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苏稚手托着下巴不断地打盹,云琅就把苏稚抱起来放在她的床上,让她好好地睡觉。
“且让她得意几天…”苏稚躺在床上咬牙切齿的道。
云琅怜惜的拍拍她的脸庞道:“鸭子已经熟了,就一张嘴巴硬有什么用处。”
“我是怕红袖跟小虫伺候不好她,师姐的身子壮实不用理睬,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小呢。”
“好好睡觉,下次她喊了,我去就好。”
“我好累…”
转瞬间苏稚就打起了快活的小呼噜。
云琅来到宋乔的房间,见她正在用勺子挖着吃甜瓜,这东西是云氏在二月里就种在温泉边上的,总共也没有成熟几颗,除过云音跟霍光吃了一点,剩下的全部进了宋乔的肚子。
“这些拿去给小稚,别说我一天总是使唤她。”
云琅瞅瞅只剩下瓜皮的甜瓜,叹口气道:“家里那么多人,使唤我都没有问题,你非要使唤小稚么?”
宋乔笑道:“她该成人了。”
“小稚对我说她不想让你把她当闺女宠,她是你的妻子。”
“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啊。”
宋乔大笑道:“是夫妻就该有夫妻的模样。”
云琅皱眉道:“一个床上睡了一年了。”
宋乔把毯子掀开,让自己凉快一会,然后抚摸着肚皮道:“想想我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你跟小稚之间又是怎么相处的,是不是像父女多过像夫妻?”
“她年纪小。”
“不小了,已经十八岁了,我们就是十八岁成亲的。”
“这么说小稚在学着怎么长大?”
“对啊,以前她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小稚认为是因为她不断地使唤我,才让我变得比她更像一个女人…所以,所以,哈哈哈哈…”
宋乔笑的差点昏死过去…
云琅算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上天保佑,家里的两个女人相处的还算平安。
居塞!
这是一个地名,从未出现在云琅的脑海中,只是霍去病送来的一封信才让云琅知道了这个地名。
三月末的时候,霍去病的大军已经抵达了这个地方,直到云琅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小的几乎可以省略掉地方,才发现那里原本就是后世的兰州。
霍去病来到居塞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区区四千余汉军,根本就不具备进击河西的条件,仅仅是占据义渠之地的折兰王,麾下就有战兵三万,而且还在大河边上修筑了一座土城,以防备汉军突袭。
在折兰王的身后,就是老奸巨猾的浑邪王,而浑邪王又与日逐王在右贤王带着少量残兵回到祁连山之后再一次结成了盟友。
如此一来,偌大的河西,就成了一个对大汉充满了敌意的地方。
血战一场已经不可避免。
“我以为去病这人不知道还有求援这种事!”
曹襄到来之后,云琅对霍去病的处境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在这种态势下,霍去病即便是人品爆发以四千骑兵外加三千捕奴团的游侠击败了折兰王,也仅此而已,不论霍去病胜利还是失败,躲在折兰王背后的浑邪王,日逐王都将得到折兰王的土地。
“陛下准备以去病为骠骑大将军!”
“哦?如此说来,陛下准备增兵了?”
“这是自然,一个骠骑大将军如果只统帅四千人,会被人笑话的。”
“陛下能给去病多大的支援力度?”
“两万,而且是步骑混杂,不可能再多了。”
“两万也不够啊,这一次去病可是在浑邪王,日逐王的老巢作战,人家很轻松的就能聚集十万以上的骑兵。这一次去病没法子突袭人家了,想要获胜,除过硬拼没有别的好办法。”
“陛下可能着急了,这一次出兵的人不仅仅是去病攻伐河西,大将军也要进击伊秩斜了,去病这边就是一直偏师,主要目的就是拖住浑邪王,日逐王不让他们去增援匈奴主力。”
云琅摇头笑道:“你觉得去病这人甘心成为一支偏师吗?”
曹襄摊摊手笑道:“毫无可能!”
“那就是了,那点兵远远不够啊。”
曹襄苦笑道:“我们兄弟手里没有兵。”
“那就想想别的法子,你觉得浑邪王,日逐王有没有可能会投降我大汉?”
“没可能,我要是浑邪王,自己当大王多开心,谁耐烦给自己找一个主子。他不喜欢伊秩斜的原因不就是想自立吗?”
“那就把整个河西给他!”
“啊?我们兄弟连转让自家封地的资格都没有,哪有权力把河西给浑邪王?”
云琅诡异的笑了一下,拍着桌子道:“被刘陵那个婆娘暗算了一次,你恨不?”
曹襄怒道:“如果这个臭女人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要把她五马分尸!”
云琅抓抓脑袋道:“所以,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刘陵。”
“什么消息?”
“陛下准备把河西给浑邪王的消息,陛下还准备让匈奴变成东西两部,与西匈奴也就是浑邪王订立盟约,发誓一旦剿灭了东匈奴,就把东匈奴的一半牧场交给浑邪王。”
曹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我舅舅要是知道你把他说的如此不堪,会把我们兄弟五马分尸的。”
“那就找个不会被陛下五马分尸的人去散布这个消息!”
“有这样的人?”
“我觉得何愁有其实挺合适的。”
“刘陵没这么傻吧?”
“她当然没有那么傻,但是她一定会派人去找浑邪王,告诉浑邪王大匈奴也是很支持他占据河西的,这时候,就是我们出马的时候了。”
“你又想害谁?”
“不外乎,折兰王,日逐王,或者是损兵折将的右贤王,而谣言也需要散布出去,我就不信,上一次被浑邪王坑了一次的日逐王会无条件的信任浑邪王!”
“这事该怎么做?你立下章程,我们兄弟分头安排。”
“没那么快,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刚才说的只是一个计划而已,能不能成功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呢,这个计划一旦开始实施,多少会有些作用的,也算是帮到了去病。现在最难得的就是契机,一个让我们有机会施展这个计划的契机!”
曹襄很失望,他以为云琅提出了计划,很快就会施行,没想到计划依旧是一个计划,短时间内看起来毫无施展的可能性。
四月底的时候,云琅的造纸作坊终于开始正式运作了,第一批白纸也源源不断的被制造了出来。
这些纸张被分成一百张一摞,只要从工坊里被制造出来,弄好一摞子,就会被守在作坊里的少府官员运走一批,作为皇室的储存用纸,被放进了皇宫的仓库。
造纸,从一开始的生涩,到熟练,中间会有一个过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持续不断的生产,云琅就有足够多的纸张来进行他的印刷大业了。
第八十一章 云琅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有飞机火车的大汉国,是如此的辽阔。
刘陵就像是在另外一个星球,而霍去病,则是在星球的边缘跟无数的智慧虫子作战。
一封信走一个来回要数月时间,因此,大汉国的人都显得比较长情。
人们有足够的时间跟耐心去等待一封迟迟到来的书信,也会有痴心的妇人站在村口遥望古道,最后把自己等成了一尊望夫石。
何愁有就在京城,然而,云琅给他的信件却跑了一遭长沙国,然后又回到了长安。
明明听云音说老祖在皇宫请她吃了好吃的乳酪,还请她观看了他门前松树上的松鼠,然而,在何愁有的回信中,他统统否认了,还说是孩子太思念他了,出现的幻觉。
他还在信中狠狠地斥责了云琅,不许他异想天开的去执行什么谣言计划,还讽刺他一个种地的侯爵就该好好的种地,农夫去执行军事计划,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到这样的回信,云琅就彻底放心了,因为,何愁有的话你永远需要反着听,他驳斥的有多厉害,就说明他有多么的重视。
一个反间,分化最后达到割裂目的的计谋,绣衣使者中有的是可以操作这件事情的人。
只要云琅把刘陵的特质做出一个完整的书面说明,就会有不怕死的人去执行这个任务,完全用不着云琅操心。
这就是当大官的好处之一。
具体的工作永远都是属下去干,大官只需要想一个好办法就成,不过呢,大官想的办法不一定都是好办法,就像云琅的这个办法,有人正在咒骂!
“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们心里到底想什么呢?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到?不要说在匈奴大阏氏面前进言,只要能靠近匈奴大阏氏耶耶就算是成功了。”
一个瘦峭的中年人怒不可遏,虽然纸张还非常的罕见,这份文书也被这个中年人用手攥成了一团。
“文书是老祖宗发下来的,你有什么意见吗?”一个葛衣大汉跪坐在案几后面,雄壮的如同一座山。
瘦峭的中年人长叹一声,重新在案几上铺平了那张纸,细细的看了一边道:“只能效仿樊於期旧事了。”
壮汉笑道:“你想要谁的人头?最近耶耶手里的人头很多,你要新鲜的还是要陈旧的,抑或说你想要我摆在架子上的那几个头骨杯?”
“不能是头颅,必须是活人啊。”
“淮南王刘安不成,哦,王太子刘迁也不成,那个荼王后能用不?”
“不成,荼王后去了,皇家的颜面就不剩下多少了,陛下会杀了我们,以匈奴人的习性,荼王后去了后果糟糕啊。”
“刘建?算了,这人也不成,刘陵历来与刘迁交好,刘建去了不会被重视!”
“查,淮南王府中还有谁与刘陵交好,或者在其余人犯中有谁可以让刘陵重视的人。”
“咦,确实有一个!”
“永安侯云琅!”
瘦峭的中年人哈哈大笑道:“对,就是此人!当年刘陵离京之时,此人为刘陵作《美人歌》,引得长安百姓人人为刘陵可惜,如此人物,刘陵在荒僻之地如何能得见,此人确实最为合适。立刻提人犯,听说此人家中还有一女二妻,可做要挟,不愁他不为我们所用!”
壮汉立刻抱来了一卷竹简,仔细翻阅之后抬起头看着瘦峭的中年人道:“乙术,人犯名单上永安侯的名字被人划掉了,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乙术冷笑一声道:“进了绣衣校尉名册上的人,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划掉?不管是谁划掉的,立刻补上!”
壮汉瞅着乙术苦笑道:“不能补!”
乙术大笑道:“如果此人没有用处,长平公主的颜面给了也就给了,既然此人关系到国朝大政,只能对不起长平公主了,最多我们竭力保他不死。”
壮汉把名册转给乙术道:“你看看,是陛下划掉的。”
乙术愣了一下,仔细看了名册之后就痛快的把名册合上,皱眉问道:“还有谁合适?”
“如果以永安侯云琅的模样来检索人物,我以为淮南王的门客左吴合适,此人器宇轩昂,容貌俊美,长袖善舞,最擅与权贵结交,淮南八骏中就数此人最是无才无德,却高居淮南八骏之首,刘陵曾经跟随此人学作歌,关系也最为亲厚。听说左吴曾为刘陵入幕之宾长达六年之久。”
乙术点点头道:“此人可有羁縻之法?”
“此人才德不彰,却颇有孝名,其父母,均在此次大索之列,又有一妻二妾,三子,四女,一孙,羁绊之重远超云琅。”
乙术拍拍名册道:“就他了,从明日起对他施以重刑,断一腿,小心别毁了他的容貌与家伙,刘陵本性淫荡,久在匈奴怕是再也没有见过这等中华人物,一旦入了匈奴,不由刘陵不凑过来。只是…”
“这是什么?”
“某家还是觉得云琅更胜一筹,左吴不过是刘陵旧爱,如何能比得上云琅这等新欢。”
“要不,你去跟老祖商量一下,顺便再一起请示陛下?看看陛下会不会同意。”
乙术拍拍壮汉的肩膀道:“阎通,我知道你垂涎我的位置已经很久了,还是不要用这种法子来达到目的的好。”
阎通低头道:“我就比你低了半级,也就是老祖宗还活着,要不然你的位置早就是我的了。”
乙术点点头道:“这话不假,老祖宗活着,你我的位置也就到此为止了,确实没什么好往前挤的。陛下对我绣衣使者猜忌多余信任,如果不是有老祖宗这面墙替我们遮风挡雨,那些官员早就群起而攻之了。阎通,什么都不要多想,办事去吧。”
阿娇今日要来造纸作坊视察,天知道皇帝会不会来。
因此云琅天刚亮就起来了,推推依旧在酣睡的苏稚,见她哼哼两声转了身又睡着了,云琅摇摇头,清晨有些凉,就给她盖好毯子,自己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谒者平遮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侯爷下楼了,就连忙吩咐厨娘在饭厅摆好早饭,一边伺候云琅吃饭,一边道:“昨日与长门宫管事再次联系之后,已经确定,阿娇贵人会在今日午时抵达造纸作坊,同行人数不详,从人不详。昨日里,已经按照侯爷的吩咐将造纸作坊打扫的干干净净,墙壁也用白灰粉刷完毕,无关人等今日禁绝入内,仆役们的新的劳作衣衫已经制作完毕,今日就会下发。不知侯爷还有没有要吩咐的事情?”
“既然是阿娇贵人要来,昨日少君要你邀请霍氏,曹氏,李氏三位少君一同前往的帖子发了没有?”
“已经发了,同时也接到了回应,三位少君今日午时之前就会抵达造纸作坊。另外,谢氏少君那里也补了一份请帖,同样得到了回应,说今日午时之前恭迎阿娇贵人。”
“告诉那些仆役,今日只许低头干活,不许四处观望,虽说女子视察工坊有些不妥,可这是长门宫专门派人传来的要求,我觉得陛下很可能会混杂期间,我们不敢大意啊。”
“家将们已经安排就位。”
云琅撂下饭碗,瞅瞅刚刚冒出头的太阳叹息一声道:“但愿今日什么意外的事情都不要发生,让我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天。”
云琅刚刚上了马,却看见苏稚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道:“夫君,我也去!”
说着话就抱着云琅的腿往上爬,非要跟云琅骑一匹马,云琅手上发力把苏稚拖上马背,一手环着她的腰,就向造纸作坊奔去。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云氏家将,仆役,早就见怪不怪了,自家的这位细君最是活泼,喜欢黏着家主,这样的行为他们见多了。
第八十二章 大汉技术最先进的工坊
围墙从土墙变成白墙之后,偌大的院落就显得很有工业化气息。
更大汉朝一般的作坊布局不同,云琅特意把造纸作坊分成了四个车间。
第一个车间是专门粉碎原材料的,第二个部门是蒸煮那些造纸原料的,第三个部门则需要看管那些水里夯锤把原材料糊化的,并且负责漂白那些纸浆,第四个车间才是真正造纸的车间,二十余个仆役熟练地从水槽里捞纸浆,然后把它们贴在木板上。
车间运作的不错,每道工序之间衔接的非常顺畅,车间工艺化的最大好处就是简单可行,这里的仆役们用不着学会全套的工艺,只要会干自己正在干的这道工艺就可以了,而且,只要时间长了,他们就会把自己干的简单工艺干到极致。
这样是非常有道理的,后世的精细化操作就是这么干的。
在这个人比机器多的作坊里,云琅必须承认,劳动人民在努力干活的时候场面壮观不说,还非常的具有美感。
平日里,这些仆役们干活都是不穿上衣的,他们的体型优美,云琅其实很欣赏。
今天不成了,再热的天,他们也必须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热死也不能脱。
流水线作业的麻烦就是一旦开始运转了,就不能停下来,一个环节停下来了,就会浪费很多的物料。
阿娇来视察造纸作坊,也不是来看白墙跟那些器具的,她是来看那些破烂造纸原料是如何变成白色纸张的。
平心而论,阿娇这人虽然对纸张很稀罕,却对如何制造纸张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她执着的认为,全天下有什么好东西都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她只要享受好东西带来的愉悦感就好,哪有功夫去了解好东西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即便是想要开一家造纸作坊,也是家里的管事去找云琅商量,开好了,管事有功,开坏了,管事就会接受从打板子直到掉脑袋的惩罚。
所以说,云琅认为真正要看造纸作坊的人是刘彻,他才有追根问底的习惯,也只他才有掌控世间万物的习惯。
果然,阿娇到了之后,就在宋乔等人的陪同下去了渭水边上的精舍,不一会,就听到阿娇说要打麻将的要求。
早就等候阿娇到来的贵妇们,立刻喜滋滋的准备给阿娇送钱了,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刘彻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春衫站在上风口,他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些随同贵妇们一同到来的美艳婢女身上,而是对造纸作坊的白墙很有兴趣。
随手指指白墙,云琅立刻就解释道:“白色的是石灰水,造纸作坊用石灰来漂白纸浆,剩余的白灰用来刷白墙可不仅仅是为了好看,主要是为了防虫,防潮,最后才是为了整洁美观。”
“去看看!”
刘彻挪动了步伐,立刻就有一群人将他围在中间,来到第一个车间,刘彻瞅着磨盘上流淌下来的湿哒哒的纸浆问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树皮,树干,芦苇,破渔网,更多的是麻杆,这些东西在水里沤泡之后去除了不需要的东西,然后会那来这里粉碎,成为造纸最初级的原料。”
刘彻点点头,抬头看见双腿哆嗦的仆役对云琅道:“你家的仆役都穿着新衣干活吗?”
云琅笑道:“平日里这些人干活的时候自然不是这样的,听说贵人要来,自然要穿戴整齐一些,免得有碍观瞻。”
刘彻摆摆手道:“平日里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穿着厚厚的衣衫还怎么干活!”
云琅喊来了平遮,吩咐一声,平遮就去了别的车间。
刘彻从石槽里捞出一把黏糊糊的纸浆,放在鼻端闻一下,皱眉道:“有味道。”
云琅笑道:“造纸之前要不断的漂洗纸浆,就是为了去除杂质跟味道,等这些纸浆经过蒸煮再漂洗之后,就会消除味道,只是造纸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水。”
刘彻来到水车边上,看着转动的水车源源不断的从水渠中把水舀上来,就着清澈的水流洗洗手,然后看着水顺着水槽倾泻而下,每当工匠把一桶磨好的纸浆倒进另外一个石槽里,就会打开主水槽挡板,让清水冲刷那些纸浆,最后再把纸浆带去下一个车间,点点头道:“构思确实巧妙。”
云琅肃手邀请刘彻去下一个蒸煮车间去看,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水流带走纸浆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清洗的过程,等纸浆流淌到蒸煮车间之后,多余的水流就会通过纱网流走,只留下纸浆,这时候,工匠们就取纸浆方进大锅蒸煮。陛下要看的下一个车间,就是专门干这事的。”
来到蒸煮车间,刘彻忍不住笑了,只见仆役们一个个只穿着短裤,光着脊梁把一筐筐纸浆倒进热气蒸腾的大锅里蒸煮,显得非常勤快。
“陛下,他们不是装着忙碌,而是不能停下来,一旦他们停下来了,上一道工艺供应的纸浆就会堆满水槽,纸浆水一旦从水槽上方溢出来了,就会丢失很多物料,这是不允许的。”
刘彻皱眉道:“如此说来,他们只要开始干活了,就不能停?”
云琅点头道:“是啊,微臣把这个操作的法门称之为流水线。一旦发动,水流从磨坊出来之后,直到抄纸结束,变成一张张的白纸上墙的过程就会源源不断,直到第一道工艺没有继续供应纸浆为止。”
刘彻不置可否,看样子对云琅如此压榨仆役的行为有些不满。
他亲眼看见仆役从大锅里捞出热气蒸腾的纸浆倒进另外一个水槽里,这才离开了这个车间。
造纸其实就是一个捶打,漂洗的过程,很简单,一炷香的功夫刘彻就已经站在了贴满纸张的木板前面,亲自从木板上揭下一张纸,亲眼看着这张纸被工匠胆战心惊的裁去边角的废料,整个参观过程这才算是结束了。
“百十个工匠忙碌一上午,就造出来这么一点纸张,物力维艰不是一句空话。”
云琅瞅瞅皇帝的脸色小声道:“其实已经不少了,这些大张的纸,如果裁成合适写字的纸张,上面足够载录百万言。”
随着云琅小声解释,刘彻脸上的凝重之色缓缓消退了,自嘲地笑道:“朕总是习惯把这东西跟竹简,木牍来比。”
云琅笑道:“陛下如果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事情,微臣一定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彻没理会云琅的谄媚之言,回头对一个粗壮的如同人熊一般的大汉道:“今日所见所闻不得外泄!”
大汉抱拳施礼道:“喏!”
刘彻来到了院子里四处打量一下,指着他没有进去过的一排房子道:“那里是干什么的?”
云琅犹豫一下,立刻道:“是一种新工艺的实验场所,工艺还没有弄明白,继续在实验中。”
“什么工艺?”
“如何能在一日之内抄录成千本书数十万言的工艺…”
“有这样的工艺?”刘彻大为惊奇。
造纸也就罢了,毕竟是以前就有的东西,至于如何在一日之内抄录上千本书,数十万言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耗费巨大的人力,他觉得只有鬼神才能做到。
“有道不让?什么意思?”
才来到这排房子前面,刘彻就看到了挂在门楣上一个牌匾不解的问道。
云琅摇摇头道:“微臣也不知道,是一个对字对笔墨有很深研究的家伙挂上去的,平日里微臣想要进去,他都支支吾吾的,似乎很不愿意让微臣进去。”
刘彻停下脚步,瞅着屋子里忙忙碌碌的五六个人皱眉道:“还有你这个家主管不了的人?”
云琅陪着笑脸道:“有才能的人脾气总是怪异一些。”
刘彻听了云琅的解说,哈哈大笑,抬手重重的在云琅肩头拍了一巴掌道:“该杀的时候还是要杀的,不好管束的有才之士才是国朝的麻烦!”
第八十三章 大胆的陈铜
“我说过了,这里不许喧哗!”
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精赤着上身猛地推开门户,冲着门外的人大吼。
胸前一巴掌厚的护心毛乱糟糟的扑在胸前,形貌凶恶至极。
“手下留情!”云琅只来得及喊出这四个字,那个彪形大汉先是被刘彻那个跟人熊一样的护卫踹的飞了起来,不等他身子落地,四个同样彪悍的护卫已经追了上去,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狠狠地向彪形大汉的四肢剁了下去。
“别伤他!”刘彻依旧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对这个突兀出现的彪形大汉造成的威胁丝毫不在意。
四个护卫手里的一巴掌宽的阔剑顿时从劈砍,变成了横拍,云琅呲着白牙听见四声响亮的铁剑拍在肥肉上的巨响,只听声音,他就知道应该很痛。
大汉来不及惨叫出声,下巴就被一双大手捏住,稍稍一用力,他的嘴巴就张开了,一颗核桃大小的带眼木球就被塞进了嘴里,用两根连接在木球上的带子牢牢地绑缚在他脑后,与此同时,小拇指粗细的牛筋绳子,已经落在了那家伙的身上,一眨眼的功夫,壮汉倒攒四蹄的形象已经出现在云琅的面前。
人熊手里的长剑点在那家伙的后脑勺上,他只能乖乖的将脑袋杵在地上,即便身上的疼痛快要让他疯狂了,他也不敢动一下。
“这就是你说的人才?”刘彻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惊骇欲绝的陈铜。
云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他叫陈铜,平生最擅长刻字,世代以刻字为业,乃是阳陵邑乃至关中手艺最好的刻匾匠人。”
刘彻点点头指着门楣上的“有道不让”四字道:“朕就奇怪,这四个字乍看起来模样不错,却少了神韵,此人没有读过多少书吧?”
“回陛下的话,说来可笑,这些字只要分开,此人没有不认识的,没有不会写的,如果连在一起,那就不解其中意了。”
刘彻哈哈大笑,抬脚上了台阶四处张望了一下道:“如此说来,此人之所以认识字是因为谋生之故?”
“正是如此,他认识字却无人教导他字中含义。”
刘彻淡淡的道:“终究是一介匠夫罢了,你口中的人才就是这样的人吗?”
刘彻有些失望。
云琅从屋子里搬出一块木板,放在门口道:“陛下请看,这就是此人的价值所在。”
刘彻走进看了一眼木板,发现这些字刻反了,认了片刻才轻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关雎》,刻在木板上做什么?”
云琅又拿来一张纸,贴在木板上道:“如果将墨汁涂抹在木板上,然后再用纸张蒙上去,用扫帚扫平,然后把纸张揭下来,这首《关雎》就会被印在纸上,而后再将纸张装订成册,即可成书!陛下且看,这里有一些半成品。”
“咦?”刘彻惊奇一声,快步来到云琅所说的半成品前面,只见纸张上黑乎乎的一片,中间白色的痕迹才是字的模样。遂不解地问道:“不如手抄来得快。”
云琅笑道:“一本两本十本,自然是手抄的快些,如果这些通书需要成千上万本,自然是印刷来的快。”
刘彻思索一下点头道:“朕的文告,律法,如果也用此法印刷,确实减工百倍。就是字迹模糊一些,不好诵读。”
“陛下,这些木板上雕刻的字乃是阴刻,想要字迹清楚,就需要动用阳刻。阴刻与阳刻的区别就是一个印出来的字迹是白色的,其余地方有大片的黑色,阳刻印刷出来的字是黑色,其余地方是白色,如此一来,字迹要清晰的多。”
刘彻又看了云琅拿过来的阳刻木板,有些高兴地问道:“是否已经可以印刷了?”
云琅见其余的几个工匠都跪在地上如同鹌鹑一般乖巧,就知道他们是指望不上的,就亲自动手,取来了墨汁,刷在阳版上,稍微等了片刻马厩用笤帚把纸张刷在木板上,然后轻轻地取下,一连印刷了六七张才停手。
云琅指着其中撕破的三张纸道:“还是不成,墨汁的黏性太强,会把纸弄破,而且也会降低印刷速度,还需要继续改进墨汁,微臣认为墨汁中应该添加少量的蜂蜡,可是添加了蜂蜡之后,墨汁就很难沾附在纸张上,这就需要陈铜他们继续试验,直到找到一种既能不粘连印版,又能清晰附着纸张的墨,说起来简单,想要找到真正的好墨,难如登天啊。”
刘彻忽然笑了一下,指着云琅问道:“你西北理工学的就是这些学问?”
云琅立刻笑道:“是啊,是啊,都是这些小学问,大学问都留给国朝的博士们去做。”
刘彻意味深长的看了云琅一眼道:“这些小学问弄透弄清楚之后,可比那些大学问有用多了。我大汉多得是皓首穷经的博士,少的是你们这种干小事情的人,哈哈哈…学问,学问,天下的学问何其多…慢慢试验吧,等你们找到了合适的墨,就告诉朕。”
刘彻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印刷作坊,不知道为何,云琅总觉得这位大汉皇帝似乎有些悲伤。
虽说作坊不大,刘彻还是看了足足两个时辰,走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阿娇贵人也结束了她的牌局,跟刘彻一起上了一辆大马车回长门宫去了。
宋乔一干贵妇也显得极为激动,今天这一遭算是来对了,不但跟阿娇贵人打了一场牌,还见到了陛下,虽然陛下连看他们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一个个依旧欢快的如同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苏稚哭丧着脸抱着一个很沉的樟木匣子,云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锭子跟各种首饰,如果农家小户得到其中一个,就能乐昏过去,而苏稚看起来已经快要哭了。
目送宋乔带着意犹未尽的妇人们去家里打牌,苏稚把木箱子丢给云琅委屈的道:“她们不准我打牌,只让我在一边看着,不论谁赢了,都会给我塞一个金锭…夫君…她们都欺负我,把我当小孩看。”
云琅搂着苏稚拍拍她的后背笑道:“现在跟我去去看一个人,看到了他,你就会明白,那些人都是在宠你,而不是在欺负你。”
皇帝走了一阵子了,陈铜依旧被倒攒四蹄丢在地上,他的四个弟子依旧跪在地上,没人敢动弹。
苏稚惊恐的看着陈铜一身横肉上的四道可怕的红色坟起,低声道:“恐怕已经上了内腑。”
云琅叹息一声解开了陈铜脑后的带子,取出他嘴里的木球,捏着他的腮帮子用力一托,算是合上了脱落的下颌。
陈铜不等云琅慢慢解开他的绑绳,活动一下嘴巴,就留着口水问道:“刚才来的是陛下?”
云琅点点头道:“你是我见过的胆子最大的人,也是我见过的人中运气最好的人。”
陈铜点点头,眼睛却在泛白,咯喽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苏稚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选了最粗壮的一根刺血针刺进了陈铜身体上的血棱子,一股暗红色的淤血就顺着刺血针的间隙汩汩的流淌出来,眼看着淤血放尽,云琅对陈铜的是个弟子吼道:“还跪着干什么,快过来照顾你师傅。”
那四个泥雕木塑一般跪在那里的学徒,似乎被云琅的一声断喝,下的回了魂,各自呻吟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其中一个胯间很快就濡湿了一片。
第八十四章 莫名其妙的上进心
刘彻可怕就可怕在他有一言断人生死的权力。
皇权在以前的时候,对云琅一干天之骄子来说就是最好的卧谈笑话,跟阎王爷一样都是虚无的,直到他来到了大汉朝之后,才对皇权有了切实的认知。
偌大的天下都需要随着他的心思运转…从生到死。
阎王爷决定人生的生死只是一个传说,而刘彻真的可以决定!
这时候再将什么个人尊严真的就是跟自己的生命过意不去了,来到大汉之后,云琅看的死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人哪怕满腹锦绣,有着天人一样的资质,脑袋被切下来之后,就是一具臭皮囊罢了。
陈铜的伤很重,他却没有半点抱怨的意思,反而一个人时不时地偷笑一声,看样子,骂了皇帝还能活着这件事,能让他吹一辈子。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皇帝到底该不该这样对他。
被吓尿的那个弟子疯了…皇帝到来的那一刻强大的气场彻底的摧毁了他的灵智。
苏稚在看了陈铜跟那个已经吓疯掉的学徒的模样,终于不再抱怨别人毫无理由的用钱羞辱她的事情了。
其余几个学徒很想用吓唬的方式来治疗那个只知道流口水的兄弟,可惜,不论他们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兄弟已经疯掉的事实。
陈铜对他的徒弟疯掉的事情不是很在意,他甚至认为能被皇帝吓傻是一种福气,这是很难理解的古人思维。
在云琅临走的时候,他还拍着胸脯说,只要他能下地了,就可以继续研究墨,看看给里面添加点什么东西,才能让墨真正成为印刷利器。
人就是这样,只要别人过的比自己惨,就很容易满足,比如苏稚早不悲痛了,坐在马车里面倒腾她刚刚获得的几样漂亮的首饰。
云琅瞅着她傻笑着数钱的模样,就暗自叹息一声,就她这个孩子心态,很难让别人把她当大人对待。
田野里的麦子已经一尺多高了,麦穗已经吐出来了,正在扬花,一望无垠的麦田被晚风吹拂过后,就会形成极为壮观的麦浪。
而水流平缓的渭水上飘满了水鸭子,随手丢一块石头出去,就扑棱棱的飞起一大群。
蓝田,麦浪,野鸭子构成了一张美丽的图画,而这样的图画云琅百看不厌。
人来到这个世上,有两种享受少不得,一个是肉体上的享受,另一种就是精神上的享受,如果能满足其一,就不枉来人世走一遭,如果能两者都获得大圆满,那么,这样的一生,就算是赚到了。
看不到赤身裸体野兽一般在农田里劳作的百姓身影,云琅就非常的满足,这样的时刻,他宁愿一步步的走过这一道道美景。
穿过麦田就看到了云氏的桑田,此时,桑树上的桑葚已经变紫了,正是吃它的好时候。
小桑树上的桑葚不是很好吃,虽然有些酸涩,云琅跟苏稚两个也吃了很多,回家的时候还采摘了一篮子。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回到家之后发现,宋乔还在打她的社交麻将,派人把清洗干净的桑葚送了一些过去,云琅却是不方便去的,桑葚这东西吃起来可口,只过之后,那张嘴就有些惨不忍睹。
苏稚的嘴皮牙齿到现在都是紫色的,云琅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云音跟霍光更是吃的一塌糊涂。
老虎是不吃桑葚的,不论云音怎么往他的嘴巴里填,他只会把桑葚在嘴巴里转一圈,然后吐掉。
云音当然也没有硬要他吃桑葚,小丫头只是对一家人的整齐划一程度要求很高,别人都是一嘴的紫牙,老虎一嘴的大白牙就很不正确,既然,老虎粗大的牙齿已经染成了紫色,云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宋乔的牌局结束了,在另外一座大厅里招呼那些贵妇们吃饭,云琅一样不合适进去。
于是就带着老虎去了后面的陵卫大营。
何愁有的身影出现在云氏,却没有来见他,云琅就只好抱着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想法去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地方。
炎热的天气里,这里依旧阴冷,出乎云琅的预料之外,站立着的泥俑远比云琅预料的多。
这些新的泥俑都是出自何愁有之手。
活干的明显比云琅细发,哪怕是浇筑口上多余的泥浆,何愁有都会细心地刮掉,并且补上损坏的铠甲花纹。
就在云琅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陵卫大营的山壁再一次滑开了,何愁有看了云琅一眼,就挽起袖子跟他一起干活。
直到活好的泥浆全部用完,两人才开始就这山洞里的泉水洗手,洗脸。
“以后不要胡乱给别人出主意,出了主意就要完成,很可能会是你自己去完成,老夫以为,你还没有为国粉身碎骨的准备吧?”
云琅摇摇头道:“没有!”
“有这种心思的人不多,但凡是发现一个,我们就会他把送去最危险的地方,这叫人尽其才!”
“这就是这种人不多的原因吧?”
“可能是,这一次派去龙城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对你们绣衣使者一无所知。”
“是一个许良的家伙,外号叫做狗子,是一个我很看好的少年,机灵,还有那么几分睿智的意思,最妙的是这个少年人跟你很像,嘴上说着仁慈的话,掏刀子下手的时候却半点都不含糊。”
听到狗子的名字,云琅的心咯噔一下,不过他依旧表现的如无其事,将手放在冰凉的泉水里道:“谁会信任一个刚去匈奴的汉人呢。”
“他当然有伴手礼,淮南八骏的左吴就是他的伴手礼。”
“左吴?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人才就是拿来用的,左吴?不过是废物再利用而已!”
何愁有的一番话让云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站在他的角度看问题就是这样的,人只分能用或者不能用的,是标准的掌权者心态。
对他们来说,人才就像荒原上的野树,总会自己长起来的,眼看着成材了,该做栋梁的做栋梁,该做椽子的做椽子,砍掉一批,后面还有无数新生长起来的树木供他们使用。
“不要仗着有一点才学就为所欲为,以为全天下人都离不开你,古圣人去世的时候,人们以为将是万古长夜的开始,结果如何呢?第二天,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跟以往没有任何的差别,谁死了对这个世界来说都不重要。你要把我的话记在心底,恃才而骄,跟恃宠而骄是一样的,陛下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喜爱诗歌辞赋,如果需要,陛下可以当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我哪里是恃才而骄啊,我那是保命好不好,陛下眼看着已经把我捆起来了,就差动刀子了,那时候我要是再不表现的比别人强一点,这时候你就该在大牢里见我了。”
“愚蠢!你要是快没命了,难道老夫会袖手旁观不成,就算不能阻止陛下杀你,也能通过其余的法子让你离开。别看你现在毫发无伤,可是,在陛下的心中,你已经成了一个需要提防的人物。这些年来老夫看的清楚明白,凡是被陛下提防的人,很难再登高位。”
云琅挥挥手道:“我没有想当宰相!”
“陛下可不这样认为,他认为你现在之所以在他面前卖力的显摆才学,就是为了当宰相!先是各种发明制造,后来又在军阵一道上表现的不凡,回来之后又一心潜心农事,而造纸作坊一出来更是坐实了你想更进一步的想法。而,最让陛下意外的,却是你的那个印刷作坊,按照陛下的原话来说,就一个印刷作坊就能看出你的七窍玲珑心肝,磨勘几年,未必不能就任我大汉的宰相!”
听何愁有这样说,云琅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天啊,刘彻的宰相是人可以做的吗?
第八十五章 论古代妇女的追求
云琅觉得在大汉朝生活很艰难,被刘彻惦记是一种痛苦,被刘彻遗忘也是一种危险的事情。
如果能跟刘彻形成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氛围自然是最奇妙不过的事情,只可惜,刘彻从不跟人交朋友,他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谁值得做他的朋友。
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云琅很快就把心中的不安抛诸脑后,云氏的蚕茧终于被刘婆带着一群妇人缫成丝,最终织成了绸布。
这对云氏来说是一个大日子,一年四成的收入来自于桑蚕,由不得云琅不重视。
云氏只能织造白绸,这是云氏最大的弱点,如果不能把这些白绸变成色彩斑斓的绸缎,云氏就没有办法进一步的发掘绸布的利润。
众所周知,产业链越长,产业制造的利润也就越高。
可惜,染绸的产业被蜀中的商人牢牢地掌控着,他们的秘方上千年来从未外泄。
云琅试着染了一些绸布,结果很不好,掉色严重不说,色彩还不正。
好在云琅知道古人是用明矾来助染的,用石灰来固色,用盐来增加绸布色彩的亮度。
可是,想要找到好的染料,拥有用之不竭的染料,才是开一家染坊的首要条件。
大汉的染料都是来自大自然…如何调配,如何浸染,甚至对于水温,浸泡时间都有严格的要求,这些,都是不是云氏这样的新兴家族所能染指的。
长门宫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阿娇想要开染坊,立刻就有人从蜀中给她弄来了十几个技艺高深的染匠,不要工钱,不要补偿,做完这些事,那些世家商贾们就哀求长门宫不要将这门技术外泄。
不论云氏跟长门宫的关系有多么的紧密,在这件事上似乎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云琅在大长秋拒绝他的那副嘴脸上,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刘彻的影子。
不论是阿娇还是刘彻,对于商人提出来的要求一般都当放屁,这一次之所以会认真,完全是因为刘彻个人的恶趣味,他觉得为难一下云琅非常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