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天下总是没事的,可就是这个冬天,天下一点都不安稳。
秋日的时候,南越王赵胡敬献给刘彻的大象死了,据说南越敬献的鹦鹉居然口吐恶言。
这让刘彻火冒三丈,下令前将军路博德率领三万大军,出零陵,质问南越王赵胡以及刚刚回到南越的太子赵婴为何要如此无礼。
冬日的时候,结果传来了,南越王赵胡被活活吓死了,南越太子赵婴登基称王,派了使节来长安,恳求皇帝能够赦免南越国无知之罪。
“我们要发财了。”
曹襄躺在铺了羊毛毯子的热地板上,剔着牙齿对云琅道。
“那只鹦鹉说了些什么?”
南方生活习惯了的大象,在北方死掉云琅不觉得奇怪,就是奇怪那只鹦鹉说了什么。
曹襄吐掉镶嵌在牙齿里的肉丝懒懒的道:“谁管它说了些什么,总之陛下要过年,南越居然不上供,这就是大罪,不给我们上供,也是大罪。同时呢,陛下还在生朝鲜国的气,要朝鲜王交出当初叛逃到朝鲜的燕王卢绾的后人来治罪。老天爷啊,卢绾都死了六十年了,当初这家伙跟匈奴勾勾搭搭的,被文皇帝发现,最后叛逃到了匈奴,成了匈奴的东胡卢王,最后死在了匈奴,他的亲族早就死干净了。进入朝鲜投靠朝鲜的是他的部将卫满,如今陛下要卫氏朝鲜交出卢绾的后裔,这个理由有些无理。看样子陛下这是真的穷疯了。”
“这其实还是扶余人惹得祸,这两年,陛下让乌桓给他挖人参,赚了不少钱,用人参赏赐功臣,又节省了不少钱,现在好了,扶余人居然要掺和进来。陛下连扶余人的盐树(传说松嫩平原上有一种能长出盐巴果子的树木,匈奴人把吃这种盐的人叫做扶余人)都想要,现在扶余人竟然敢跟乌桓人抢夺人参山,那里太远,陛下不好派大军过去,只能勒令朝鲜人跟扶余人打架了,顺便把盐树跟人参一起搞定,顺便再敲打一下朝鲜人,再得一些孝敬。所谓的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就是这个道理。”
曹襄疑惑的道:“卫满朝鲜都是蛮子,他们能弄明白陛下的心思吗?”
云琅笑道:“生死关头,他们会聪明起来的,即便是弄不懂,不是还有幽州刺史府的使者吗?你看着,陛下此次生气是无差别的生气,很快就要生诸侯国的气了,如果还缺钱,缺粮说不定连我们的气都会生。”
曹襄吧嗒一下嘴巴道:“也是,山东的旱灾,河北的水灾,就连淮南这个富庶之地都不安稳啊。全靠关中支应,总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们兄弟收拾一下粮仓,献给陛下一万担粮食,说不定就能逃过这一劫。”
云琅鄙夷的道:“少耍你的小心思,你以为就你聪明?我们要是先把一万担粮食献出去,就会把人得罪光了。咱们两家有存粮的习惯,家里的产出又多,拿出一万担粮食不算什么别人呢?一旦这一万担粮食成了勋贵们的定例,你看着,咱们兄弟两一定会被勋贵们骂死,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你我的那位母亲。”
曹襄苦笑道:“为君上分忧也这么多麻烦。”
“等等吧,公孙弘应该是第一个敬献的,我们随着他的例子来看着贡献。”
“可公孙弘根本就是一个穷鬼…”
云琅笑道:“这时候他不会穷的。”
山东开始出现流民了,河北的百姓已经在军队的保护下开始向北出发寻找食物了。
这是云琅在跟曹襄谈话之后第三天听到的消息。
公孙弘变卖了家里的宅子,田地,用换来的钱购买了五万担粮食捐献给了朝廷,据说,他一家六十六口,今年冬天只留了不到五千斤粮食…
皇帝不忍心自己的老迈的宰相挨饿,只收了四万担,给宰相留下了一万担粮食来支应家用,以及宰相门客们的生活费用。
长门宫捐献了十万担粮食,以及黄金五百斤,珍珠两斗。
长公主殿下捐献了粮食八万担,加上长子曹襄,义子云琅凑足了十万担粮食,云钱两百万。
霍去病跟老婆打了一架之后,也捐献了一万担粮食,五十万云钱。
就连李敢也准备了五百担粮食,云钱十万。
云琅站在长安的官道上,瞅着络绎不绝的马车长龙,再一次对刘彻有了新的认知。
第四十三章 小小的变化
冬日里,刘彻比较喜欢待在长门宫。
一来,这里比较暖和,屋子里没有碳气还温暖如春,二来,最近长安城里的百官聒噪的厉害,他想安静一下。
往一盆长得非常茂盛的甜瓜苗上浇水,也是刘彻为数不多的乐趣。
碧绿的秧苗下面,藤蔓已经开始向外爬,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刚刚开放,看的刘彻笑容满面。
“朕在冬日里也能种出瓜果来。”
刘彻用指头轻轻扒拉一下那朵小花对阿娇显摆道。
阿娇收起手里的绣花绷子凑过来瞅了一眼秧苗惊讶的道:“果真开花了,不过呢,这是雄花,雄的可没有生孩子的本事!”
刘彻笑道:“云琅写的《农书》上说的很清楚,在没有蜂蝶授粉的时候,就该自己动手。至于你说到生孩子…呵呵,没有男人女人生的出来吗?”
阿娇理理头发瞅着刘彻道:“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授粉了?”
刘彻大笑道:“总要雨露均沾…”
跟皇帝说房事也只能说一半句,说多了就会惹人厌,阿娇也没心思在这上面抓挠,就转移话题道:“钱够吗?”
刘彻笑道:“钱粮永远是不够的,只是这种捐赠的法子不能多用,不过呢,用一次就要解决大问题。钱多了,其实用处不大,因为粮食在涨价,这时候朕才深切的感受到云琅说的那句话——农桑为天下之本。”
“这句话老祖宗说过无数次了。”阿娇有些不以为然。
“把粮跟钱连起来说的,只有云琅一个。”
“这么说司农寺右少卿给云琅了?”
“必须给啊,朕期待大汉回到先帝年间粮食多的吃不完的盛世景象。只是,二十年,太久了!”
阿娇皱眉道:“跟我大汉江山万年比起来不长!”
“可是,朕的生命是有限的,陛下万年之说毕竟只是一个彩头,一个念想,没人能活一万年,一百年的都少见。”
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刘彻的心情总是不太好,虽然他还处在而立之年,他就已经对自己将来的生命旅程担忧了。
其实,云琅对刘彻的这种忧虑非常的同情,真正算起来,大汉人的平均寿命只有可怜的二十五岁,就这还仅仅是计算了关中人的寿命。
如果把整个大汉人都算上,估计只有可怜的二十岁。(出自《恐怖的原始时代》)
十余岁成亲,三十余岁已经是做祖父的年龄了,而祖父这个词语一旦加在某一个人身上,就已经说明他进入了暮年。
炒回锅肉的时候一定要用青蒜。
云家种植了非常多的青蒜,这东西在冬日里种植效果很好,是一门非常好的冬日蔬菜。
由于没有豆瓣酱,炒出来的回锅肉没有出现金盏窝,也没有特有的香辣味道,更没有川菜里的那种浓郁的复合香味,云琅总觉得非常失败。
不过,食客们并不嫌弃,尤其是李敢,对于青蒜里的巨大肉片非常的喜欢,不一会就把一盆子回锅肉吃的干干净净。
“这一次是勒着裤腰带捐钱的,老婆躺在家里已经快没气了,孩子哭得那个凄惨哟,看的闹心,就来你家躲躲。”
“咦?人参的收益还不够你家贴补的?”
“足够啊,问题是那个婆娘认为我是在败家,从家里向外拿钱还没有收益,这就要了她的命了。说实话,捐出去的那点钱我是不在乎的,这两年我不在家,家里的收益多了好多,你知道不,那五百担粮食全是家里的存粮,如果不是担心捐的太多惹人,一千担都不成问题。就是婆娘想不开,算了,不说这些了,阿襄来信说要我们去阳陵邑小住几日,你去不去?”
云琅给炒锅里倒了点水,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道:“不去,以前朝廷里的气氛紧张,他们一群纨绔不敢玩闹的太过分,现在事情过去了,就想花天酒地,我是不会去掺和的。”
李敢点点头道:“你现在比较扎眼,去了会落闲话,待家里吧,等你的差事下来了,想清闲都不可能了。”
云琅笑道:“等差事下来了我会更加清闲,人们会看到兢兢业业的大司农,会看到跑的跟驴子一样的阿襄,唯独看不见传说中的奇人云琅。”
李敢没有多想,站起身笑道:“你跟去病都不去,那我就带着赵破奴去,谢宁这家伙又被家里的一大群婆娘给缠住了,一时脱不了身。”
目送李敢大步流星的走了,云琅抽抽鼻子,又开始实验自己的新菜,无论如何,就算没有辣椒,麻婆豆腐都要出来啊。
没有辣椒,就没有红油,麻婆豆腐白不啦叽的出锅了,茱萸虽然也辣,可它到底不是那个味道啊。
老虎嘴里叼着食盒,游春马无聊的跟在后面,云琅带着刘二就出了家门。
苏稚跟药婆婆在富贵县里的药铺忙碌,据说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至于怎么进展法云琅没见过,准备今天去看看。
以前从云家出门去富贵县的时候,很担心被狼给叼走,现在不用不担心了,这里的道路上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商队来往。
尤其是距离云氏大门不远处的渭水码头,更是已经自动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云家的土地是以河边的那颗大柳树为起点的,大柳树的边上还有一个粗壮的树桩子。
当初董君抓住一个跟长门宫宫女偷情的野人,就是在那个树桩子上被活活折磨死的。
后来,董君自己也被张汤给活活折磨死了,因此,云琅已经把这件事做了选择性的遗忘。
只是看着有船夫坐在木桩子上谈天说地的很热闹,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个死不瞑目的野人来。
树桩子左边的云氏地界上,只有一座不算大的茅屋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茅屋该是云氏的产业,茅屋的对面的皇家地界盖了很多茅屋,门口趴着几个流鼻涕的我孩子,该是船夫家的。
说来奇怪,云氏的土地无人侵占,倒是皇家的土地,百姓们在上面盖房子并没有太多的担心,也似乎没有人驱赶他们。
上一个侵占皇家土地的人是宰相田蚡,他的下场很糟糕,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连儿孙都被连累的不浅,如今已经听不到关于田家人的消息了。
所以说明,皇家的土地,穷苦的百姓可以拿来生存,只要不过分,就不会有事,即便是地方官吏都不会多看一眼。
勋贵们拿…那就是欺负皇家了,伸手剁脑袋的事情立刻就会发生。
冬日里的渭河其实很不错,至少在景致上来说非常的不错,河边全是厚厚的白色冰棱,敲打一块放在嘴里的咬非常的痛快。
今年的冬天不冷,所以,河面上没有结冰,即便是有薄薄的冰层,也会被行驶在河面上的平底船给开出一条道路来。
云琅几乎是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富贵县。
如今,富贵县的地盘更大了,原本只有一条一里长的街道的富贵镇终于开始横向发展了,一条清晰地十字街道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
富贵县的县令应雪林,刚刚从云琅前边走过,走的很匆忙,他没有看见云琅,云琅也没有去打扰他的意思。
倒是跟随应雪林的郭解看到了云琅,他也行色匆匆,想停下来跟云琅打招呼,见云琅轻轻地摆摆手,就匆匆的抱拳追着应雪林走了。
富贵县的实职县丞,就是大汉对他走了一遭北地的奖赏。
这个县丞跟他以前担任的县尉完全不同,已经算是官员了,脱离了胥吏的行列。
如今的郭解跟以往的郭解有了很大的不同,根据曹襄说,郭解回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所有的游侠宣布,他已经在北地通过与匈奴厮杀,获得了大汉朝廷的谅解,从今往后,再有游侠以武犯禁,就是在与他为敌。
第四十四章 换汤不换药
这个宣告传出去之后,郭解被几乎所有的游侠们所鄙弃,就连守在他击剑馆里的几个教头,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
郭解顺理成章的将击剑馆变成了富贵县的县学,应雪林找来了几个昔日的好友,开始在这里以大汉的名义开馆授徒。
奴隶买卖给郭解带来了极大的收入,云琅怀疑,那些鄙弃郭解的游侠们很可能都已经加入了郭解的捕奴队伍里来了。
否则无法解释,他都回来了,为什么还有源源不断的异族奴隶出现在长安市上。
经济利益才是凝结人心的不二法宝。
以前的时候,游侠们只为名与人拔剑相斗,现在,为了利益跟异族人战斗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云琅知晓贩运奴隶的利润有多大,也知道奴隶头子的名声有多么的难听。
看样子郭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如今正在借助昔日造就的名声混官场,而奴隶头子的名声不知道又丢给谁去背负了。
奴隶买卖的好处云家是不要的,所以郭解就把这一份利益补贴给了医馆。
据云琅所知,李敢拿走了大部分的利益,毕竟,郭解想要平安的在边关贩奴,就离不开军队的支持,尽管李广至今没有封侯,而李敢家在军中的威望很高。
亲朋故旧都在军中,很容易形成一个利益集合体。
医馆外面车马簇簇,这完全出乎云琅的预料。
路过车马的时候,因为老虎的到来,让那些拉车的马很是惊慌了一阵子。
不过,老虎因为嘴里叼着食盒,就把兽中之王的威风折杀了大半,即便是那些挽马,在看到叼着食盒的老虎,惊慌了片刻也就习以为常了。
马车里传出妇人低声咳嗽的声音,云琅不好多打听,带着老虎就直接进了医馆。
云家的两个仆妇原本正在趾高气扬的磕着炒熟的麻籽,忽然看见了老虎庞大的身躯,连忙吐掉嘴里的麻籽,笑吟吟的迎上来,熟练地从老虎的嘴里接过食盒,在躬身向云琅施礼。
“小君呢?”
仆妇连忙道:“主妇在静室,正在为安康君诊病。”
“药婆婆呢?”
“药婆婆正在为抵里侯调理肺疾。”
“把马安顿好。”
云琅说着话就上了医馆,两个仆妇连忙拉着游春马去了后院安置。
抵里侯任长春云琅是认识的,以前追随窦婴征战疆场十余年,被先帝称之为贤良的人物。
后来窦婴倒霉他都安然无恙的人物,云琅自然要去看看。
还没走进药婆婆的诊室,就听药婆婆唠叨道:“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要逞能,你的肺病是因为肾虚得来的毛病,想要根治没可能了,除非你能把腰肾变回三十年前的模样。”
然后就听见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一辈子就这么点爱好,如果连房事都没有了,老夫还活个什么劲啊。”
药婆婆怒道:“我听我家侯爷说满大汉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二十余岁,倒是你这样的人活得却如此长。”
“哈哈哈,想要命,就要先舍命,老夫当初在疆场上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差点被人枭首,这才有了好日子过。那些农夫呢?成年累月的下苦力,又吃糠咽菜的如何能活得长久呢?老夫活的长,是自己挣来的,别人羡慕不来。药婆子,你就尽管把人参之类的好药给老夫用,能快活几年是几年。”
听老贼如此的肆无忌惮,云琅就没了进去问候的心思,转身来到苏稚的房间,躺在厚厚的床上开始打瞌睡。
医馆的生意很好,来看病的人中间,如果多几个抵里侯这样的老混账,看一个等于看普通病人一百个。
老虎在地毯上蹭干净了爪子,就跳上了床,把云琅向外拱拱,就舒坦的卧了下来。
一人一虎面对面的张大了嘴巴打瞌睡。
不一会,就一起打起了呼噜。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睁开眼睛的时候老虎早没影子了,倒是苏稚正坐在矮几前面吃云琅实验失败了的麻婆豆腐。
“这东西热了以后吃起来就不好了。”
苏稚可能不喜欢豆腐里的茱萸,把那东西挑出来继续吃。
“洗手了没有就开始吃饭?”
“必须洗手啊,这几天看的全是妇人病,不洗手我哪有胃口吃饭。”
“妇科?你什么时候开始接妇科了?”
“不接怎么行呢?你也不看看满长安有女子医者吗?妇人病本来就多,还麻烦,以前只能忍着,现在我开医馆了,那些妇人还不匆匆来看病啊,就这,还一个劲的要我保守秘密,不能把得病的消息传出去。”
云琅点点头道:“应该开一道侧门,让马车直接进来,别让外人看见,妇人嘛,忌讳多。只是,你一个人看的过来么?你训练的那些羌妇怎么样了,能不能顶用?”
苏稚放下饭碗有些失落的道:“现在才知道我璇玑城为何会忌惮朝廷了。你知道的,想要成一个好的医者,先决条件就是识字,让那些羌妇识字跟杀她们一样,今天认识了,明天就忘了,这么长时间下来,妾身快要累死了,她们连名字都不会写。照料伤患还行,给人看病,这辈子没指望了。我现在就指望家里的女童能再长大一点,选几个聪慧的,手把手教,以后女医者可能会多一点。明天还有两个要接生的…夫君,我好累啊。”
云琅抱着软软的倒在他怀里的苏稚皱眉道:“接生?这是稳婆干的事情啊。”
听云琅说到了稳婆,苏稚怒不可遏,猛地从云琅怀里站起来怒道:“你知道稳婆是怎么接生的吗?拖,拉,拽,把人当牲口,还有的见妇人生不下来,就用擀面杖擀面一样的擀肚皮!孩子生完了,一把草木灰就丢上去了,还说这是一个腌臜活计,十个里面能有两个是一尸两命!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啊,所以,只好接了,就目前来看,接生了三十四个,还算平安。”
云琅叹口气道:“这样不成,等名声传出去了,以后光是接生就够你麻烦的。”
“我有什么办法,农家小夫妻看着亲亲爱爱的,妻子快要死了,丈夫跪在门口哭得那个惨哟,我只好接了。为这事还得罪了几个贵人,说我触碰过下人的手,不宜再接触她们,扭身走了,还到处坏我名声。”
云琅冷冷的道:“这样的人,下回就算是死在你面前,也不要理睬,医者眼里哪里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下回再有这样的人,就说你给狗都接生过,如果不接受,立刻走远!还能给你省点力气。”
苏稚咯咯笑道:“我不但给狗接过生,还伺候过牛羊马生犊子,夫君说的对,他们不来我还省力气。”
云琅宠溺的瞅着苏稚笑道:“你以前还担心没有伤患上门呢,没想到,现在伤患多的顾不过来了。”
苏稚幽怨的瞅着丈夫道:“其实您跟师姐更该过来坐馆。”
云琅无奈的摇头道:“永安侯的爵位一下来,我跟你师姐立刻就成了废人。除非有一天我被外放,才能自己做主,在长安有御史盯着,没可能的。”
夫妻两正说话呢,药婆婆气咻咻的从外面走进来,见云琅也在,就把一枚金锭丢在桌子上道:“没病的人以后少来!”
云琅把玩着那枚金锭笑道:“婆婆该收两枚金锭的,有了这些钱,医馆才能多进些药物,补贴一下吃不起药的人。都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他们不做善事,我们帮他们做,以后苏稚也这么干,在我家医馆看病,有钱人一个价,穷苦人一个价,时间长了,说不定就有不愿意来看病的人,大家的日子也过得轻松些。”
第四十五章 喜欢生病的侯爷
得病的人中间,穷人永远都比富人多,一来是因为穷人的数量比富人多的太多,二来,糟糕的生活环境以及辛苦的劳作让穷人更容易患病。
医馆里的药物对穷人来说是免费的,这让来看病的穷人人数就更多了,很多没有病的人,这时候也要享受一下治病的乐趣,来医馆里弄点药吃吃,或者把药存起来等自己得病的时候再吃,至于药物对症不对症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以前的时候,富人来看病也是不要钱的,后来药婆婆发现,富人们似乎对这种一视同仁的做法并不是很领情。
他们更加喜欢来到医馆就看病,而不是跟那些穷鬼们一起排队,这让他们觉得非常丢脸。
真正反对富贵镇医馆这么做的人,还不是那些富人,而是长安周边的那些医者,因为饭碗问题,他们成群结队的来到富贵镇医馆吵闹,静坐,绝食,而后自杀,这才让阿娇决定对他们所有人开的医馆都进行资助,于是,长安人正在形成看病不要钱的习惯。
当然,富人们看病就开始理所当然的要收钱了,而且收的很多…毕竟,阿娇的资助是有限的,只能让那些医者吃饱饭,想要吃好,那就要争夺富人资源了。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迅速的提高医疗水平,尤其是大汉基本上谈不到医疗水平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点改变,那就是翻天覆地式的改革。
至少,长安附近的医者们,已经学会了给人看病时必须洗手,必须隔离传染病人这样的科学做法了。
长安人永远引领着大汉国的潮流,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历来都是各地百姓争相效仿的对象,医馆更是如此,因为,大汉最好的医疗资源全在长安,而璇玑城更是一个神秘的几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一般的存在。
日出时开馆诊病,日落时闭馆歇业,这就是苏稚制定的规矩,本意是为了休息,不知道为什么传着,传着就变成,白日里才是活人的时间,而夜晚,总有一些惑人的妖魅在阻挠医者给伤患治病…
夜晚死亡的病人永远都比白日里死亡的病人多…
下午时分,药婆婆跟苏稚惯例是不给人看病的,坐诊的是一些来富贵镇医馆学习的外地医者,其中就有被云琅除掉毛发的那些光头军医。
谢长川捧着一卷竹简,仔细的诵读完毕之后,就把竹简放在一张小桌子上,随手捏捏自己发胀的眉间,老仆端来一杯热茶,谢长川喝了一口,就让老仆给他把枕头往后放一些,他准备歇息片刻。
药婆婆跟苏稚穿着麻衣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羌妇护理。
老仆似乎对这个场面非常的熟悉,立刻就把自家主人的被子朝上卷了一些,露出小腿跟膝盖。
药婆婆探手捏了一下谢长川的膝盖骨对苏稚道:“除风散对谢侯爷的病症作用不大,从明日起配合针灸试试,用雷火针。”
苏稚点头道:“在白登山之时,我试着用汤药煮洗,效果还是有一些的,单纯的雷火针带去的疗效只有片刻,对病症痊愈没有多少帮助,再加上药浴吧。”
谢长川对这些事情不懂,也不想打扰药婆婆跟苏稚诊病,见云琅站在门外就招手道:“进来吧,也成侯爷了,莫不是要老夫去请?”
云琅指指药婆婆跟苏稚道:“等她们忙完,我们再细谈。”
羌妇们揭掉谢长川膝盖上的狗皮膏药,清洗过膝盖之后,重新敷上药,药婆婆就带着苏稚一行人离开了病房。
“不服不成啊,你这小妾确实是干大事的人,医术暂且不说,就这阵势,就让老夫觉得来这里看病不亏啊。”
谢长川把身子靠在两个枕头上,佩服的道。
云琅亲自看过谢长川的腿摇摇头道:“其实该动刀子的,是膝盖里面有积液。”
谢长川笑道:“这样挺好,已经不疼了,你家小妾说她只切开过死人的膝盖,活人的膝盖没有切开过,没什么把握,老夫也不想被她做实验,只要现在不痛老夫就很满意了。”
云琅笑着给谢长川盖上被子道:“寿阳之行,看来老将军是去不了了?”
谢长川叹口气道:“已经是老狗了,就该有老狗的自觉,躺在太阳地里晒晒太阳,打个盹,还是可以的,如果再去那种要害之地掌军,对老夫来说是祸不是福。”
“您就打算住在这里了?”
谢长川指着窗外的隐隐青山笑道:“打开左边的窗户就能看到青山,打开右边的窗户就能看到渭水,耳朵里还能听到商贩的叫卖之声,那些羌妇又会伺候人,比老夫在家里还自在一些。不走了,不走了,就这间房子好。”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阵的惨叫,云琅皱着眉头道:“不算好的修养之地吧?”
谢长川笑道:“公孙贺都赖在这里不想去右北平,老夫为什么就不能赖呢?”
“我听说陛下已经催了您三次了。”
“再催一次就不催了,老狗嘛,一出动就是屎尿,比不得你们年轻人那么利索。”
“您的意思是说陛下并没有一定要您去寿阳的意思?”
“路博德三万兵马已经出了零陵,老夫去了寿阳,麾下的兵马不足五百,还没有老夫的亲兵多,你说陛下需要我这条老狗去守军营么?其实陛下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我们这些老臣,只要能让我们安安静静的在长安享福,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天下人可不这样看,如果不用你们,会有人说陛下薄情。”
“总归是给世人看的,总要陛下满意才好,呵呵,去吧,老夫累了,准备睡一觉。”
云琅跟老仆两个扶着谢长川躺下,云琅就准备离开,却听闭上眼睛睡觉的谢长川小声道:“把谢宁带走吧,他在家里总是不得开心颜。”
云琅停下脚步笑道:“他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霍去病开春之后将要饮马祖厉河,他落不下。”
跟谢长川相比,公孙贺就是重臣中的重臣,早在刘彻还是胶东王的时候,他就是刘彻的太子舍人,刘彻登基之后他又升迁太仆,卫青几次出击匈奴之时,公孙贺每次以左将军的身份追随,积功进爵为南奅侯。
说起来古怪,公孙贺与公孙敖虽然同姓,却很少有来往,而且两人都是义渠人,两人的先祖都是胡人…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道理云琅没有弄明白,不过呢,卫青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看在公孙贺的面子上,当初在大青山下,军司马李蔡就会把公孙敖就地斩首。
霍去病马上就要去北地郡的义渠了…这时候公孙贺突然病倒了,而且就住在富贵镇里的云氏医馆。
云氏医馆跟其余的医馆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会留一些病重的伤患住院,直到痊愈。
云琅没有进公孙贺的病房,等苏稚查房回来之后问道:“公孙贺得的是什么病?”
苏稚把公孙贺的病历拿给了云琅,竹简上写的很清楚——脚弱。
云琅奇怪的道:“脚气这样的病也需要住在医馆里治疗吗?”
苏稚笑道:“他的风毒之症已经很严重了,已经开始影响他行动了,如果不早日去除,会溃烂的。”
“溃烂?”
“是啊,他的风毒之症与您说的脚弱病有很大的不同,还会红肿发热,一旦发作,痛不可当,因此,妾身说他得的是风毒之症,不全是脚弱。夫君您要去看看吗?”
云琅摇摇头道:“还是不去了,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头,这时候可不是我出手的好时候。”
第四十六章 老情人
事情不敢琢磨啊,一旦开始琢磨了,就会发现满世界都是陷阱,所有人似乎都心怀不轨的想要干掉他这个新晋侯爷。
云琅总算是明白了当官的为什么都会那么累,整天琢磨这些事情哪有心思干别的?
如果让曹襄来想,他一定能够一环套一环的想到天边,最后一定会联系到皇帝,宰相,皇后,勋贵,一大串人物。
还能得出一个或者多个,正在成型,或者已经成型的对付他们这群人的阴谋。
然后,他就会自然而然的发动自己的力量把这些人正在做的事情给废掉,以威慑那些人心里不要想什么幺蛾子。
云琅没有把这些事情往深里想,等苏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就打算跟苏稚一起散步回家。
老虎不知道去哪里了,就连医馆里的仆妇们也不知道。
来到街面上,云琅打了一声唿哨,一个大大的虎头就撞开了一扇窗户,探头朝下看。
那是一扇精致的花窗,即便是跌落地上,也没有摔碎,上面的花纹精致,窗户中心的蝙蝠图案栩栩如生,就连蝙蝠嘴里的尖牙都清晰可辨。
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老虎脑袋的上方笑吟吟的看着站在街道上的云琅,一只白玉般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老虎的头顶,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苏稚上前一步冲着老虎吼道:“滚下来!”
老虎嗷呜叫了一声,似乎很不愿意。
这让苏稚的怒火直往脑门上蹿。
如果是别人苏稚还没有这么生气,此时卓姬正在对她笑,这就让她有些忍无可忍了。
卓姬轻启樱唇道:“山君久不来卓氏,妾身设宴招待一下,希望小君莫要催他早早离去。”
话是对苏稚说的,一双幽怨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云琅。
苏稚立刻站在云琅前边笑道:“老虎最近正在减肥,不宜多吃,还是让他回家吧。”
卓姬轻笑道:“原来如此,眼看夕阳西下,小君劳顿一天,不若上来饮一杯茶消消疲乏如何?”
苏稚回头看看云琅,见他笑眯眯的看着她,没有搭话的意思,对丈夫的表现非常的满意。
示威性的揽住云琅的胳膊道:“我夫君在这里呢,夫人寡居在家,恐不大方便。”
卓姬换上一副忧愁的面孔道:“声名狼藉之人如何会在乎这些,如果贤夫妇能够在我卓氏小坐片刻,卓氏应有蓬荜生辉之感。”
苏稚对云琅的信心很足,见卓姬已经发出近乎挑战般的话语了,很自然的点头道:“也好!”
话音刚落,就听云琅在她耳边轻声道:“傻妞啊,上当了。”
苏稚把脖子一扭咬牙道:“就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平叟面带笑容站在门楣下冲着云琅深深一礼,赞叹道:“当年渭水河边初见郎君,老夫就认为郎君乃是不世出的大才,这才区区几年,郎君已然封侯拜相,平叟感同身受。”
云琅笑道:“故人,故人啊,相见总是多了一些愁绪。”
平叟笑道:“今日只把酒言欢,不论其它。”
云琅摇头道:“往事依依,岂能不论,该说的还是要说的,总归是一团乱麻,想要理清楚难啊。”
苏稚在一边恶狠狠地道:“妾身带了剪刀。”
随着平叟进了卓姬的家,云琅就感觉很不对,那些站立两厢迎接他们夫妇的丫鬟们,一个个都穿着夏日里才穿的纱衣,且各个明媚动人,曲线玲珑,活泛的大眼睛不断地在云琅身上扫视。
苏稚一身麻衣昂首阔步的穿行在这些美艳的丫鬟中间,一双手很自然的插在胸前的大口袋里,脸上笑吟吟的。
不论这些丫鬟美到什么程度,身上的衣衫华丽到什么程度,对苏稚来说,这些人不过是一些美丽的花瓶而已。
不过,当卓姬出现在厅堂前,苏稚就不由自主的把手从大口袋里逃出来了,紧紧的攥着云琅的手,汗津津的。
即便是云琅都有些暗自赞叹,眼前的卓姬并没有因为年纪渐长而失去颜色,反而多了一份成年女子的韵味。
绛红色的大衣服穿在她身上,将她美好的身段遮盖的严严实实,可就是这样才要命,因为云琅知道在这身大衣服底下的身体是如何的饱满动人。
老虎叼着一只肥鸡从屋子里的跑出来,将肥鸡往云琅手里送,也不知道这手贿赂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云琅扯下一根鸡腿放进嘴里慢慢的嚼了两口,皱着眉头吞下去道:“怎么搞得,这么多年,厨艺半点没长进。”
卓姬笑道:“您总是不来,妾身的厨艺好坏又有谁来品尝呢?”
云琅笑了一下,捏一下苏稚的手对卓姬道:“说起来可能有些下作,不过,你我也算是各取所需,往事就不要提了。”
卓姬盈盈下拜道:“多谢侯爷仁慈,准许下堂妇去见云氏大女,此恩此德,卓姬永世不忘。”
云琅扫视了一眼站在屋子里的仆役们,皱眉道:“进去说话,我不喜欢人多眼杂。”
说罢,就提着大半只肥鸡进了卓氏大堂。
进了大堂云琅才发现,卓姬家里的陈设跟云氏几乎没有差别,没有低矮的案几,有的是靠背椅以及到人腰间的桌子。
“摆这些排场做什么?”
“郎君已经是侯爵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讲的。”
苏稚打量完屋子冷哼一声道:“是我的郎君,不是你的郎君,记得叫侯爷。”
卓姬连忙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朝苏稚下拜道:“小君说的是。”
卓姬这幅样子,反而让苏稚有些手足无措,她总以为卓姬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没想到她竟然会俯首称臣,真是让她觉得很难做。
云琅如何会不知道这个鬼女人是个什么模样,皱眉道:“好了,好了,装什么可怜,本来就是一个吃人的性子,偏偏去装可怜人。可怜人要是你这个样子,世上早就没活人了。”
卓姬狠狠地斜了云琅一眼,就把腰肢站直了,挥挥宽大的袍袖道:“就知道你是一个没良心的,说正事,我听说大女被何愁有抱走了?”
云琅看着卓姬道:“别去招惹何愁有,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卓姬点头道:“妾身对宫里的秘闻还是知道一些的,有些人不是我能招惹的起的,只是担心大女。”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何愁有对大女极为宠爱,也想通过大女来羁绊我,因此,你不用担心何愁有会对大女不利。”
卓姬摇头道:“妾身不是担心何愁有会对大女不利,而是担心您会对何愁有不利。您刚才说妾身就是吃人的性子,以你我之间的关系,妾身也早就看透了您的为人。如果说妾身吃人,您就是一个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别看何愁有恶名远扬,可是真正跟您比起来,将来他何愁有能剩下一根骨头,就算妾身输了。”
苏稚听卓姬这样说自己的丈夫,不满的道:“我夫君是好人!”
卓姬冷笑道:“是啊,是个好人,我到现在都想不出他到底做过什么恶事,可是你看看我们,只要是跟你夫君打过交道的人,哪一个不是被他吃的死死的?我是这样,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他夺走了我的孩子,我却要感激他。长平长公主又如何呢,以前只想把你夫君捏在手心里,结果呢,却成了他的义母!还有阿娇,别看她高高在上,如同神人一般,可是啊,一旦离开你夫君,阿娇建造的大厦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倾塌。”
苏稚张大了嘴巴看着云琅,她隐隐觉得卓姬似乎说的很有道理。
云琅不耐烦的脱掉鞋子,坐在锦榻上对卓姬怒道:“发生什么疯,这些诛心之言也是能说的?”
卓姬叹了口气,跪坐在云琅的脚下道:“是,妾身知错了。”
第四十七章 果真大丈夫?
很早以前云琅就知道肉欲其实才是吸引两个长久在一起的重要因素。
尽管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很可能会成为一条尾巴被人家长久的攥在手心里。
可是,面对卓姬装出来的哀怜,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心如铁石。
他一万次的告诉自己,之所以帮助卓姬完全是为了闺女,然而,每当他这样对自己说一遍的时候,心里都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咆哮——“胡扯!”
因此当云琅问卓姬有什么麻烦需要解决的时候,卓姬摇着头道:“没有。”
只是把身体靠在云琅的腿上,显得更加无助。
云琅从软榻上站起来,避开了那具活色生香的身体,来到老虎身边道:“我们走吧。”
或许是吃饱了的缘故,老虎在锦榻上蹭蹭油嘴,就跟着云琅准备离开卓氏。
苏稚也长出了一口气,就在刚才,卓姬所表现出来的哀怨无助的模样让她都有了一丝罪恶感。
当云琅踏出卓氏大门的时候,刚才不知道去了那里的平叟已经笑眯眯的站在大门外,指着刘二乘坐的一辆马车道:“侯爷喜欢饮茶,这是今年的秋茶,虽然不好,却胜在量大,留给侯爷待客所用。另有五十斤香茶,此物来之不易,侯爷自用即可,给不懂茶的人饮用,那就太可惜了。”
云琅瞅一眼装满了茶叶的马车道:“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平叟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家夫人家资丰厚,就算是朝廷不允许我们铸钱,也能过得富贵。”
云琅叹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而后就率先领着老虎向云氏庄园方向走去。
苏稚跟在后面小声问道:“夫君吃亏了?您的脸臭臭的。”
云琅回头看看苏稚,按一下她的鼻子道:“你呀,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傻婆娘啊。不过呢,我也是一个不争气的窝囊废,明知道是坑,还是不由自主的跳下去了。”
苏稚摇摇头道:“我知道她在利用夫君,只不过啊,她越是喜欢耍心眼,妾身就越是欢喜。
心眼耍多了,最终会把自己耍成一个蠢蛋。
我夫君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妾身如果是卓姬,日子如果过不下去了,哪怕是抱着您的腿干嚎,也比耍心眼要您帮忙来的好。
左右不过一些银钱而已,给她就是了,毕竟是大女的母亲,没必要给您留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她要钱,妾身才不怕呢,就怕要人!
要钱只会把人情越要越薄,妾身看她能要到几时!”
云琅深深地看了苏稚一眼,觉得自己在看女人这一方面很失败,即便是历经了两世,还是没有搞明白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
“卓姬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有决断,有见识,多少也有一些读书人的尊严。她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了,就果断的舍弃了那一部分,只要最纯粹的利益。当然,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说法,就是两个需要慰藉的人在一个特殊的时间里春风一度而已。如果不是因为有大女这个意外因素,我们早就成路人了。”
苏稚咯咯笑道:“这就是您身为大丈夫的决断?”
云琅苦笑道:“别挖苦我了,这世道总是在轮回,当初作了孽,就不要想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走出了富贵镇,老虎的苦日子就到来了,作为它立场不坚定被人引诱的惩罚,苏稚准备坐在老虎背上,让它驮回去。
送走了云琅,平叟走进了内宅。
卓姬正在仔细的把大衣服收起来,见平叟进来了,就问道:“云琅怎么说?”
平叟笑道:“他说,知道了。”
卓姬停顿一下,低声道:“其实跟了这样的男人,我一点都不后悔。”
平叟笑道:“您预料到云侯会答应?”
卓姬叹息一声道:“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凭什么不信他呢。”
“这么说,过继一事夫人准备彻底拒绝吗?”
卓姬傲然道:“我有孩子!”
平叟点点头道:“如果再有一个就更好了,云氏大女估计看不上您的这点家财。”
卓姬笑道:“我生的孩子,不论她将来多么的富贵,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给她准备一份嫁妆才好。至于再生一个,那也得碰到一个比云琅好的才成。”
平叟呵呵笑道:“那可就难喽…”
冬日的田野里刚刚浇灌过冬水,那些水刚刚漫过原野,就被寒风给凝固成了坚冰。
偌大的原野上出现了一片白色冰层,有些地方很薄,踩上去很快就会碎裂,有些地方的坚冰却很厚,即便是云琅推着苏稚在冰面上飞快的滑行也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