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露出尖利的爪子,每一步都把爪子抠在冰面上,跑动起来浑身的斑斓毛皮都在抖动,在夕阳下如同一团金黄色的火焰。
一辆马车被十余个甲士簇拥着从古道上走过,张汤远远地看见了云琅夫妇在滑冰,就摇着头对同车的大司农儿宽道:“您看,那就是陛下口中不世出的好人才。”
儿宽须发皆白,努力睁大了昏花的老眼朝张汤指引的方向看去,夕阳正好落在眼睛里,他连忙护住眼睛笑道:“这不是很好么?少年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张汤笑道:“像个少年人,唯独不像一位侯爷。”
儿宽看着张汤笑道:“侯爷是什么样子?”
张汤想了良久才摇摇头道:“我认为很有侯爷威仪的人,好像下场都不好,或许这个不像侯爷的侯爷,可能会有一个好的收场。”
“陛下册封他为永安侯,就已经是带了希望的,陛下希望他能永安,老夫也希望他能永安,无惊无险的活到老夫这个年岁。”
“咦,您对他的期望很高啊。”张汤非常的惊讶,儿宽这个人之所以能活这么久,最大的原因就是只做事不爱多说话!
“白菜老夫吃了,味道很好,你们推荐的白菜熬豆腐,老夫也吃了,味道更好。几十年来老夫一直都想给百姓弄一道这样的菜式,却苦寻不得,云侯既然做到了,老夫自然是钦佩的。多给他一些时间,说不动我们又能吃到几样好吃的东西。一辈子都在嘴上抓挠的人,御史大夫莫要见笑。”
张汤哈哈大笑,儿宽这个老东西说话做事还是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
见云琅跟小妾玩闹的愉快,张汤跟儿宽两人都没有打扰人家的心思,反正回到云氏就能见到云琅,没必要在半路上惹人厌。
苏稚的鞋子湿透了,她就跨坐在老虎的背上,把鞋子脱掉,两只快要冻僵的脚丫子塞进老虎厚实的皮毛里非常的暖和。
“郎君,你猜刚才那一队人马是去谁家的?”
“不用猜,刚才过去的是张汤的马车,我想,我的差事可能下来了。”
“咦,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云琅站在冰面上,瞅着一大群乌鸦落进了松林,慢慢的道:“不着急,不着急,一旦接手了差事,我们就没有这样痛快玩耍的机会了。”
他们不急,留在家里的宋乔却很着急,皇帝的上差到来了,家主不在实在是太失礼了。
比云琅他们先回家的刘二骑着一匹马匆匆的从云家出来,远远地就冲着云琅大喊:“侯爷,侯爷,有上差到了。”
云琅叹口气对苏稚道:“偷不得闲了。”
说罢,在老虎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老虎就驮着苏稚一路小跑的向家里跑去。
最后一线阳光终于被山巅遮盖住,云琅接过刘二递过来的缰绳大笑着去追逐已经跑远的老虎。
第四十八章 六万亩!!
云氏大堂,云琅身着大衣裳跪坐在大堂中间,在他身后是两个老婆以及一个闺女。
全家人全部盛装的样子让梁翁,刘婆泪流满面。
而云氏谒者平遮,则戴着一顶平顶小帽,有红色的粗丝线绳子穿过小帽,然后牢牢地绑在下巴上。
在他面前有一盆清水,他的作用就是牢牢地看着这盆水,务必要让半空中的明月准确的在水盆中露出容颜。
此时此刻,云琅还有心情评判一下张汤跟儿宽的袍服到底有什么不同。
张汤一身黑衣,站在黑夜里根本就是一身很好地隐身衣,儿宽的袍服则跟云琅身上的差不多,都是黑面红边的,只不过衣服太大,穿在瘦弱的老头身上一点都不好看。
圣旨已经宣读完毕,如今被安放在一张长条桌上,就等着看有没有天雷一类的异象出现。
这时候别说天雷了哪怕是突然下雨,也是不祥之兆,需要重新选时间宣读旨意。
云琅再看看晴朗朗的夜空,觉得这样的倒霉事情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就在云琅快没有耐心的时候,张汤走上前来抱拳道:“恭喜云少卿!”
云琅缓缓起身还礼道:“看来我明日就要去长安赴任了。”
张汤摇头道:“不必。”
“不必?”云琅奇怪的看着儿宽,希望能从老倌口中得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司农寺左右少卿不进京。”
儿宽很认真的回复了云琅。
“司农寺左右少卿乃是职事官,宰相认为与其让你们每日在长安办公,来回折腾,不如就留在上林苑。”
张汤笑吟吟的做了解释。
云琅笑了,再次拱手道:“如此说来,上林苑从今天起就归我们兄弟管辖了?”
张汤嗤的笑一声道:“你想的倒好,上林苑南北三百余里呢,其中汤池就有二十七眼,殿堂七十余座,八条大河从上林苑流过,如此肥美之地全部给你们,少府监会发疯的。”
云琅再次看向儿宽,想要准信,还是听老倌的比较靠谱。
“六万亩!起自骊山,南至终南山,这一片地域将作为司农寺的农田,陛下希望你们能从这里开始。”
云琅苦笑一声道:“还真是一个种地的官。”
儿宽笑道:“司农寺不就是种地的吗,一心种地不一定就是坏事,而且,等你把地种出名堂来了,接管上林苑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云琅笑道:“这六万亩的地,只需要找一个胥吏就能做好,哪里有必要用两位关内侯。在下向陛下推荐长门宫胥吏东方朔,只要有此人,六万亩良田指日可待。”
张汤皱眉道:“你不想接这个差事吗?”
云琅长出一口气道:“我胸中沟壑万千,恐怕不是六万亩地所能安置的。请张公转告陛下,就说这样的羞辱让云琅无地自容,不如就留在家里耕种我云氏的一万亩地,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儿宽叹口气道:“这并非陛下的安置,册封你为司农寺右卿才是陛下的旨意。”
“公孙弘?”
张汤笑道:“丞相府几场争论下来,就成了目前的局面。”
“谁与谁争?”
“少府监与丞相府。”
云琅想了一下道:“差事我接了,只是要任用东方朔为监司!”
张汤瞅着云琅道:“东方朔?”
云琅肃手邀请张汤与儿宽去大厅叙话,刚才萌生出来的怒火,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消散了。
他现在很想知道为何是张汤与儿宽来宣旨,而非其他人,这样的羞辱连他都无法接受,更不要说向来骄横跋扈的曹襄了。
曹襄自家的地都不止六万亩。
一场酒宴下来宾主皆欢,云琅却什么消息都没有问出来,不论是张汤还是儿宽都很喜欢云氏的酒宴,酒宴之上更是对云氏的庖厨赞叹不绝,至于云琅想知道的事情,却绝口不提。
这就是两个老官油子,吃干抹净之后,一句困顿不堪,就直接去了云氏的客房休息。
直到两人离开,云琅才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他忽然想起来,想要探听隐私消息,就不该同时问两个人。
云家的排场早就撤下去了,云琅也回到了卧房,站在平台上俯视云氏庄园是云琅每日里都要做的事情。
然后他就发现张汤居住的小楼,灯火依旧亮着。
儿宽居住的小楼早已熄灯多时了。
宋乔见云琅似乎很不高兴,就小声问道:“不如意?”
云琅低声道:“被人羞辱了。”
“夫君得罪人了?”
“当上永安侯本身就把很多没有封侯的人给得罪光了。”
“夫君如何自处?”
“等我去拜访完张汤之后再做论断。”
云琅说着话就披衣去了张汤的房间。
月光如水,云琅站在窗前看着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茶碗的张汤,轻声道:“漏夜等候,张公有何教云琅之处?”
张汤放下茶碗,慢悠悠的道:“你不该接下差事。”
云琅笑道:“接下又如何,总之可以让东方朔一展所长,我们兄弟依旧走马章台有何不妥?”
“不该这么做,陛下对你有厚望。”
“有厚望就该让我被一介争权夺利之徒羞辱吗?”
张汤摆摆手道:“总归是博弈的结果,陛下原本准备将上林苑的农田,全部托付与你,只是,后来有了一些变化,让陛下都不得不置身事外。”
“甘泉宫吗?”
张汤淡淡的道:“皇太后虽然久病缠身,却还能说话,事关少府监存亡,久不出世的皇太后以为,依旧由少府监管理上林苑为要,皇帝要亲农,有六万亩地足矣。还说,等她死后,皇帝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话说的很重,陛下不得不退让。”
“如此说来,曹襄已经领命了是吗?”
“孝亲大于天,不由平阳侯不领命,你为长平公主之义子,这一条同样适用于你。”
“所以陛下派来了我最信任的你,跟一向宽厚的儿宽来给我宣旨意,陛下甚至不忍心见我跟曹襄?”
张汤淡淡的道:“阳陵邑边上的阳陵墓道已经打开,不久之后,皇太后就会迁居其间。”
云琅无声的笑了一下道:“少府监的那些人都是傻子么?”
“他们认为皇后卫氏会成为他们新的主人。”
“卫氏?”云琅惊讶的叫了出来。
张汤别有深意的道:“阿娇贵人不知进取,养虎为患的事情总是有的。”
云琅回头看一下依旧趴在他卧室平台上的看月亮的老虎,摇摇头道:“老虎养着养着就没了凶性。”
“你这么看?”
“是的,以大将军的性子,他只会效忠陛下,以长平的性子来看,她只会支持陛下,如果这两个人不支持皇后,皇后在大内里面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而我,不认为大将军与长平长公主会妨害陛下的筹粮大计,更不会任由曹襄与我被人戏弄。”
张汤笑了,一嘴的白牙被月光染色之后,显得格外狰狞。
“有些人总想垂死挣扎一下,他们没有你的眼光,也没有对内宫有那么多的认知。他们总以为,皇后如今怯懦,如果有少府监投效,皇后一定不会对他们如何。”
云琅疑惑的摇头道:“不对啊,他们不会那么傻的,这个局面太明显了,羞辱我与曹襄,就等于羞辱了陛下。在国事上,陛下历来是没有什么人情好讲的,如果他们一定要推动这件事,那么,我觉得他们应该还有别的靠山,否则不会这么大胆。”
张汤笑道:“你该接手廷尉府的,而不是去什么破烂的司农寺!明日我们就走,你们且在六万亩的土地上开始准备种一季庄稼吧。皇太后笃信巫蛊,假死两次,以避开索命的阴魂,这一次恐怕是避不开了。”
第四十九章 会被爱死的皇太后
皇太后已经死过两次了。
其中一次云琅都去了甘泉宫给皇太后送行,那一次的场面诡异,刘彻身着孝服,搀扶着皇太后走了一道地坑,见到地坑里的泉水,就算是走了一遭阴间。
连死到活过来总共用了一个时辰,百官们先是满面哀荣,然后就把孝服扯掉弹冠相庆,最后纵酒狂欢。
为了庆祝皇太后活过来,皇帝特意下令大赦天下,很多刚刚被抓进监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问罪呢,又被官府从牢狱里面撵出来了。
云琅当时还跟霍去病,曹襄开玩笑,下一次皇太后要是再打算去一次黄泉,自己可以掐准点谋杀一个人,或者强抢几个民女,等太后活过来之后,大家又能平安无事了。
皇太后第二次的死讯出现在云琅去了白登山之后,不过,那一次皇帝没有下达大赦令,这让很多掐准点犯罪的人非常的失望。
事实上,皇太后王娡在刘彻登基之后,就很少露面,关于皇太后的事情一般都是王娡同母异父的弟弟田蚡在处理。
当田蚡病死之后,皇太后就更加的成了一个隐形的存在,长久的居住在甘泉宫里不问政事。
她不问政事的结果就是田蚡的爵位被除,他的子嗣被贬为平民,据说现在成了一个田舍翁。
如今,皇太后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已经准备不管不顾的教训一下儿子,为自己的弟弟讨一个公道。
药婆婆应阿娇的邀请,去了甘泉宫为皇太后诊病,结果不好,药婆婆的原话称,皇太后脉搏如战鼓,不但急促还猛烈…
这个病症很危险,一个年迈之人,心跳的如此有力,猛烈完全不是什么好事情,当她准备查验皇后以往用药记录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皇太后的茶碗里泡着七八片肥大的人参…
虚不受补是个大麻烦!
很明显,宫里的医者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药婆婆只要看一下他们幽怨的眼神就知道。
如果是苏稚看病,她一定会当场指出皇太后病症的根源,而药婆婆没有那么做,而是决定先与宫里的医者们讨论一下。
然后,她就知道了人参的来源——是皇帝孝敬母亲的,且告诉母亲,他现在经常饮用参茶,已经试过药性了,这种参茶非常的神奇,饮用之后就会精神百倍,希望精神历来不好的母亲可以每日饮用。
在药婆婆看来,皇太后的身体很差,只需要经常进一些清补,平补的药物,比如天冬,石斛。
即便是用人参制作人参茶,也只需要用一点参须就好。
人参的真正作用还是云琅发掘出来的,虽然在云琅之前也有入药的传闻,只是边荒野人在用,很少进入药方,黄门令医者对这东西不熟悉也就可以理解了。
如今,皇太后将数百年的人参切片泡茶饮用…这就大大的不妙了。
在大汉,尤其是刘彻时期,皇帝的话总是对的,如果不对,那就一定是你错了。
在皇帝给皇太后推荐药物的事情上,皇帝已经亲自试验过药物了,如果再说皇帝做的不对,那么,后果实在是太严重。
皇宫的两个医者认为,还是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比较好。
药婆婆却没有说自己看出了端倪,假装对皇太后身体为何如此一无所知,声称自己只擅长妇科,替皇太后清除了一些难言之隐后就飘然而去。
回来之后药婆婆仅仅告诉了云琅她在甘泉宫的所见所闻,而云琅则对谁都没有讲。
药婆婆发现的事情很重要,重要到了不可谈论的地步了,不管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最后女都会得罪小气的刘彻。
要说刘彻想要用人参补死母亲云琅是不相信的,这很可能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他认为自己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献给母亲了,并且亲自尝试过,已经做到了孝义的极致,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这世上被爱死的人云琅不是没见过,这不算稀奇。
张汤这些人只知道皇太后的身体很糟糕,六十余岁的老妇人身体不好在大汉更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他们也没有预料到皇太后真正的麻烦并非来自身体孱弱,而是来自于皇帝的一片孝心。
张汤的话让云琅对大汉世界了解的更加深透了,这并非是一个只要计划好就会严格按照计划行事的世界。
在这中间有着太多的变数存在,而且是无法预料的。
按照张汤的想法,能被皇太后当成打击皇帝的武器,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根本就算不上屈辱。
这只能证明一种可能,那就是云琅跟曹襄两个即将要开始的司农寺改革对皇帝非常的重要。
云琅被回到房间,躺在宋乔身边,手习惯性的放在妻子的胸口上,准备心静如水的开始睡觉。
宋乔却转过头看着云琅道:“既然当官让您不快活,不如不当。”
云琅摇头道:“在我们伟大的皇帝麾下,有才能的人不做官本身就是一种罪。”
“璇玑城,稷下学宫他们不是一样都逃掉了么?”
云琅轻轻捏一下妻子的胸口笑道:“你不知道他们逃走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宋乔仰起美好的上身惊讶的道:“只要逃出去了,还会付出生命代价呢?”
“被世人遗忘的代价…再也不能成为这个世界主流思想的代价,是一种可怕的自我封闭,一种自我流放。从某些意义上来讲,他们都是一群逃避现实的人,是一群懦夫,一群自私的胆小鬼!”
宋乔趴在丈夫的胸口上有些凄婉的道:“也不知道他们都去了那里…”
云琅摇摇头道:“哪怕是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沟里待着,也不是朝廷的人能寻找的到的。大汉,太大了。”
“妾身也想去医馆。”
“你怎么能去?”
“妾身也是学过医术的,且在苏稚之上!”
“你怀孕了,怎么能去?”
“妾身没有怀孕!”
“马上就要怀孕了…”云琅说着话就把宋乔翻过来压在身下…
当云氏的大公鸡跃上栅栏开始引吭高歌的时候,一队骑士悄无声息的在梁翁的带领下进了云氏。
曹襄跳下战马抖抖裘衣上的霜花对梁翁吩咐道:“准备暖和的屋子,再备一些吃食,天色还早,就不要打搅阿琅了,等天亮时候再说。”
自从云琅跟曹襄成了兄弟之后,他进云氏就跟进自己家差不多,梁翁自然很听话的去准备房间跟食物了。
不过,他的闺女小虫还是去了主人居住的楼阁。
红袖跪坐在主人的卧房外低声呼唤了两声,云琅从宋乔的肢体纠缠中脱身低声问道:“什么事?”
“平阳侯来了。”红袖低声道。
“啊?阿襄来了,我们去看看,一定是有大事。”宋乔连忙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拿衣衫。
云琅随手将她按倒道:“没什么大事,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说罢,就穿衣洗漱。
等云琅见到曹襄的时候,这家伙正跟老虎一起据案大嚼,见云琅进来,就把老虎向外推推道:“你不给他吃食?饿的都开始吃包子了。”
云琅坐在曹襄对面拿了一个包子道:“他现在从不放过任何蹭饭吃的机会。”
曹襄点点头然后笑道:“六万亩,你答应了?”
云琅冷笑一声道:“你有本事别答应!”
“这有些糟践人,不过不一定是坏事。”
“我准备让东方朔去干事,我们兄弟先把纸张造出来才是正经!”
第五十章 旁敲侧击
“等那些老家伙都死光了,就该我们兄弟上台面了。”曹襄恶狠狠地喝了一口米粥。
云琅端起粥碗跟曹襄碰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兄弟继续倒霉一会?”
曹襄威风八面的道:“继续倒霉!”
曹襄跑了整整一夜来云家就是为了告诉云琅不能发脾气把差事辞掉。
皇帝倒霉的时候跟他站在一起的人,才是他的贴心人,才是他能重用的人。
这个时候不是论权力大小的时候,更不是斗气的时候吗,连皇帝都退缩了,臣子再冲上去那就是没眼色的表现了。
儿宽跟张汤睡醒之后,再遇到云琅,就发现他笑眯眯的,似乎昨晚发脾气的那个人不是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商量了。
这六万亩地不但有培育种子的功能,还有安置秦岭野人的功能,皇帝在人手上,给了云琅,曹襄极大的便利,一千四百户野人,共计四千三百二十六人,劳力三千七百八十七人,近四千人来耕作六万亩地,这就是准备要精耕细作了。
此时的大汉,牛是不缺的,云琅却希望能给更多的挽马。
牛拉耕犁可以深耕,而马拉耕犁可以浅耕,其开荒速度是牛拉耕犁的十倍以上。
马车,农具,种子,以及供应野人一年人份的粮食,都给的很宽。
至于人手已经开始调配了,而富贵县的县令应雪林,以及县丞郭解也接到了在骊山脚下给野民修建住宅的命令。
所谓修建住宅,自然是富贵县出材料,野民自己修建房子。
为此,云琅认为自家的少年们可以派上大用场,最节省建筑材料的房子自然是云氏已经修建好的这种平房。
只要规划好,四千多人居住的一个大村落,用不到多少地盘就能完成建设。
建一个新的村落,最重要的就是水源地。
虽然渭水就是最好的水源地,云琅还是坚持把这些野民的住宅修在山坡平缓的山脚处,一来,那里地势高,可以防范渭水洪灾,二来,那里依旧有一条可以安装水磨,水车的小河,三来,靠近山脚的土地都不是什么好土地,不适宜用来种庄稼。
云琅,曹襄,张汤,儿宽很快就确定好了村落的位置,云琅也用最快的速度画好了安置图,第二天的时候,张汤,儿宽拿着安置图就离开了云氏。
“四千多人,这没有多难是吧?”曹襄看着云氏来来往往的仆役仆妇们问云琅。
“当然没有什么难的,把云氏的模式照搬过去就成了,等到陛下可以做上林苑的主的时候,那里应该已经变成了一座美丽的村镇。”
曹襄站在平台上,俯视着云氏的亭台楼阁,握着拳头大吼一声道:“六万亩,就六万亩,四千人就四千人,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跟着我们兄弟一起干活,想不富裕都难!”
云琅笑着拉住曹襄的衣角,他很怕这个踩着平台栏杆大呼小叫的家伙跌下去。
“当然了,母亲说了,任何时候都要把陛下放在最前面,再加上我们兄弟的盖世才华,才能无往而不利!我亚父说了,一定要多多的聚集财富,一定要少少的蓄积武力,这才是在这个时候最正确的做法。”
云琅不由得点点头。
不在朝堂上混,根本就无法理解刘彻是如何的强势。
满大汉朝能让刘彻衣冠整齐的接见的大臣只有汲黯,至于公孙弘,刘彻一般是不怎么在意的,至于大将军卫青,他甚至在出恭的时候接见。
至于霍去病,曹襄,在皇帝面前挨脚无数…仔细算起来,皇帝对待云琅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面对这样一个雄才大略有小心眼的皇帝,不管是卫青,还是公孙弘,都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降低自己的忍耐底线。
曹襄来云家,自然免不了要去邻居家打一场麻将的。
他的母亲已经不受长门宫欢迎了,这时候,负责跟阿娇联系感情的人,只能是曹襄。
阿娇的麻将场子,现在已经是大汉国最著名的社交场合。
如果来的客人身份足够高,地位足够重要,说不定在跟阿娇打麻将的时候会遇上皇帝,如果正好碰到皇帝心情好,战战兢兢的跟皇帝打片刻麻将也是可能的。
在这个麻将桌上,敢赢钱的人不多,除过司马迁这种视搜刮贵人钱财为使命的人之外,就剩下云琅,跟曹襄了。
曹襄对大长秋上桌子是极为不满的,因为大长秋上了桌子就说明今天的牌场将是一场真刀真枪的血战,这对他赢钱极为不利。
如果把大长秋换成一个巨大的财主,或者身家丰厚的勋贵,那么,一场麻将下来,他至少能落一袋子金锭。
“六饼,自己种田养蚕的赚钱,也太辛苦了,舅妈您只要多找几个人来打麻将就成,这跟抢劫一样利索。”
“九条,傻子,这比抢劫来钱快多了,抢劫多辛苦,让他们自动送上门来多好。”
“我听说卫皇后准备接收少府监了。”
阿娇看了一眼曹襄冷笑道:“帮少府给皇后传递这句话的椒房殿黄门的人头,两天前就被皇后送过来了。”
“这么说,少府监的依靠并非是皇后,那么,该是谁呢?”云琅停下抓牌的手,轻声问道。
阿娇横了云琅一眼道:“在这里想说话就大声说,轻声细语的好像我们在密谋什么似的。”
大长秋笑道:“少府监准备把上林苑定成皇族私产,所以陛下才会遇到这么多的阻碍。当然,皇太后那里是最大的麻烦。”
云琅磨叽半天才抓回一张牌,犹豫半晌,才对阿娇道:“您没有给甘泉宫送人参吧?”
阿娇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牌道:“自从陛下登基之后,皇太后就视我如寇仇,我送去的东西,皇太后照例是不要的,太后所服用的人参都是阿彘吃了一半留下的。怎么,有什么问题?”
云琅长叹一声道:“陛下偶尔服用参茶有益寿延年之效,太后服用就没那么好了。”
阿娇愣了片刻,摇摇头道:“我大汉以孝治天下,陛下不会害皇太后!”
云琅笑道:“这是自然!”
阿娇烦躁的甩出一张牌道:“你确定陛下服用参茶没有害处?”
云琅看着阿娇认真的道:“您,我,阿襄,长公主,大将军,都在喝参茶!而长安的勋贵们如今饮用参茶的人更多,您见到谁有毛病了?”
阿娇笑着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有无数人想来我这里讨要一点人参和药,颍川侯的老夫人眼看就要咽气了,他家的孝子来我门前跪求一点上了年份的人参,我给了半寸两百年份的,结果熬了参汤服用之后,至今还吊着一口气,医者说,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开春就能活过来。人参确实是好东西!”
阿娇给云琅担忧的事情下了一个定语,云琅自然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去了。
至于曹襄跟大长秋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他们俩在说话,把脑袋凑到一起悄悄说话,手底下还有换牌的举动。
打牌果然是不能三心二意的。
阿娇跟云琅两人成了最大的输家,而大长秋跟曹襄则赢了一个盆满钵满。
赌局在云琅搜出最后一枚金锭给了大长秋之后结束了。
四个人聚在一起仔细观看了云琅绘制的《美丽乡村图》,一起赞叹了一阵子,就各回各家。
至于心情到底好不好的只有天知道,反正云琅的心情变得好多了,把麻烦丢给大人物去解决,才是小人物的存活之道。
不过呢,云琅发现,阿娇的处理方式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云琅自己也觉得只能这么办。
“我是不是没必要天天喝参汤?”在离开长门宫踏上云氏小路的时候,曹襄突然问道。
云琅摇头道:“你的身子因为那场大病亏损的厉害,人参应该多吃。”
曹襄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这就好,这就好…”
第五十一章 群狼环伺
曹襄,云琅,东方朔在云氏潜心钻研三天,基本上就已经安置好了六万亩荒地的开垦事宜。
其实事情很简单,云琅跟曹襄只要确定好来年在荒地上种植什么作物就好,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东方朔去干,再从云氏,曹氏借给东方朔二十个管事,大事就定了。
粮秣,器具,住房,自然有富贵县的县令来操持,用不着云琅跟曹襄两个操心。
整件事情办理的非常顺利,不论是云琅提出来的挽马,还是曹襄要的煤炭配额,都得到了良好的回应,富贵县丞郭解,已经去了长安,接收一千四百户野民,估计十天之后,就会全员到达,在他们的住房没有解决之前,先安置在富贵县的仓库里。
处理完野民,云琅就跟曹襄开始派人四处寻找会造纸的工匠。
大汉的造纸术还处在最初级的阶段,这时候造出来的纸张粗糙不堪,上面的布满了没有磨碎的木纤维,而且颜色也极为难看,被称之为麻纸,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包装东西。
云琅曾经试过拿他做别的用途,结果如厕之后很痛苦…且狼狈。
只好乖乖的继续用厕筹,小腿口袋里整天装着一个专用厕筹的过程不可细数。
寻找造纸工匠的事情还没有头绪,来看望红袖的大长秋却很随意的告诉云琅一个消息,甘泉宫里的两个黄门医者因为触怒了皇太后被杖毙了。
云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发寒,却什么都不能说,直到大长秋笑着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云琅才放下心来。
回过头,他就请药婆婆带着家里的武装仆役去秦岭采药去,宋乔在这一段时间里代替药婆婆坐镇医馆。
长安城里总是死人,阳陵邑里也总是在死人,这些死人大多与皇家有关,没有人愿意去想他们为什么死掉的。
一些人死掉了,就有更多的人希望能够顶替死人的职位,因此,死的人越多,大家就越是高兴。
这是一种病态的反应,然而,它却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皇帝是最高等级的杀人者,如果皇帝总是不杀人,在百姓们看来就少了一份威严,少了一份神秘。
眼看着药婆婆平安走进了秦岭,云琅这才开始反思自己的弱智行为。
看破不说破这应该是以后处理与皇家有关事宜时候的一个准则。
很久以前他还只是一个平民,他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人物是如何来处理危机的。
总是抱着一些天真的想法,以为他们也会息事宁人,也会对一些事情一笑了之。
结果不是这样的,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更在意自己,为了自己,别人的生命其实算不得什么。
只要发生一些需要保密的事情,他们的选择总是极为粗暴简单。
云琅希望药婆婆暂时不要会来,既然人人都说皇太后命不久矣,那就等到皇太后死掉之后再回来,那时候,药婆婆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骊山总是下雪,一场接一场的下,这对农夫们来说是好事,来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这对背碳的民夫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下雪的时候天气寒冷,煤炭就能买上一个好价钱。
不过,这对云氏门口的船夫们来说算不得一个好消息,因为渭水在平原上水流缓慢,很容易结冰。
入冬之后,不管是长门宫,还是云氏的产出都变少了,鸡不怎么下蛋,这时候就需要处理掉很多老母鸡,而冬日里的绿菜,因为下雪,也不好好的生长,产量稀少不说,模样还不好看。
这让船夫以及依靠码头过活的挑夫们日子很不好过。
平底船都被拖上岸了,船夫们就靠在草棚子里围着一堆篝火说着闲话,目光却不时地飘向大路。
他们很希望云氏或者长门宫的管事突然出现在这条路上,大声的吆喝着要他们这群懒鬼开始干活。
很可惜,雪花飘飞的季节里,云氏跟长门宫的管事们都不爱出门,也就没有什么活计让他们干。
只有零星的驴车被妇人驱赶着在道路上慢吞吞的行走,每过来一辆驴车,这些粗豪的汉子们就发出很大的笑声。
妇人也只是啐一口,或者笑骂一声,就继续回家或者向阳陵邑走去。
一个黑牙汉子羡慕的瞅着驴车远去,砸吧一下嘴巴道:“一个个油光水滑的,弄回来暖被窝是个宝啊。”
船老大喝一口酒笑骂道:“就你这一身黑皮也想让云家的仆妇给你暖被窝,来生吧。”
黑牙汉子遗憾的道:“云家不收仆役,要不然卖身去他家是个好门路。你说这云氏只要仆妇是个什么道理?哪怕是带着崽子的他们也要,你看那些走投无路的妇人,只要进了云氏的大门,就没有出来的。”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汉子笑道:“你也不看看云氏都是一些什么产业,桑蚕,缫丝,纺绸,织锦,捡药,制药,养鸡,这些活计哪一样不是妇人能干的,要那么多的男人干什么。虽说还有一些作坊,可是就你我这种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都没有的人,人家大掌柜也不要啊,都是从学徒里面提拔的。那些妇人带着崽子进去,听说崽子们马上就会进云氏的学堂,识文断字之后才派出去学手艺,过上几年出来,那就是一个个可以顶门立户的男子汉。”
船老大骄傲的指指自己的大船道:“说的在理,你们看,耶耶的这艘大船就是云氏作坊制的,船轻,装载的货物却多,虽然没法子跟江船比,就我们渭水上,耶耶的船也算是头一号。”
“渭水都封冻了,你的船大有个鸟用。”
有看不下去的,开始排挤这个吝啬的自己喝酒不给别人喝的船老大。
一群人正在起哄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长溜运货马车从云氏驶出,船老大眼尖,第一个看见了,凶猛的拨开众人,率先站在云家的地界边上,期盼的瞅着坐在马车车辕上的梁翁。
云家的马车全部进了草棚子,梁翁在仆役的伺候下坐在一张椅子上,取过热茶喝了一口,就朝一直弯着腰的船老大招招手。
船老大这才小心的迈过区分地界的石棱子来到梁翁面前拱手道:“老院公可有好事吩咐小的?”
梁翁指指身后的马车道:“鸡蛋七十箱,活鸡一百六十笼,鸭四十八笼,大鹅十六笼,青菜六百斤,粮食三千斤,全部运去长安。”
船老大陪着笑脸道:“老院公您也看见了,这渭水都封了一半了,运到长安,恐怕要两天时间。”
梁翁点点头道:“这是今年冬日里的最后一批走水运的货,早点走,你们也不用在这里苦熬了。”
船老大拱手道:“多谢老院公体恤下苦人,多等一些时日不在乎,只要有活干就好,就怕河面封冻耽误了家里的事情。”
梁翁站起身,指着身后的货物对船老大道:“那就推船下河,把货物都装上去。”
说完了又对云氏的管事道:“工钱往厚里给,大冷的天驱使人干活,可不能把人当牲口使唤。”
管事连忙答应。
梁翁这才紧了紧裘衣重新坐上马车回了云氏。
刚刚还冷清的码头随着船老大的一声哟喝又开始忙碌了。
云琅坐在院子里跟老虎一起看下雪,见梁翁回来了就问道:“没有张扬吧?”
梁翁躬身道:“没有,平遮随船走了。”
云琅叹息一声道:“这是什么世道啊,想干点事情都要偷偷摸摸的。”
梁翁朝四周看看低声道:“冬日里的码头上还有那么多的人本身就不合常理。那个船老大胆子也壮,敢在满是冰凌的河面上行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家,就看我要干什么了,造纸的事情虽然隐秘,却还是有人知道。所以啊,我们家还要努力的招揽工匠,让那些人以为我们只能依靠工匠们造纸。”
梁翁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道:“都是一群腌臜货,自己没本事造出好纸来,非要偷我家的秘方。”
云琅挥挥手笑道:“总是避免不了的,什么时候都避免不了。”
第五十二章 侯爵可以为所欲为
事情很怪。
以前当云氏还只是一个小贵族的时候,不论是拿出什么样惊才绝艳的发明,绝对没有人来抢夺。
自从云琅的永安侯爵位下来之后,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边似乎有一群狼围过来了。
投效云氏,卖身云氏的人在不断地增多,而且人的素质也在急剧的提高。
当初云氏想要找几个披甲护卫都都要走孟大,孟二父亲的路子,现在,雄赳赳的武士跪坐在云氏门前任由梁翁挑选。
以前,云琅需要用阴谋诡计来找一些先生教云氏子弟读书,现在,总有胳膊底下夹着竹简的书生寻找平遮攀谈,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希望能够进入云氏谋一个西席的职位。
这些人大多数都图谋不轨,不仅仅是云琅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就连梁翁,平遮也有这样的感觉。
似乎在一夜之间,云氏成了一块肥肉,引来了无数的饿狼垂涎三尺。
按理说,以云氏跟长门宫的关系,以及跟长公主的联系,那些人应该更加尊重云氏才对。
实际上,自从云琅封侯之后,不论是长平,还是阿娇都不再轻易地踏进云氏。
不再有阿娇带着宫人把云琅这个主人撵走去住草堆,自己霸占云家的事情。
也不再有长平随意的用靠山妇将云琅按在地上猛揍的事情了。
大长秋以前来云氏完全是一副如入无人之境的模样,现在好了,当他要来看红袖的时候,必定会提前通知云氏谒者平遮,然后才会推开云氏的柴门进来。
说实话这种类似尊敬一般的疏远,让云琅非常的不习惯,他思量之后,还是默认了长门宫与公主府这样的做法,自己迟早都要独立的,还不如现在就独立起来。
大女穿着红色的鹿皮靴子噔噔噔的从云琅身边跑过,见父亲不理睬她,就瘪着嘴巴继续跑动,老虎跟着跑了两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掉头就回来了,守在云琅身边哪里都不去了。
眼看着大女又从小楼后面跑出来,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脑袋上冒着热气,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云琅心疼的厉害,却故意扭过头不去看。
“这孩子骨架大,容易蓄积肥肉,只有通过激烈的跑动,才能消耗掉她身上多余的肥肉,如此,才能长高,才能成为一个四肢匀称的人。练武,练武,首先要练的就是四肢,以及身体的灵活性,没有谁的本事是天生的,这一点云侯一定要知晓。”
老虎听见何愁有的声音之后,就立刻趴在云琅脚下,把大脑袋处在云琅的膝盖上,就差用前爪捂耳朵了。
云琅点头道:“是她自己挑选的,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一定要协助她完成梦想,这一点你不用聒噪,我胸中有数。”
蹲在杆子上的何愁有笑道:“有才能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而有才能的人也都吃过这样的苦。知道避不开,躲不过,所以才显得大度。”
云音再一次从小楼背后跑出来的时候却不再哭泣了,因为比云音高出足足一头的霍光陪伴着她,一起跑。
目送两人跑远,何愁有再一次咕咕地笑道:“你云氏现在仅有的两个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云音能不能成大器云琅不清楚,不过,霍光这个妖孽将来一定会成大器的这一点云琅非常的肯定。
何愁有又笑道:“有这一对孩子在,你云氏在你死之后至少还能富贵三代。”
云琅抬头瞅着秃鹫一样的何愁有笑道:“我云氏本该就是富贵人。”
何愁有大笑道:“太自大了吧?”
云琅看着何愁有认真的道:“真正说起来,我云氏的种子好,如果比不过别人才丢人呢。”
何愁有对云琅自夸的话就当是耳旁风,眼见两个孩子都已经跑得热气蒸腾,就跳下杆子,提着两个孩子来到云琅身边,把他们丢在锦榻上,探出一双鹰爪一般的大手,就开始揉捏两个孩子的肌肉。
云琅再一次哆嗦着转过头去,因为,两个孩子的小脸这时候已经全部扭曲了。
“血脉畅通的时候,正是涨力气的时候,这时候一定要他们的筋骨保持松弛,气血才能无所不达。”
霍光是一个倔强的性子,哪怕被何愁有捏死了也不会呻吟一声,而云音这孩子却有一股子狠劲,只要霍光不哭出来,她即便是痛的泪流满面也不叫唤一声。
“练武其实就是练习挨揍的一门学问,你以为那些所谓的高手在被人捶了一拳之后感受不到痛苦么?老夫告诉你,他一样会痛,只是忍痛的能力比较强,在一般人早就痛的七荤八素的时候,他还能保持意识清醒,做到一击制敌。”
何愁有揉捏两个孩子的时间很长,看得出来也非常的费力气,一炷香的功夫,真的如同云琅看过的那些武侠电视剧一般,何愁有的脑袋也在寒气中开始冒白烟。
何愁有是真正的武术大师,这一点云琅知道的很清楚,对于身体的运用,满大汉很少有人能超越他了。
七十余岁的人还能跟霍去病这样的绝世悍将在雪地里互殴而不落下风,仅仅这一点就让云琅万分的佩服。
按照霍去病原话说,如果这个老家伙年轻二十岁,他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
老不以筋骨为能,这句话到了何愁有这里并不适合,没见过谁家七十余岁的老头,还能整天蹲在一丈高的杆子上平衡自如。
何愁有捏完筋骨,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这时候,就有两个仆妇过来,抱着两个孩子进了楼阁,他们还需要在温泉水里泡上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