弘羊见云琅的面容恢复了平静,未免有些失望,毕竟,刚才只要云琅笑出声来,他就会立刻启奏皇帝,将云琅这个不孝之徒从勋贵们的队伍中驱除掉。
桑弘羊突然发现,云琅在施礼之余,居然有心情帮前面的两位老勋贵压着衣袍,不由得冷哼一声,前面跪拜完毕的两位老勋贵回头怒气冲冲的看了桑弘羊一眼。
云琅低声道:“两位小心,风把袍子掀起来了,小心压住了,别被有心人趁机参奏一本。”
两位老勋贵恰好看到了别人窘迫的模样,立刻压住了衣袍,再一次恶狠狠地看了桑弘羊一眼。
礼仪进行了半个时辰,皇太后的软塌被妖魔鬼怪抬进了黄泉地洞。
几位刚刚站起来的勋贵就围着桑弘羊阴测测的道:“桑大夫,老夫们的下身可还雄壮?”
第九十九章 最真诚的谎言
见桑弘羊的脸色发黑,云琅就满意的去找曹襄了。
才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宾天的消息就从黄泉地洞里传出来了。
于是,国丧,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