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说着话还冲着云琅用手虚空里抓一下,加强手的重要性。
“我们要人,要很多的人,随便抓大汉百姓会被张汤那种人暗害,现在,我们要更多的人,必须要避开张汤这种酷吏的监管,也不能让陛下觉得我们是在挖他的墙根。如此一来,胡奴就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这事又需要郭解来领头,云兄,这不是一家,两家的要求,是长安勋贵们的一致要求。”
云琅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原本喧闹的花厅,在周鸿跟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正在跳舞的舞姬维持着最后一个动作雕塑一般的一动不动,而那些乐师们也将手按在自己的乐器上,一旦主人家开始说宴会开始,他们就能在第一时间重新开始。
这件事到了现在其实没有什么好选择的,郭解之所以说要等他云琅,曹襄发话之后才能决定事情,是在向云琅曹襄,霍去病集团投靠的一种表现。
如果云琅表示不接受,霍去病,曹襄,李敢自然不会有任何的话说,如果有人质疑,这三个家伙还会帮着云琅一起怼那些混账。
这样做明显是对不知兄弟们的,尤其是在大汉这个时代里,为一群胡人得罪一大群勋贵明显是不对的。
且不说人性上的对错,仅仅是用立场来说话,云琅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使用异族奴隶的事情,在史书上并不彰显,尤其是大规模使用异族奴隶的事情,更是很少见,唐代的昆仑奴或许是一个特例。
云氏不用胡奴,是因为云琅坚信,汉人是最好,最温顺的劳动者,只要能用汉人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把一群异族人塞进家里来的。
对这一点,云琅似乎有着很坚定的立场。
当郭解被人簇拥着进入了花厅,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云琅,三两步走了过来,顺势坐在云琅的下首位置,这才抱拳施礼。
云琅看看郭解,有些神色难明的道:“你做的比我预料的要好的多。”
郭解恭敬地道:“如果没有侯爷的大力推荐,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们,即便是有心为国杀贼,也无处可去。如今死得其所,人人都感激侯爷的大恩大德。”
云琅呵呵笑道:“不用守在我身边,去享受你该得的荣耀去吧。”
郭解微微一笑,举杯邀请云琅共饮,却并不离去。
因为云琅跟郭解的存在,原本这片最偏僻的地方,立刻就成了整座花厅的中心。
不论是云琅还是郭解,都在这一瞬间成了这座回春楼最最贵的客人。
云琅知道奴隶的出现,对于社会进程来说是一种开倒车的行为。
对历史发展的伤害是无与伦比的,此时,他心中不但没有身为一个文明人的羞耻感,心中反而有些畅快之意。
就是窗外隐隐传来的雷声让他多少有些害怕。
曹襄高亢而怪异的大笑声从门外传来:“哈哈哈,美人们,我可想死你们了…混开,你这个死龙阳,敢碰耶耶一下,耶耶就彻底让你变女人!”
没有霍去病跟云琅在跟前,曹襄一般都是热烈而奔放的,云琅看见他的时候,他怀里搂着那个娇艳的贵妇,一只手塞进人家的衣领,另一只手却在大力的揉捏贵妇的肥臀。
对于围着他拍马屁的勋贵们视而不见,我行我素的让人很想抽他。
当他好不容易发现云琅坐在角落里,立刻就把手从贵妇的怀里掏出来,哈哈大笑道:“我以为你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呢,原来跑的比我还快。”
话说完就扯了一张不知道是谁的坐垫往云琅身边一丢,轻轻嗅着自己的右手对云琅猥琐地笑道:“这女人天生有体香!”
云琅打了一个寒颤对跪坐在身后的小姑娘道:“给他再拿一壶酒过来,千万不要从我的酒壶里给他倒酒。”
曹襄怒道:“我就摸了一下胸口,没乱摸!”
云琅咬牙道:“如果你不是我兄弟,这会早就被人抬走了。”
曹襄撇撇嘴道:“这女人以前是伺候主父偃的,听说很受宠,主父偃全家被砍头的时候,这个女人被发卖,结果被回春楼买下来了,当年被主父偃祸害的家破人亡的家伙们,即便是借钱也要来跟这个女人春风一度。跟主父偃积怨颇深的人中间,好像就你一个没有什么动作,不过呢,这种事你也干不来,不用担心,兄弟已经帮你干过了。”
云琅被一口酒差点呛死,曹襄连忙帮他敲背,这才勉强活下来,颤抖着手道:“太恶心了,赶紧找人把这个女人买下来给她点钱让她自己活命去吧。她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被人欺负,我觉得会拉低整个长安勋贵的素质,虽然他们基本上谈不到素质,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幕,赶紧找人去办,别和我拉上关系就好。”
跪坐在一边的郭解闻言道:“这事我去办,保证将侯爷的一片好心落实好。”
云琅看着郭解道:“我话里的意思,就是我说的那些字的意思,没有掺杂别的意思,就是把她买下来,再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去过日子,别再去打扰她。没有要弄死她,或者别的什么心思,你确定你真的听明白了?”
郭解笑道:“侯爷说的话很好理解,郭解也算是跟随了侯爷一段时间,知道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知道侯爷的心思不可能那么恶毒。”
云琅舒了一口气破天荒的拍拍郭解的手道:“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曹襄不悦的道:“你总是这样婆婆妈妈的,难道说主父偃复活你就会放过他?”
云琅摇头道:“不,如果这种情况出现,我会弄死他,再把他烧成灰,看看他是不是还能复活!”
郭解告罪离开去办事,云琅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却趴在云琅的案几前面磕头如捣蒜。
云琅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丢给小姑娘道:“自己去办,只要别说是我要买你就成,事办完了,就自己离开。”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郭解,取过那锭金子道:“我一起去办,她还没资格自己赎身。”
那个小女子又对着郭解就是一通叩头,把额头都在木地板上磕的快要流血了,被郭解拖着离开。
曹襄喝一口酒道:“胡奴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云琅跟着喝口酒道:“利润惊人,不过,后患无穷!”
“男的全部阉掉,就没有问题了。”
云琅手里的酒壶都掉地上了,好半晌才回过神道:“这么缺德的主意谁出的?”
“公孙弘啊。”
“啊?这么说,官府也要捕奴?”
“是啊,义渠之地的胡人胆敢对抗天兵,自然是自寻死路,原本是要灭族的,后来公孙弘发现奴隶能卖钱,所以,就不同意让去病他们执行这个策略了,可能会形成永例。”
“阉割是不成的,既然要用人力,阉割之后那里还有干活的能力,而且死亡率太高了些。这不符合事实,哪怕阉割的策略下来了,以后也会在实施的时候废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立这样的规矩。”
云琅知道,如果用道德的要求去建议公孙弘这种人施行仁慈一些政策,不如用真实的利益来达到这个目的。
第九十章 世上最执着的感情是仇恨
钟离远有些失落,虽然今日的场子是他花钱包的,有资格邀请客人的却是曹襄,张连这个允许他代替曹襄包场子的人还从他手里拿走了一百个金锭。
如此,他才有资格站在回春楼门前如同一个龟公一般招呼客人。
很明显,不论是云琅,还是曹襄对男人都没有什么兴趣,这让他特意精心修饰过的容貌显得非常失落。
不过,一旦有纨绔子弟进来,他就会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去迎接,期待下一个人的口味会特殊一点。
说起来也是一个富家公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恶心方式靠近勋贵们。
曹襄不是色鬼,他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猴急模样大多数带有表演性质。
这里的勋贵子弟们的模样也大多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大家都要把自己装扮成最无害的一种人——色鬼。
只有大家都是色鬼了,才能愉快的一起玩耍,要不然诉求太多会破坏团结的。
云琅的角色当然是一个惧内的人,大家都这么看云琅,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反而认为云琅是纨绔群中把自己糟践的最狠的一个。
霍去病打了胜仗,这些人聚在一起瓜分胜利果实,就像狮子捕获了猎物,吃饱了离开,一群鬣狗在争夺剩下的残羹剩饭。
家主亲自参与争夺这非常的丢脸,这些纨绔们出面就非常的合适了。
卫伉确定苏稚不可能来回春楼之后,也匆匆的赶来了,他如今的爵位是宜春侯,长平给他另外准备了一座新府邸,预备让他自己过。
新府邸就在上林苑,卫伉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怨言,显得非常愉快,他的两个弟弟好像比他更高兴。
马上就要有自己说了算的府邸了,卫伉最近在积极地筹建自己的家业,买地,买奴仆,招收谒者,管家,管事,非常的忙碌,也在积极地向纨绔群里渗透。
他来了,就很自然的坐在曹襄,云琅的身边,片刻功夫能起身给两位兄长倒八十回酒,懂事的令人想抽他。
“渭水自流渠上有两座磨坊,归你了。”曹襄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卫伉大喜,连连谢过自己的兄长,然后满怀期待的瞅着云琅。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跟你兄长一个待遇,鸡鸭苗,猪崽子,羊羔子,牛犊子,蚕种,都给你备好,你老婆要是知道经营,将来会有很多家底的。”
卫伉拱拱手道:“两位哥哥的情义弟弟领了,听说郭解…”
卫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脑袋就被两只手大抽的左右摇晃一下。
曹襄跟云琅抽完卫伉,两人似乎都舒心了,云琅朝曹襄努努嘴巴,曹襄就对卫伉道:“不许你认识郭解,也不许你跟郭解有任何关系。亚父一世英名得来不易,没必要毁在几个钱上。”
卫伉连连叫屈道:“我没想贩奴,我只想弄一些人手给我劳作,母亲给了我在上林苑置办了五千亩地,却不肯给我人手,我总不能自己去耕作吧?”
曹襄道:“我们家只能用汉人仆役,这一点没的商量。”
“汉人仆役要给钱粮…”
于是,卫伉的脑袋再一次遭殃…直到他发誓家里一个胡人都不会有,云琅,曹襄才算是放过了他。
“为什么我们家一定不能用胡奴?”卫伉还是想不通。
云琅看了卫伉一眼道:“因为我们是真正高贵的人。”
听云琅这样解释,卫伉傲然点点头,心中想用胡人的想法终于全部熄灭了。
那个刚刚被曹襄蹂躏过的贵妇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在郭解的带领下特意从云琅的面前走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丫鬟,短短时间里,那个聪慧的农家女子就跟这个昔日的贵妇达成了相互扶持着活下去的统一意见。
曹襄见那个小女子冲着云琅施礼,有些惋惜的对云琅道:“你怎么总是干这种没意思的事情啊?”
云琅喝了口酒道:“那是因为我们刚刚同意了一桩伤天害理的买卖,这时候就该做点好事,好麻痹一下老天,你听,刚才还隐隐有雷声传来,这一会就云开日出了,不用担心被雷劈了。”
才喝了一个时辰的酒,郭解就跟张连,周鸿拿来了一张纸放在云琅,曹襄面前。
云琅大概看了一眼,要来毛笔,把云氏,霍氏,曹氏,李氏,卫氏的奴隶份额给划掉了。
张连犹豫一下道:“你们真的不要?”
云琅笑道:“你们都去要便宜的胡奴了,如果家里有多余的汉人奴仆,记得留给我们。”
周鸿笑道:“被我们驱逐出去的奴仆,恐怕都是奸懒馋滑之辈。”
曹襄笑道:“那样的人我们也要。”
张连还在犹豫,周鸿却一巴掌拍在案子上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云琅,曹襄笑眯眯的点头答应,周鸿大吼一声道:“孩儿们,给耶耶跳起来,给耶耶把乐曲奏起来,今日我等为骠骑大将军庆功不醉不归。”
眼看着周鸿把满满一碗酒泼向半空,云琅无奈的瞅着酒水落在自己的衣袖上,泼掉碗里的酒水,重新倒了一碗酒,随着众人的大喊大叫灌进了肚子。
天知道有几个人是在真正的为霍去病的大胜感到兴奋,跟他们相比,云琅更想随着宋乔,苏稚她们在阳陵邑的街市上那些百姓一起共舞。
无论如何,他们才是真正为骠骑大将军的战绩感到高兴地那群人。
西北无战事,就表示他们的子侄不用再去遥远的西北与匈奴作战,西北无战事,就表示皇帝不会再征用更多的钱粮喂养西北边陲戍边的大军。
他们要求的少,所以就显得格外快乐,这群勋贵们要求的多,因此就显得格外虚伪,痛苦一些。
钟离远洗掉了脸上的胭脂,擦干净了双手之后,倒也不失为一个翩翩佳公子。
只是洗了一个脸,他就从一个猥琐的龙阳,变成了阳光的少年人。
“我想求官!”
这一次钟离远恭恭敬敬的冲着云琅,曹襄施礼,卫伉饶有趣味的瞅着这个人,而郭解低头吃着桌子上的杏子,连抬头看一下兴致都没有。
“以你的家财,在蜀中弄一个孝廉或者名士,应该不是很难,何苦来长安糟践自己呢?”
对于求官这件事,云琅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是很多大汉读书人的生平志向。
“钟离氏得罪了黄氏,偌大的蜀中已经没有了钟离氏的立足之地,因此,我特意来到长安碰碰运气。”
云琅看着曹襄笑道:“黄氏对我不友好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连蜀中人都知道了?”
曹襄吐出一个杏核道:“长安哪里有什么秘密可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你跟蜀中黄氏已经成了生死仇敌。”
钟离远拱手道:“钟离远知晓云侯被困于染坊,钟离氏家里虽然不是以丝绸为业,以前也曾有过一个不大的染坊,如果云侯需要,十六个匠奴,钟离氏愿意双手奉上,我妻子稍有颜色,还有少许家财,若云侯能让钟离远入仕,没有什么是我不愿意献上的。”
曹襄摇头叹息道:“黄氏一定把你家害得很惨!”
钟离远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凄声道:“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吾兄长死于是,钟离远也将死于是!”
卫伉倒吸一口凉气道:“蜀中黄氏,一族三太守,你即便入仕,也只能从胥吏干起,想要依靠官场倾轧来击溃黄氏,这个可能太小了。”
钟离远大笑道:“不是还有可能吗?我如果浑浑噩噩的活着,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云琅忽然笑了,对钟离远道:“我对你没兴趣,对你妻子也没有兴趣,对你的家财更是没兴趣,不过,我倒是对黄氏很有兴趣,你想要一个胥吏的位置,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告诉我,你想去那里当胥吏呢?”
钟离远闻言大喜,直挺挺的跪在云琅面前道:“闻听云侯与张汤交好,能否让钟离远进入廷尉府呢?”
云琅笑了,拍着桌子对曹襄道:“你听听,这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廷尉府就算了,有王温舒在,你混不出来,如果你真的够狠,我将你推荐进另外一个地方如何?”
钟离远稍微有一点失望,不过,他很快就变得非常坚定,重重的叩头道:“随火里,水里,钟离远任凭驱使!”
云琅点点头道:“那好,三天后你来云氏一遭,我引荐一个人给你,能否成功我不做保证,但是,这应该是你报仇的最快捷径。”
钟离远眼中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光芒,垂手肃立在云琅身边,就像一个最忠诚的卫士。
云琅对卫伉道:“告诉张连,这里的帐他付,不论钟离远给了他一百个金锭,还是两百个金锭,他都必须还给钟离远。”
卫伉很是兴奋,他第一次真正参与到一件貌似很大的阴谋里面,这让他有一种长大成人的感觉。
起身就去找张连去了。
云琅又看了钟离远一眼道:“我只会帮你这一次,以后的事情与我无关。你的死活你自己把握!”
钟离远笑道:“我等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天已经很久了,如果能报仇雪恨,我随时都可以死!”
第九十一章 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人
因为无所事事,所以,大汉人的酒宴一般会持续很长时间,通宵达旦也只是寻常事。
也是因为张骞的缘故,西域人的歌舞——摩柯兜勒已经传入了大汉。
据说胡人只要高兴,就能连续不断的演奏摩柯兜勒十二个时辰。
现在,汉人只要高兴,也能把乐师改编过的摩柯兜勒演奏十二个时辰。
真正让云琅彻夜不眠的不是美酒,更不是美人儿,而是这连续不断的音乐。
好几次云琅听音乐都能听得泪流满面,即便云琅是地位很高的勋贵,想要听乐曲也不够格。
一个只能发出高低音的大型破编钟,居然需要王的身份!!
曹襄家倒是有,可是,他家的编钟只在祭祖的时候用锤子敲两下,据他说,那东西是礼器,连他都不敢偷偷拿出来…
阿娇那里倒是很随意,可是,云琅不敢留在长门宫听乐曲…
一个侯爵,不愁吃,不愁穿,仆婢如云,家将如虎,良田无数,住在堪比后世公园的豪华大宅子里,却听不到这样好听的音乐,这种心情真是无法溢于言表。
平日里哄苏稚的时候唱个——妹妹你坐床头,都能被苏稚惊为天人,很没意思!
天亮之后,云琅终于从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卫伉这孩子早就倒在地板上睡得不省人事,倒是郭解跟钟离远两人依旧精神奕奕的,一副非常喜欢音乐的样子。
至于曹襄…他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走的时候还从云琅的革囊里拿走了两片老参。
就着冰凉的井水,痛快的洗了一个脸之后,云琅终于恢复了精神。
回春楼猪食一样的早餐,云琅自然是不吃的,打发走了郭解跟钟离远,云琅跟卫伉就去了长公主府。
原本应该叫一下曹襄的,可是曹襄睡得不省人事,再看看他房间里两个赤裸的美人,云琅也就懒得叫他了。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见到长平之后,长平没看见曹襄,就命她的女官去回春楼找曹襄去了。
卫青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行踪总是非常的神秘,云琅跟卫伉陪着长平吃了一个安静的早饭之后,头发乱糟糟的曹襄才从外面匆匆的赶过来。
长平只是微笑着握了一下儿子的手,然后就笑道:“吃饭吧!”
然后曹襄就舍弃了平日里用的很熟练的右手,开始用左手笨拙的吃饭。
“你送过来的蚕丝被很不错,我试过了,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寝具,开一间专门做这东西的作坊应该很不错,不过呢,你现在是勋贵,不是商人,蚕丝被这样的东西还是应该流传出去,让百姓收益为好。”
长平的话说的平声静气的,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妥,不过,曹襄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平日里碰都不碰的菜头,死命的往嘴里刨。
云琅笑着对长平道:“母亲说的对,一点蝇头小利的事情,云氏确实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只是孩儿以为,蚕丝被不应该在开放之列,相反,造纸,这样的东西更应该散播出去,最好每一个读书人都懂得自己造纸最好。”
“这是为何?你如果缺钱,我这里可以给你补偿,蚕丝被不同毯子,它更加保暖,而蚕丝农家也有,这一点很重要,至于造纸术,应该掌握在国家的手里,不宜轻传。”
云琅苦笑道:“农人用不起蚕丝被,一床蚕丝被至少需要四斤蚕茧才能制作一床。而四斤蚕茧就是四斤丝线,卖掉这四斤丝线,可以让一个三口之家吃用两月。在百姓没有解决吃饱肚子的问题之前,蚕丝被是他们不敢想的昂贵之物。至于用得起蚕丝被的人,孩儿以为多收一些钱也无伤大雅。”
长平苦笑一声摇头道:“看来是我想差了,只是你为何一定要造纸术的法门传扬出去呢?”
“一家造纸,那么无论造多少年的纸张,我们想要比目前更好的纸张就是一个泡影,只有更多的人参与到造纸过程中来,我们才会使用到越来越好的纸张。至于朝廷担忧的那些烦恼,我以为只要掌控印刷术,就能有效的解除朝廷的担忧。”
长平点点头道:“原来有这个缘故在里面,看来不懂的事情,以后最好不要多说话,也就我们是母子,这样的话才不会见外。这些天来,我一直想把你的名字记录到玉牒上去,却总是被小人从中作祟不能成功。思量着只要你再立新功,说不定就能达到,只有你的名字上了玉牒,才算是真正的与国同休。”
看的出来,长平把这件事看的极重,可是,云琅不这样想,大汉皇族繁衍了快一百年,子嗣之多浩如烟海,只要想想那个该死的中山王刘胜就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多了,这家伙一生除过让皇帝废弃了百官告发皇族的事情,就没干过别的,一门心思的留在封地里制造后代,光是儿子,就有一百二十几个,如果连闺女一起算上,人数超过了两百,这些人可都是被记录在玉牒上的,什么屁用都没有。
这家伙之所以被后人记住的原因,不是他有多么的有才德,而是有一个叫做刘备的家伙,坚称自己是中山靖王的后代。
长平见云琅有些不以为意,就皱眉道:“别不在意,玉牒看起来不重要,可是,有跟没有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对一个家族来说尤为重要,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就会懂得,哪怕是一个坑,你也必须先跳下去,然后才有资格说他的是非。好了,看你也疲倦的厉害,就下去休憩吧,年轻人不要总是沉湎在酒色之中,那并非是好事!”
长平说完话就离开了大厅,曹襄眼看母亲走远了,这才伸出鸡爪子一般的手给云琅看。
只见曹襄的手指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肿的厉害…
“喊你的时候,你说不用理睬你…”
“我以为母亲对我已经不管了…”
卫伉心有戚戚的道:“我被捏过两次,自那以后我发誓不再让大母捏。”
云琅再瞅瞅曹襄的手指,倒吸一口凉气道:“如此说来,母亲上次捏我,没用全力?”
曹襄冷笑一声道:“对我也没有用全力,凡是被她用全力捏过的人,手骨会全部碎裂的。据我所知,母亲练手练了三十年,一天都未曾荒废过!”
曹襄的话让云琅想起何愁有说长平才是刘氏王朝最后力量的统御者的话,不由得对长平又有了新的认知。
曹襄的手就是被捏肿了,没有伤到骨头,更没有留下什么后患,估计两天之后就会消肿,不过,在消肿之前,他想伶俐的用右手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皇家的规矩就是从来不给别人改过的机会,一旦犯错,就会立刻惩罚,云琅想起长平对自己施行过的那些惩罚,现在尤其的怜悯曹襄。
至于云琅自己,长平的威胁还没有那么大,按照曹襄的说法,云琅是长平继卫青之后,看中的第二个人。
长平走了,云琅,曹襄跟卫伉回到了他居住的地方,云琅看了一眼卫伉的两个傻弟弟,摇摇头,觉得人的际遇很难说清楚,卫伉当年脑子发热去干了一件与自己能力不相称的事情,然而,事情却没有干错!
男子汉确实是需要脑子发热一次的,不论是为了权势,为了金钱,还是为了美女,只要发热过一次,一生都会收益,且永不会后悔。
昔日的卫伉只想着如何继承父亲的爵位,现在,他只想通过自己的手经营自己的爵位。
人的变化是会落在有心人视线里的,越是这样,越会有重担让你去承担。
“钟离远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要把他介绍给何愁有吗?”
曹襄把红肿的手塞进冰水里问云琅。
“是啊,黄氏把持着染色秘方,形成了事实上的垄断,这对整个行业是不利的,我只是想把这道束缚给解开。”
“这对黄氏很不公平啊。”
“黄氏对我这样有志于开染坊的蚕农也很不公平,他能对我下毒手,我为何就不能还击呢?有时候一个人不能太好说话了,所谓打出一拳去,免得百拳来,钟离远就是我要打出去的那一拳!”
“钟离远这人身上没有活人的味道,更像是一个死人。”
“被仇恨蒙蔽了灵智,这样的人很好用。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会一心一意的去对付目标,不用我们操心,他自己就会用尽心力!”
云琅解释的很清楚,卫伉听得很入神。
曹襄最终长叹一声道:“人就不能有点缺点啊,只要有人一心想要算计你,被人家抓住了一点,就会击溃你的全部防线,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说,你这好色的毛病一定要改改,我今天跟卫伉喊了你三遍,你都说不用管你,为了给卫伉留下一个稍微深刻一点的印象,只好委屈一下你这个做兄长的。”
卫伉连忙向曹襄施礼道:“辛苦兄长了。”
曹襄幽怨的道:“这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应该做的。”
第九十二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为了庆祝霍去病的伟大胜利,长安城有三天都处在金吾不禁的状态中。
这样的状态很难得,刘彻一般不喜欢在晚上的时候打开长安城门,这一次他非常的兴奋,特意开了这个先例。
百姓们实际上只欢呼了两天,就匆匆的结束了自己的庆典,毕竟,夏收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很忙。
云琅见证了一个英雄的诞生,也目睹了一个时代的开始,然后就跟曹襄很愉快的回上林苑准备夏收了。
云家的事情比云琅兼任的司农寺少卿的事情多,司农寺是大汉朝新出现的一个新事物,因此这个机构到底该干什么还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清晰地答案。
二来,司农寺目前只有大司农儿宽,以及左右少卿,云琅跟曹襄,再下来,就是郎中东方朔,这四个人如今管理着六万亩地,以及四千一百多个农夫。
如今,司农寺早就成了长安城勋贵们口中的大笑话。
云琅不这么看,没有过多的上司对他来说是好事,没有太多的事务对他来说也是大好事。
如果他想,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建立起无数个大汉人闻所未闻的部门,可以让这些闻所未闻的部门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为大汉官场炙手可热的肥差!
就云氏栽种的那些大汉人见都没有见过的植物,就足矣让司农寺迅速的成为大汉国最重要的部门之一。
现在,还是安静些比较好,被蚕丝被狠狠羞辱过的刘彻如今还沉浸在霍去病带给他的狂喜之中,等他冷静下来,安排完毕河西事宜,晚上看到云氏敬献的雪白的蚕丝被,就会想起自己以前干过的那件不名誉的事情。
到了那时候,他一定会针对云氏干更多不名誉的事情,这是他的本性决定的事情方向。
在关中,麦子黄的时候,杏子也就黄了,骊山因为靠近山脉,又是水浇地,麦子成熟的晚一些,因此,当云琅从依旧绿油油的麦田走过,有些神清气爽,今年的麦子长势很好,或许是土地肥沃的缘故,或许是合理的种植方式,让这片土地上的麦子长势远比其余地方的麦子好的多。
云琅顺手摘下一支麦穗,在手里揉搓之后,吹掉绿色的麦壳,瞅着手心里绿色的麦米对曹襄道:“这也是功绩!”
曹襄也随手摘下一枝麦穗瞅了半天才道:“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为了这些麦子载歌载舞。”
云琅把麦子丢进嘴里慢慢嚼着,感受着新粮的清香,过了片刻对曹襄道:“等我大汉国穷兵黩武到了极致,等我大汉的威名让所有异族人颤栗的时候,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就会逐渐显现。当杀人的功劳比不过救人的功劳的时候,阿襄,那时候,我们就能于无声处听惊雷了…”
曹襄扯掉手上的伤巾,吃力的把麦穗揉碎,学云琅的样子把新粮丢进嘴里,仰天无声的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们继续?”
云琅笑道:“必须继续,这才刚刚开始呢。”
曹襄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眼看麦浪起伏,就从地里跳上田埂,追着风从这一头扑向田地的另一头…
云音早早就回到了云氏,她回来的时候,何愁有已经回来了,何愁有对庆典什么的毫无兴致,眼看云音,霍光回来了,就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教学大业。
云琅进门的时候,宋乔正安静的坐在一张席子上瞅着远处的云音跟霍光,见云音再一次从架子上掉下来,就叹口气,重新拿起手里的绣花绷子,继续刺绣,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第一件衣裳,是每一个为娘的都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云琅站在树荫下静静的看着宋乔以及远处的闺女,看了老长时间,这才来到宋乔身边道:“老何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乔握住丈夫搭在她肩上的手道:“这要问连捷,我们出去了三天,全家就靠他支撑呢。”
云琅叹息一声道:“我想让他也走,可是那人太死心眼,一定要看家,我也没法子。”
宋乔点点头道:“我的房间没有翻动的痕迹。”
云琅抬头看看楼上的书房道:“那里才应该是重点!”
刚刚说完话,就看见连捷吃力的踩着栏杆探出脑袋对云琅道:“来了三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云琅笑着朝连捷挥挥手,示意他下来,连捷就连蹦带跳的从楼上下来了。
“您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人进来了,老奴藏得很隐秘,他们没看见,还说说笑笑的,一个劲的说侯爷是一个识情知趣的人。”
“都说了些什么?”
连捷清清嗓子一个粗豪的声音顿时就从他的口中出来。
“嘿嘿,蓝兄,你说云氏主人离开家,也不派家将看门?”
连捷又清清嗓子道:“很难说,这云氏主人并非善茬,也是军阵上出生入死过的好汉,这样做,说不定就是做给我们看的。”
连捷又压着嗓子学宦官的声音道:“莫要废话,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快搜,长门宫卫就要过来了,要是被长门宫卫当贼偷给抓住,没人会来解救我们。”
连捷一连学了三个人说话的样子,就很潇洒的朝云琅施礼,然后挥舞着肥大的袖子离开了。
云琅抬头瞅着树上的何愁有,何愁有半晌才道:“宦官的声音很熟悉,是长乐宫的人。”
云琅笑道:“你看,我是多么的坦荡!”
何愁有皱眉道:“不是陛下派的!”
云琅笑道:“我知道,陛下虽然小心眼,却不会做这种鸡鸣狗盗的腌臜事。老何,看来你的位置不怎么稳当啊!”
何愁有冷笑道:“你以为宫中就我一个武宦官吗?”
云琅笑道:“大长秋的身手也很厉害!”
何愁有摇头道:“他是不错,不过还不够!”
云琅摆摆手道:“有些事情我以后会慢慢的知道,你没必要现在就告诉我,很多事情知道了,不一定就是好事。”
何愁有从树上跳下来道:“我没准备告诉你宫闱隐秘。”
宋乔见何愁有在跟云琅谈她听不懂的事情,就站起身,去给他们准备茶水去了。
“老何,给个面子,安插一个人进绣衣使者!”
何愁有并没有感到惊讶,坐在席子上道:“怎么,想起在绣衣使者中间安插人手了?”
云琅摇头道:“你想差了,我没想往绣衣使者里面安插人手,只是发现有一个人非常适合进入绣衣使者。”
何愁有抽抽鼻子,冷冷的看着云琅道:“其实你进入绣衣使者非常的合适,如果你来当大统领,想在绣衣使者里面安插多少人都不是问题。”
云琅摇头道:“这就很没意思了,你知道我不会去干这个差事的。”
何愁有冷笑道:“你想干什么?”
“有一个人跟蜀中黄氏有血海深仇,我听了他的故事之后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决定帮他一把,走走你的门路,看看能不能弄一个超然的身份,好去对付蜀中黄氏!”
何愁有摇摇头道:“对付黄氏老夫可以帮你出头!”
云琅笑道:“我从来都不拿自己家人去冒险,再说了,你要是帮我了,皇帝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那人是谁?”
“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名字叫钟离远,他不太想活了,所以我觉得送到绣衣使者里面很合适。今日晚些时候他会来我家!”
何愁有一个闪身就离开了云琅,远处的云音,再一次从一个木头架子上掉下来了。
第九十三章 必须是为了染料
直到天亮,钟离远也没有来到云氏,早上吃饭的时候何愁有没有提起钟离远,云琅也没有问,就像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个叫做钟离远的人。
人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有的只是人们的胡思乱想。
一场小雨过后,一队马车缓缓驶进了富贵镇,最后停在一片高大的楼阁前面。
平遮矫健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门前对看门人道:“请禀告夫人,云氏谒者平遮求见。”
原本笑眯眯上前准备见礼的看门人,见平遮大礼在前,就立刻收起脸上的嬉笑之态,郑重的还礼,接过平遮手里的拜帖,说一句“稍待”,就急匆匆的进去禀报了。
天色尚早,卓姬慵懒的坐在窗前,任由背后的侍女梳拢她的头发。
平叟匆匆进来道:“平遮来了,这一次是代云氏主人前来问候。”
卓姬平静无波的道:“又是云氏少君派人送财物好让我安静的度日,不让我抛头露面给云氏丢脸的问候吗?”
平叟笑道:“是云氏主人的问候。”
卓姬冷笑道:“我日日梳妆,独坐高轩等他前来,他不来,却总是送钱,难道在他的眼中,我卓文君心中只有钱财么?”
平叟笑道:“云氏主人是个良善之人。”
卓姬烦躁的斥退了婢女,将自己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梳拢在脑后,转过身看着平叟道:“这一次又送来了什么东西?”
“蚕丝被!”
卓姬长叹一声,让平叟请平遮进来。
平遮垂走进楼阁,很自然的坐在左下首,双手掏出礼单捧给了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卓姬一眼的意思。
卓姬仔细的看完礼单,发现礼单上的礼物非常的丰盛,不仅仅有五床蚕丝被,还有大量的财物,装了足足两马车。
卓姬把礼单放在一边道:“礼物很丰盛,我收下了,你家主人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平遮依旧低着头回答道:“我家主人说,如果夫人与蜀中黄氏有牵连,最好立刻斩断所有往来!”
卓姬愣了一下,然后对平叟苦笑道:“你看看,他就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
平叟笑道:“黄氏不知京城深浅,以为云氏不过是一个幸进的勋贵,染料不过小事,他们却走了陛下的路子,意图让云氏绝了开染坊的念头,用心不可谓不毒。此事已经传扬开来,黄氏对云氏的鄙薄之意尽人皆知,这是云氏立足京城以来接受的第一场考验,如何能不还击?”
卓姬道:“他如何还击?云氏在京城,黄氏在蜀中,就算云氏深受长门宫,与长公主照拂,他的手还伸不到蜀中去!不过,这个冤家既然要斗一斗黄氏,我这个做外室的说不得要全力帮他。传令卓蒙,即刻入蜀中,搜集黄氏罪证。”
平遮低头道:“我家主人只让夫人斩断与黄氏联系,并未要求夫人多做别的。”
“什么都不做,就能让黄氏垮掉?”
平遮笑道:“我家主人做事历来高妙,不是我一介谒者所能测度的,既然我家主人没有要求夫人多做什么事情,夫人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卓姬皱眉道:“既然如此。不年不节的你家主人送我这么些礼物做什么?”
平遮笑道:“可能是今天天气好,或者是厨娘今日做的小菜可口,又或者是家主想起与夫人在一起的时光,总之,家主一清早就让平遮带着礼物过来了。”
卓姬笑着对平叟道:“你看看,听你儿子话里的意思,我似乎越发的像他家主人的外室了。”
平叟笑吟吟的道:“恐怕连陛下都是这么看的。”
“既然坐定了这个外室的名头,他总是不来算怎么回事呢?”
平遮笑道:“自从平遮追随我家主人以来,所见所闻所感,我家主人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
话说完,平遮就告辞离开。
卓姬见平叟送他儿子出了门又回来了,就皱眉问道:“那个狠心人到底要干什么?”
平叟摇头道:“平遮是一个合格的谒者,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不过呢,我不相信云琅会害你,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将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损害到我们的利益,因此,提前给了一些补偿。无论如何,既然平遮说跟黄氏有关,那么,我们作壁上观就好,看看聪明人如何对付黄氏就好。”
卓姬叹口气道:“他毕竟还是把我当外人…”
平叟苦笑道:“我们从开始接触他的时候就用心不纯,他疏远我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情义能维系到现在,我已经非常吃惊了。”
平遮离开了卓姬府上,就带着车队继续前行,又在郭解家里丢下一辆马车之后,就去了阳陵邑。
三天后,云氏的蚕丝被已经送遍了上林苑,阳陵邑的勋贵之家。
人们对这种新式卧具非常的满意,虽然盛夏的天气里送人蚕丝被未免有些过分,人们还是高兴地接纳了,并且送出了回礼。
苏稚在整理了回礼之后对正在看书的云琅嘟囔道:“卓姬那里送的最多,偏偏就她没有回礼,她把你给的礼物当成该得的例份了吧?不过啊,那么一个大美人,你就放在那里不用?”
云琅的脸从书本后面抬起来,瞅瞅胡说八道的苏稚道:“我决定把你这样的美人儿也藏起来——不用!”
苏稚丢下手里的账簿,一个虎跳就跨坐在云琅的腿上娇笑道:“你舍得吗?”
卧在另一张软塌上看书的宋乔,愤愤的将一本书丢在苏稚的后背上道:“怎么越来越没有正形了,再这么下去,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稚回头看看宋乔道:“怀孕的人脾气就是大。”
拿床底间的事情来打击宋乔,是苏稚目前唯一的武器,也是三人独处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事情。
云琅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只有宋乔总是不满。
宋乔摘下簪子挠挠头发,对云琅道:“夫君这一次这么慷慨,可是有什么想法?”
云琅抱着苏稚笑道:“以后会成为惯例,好的纸张出来了,我会送人,好的书本印出来了我也会送人。要让这些人习惯接受云氏的好东西,让他们形成云氏出品,必是精品,这样的一个概念,对我们以后做事非常的重要。”
“为什么只给上林苑跟阳陵邑的人家?”
“呵呵,因为长安城的勋贵太多,我们家给不起,二来呢,全都给了,我们卖给谁去?”
苏稚得意的大笑道:“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这些人家给的回礼,比我们送出去的东西价值要贵,以后我们家只送不买成不成,当然,卓姬那里就不要送了。”
云琅笑道:“不是那样的,下回还要多送一些,如果事情真的按照我预料的方向走,蜀中卓氏可能会遭受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