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脸上的表情非常的精彩,何愁有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曹襄一脸遗憾的道:“到底是人精啊!”
说话的功夫,季东子已经跑出去十丈开外。
不得不说,季东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即便是在狂奔中,长弓上已经搭好了点燃的火箭,在达到火箭射程之内,他第一时间就射出了那枝火箭。
在众人的凝视下,那枝火箭在半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从烽燧人头大小的孔洞就钻了进去。
几乎就在火箭进入烽燧的一瞬间,一道霹雳就凭空炸响。
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刘彻的面前就多了十几面塔盾,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座高大的烽燧在颤抖,而后四分五裂,薄弱的烽燧顶棚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暗红色的火焰从烽燧的每一个透气孔向外喷涌。
这个过程非常的快,爆炸发生在一瞬间,烽燧开裂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等众人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原本向外喷发的火焰却猛地缩回去了,而后,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等浓烟被风吹散之后,那座巨大的烽燧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只剩下少半截最坚固的夯土墙还矗立在那里,上边,一片焦黑。
“道理在哪里?”
刘彻艰难的把目光收回来,看着云琅问道。
“一袋子麦粉能烧很长时间,我们把麦粉抛洒开来,让它一瞬间燃烧干净,就会产生爆炸!”
“如此说来,不用理会是谁点的火,如何点火,没有任何古怪之处,就像我们用火点柴草,柴草就会着火一样?”
云琅微微欠身道:“确实如此,世人对未知之事多存恐惧之心,如果参透其中法门,不过尔尔。”
“这些东西也是你西北理工门阀的参研之道?”
“正是,西北理工一向以戳穿天下怪异道门的法度,还天下人一个事件本源为己任的地方。我们有疑惑的时候就会聚首参研,没有疑惑的时候就飘散四海重学问,轻联系,如同天上的云彩聚散无常。”
“如此一群逍遥人,缘何只余你一人?”
“那是因为后来有人觉得我们是一股力量,想要利用一下,然后用了一些手段要把所有人捏合在一起,结果有人不同意,认为不自由,毋宁死…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场地龙翻身把所有人的想法都埋地下了。”
刘彻瞅着黑烟袅袅的烽燧出一口气道:“天道啊…”
云琅笑道:“微臣更加以为,这是自取灭亡,一群连鬼神都不信的人,要他们去相信人,实在是太荒谬了。”
刘彻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爱卿现在信不信鬼神呢?”
云琅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良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吵得好凶,然后就被老师撵出来了,然后就是一场地动山摇,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不知道这场天灾到底代表着什么,不过呢,既然我老师要我敬鬼神而远之,我自然要遵从,慢慢的随着年岁长大,也就淡然了,总想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解释自己不懂,不理解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别的变化。”
“孔丘说:敬鬼神而远之,却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铁证,这就让人无所适从。”
云琅笑道:“陛下九五之尊,也有疑惑的事情吗?”
刘彻没有理睬云琅的问话,转头对何愁有道:“再建一座烽燧,这一次,朕要亲自点火!”
第二十二章 有用的就不要浪费了
刘彻从来就不是一个轻信的人,他对这个世界有他的独特认知,因此,从不会因为被人的意见而主动改变自己的行为。
烽燧如期爆炸了,云琅也把自己对鬼神的看法通过一堆毫无意义的隐喻的话语告知了皇帝。
顺便通过一点巧妙地谎言,把西北理工这个原本已经快要被儒家吞并的学说再一次点出来,给自己增加一点话语上的权威性。
云琅已经发现自己其实很适合当官,因为现在他的谎话可以随时随地的说出来,而且每一次都能说的情真意切,而这个品质是当好一个政客的先决条件。
云琅不知道皇帝到底要炸掉多少个烽燧成会认为爆炸跟什么狗屁的雷法无关,跟那些神仙鬼怪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刘彻一直很沉默,在那半截残破的烽燧将要被山遮挡住的时候,刘彻停下脚步,回首看了一眼,而后就纵马回长门宫了。
毛发旺盛的季东子这时候觉得人生非常的无奈,说不到是好还是坏。
一来,皇帝陛下还是夸赞了他,二来,曹襄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晚辈…
何愁有的目光则一直落在云琅的身上,他越是了解云琅,就发现云琅身上未知的地方就越多。
还以为始皇陵与太宰是云琅最后的秘密,现在看来,不是!
何愁有见过太宰那一群人,知道那些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他不相信十余年不见,太宰他们就会聪明到这个地步。
霍去病却在琢磨如何将粉尘爆炸用在战争上,思考了良久之后,他发现,粉尘爆炸在军事上的运用,不过是一个鸡肋而已。
“今天去你家喝点酒吧?”
把皇帝保护到地头之后,霍去病就对云琅道。
“我记得你以前去我家喝酒向来不用说的。”云琅对霍去病突如其来的客气很不习惯。
“我老婆说,我现在是侯爷了,去别人家吃饭喝酒要有节制,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去别人家吃饭,免得被人家借用了我的名头去干坏事。”
云琅想了一下道:“以后我可以去你家吃饭!”
霍去病笑道:“只要你受得了我老婆弄得那些繁文缛节你天天来都没关系。”
云琅笑道:“成侯了,如果家里再没一点规矩,确实对不起你那个威风霸气的侯爵,有一点仪式感还是不错的。我听说,在东边的一座海岛上,有一种吃饭的法子估计很适合你。”
霍去病笑道:“野人的吃饭法子?”
云琅点头道:“那种吃饭的法子比较别致,就是找一个美貌的处子,把她剥洗干净了,在把饭食放在处子的身上,哇哦,这顿饭一定会吃的活色生香,你可以跟你老婆试试。”
霍去病想了一下道:“还是算了,人呐,就该专心干好一件事,该吃饭的时候认真吃饭,该洞房的时候就认真洞房,一边吃饭一边洞房,两种事情的好处都没了,不好!”
曹襄凑过来道:“可以试试,要不我们一起?”
云琅抬头幻想了一下几个少年围在一个赤裸少女的边上用筷子在她身上夹菜吃的模样,打了一个冷颤道:“还是算了,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太恶心了。”
“咦?还真有这样吃饭的人?还以为你胡说八道呢。今天去你家我们兄弟几个商议一下,你跟阿襄要去种地,我跟阿敢可没有种地的本事,所以只能继续去捞军功,要把这两件事情都要弄好,不能种地的没种出什么结果来,打仗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功绩,几年白白的蹉跎下来,这辈子的一半时间就过去了。”
云琅摇头道:“你没有发现吗?我们四个人的将来我们自己已经说了不算了。以前大家都是光屁股白丁的时候,还能做一点自己的主,现在,一大群人绑在身上,想要挪动一下都是大事情,还要照顾到方方面面。兄弟几个锋芒太露了不是好事,会被陛下猜忌,哥几个如果都混成窝囊废也不成,又会被被人欺负。告诉你啊,我们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既不能让陛下觉得我们是一个威胁,又不能让别的勋贵觉得我们软弱可欺。这个度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把握。”
霍去病咬牙道:“如此一来,此生哪有痛快可言!”
曹襄大笑道:“其实没关系的,去病可以去恣意活命,我们两个就当拖你后腿的人,来回平均一下,很容易达到阿琅所说的平衡,最好你们三个都功勋累累,就我一个负责拖后腿就够了,说真的,我觉得我在拖人后腿一道上还是有些天赋的。”
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霍去病又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见短时间内无法达成统一意见,就打马回家了。
刘彻回到长门宫之后,就一个人来到了平台上,遥望着骊山默默地出神,面前的矮几上已经堆满了奏折,他却没有半点批阅奏章的心思。
今天,烽燧爆炸的那一幕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很确定那座烽燧还是很坚固的,也非常的确定,军卒们在烽燧里扬洒了很多麦粉之后,再点火那座烽燧就炸开了。
之所以临时更换点火的人,就是想证明云琅说的是不是真的,至于怜惜幕烟跟马老六性命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如今烽燧真的炸开了,那场面是刘彻见到的最接近神仙雷法的场面,现在已经证明,神仙手段人也能够施展出来!
刘彻在平台上枯坐了一下午,没人敢去打扰,阿娇来回看了三遍,最终还是没有上到平台上,这个时候,刘彻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做出自己的决定。
烽燧爆炸的事情早就有禀报了阿娇知晓,她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从她认识云琅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那是一个极其古怪的少年人,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很多事情即便是朝中的名宿智者都一无所知的事情,那个家伙却能说的头头是道。
阿娇见过很多人,各种各样的有欲望的人,有求财,求官的,求色的,求名的,唯有云琅似乎对这些都不是很感兴趣,嘴角的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在嘲讽全天下的人!
皇帝是一个信鬼神的人,这一点没人比阿娇更加了解了,很小的时候两人结伴去祖庙,阿娇只记得那里的门槛很高,需要攀爬才能过去,而那时的阿彘却已经担忧的看着她,唯恐她去触碰那些高高在上的灵位。
阿彘是一个很怕黑的人,玩耍的时候连床底都不敢钻进去,总说那里有害人的妖祟!
当刘彻终于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奏章的时候,阿娇抱着闺女提着食盒走了进去,蛮横的从刘彻手里夺过朱笔,把女儿塞进他的怀里道:“日日看奏章也没有看出什么花来,还是好好地看看你的骨肉。”
刘彻抱着闺女皱眉道:“心很乱!”
“以后让云琅离你远点,他总能干出颠覆你世界的事情,阿彘只要享受他带来的好处就成,如果发现坏处比好处多,拿去砍头就是了,算起来,没什么大事!”
刘彻吞了一块软软的小糕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亲亲闺女娇嫩的面颊道:“也是,下一次点燃烽燧的时候,诏群臣一起来看,以正视听!”
阿娇轻轻鼓掌道:“让那些多嘴多舌的傻蛋们看看,我夫君也能轻易地炸碎一座烽燧!”
刘彻有些难堪的道:“这样做不好吧?”
阿娇理直气壮地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就不信云琅敢到处去胡说八道!”
刘彻笑道:“他确实不敢!”
第二十三章 门阀的起源
云琅哪里敢啊!
苏稚的脸已经很臭了,抱着银罐子已经盯了云琅很长时间了,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积蓄,马上就要从眼眶滚落。
宋乔偷偷地瞟一眼丈夫,然后就拖着准备看热闹的闺女下了楼阁。
只有老虎不知死活的凑到苏稚身边,趴在地上吐舌头喘气。
“你的钱变少了,不能怪我吧?”
云琅从身上掏出所有的积蓄,放在桌子上。
苏稚立刻就把桌子上的小金锭,金币,金瓜子,还有六七个银币装进了她的银罐子。
然后又抬起头怒视着云琅,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偷。
云琅掏出空空如也的钱袋丢在桌子上道:“你看,我真的没钱了。”
苏稚又从空空的钱袋里抖出两枚金瓜子,重新装进银罐子,这才吃力的抱着罐子走了。
不一会,就端着一盘子刚刚出锅的热油糕殷勤的伺候云琅吃东西。
似乎刚才嚷嚷着钱短少了的人不是她。
“我听说你四天前去了一趟长安,给卫皇后以及宫里的两位太妃看了一次病,得了不少的诊费,为什么还要讹我的钱啊?”
油糕很热,放进嘴里犹自嗞嗞作响,很影响云琅说话。
“你不给我家用!”
苏稚的话说的很肯定。
“没有么?”
云琅抓抓脑袋疑惑的问道。
“回来的第二天,你就让六个仆妇抬着步辇把我送进南边的小楼里,我们就成了夫妇,什么时候给过我钱?”
“这种事难道不该是你师姐管的事情吗?”
苏稚委屈的靠在云琅怀里抽泣道:“总要你发话,师姐才能给我例份钱啊。”
云琅转身四处找宋乔,却没有看见,探出脑袋看楼下,才发现宋乔正在给家里的仆役们发钱。
“你是家里的主人,用不着发钱吧?没钱了就去拿就好,钱库的钥匙你又不是没有。”
“钱库里的钱都是家里的,妾身的脂粉钱没着落,去皇宫里跟太妃们闲聊,还被笑话。”
“哦,明白了。”
云琅终于弄明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根子出在宋乔的身上,这婆娘现在开始学长安大户人家用制度来管理家庭了。
给苏稚多少钱无所谓,只是一定要云琅订立一个规矩,一个大家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的稀里糊涂的。
尤其是现在,家里的产业日渐繁杂,不再是从地里刨食吃的人家,不论是桑蚕,还是鸡鸭牛羊饲养,都是一笔笔很大的收入,再加上家里的十几个作坊,早就足够组建托拉斯的,这时候再用小作坊的管理方式是不行的。
尤其是苏稚进了一回皇宫就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大汉最先进的家庭管理经验,而且算准了丈夫是一个懒蛋,这是变着法子要权呢。
想明白了,云琅就变得长气的多,手探进苏稚的袖子里摸出两锭小巧的金块揣怀里,顺便又抓了一把苏稚丰盈的臀部,然后在上面拍了两巴掌道:“我才不管你们在家里如何作威作福呢,只要底下人没有怨言,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耶耶马上就要封侯了,要是再管家里的那点钱粮不够丢人的。”
从云琅这里得到了准信,苏稚立刻眉花眼笑,在云琅的脸上啄了一下,就匆匆的下楼了,云琅看见她们姐妹两把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看着家里那些等待吧领钱的仆妇,仆役们,云琅觉得他们很可怜,以前他当家的时候,只要手头有钱,就喜欢随便抛洒一些给家的下人,下人们也习惯了家主没事干就发钱的性子。
现在,两个婆娘觉得这不是持家之道,准备要改革一下,估计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过呢,云琅不是很喜欢用制度去管人,虽然说这样的做法其实才是正确的,云琅就是不喜欢。
他喜欢面对面的处理人际关系,而不是用制度,大汉是一个人情礼法社会,很多时候人情要比制度来的温暖,虽然这样做会滋生很多的弊端,施行起来却暖心暖肺。
霍去病的老婆在霍家成为长乐冠军侯之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门风,这是一个门阀将要出现的预兆,也是霍氏在向大汉所有的勋贵们宣布,霍氏家族开山立柜了。
如今,云氏家族也要宣布了…
“门阀家族对一个皇朝来说,基本上是有害的,尤其是对于皇朝的稳定极为不利。一旦成为门阀了,一个大家族就会走上一条快速发展的道路,并且会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终究一天,家族的前进步伐要快过国朝,这个时候,就会出现矛盾。”
云琅坐在书案后面,面对一个刚刚开始梳拢发髻的小小少年侃侃而谈,而那个小少年也听得津津有味。
“出现了矛盾会怎么办呢?”霍光非常的好学。
见霍光问到了点子上,云琅嘿嘿冷笑道:“那就到了比试实力的时候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中间没有妥协的可能,因为大家都知道。谁要是率先认输,谁的下场就将士毁灭,彻底的毁灭!”
“大家族该是怎么形成的呢?”
云琅笑道:“这段时间你可以去你哥哥家看看,然后再跟着你师娘看看她是怎么管理家事的。最后想好了,再来找我讨论什么是家族,什么是门阀,以及家族,门阀对国朝的影响。”
“弟子知道了。”霍光收拾好书包,跟云琅见礼之后,就匆匆的下楼了。
他一天的时间非常的紧张,不但要跟着司马迁学史,跟着东方朔学文,还要跟着家里的三位先生弥补基础课业,不仅仅如此,云琅只要有空还要对他进行言传身教。
至于击剑,骑术,射箭这样的功课更是被严格教导,真正算起来,霍光的日子过的比后世的补课孩子还要惨一些。
不过呢,这家伙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出了强大的自控能力,虽然每天从天不亮一直忙到天黑,却乐此不疲,每位教授霍光的先生都对这个孩子的表现非常满意。
只有云音不满意,霍光刚刚下楼就被云音给捉住了,一定要他陪着她一起骑老虎。
云琅回家一个月了,老虎在没有继续吃熟肉的情况下,正在慢慢的恢复他兽中之王的本色,即便是驮着云音跟霍光两个人,也来去如飞。
一场大雪落下来,立刻就冻结了人类大多数的活动,云氏家族也进入了猫冬环节。
这个时候的云家是最温馨的时候,等着过年狂欢的仆妇,仆妇们已经开始装点云氏了。
居住在云氏山居里的何愁有依旧孤独。
老家伙是一个孤僻且骄傲的人,宁愿一人待在清冷的山居里,也不愿意踏进热闹的云氏大宅。
很多时候,他跟太宰都是同一类人,孤独对他们来说可能也是一种享受。
看得出来,老家伙在努力且坚强的活着,自从祭奠完毕故人之后,他就在努力的吃饭。
每天虽然不至于饭一斗肉十斤,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当云琅提着一瓦罐肥美的炖肉走进山居的时候,何愁有的笑容很是灿烂。
“家里闹得慌,在您这里躲躲清闲。”
云琅将依旧滚烫的炖肉放在桌子上,又从食盒里取出几样精美的绿菜,摆好了盘面。
“炖肉就该全部是肉,添加豆腐白菜做什么?”
瓦罐里的炖肉味道很香,添加了两样素菜之后,何愁有依旧很不满意,他是一个很纯粹的食肉者!
“意志把很多东西强加给了身体,而身体有时候又会做出自己的反应,美食一道,应该没人比我更加的精通,五味的调和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何公,品尝之后再做论断!”
第二十四章 何愁有说始皇陵
何愁有嘴上说肉食好吃,真正开始吃饭的时候,却更喜欢炖的稀烂的白菜以及豆腐。
他毕竟已经老了,不再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了…不知为何,看着何愁有狼吞虎咽的模样,云琅有些莫名其妙的哀伤。
“你为何不吃?”吃的酣畅淋漓的何愁有突然抬起头问道。
“我喜欢吃醋溜的白菜。”
“吃多了烧心。”
“今天带你去看一些故人如何?”
何愁有停下手里的筷子疑惑的看着云琅道:“还有没死的?你该全部杀掉才好。”
“死了,留下来了很多遗骨,我想让他们重生。”
何愁有用筷子搅搅瓦罐,从里面找出最后一块豆腐放嘴里,慢慢吞下去之后,才寂寥的道:“死了,就活不过来了。”
云琅叹息一声道:“换一种方式活着,你只要别埋怨我自私就好。”
何愁有沉默片刻张嘴道:“去看看也好…”
云琅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正在陪云音玩耍的老虎,耳朵抖动了一下,就抖抖身子,把云音从身上抖下来,然后就从二楼平台上纵身跃下,直奔始皇陵。
被摔倒的云音气呼呼的爬起来,抓着宋乔的裙摆指着老虎远去的方向告状。
宋乔抱起云音,娇笑着逗弄云音径直去了楼里。
老虎找到云琅的时候,他跟何愁有两个人已经踏上了那条许久都没有走过的小路。
小路伴着溪流,沿着小溪溯流而上,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那座不算大的山谷。
溪水汩汩的从石壁的缝隙里冒出来,汇成了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水如同一汪玉液清澈至极。
池塘边已经开始结冰了,白色的冰层正在向池塘中间弥漫,几尾青黑色的杂鱼在水中闲逛,忽东忽西的让人难以捕捉。
老虎低头在水池里喝了一点水,就蹲在地上瞅着不说话的云琅跟何愁有。
过了很长时间何愁有才淡淡的道:“这里是屯兵护卫皇陵的好地方。”
云琅道:“本来就是陵卫们的驻扎地点。”
何愁有瞅着平坦的山谷摇摇头道叹息一声道:“竟然荒凉至此。”
“云家的三千亩地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以前还很担心这里会被陛下赏赐给别人,最后竟然便宜了我闺女,所以啊,这里也是云氏地界。这样的地方,还是荒凉些好,那些陵卫们估计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何愁有四处张望片刻,然后就纵身一跃,攀上了石壁,熟练地搬开一块石头,拉住里面的铜环,用力拖拽了一下,石壁就震动一下,缓缓地开启了一道门户。
“公输家在机关消息一道上,确实了不起,可惜,被始皇帝杀掉的太多了,又被二世皇帝剿灭了一部分,如今,很难再见到这样宏伟的机关消息了。”
云琅走进那道门户,熟练地从石壁上取下一根火把,用火折子点着,见火把的火苗燃烧的很旺,就拖拽了一下内壁上的一道铜环,那道洞开的大门就缓缓的关闭了。
“这其实是一个重力系统,说穿了没有什么好神奇的,石门上有配重,只需要很小的力量差就能拉开沉重的石门,这在我西北理工称之为杠杆作用。”
云琅说着话就点燃了火绳,火焰沿着火绳攀援而上,不一会就照亮了整座山腹。
“你的老朋友在那边!”
何愁有顺着云琅指引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满地的尸骸,跟列阵如大军的泥俑。
他只看了片刻,就转过头看着云琅道:“你要把这里的尸骸都制作成泥俑?”
云琅点头道:“这事太宰最后的遗愿,我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太多了些。”
云琅笑道:“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的活计,而且只能由我一个人来干,所以啊,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清闲下来,估计等到你老死的时候,我的手艺就会非常的娴熟,要不要给你留一个位置?”
何愁有摇摇头道:“我是汉人,也是汉臣,不会留在秦墓中,更不会去统领秦国的幽冥大军。”
云琅拍着湿冷的石壁叹息道:“人的一生啊,有时候真的是太无聊了。”
何愁有冷笑道:“他们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始皇帝,那是他们的无上荣耀。”
云琅摇头道:“我不喜欢替别人守墓!”
“你现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守墓吗?”
“你弄错了,如果这座大墓里面没有太宰的安眠,我会以极大的热情来研究一下这座陵墓!”
“始皇初继位,穿治骊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这些话并非机密,所知者不是没有,而是大家都不愿意说而已。你守墓,那些知情者只会帮扶与你,你若有其余的心思,哼哼哼,如果始皇陵里面的陪葬之物,有一件外泄,你这个守墓人将会首当其冲。”
“所以,我把所有的墓道都烧毁堵塞了。”
“堵塞?你确定你看到了始皇陵的全貌吗?当年,始皇帝五十大寿之时,丞相李斯向他报告说:我带了七十二万人修筑骊山陵墓,已经挖得很深了,连火也点不着了,凿时只听见空空的声音,好像到了地底一样。始皇帝听后,下令‘再旁行三百丈乃至’,这些话是我恩师亲耳听闻,不会有差!”
云琅极力思索一下自己在地底的见闻,想起那座黑色的玄宫,又想起那道流沙河,再想想玄宫广场上数之不尽的灯笼,他有些拿不准,自己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始皇帝的棺椁。
“哼,你才知道多少,以始皇帝雄才大略的性子,你认为他真的愿意把自己的身后事全部交给太宰一门?你认为始皇帝真的会相信太宰一门愿意永永远远的守卫他的陵寝。你知不知道,这地下的江河湖海尽数都是以水银制成,在这地下,又有地热蒸腾,驱动水银江河缓缓流动,而始皇帝的黄金棺椁漂流在水银河上,随着水流继续巡视他的冥国江山。一旦外人入侵,不等找到始皇帝的棺椁,就会江河崩坏,整座始皇陵就会坍塌,毒气外泄,不论有多少人在开挖始皇陵,都是自寻死路。”
云琅的嘴巴张的如同河马一样…
何愁有鄙视的瞅瞅云琅又道:“你太小看一个国家的力量了,你也太小看百万人数十年的劳作了,一座能够导致帝国崩坏的陵墓,岂能让你一人就得窥全豹!”
云琅担忧的瞅着脚下的地面,良久沉默不语。
他忽然发现,自己选择的居住地方并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因为,按照何愁有所言,自己家岂不是正好处在一座水银矿上?而这座水银矿还有地热在不断地加热…
不行,云家以后生产的粮食,最好全部卖给皇家吃,自家还是吃远处庄园出产的粮食比较好!
喝水还是喝从骊山上流淌下来的泉水比较好,总之,跟着始皇帝的人,哪怕是自己这个后来者,也需要小心谨慎!
即便是后世,关中之地的人也多出大黑牙,很可能就是因为…这让云琅万分紧张。
向来少话的何愁有在这座陵卫大营里,就显得非常激烈,云琅不知道他在掩饰什么,总之,直到云琅开始动手浇筑泥俑的时候,他才变得平和下来,跟云琅一起劳作。
他的动作非常的轻柔,似乎担心手重了,会惊醒那些沉睡的亡灵。
第二十五章 刘彻的谋略
让何愁有帮他给亡灵穿衣服,其实就是一个把何愁有拖下水的一个举动。
在这件事上,云琅考虑了很久,既然这个老宦官早就知道有太宰一干人等的存在,那么,始皇陵对他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陵卫大营里的一番话,彻底证明了云琅的猜想,始皇陵之所以能从一个光芒万丈的盖世工程最终消亡的无人知晓,这里面就有何愁有一门的功劳。
有了这个老家伙的帮忙,云琅平日里要忙一整天才能把六个模具装满泥巴,这一次,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跟老虎一起站在水塘边上,看何愁有小心的伪装好了那块机关石,云琅就更加的放心了。
回到家里,云琅首先抱过闺女,让她张大了嘴巴仔细的观察她的乳牙。
还好,孩子的牙齿没有任何问题,洁白且有光泽,观察完毕了还狠狠地咬了云琅一口,很痛,这说明孩子的牙齿很坚固。
掰开宋乔的嘴巴,宋乔还以为云琅要干什么,娇羞的不可方物,后来发现云琅没有干别的,就是在看牙,就有些失望,也狠狠地咬了云琅一口,比云音咬的轻多了。
苏稚的不用看,昨晚刚刚舔过,口气清新不说,还…
梁翁的嘴巴云琅自然是没兴趣看,一嘴的黄板牙,属于没救的那种,倒是刘婆的牙齿还算整齐,没有云琅想的那么糟糕。
在看过很多人的牙齿之后,云琅就得出来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越是出身富贵的人家,牙齿就越好,越是出身底层百姓之家,牙齿就越是糟糕…
该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一个结论!
曹襄对云琅喜欢掰开人家嘴巴看牙齿的怪癖非常的不理解,问了,云琅也不说,直到云琅掰开霍去病的嘴巴看过牙齿之后,这家伙才停止了这一怪癖行为。
“看来,云家出产的粮食,应该是安全的!”
云琅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
“谁家粮食能毒死人?”
曹襄觉得云琅最近因为封侯的事情,已经快要疯掉了。
“那是因为格物学还没有大行于世,等到格物学被研究到深处,你就会发现,粗粮跟青菜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健康食物。”
“你是说那些整日里吃糠咽菜的人比我们活的长久?”
曹襄指着正在原野上背煤炭的那一群人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只是他们太爱积劳成疾了,所以才活不过我们。”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肉!”
“所以左丘明才说肉食者鄙!”
“你的意思是全天下人都该吃菜?”
“对啊,要不然那么多的白菜怎么吃得了啊。”
曹襄看着云家摆在蚕房里的白菜感慨一声道:“看着这些白菜,我明其妙的心安啊。”
霍去病从一眼望不到边的白菜堆里抽出一颗白菜,剥下一片白嫩的叶片,放嘴里吃一口道:“好东西!”
李敢叹息道:“冬日里吃青菜,我以前只能在梦里想想,我父亲偶尔能在冬日里给我母亲几把陛下赏赐的嫩韭,我母亲就会把嫩韭剁的细碎,添加芥末之后,让我们一点点的吃。”
曹襄笑道:“这些白菜到了元夕就该价比黄金!”
云琅摇头道:“不会的,马上就会放出去一些,元夕之时只有少部分供应。以我们的家世,要是再一头钻进钱眼里,没好处的。”
曹襄笑道:“也对,怎么也要供上我们这些人家先吃,百姓们在市场上也能买到一些,应该没人说我们的闲话。”
“当初我老婆在地里种了这么多的白菜,官府还特意过问了,还有御史弹劾了我家,后来发现从长门宫种了更多,这才让那些御史闭上了嘴巴。”
“等我履职司农寺少监之后,我们几家都能种这东西了,我就不信,还有谁再敢多嘴。”
“白菜无所谓,这东西终究会种的满世界都是,价格自然会降下来,家里其余的几种菜蔬也留足了种子,其中冬瓜的培育是重中之重。云家用了四年时间,才把这东西的产量给提上去了,如今单一的冬瓜最重的已经有十五斤,如果种在田间地头,多少有些收获,也能给农夫们多打一些粮食。都说瓜菜半年粮,可不敢小看了这些东西。”
霍去病见眼前就有一颗人头大小的冬瓜,抱起来掂量一下道:“种在富贵人家可惜了,农户才该多种。”
“这就要看阿襄这个新近就要上任的司农寺少监了,云家种出来了,就看他如何把这东西推行天下。”
“总归是要从勋贵们开始的…”
四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云氏的蚕房,曹襄显得非常兴奋,他觉得云家已经把东西弄出来了,自己只要大力推行一下就成,不算什么难事。
刘彻的面前摆着一堆蔬菜,其中以白菜,冬瓜最为抢眼,而胡萝卜还带着缨子,似乎并未枯萎,依旧碧绿。
阿娇嘴里咬着一根胡萝卜冲着刘彻吃吃笑,刘彻没好气的瞪了阿娇一眼,拍拍那个硕大的冬瓜道:“能把这东西养的这么大,云氏看来是下了苦功的。”
阿娇“嘎嘣”一声就咬断了胡萝卜,一边吃一边指着那堆菜蔬道:“您以为云氏在意受降城立下的那点军功,这些东西才是云氏跟您要侯爵的依仗。年年打仗,总是影响种地,依靠妇人孺子能种多少粮食?总要出来一些容易种,而且出产多的粮食,就算家里没粮食了,吃这些东西也能活命。云琅还说,如果陛下能下大力气在大汉推广云氏的种植之法,只需三五年,大汉就不会再有饥馑之忧。”
刘彻从阿娇手里接过半截胡萝卜,咬了一口细细的品尝,良久才道:“诏命云琅进鸿胪寺学礼!”
阿娇笑道:“这就是了,我大汉从不亏欠功臣,皇家的爵位虽然金贵,却不吝惜赏赐功臣。”
刘彻继续对身后秘书监官员道:“着何愁有常驻云氏,凡有新粮必须上报。着张汤兼任富贵县督邮。着富贵县县令应雪林在上林苑辟地万亩,试种新粮。着司农寺左少监曹襄,司农寺右少监云琅,在关中一十六县遴选试种之地!”
阿娇惊讶的道:“如此一来司农寺老倌儿宽可就被您架在火上烤了,那个敦厚的老倌可不是曹襄,云琅这两个皮猴子的对手!”
刘彻笑道:“无妨,儿宽的心思全在六辅渠工地上,云琅,曹襄他们想要司农寺,朕不是一个小气的人,那就把司农寺给他们。他们要钱粮,朕给,要人,朕给!等到朕问他们要粮食的时候,他们拿不出来,哼哼哼,那就休怪朕无情了。”
阿娇瞅着刘彻严肃的面孔小声道:“以前大司农可是掌管我大汉钱谷,水利等各种权柄的地方啊。”
刘彻笑道:“拆分一下,钱归桑弘羊,水利归儿宽,只有谷粮归云琅,曹襄!”
阿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半晌才止住笑意指着刘彻道:“您这样剥离大司农权柄,不知云琅,曹襄他们知晓之后,会不会暴跳如雷?”
刘彻淡淡地笑道:“如果他们一心为国,一心只想着多产粮食,那么,这就该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如果还有别的心思,或者一心想着把持权柄,自然就没有种粮食的心思,那时候,怎么处置他们也是罪有应得,朕这样做可不算是不教而诛了吧?”
阿娇点头道:“既然这两个孩子都是干净人,那就不要给他们干不干净的事情。粮食总归是要吃进肚子里的,干净人种的干净粮食,我们吃起来也放心。”
刘彻笑道:“正是此理,朕要的就是让他们一门心思的去种粮食,不参与朝政,如此,才是长久之道,希望他们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说起来,对这几个少年,朕,真的很喜欢!”
第二十六章 魔窟
刘彻的这句话云琅没听见,如果听见的话,他的心底会发凉。
因为据他所知,凡是被刘彻喜欢的人除过卫青病死之外,基本上没有一个得善终的…
包括被他宠爱到了骨子里的韩嫣!
韩嫣就在鸿胪寺,而且非常的不得志。
当云琅踏进鸿胪寺大门的时候,负责迎接他这位将要当侯爷的人恰好是鸿胪寺少卿韩嫣。
这是云琅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汉第一美男子。
还以为这该是一个堪比美女的美男子,一见面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爽朗的青年男子。
没有如同云琅想象的那样涂脂抹粉,更没有扭着水蛇腰来恶心人。
站在阳光地里气宇轩昂,一举手一投足无处不显示着大汉的风华。
“早就听说云司马乃是我大汉难得的好儿郎,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云琅抱拳施礼道:“韩少卿莫要宠坏了云琅。”
韩嫣哈哈一笑就拉着云琅的手道:“小辈人中,就你跟霍去病是最拔尖的,先前去病儿获封长乐冠军侯,某家还疑惑为何不见云郎,没想到,才一转眼的功夫,永安侯的爵位就已经落在了云氏的头上。”
云琅心中暗暗赞叹,一个人给别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重要了,就这一场开场白,如果云琅真的是一个毛头小子,这会已经感激涕零了。
馆陶公主的面首董堰给韩嫣提鞋都不配啊,这就是云琅对韩嫣的第一观感。
韩嫣的手很干燥且温暖,这就是一个男子汉的手,那里是有半点狐媚子的感觉。
不过,云琅还是不着痕迹的把手从韩嫣的手里抽回来,指着远处巍峨的殿堂道:“那里就是宣礼殿?”
“正是,云郎从今日起,要在这座殿堂中修习大汉礼法,明心知典,而后才能授爵。眼看着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封侯爵成为国之柱石,真是让某家汗颜啊。有时候也想抛却蝇营狗苟的想法,豁出去骑上马去为国征战一次,也弄个马上封侯,终究是丢不下已经取得的一点小富贵,惭愧啊,惭愧!”
云琅连连摆手惭愧的道:“少卿那里的话,云某侥天之幸才立下些许微功,陛下不以云琅卑(bēi)鄙(bǐ),简拔于微末之中。能有今日之殊荣,云琅已经感激涕零,此生唯有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少卿再说云琅立下的那些微薄苦劳,以为谈资,真真是羞煞云某,只是陛下喻令已下,云某不得不愧领皇恩,尸位其上,还请少卿来日多多教导,免得云琅有负皇恩。”
韩嫣笑着听完云琅的自贬,哈哈大笑道:“来日方长,今日不过是雏鹰展翅之时,待他日雄鹰扶摇九万里,世人当知陛下法眼无差!”
眼见韩嫣似乎放过了自己,云琅偷偷抹了一把汗水,跟在韩嫣背后向宣礼殿走去。
还以为会在这里见到大鸿胪薛泽,没想到端坐在殿堂上的人却是宰相公孙弘。
云琅踏进了大殿,公孙弘就摆摆手,韩嫣躬身退出,就听公孙弘温言道:“薛卿,去为陛下督造大墓去了,就由本相代他宣讲。”
云琅连连拱手道:“此乃云琅之幸事。”
公孙弘摇头道:“幸事未必,听老夫讲完你再说幸事二字不迟。”
云琅赶紧跪坐在一张蒲团上道:“下官洗耳恭听。”
公孙弘喝了一口水道:“董仲舒董师两年来一直在潜心研读你西北理工之法门,据说已经小有所得。据董师言,你西北理工之法门看似粗鄙,实则妙用无穷,对天地人三道之理解依然超越了古人。”
“啊?”云琅不由得长大了嘴巴,他很惊讶,他确实很惊讶,还以为以董仲舒那个死板的性子,哪里会对后世的一些学科有什么好感。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对后世的一些见解跟学问如此推崇。
公孙弘说话极为简洁,摆摆手道:“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儒家之所以能成今日之儒家,就是因为有博采众长的胸怀,儒,法,道,阴阳,哪怕是墨家那些离谱的学说,我儒门如何用不得呢?你西北理工的学说深奥难解,十一位博士正在精研,每看一次,都会有新的心得,最重要的是,你西北理工的学说,以及法门都是一些前所未有的新见解。其中济世之道正是我儒家所缺少的,如今正好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辩论一下,十一位博士心中有无数的疑问需要你来解惑。”
云琅面如土色,好久才道:“我是来学习礼法的。”
公孙弘笑道:“有十一位博士可以证明云氏已经是礼仪之家!谁还会再问此事?好好应对,如果你西北理工的法门可以融入我儒家,正是可以阐扬千秋万代的功业,不可错过。”
公孙弘是刘彻手下最后一个真正用有权柄的宰相,一言可以让人升天,一言也能让人入地,宰相之威,在这一刻表露无遗,根本就不给云琅任何辩解的机会,把话说完了,就被几个人抬着离开了宣礼殿。
云琅孤零零的坐在宽大的宣礼殿里,只觉得寒气直冒,十一个博士,这是云琅第一次面对大汉的智囊团。
他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各个都有经天纬地的才能,以及可以颠倒黑白的辩才。
勉强压住狂跳的心,云琅又有了论文答辩之前的紧张状态。
一个黑袍人抱着一卷书从帷幕中走了出来,来到云琅面前,啪的一声将七八斤重的竹简丢在云琅面前,盯着云琅局促的目光安稳的坐了下来。
看得出来,这位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起伏不定的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厉害,看样子怒火早就在他的心头积蓄,只是看到正主之后再也压制不住了。
果然,黑衣长衫儒士重重的一拳擂在桌子上,然后咆哮着冲云琅吼道:“别的先不说,你先给老夫解释一下,在你西北理工的学说中,为什么人是猴子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