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姬撇撇嘴道:“谁耐烦给他们做吃食,妾身这家食肆就是给你一个人开的。”
“怎么,阳陵邑的官员还是不准你长住这里?”
良姬笑道:“没有的事。”
东方朔皱眉道:“我做过县令,你如果不事生产,仅仅做生意的话,超过半年会被编入商户的。”
良姬笑道:“还有一月才会到期,那时候夫郎早就出来了,我们一起回上林苑就是了。”
东方朔惊讶的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得罪的人太多,虽然陛下不见怪,别人可没有陛下那么大度,三五年的大牢是一定逃不掉的。”
良姬笑道:“妾身去云氏割韭菜的时候,听云氏大妇说,骑都尉大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东方朔捧在手里的粥碗顿时落地摔得粉碎,抓着良姬的手道:“你听清楚了?”
良姬笑道:“听得很清楚,他们全回来了。”
第二章 云氏子的作用
“云琅走到哪里了?”
阿娇站在荷塘边上瞅着快要枯萎的荷叶问道。
大长秋躬身道:“八日前的军报说已经到了上郡,正在分派军粮,如今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此时应该受阻于壶口。过了壶口,就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沿着渭水溯流而上直抵上林苑。另一条就是继续沿着大河顺流而下进入弘农郡,就不知道云琅准备怎么走。”
阿娇将手里的一枝干莲蓬丢进荷塘怒道:“他为何不早日回来,在大河上晃荡什么?”
大长秋惊愕的道:“要开辟一条受降城到京师的水路啊,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啊。”
阿娇淡淡的道:“有什么重要的,无非是给朝廷多开一条财路而已,他当初就想把生意做到西域去,那时候我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谁知道短短两三年就被他做成了。”
大长秋连忙道:“论到产出,天下那里比得上我上林苑,商道开了,收益最多的依旧是我长门宫,贵人的天下药铺才开始铺设,需要的钱财多的几乎不可计数,这条商道开拓之后我们才有足够的财力支应。”
阿娇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想弄得全天下都是药铺,家里就一个小女子,要那么大的权势做什么。”
大长秋笑道:“我家公主可不同于外人。”
阿娇忍不住笑了,背着手在荷塘边上走了一圈,伸伸腰肢道:“都不知道是在为谁忙碌!”
大长秋苦着脸道:“陛下是去了北地,那些地方并不适合您去,您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开始埋怨陛下。”
阿娇怒道:“我也想去北地走走不成吗?我又不是皇后,不需要帮他盯着后宫,天下之大,我哪里去不得?非要禁我的足!”
大长秋连忙拱手道:“您不是皇后,谁是皇后?难道是那个躲在皇宫里面如同小鸡一样的卫氏?据老奴所知,她们母子如今在食不知味的过日子,唯恐有一天您会拿着刀子进皇宫呢。”
阿娇冷笑道:“我会那么干吗?”
大长秋抬头看着天小声道:“小公主满月那一天,您把铠甲都穿好了…”
阿娇叹息一声道:“总是不甘心呐,算了,算了,想起来都烦心,给云琅八百里加急,让他快些回来,我要跟他打麻将!”
大长秋小心地问道:“您可是对云氏这两年没有任何新的东西出来感到烦闷了?其实云氏这两年并没有停下来,仅仅是桑蚕一道,我们就已经完成了当初的计划,现在,全长安的丝绸都出自我上林苑,蜀地的丝绸已经在长安没了立足之地。另外啊,渭水上跑的平底船源源不断的将产出送去了长安,阳陵等地,现在的长安在冬日里吃两口青菜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情了。更不要禽蛋了,就算是中户之家,如今饭盘里也开始出现鸡子了,基本上没人把这东西当命一样的看待了。这些变化都是这两年才出现的,长安,关中已经有了繁荣的模样,只要再过几年等富贵城完全起来了,长安将比往年富庶几倍不止!”
阿娇烦躁的道:“都说了不准再提,只是让你快点让云琅回来,怎么就这么多的废话!”
大长秋不说话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阿娇又开始变得暴躁了,能看的出来,她在努力的克制自己,可惜,本性使然,她快要故态萌发了。
云琅是该早些回来,大长秋早就发现了,云琅身上有一种让人宁静下来的气质。
面对这个少年人,不管心中有多少疑惑都能从他那里得到解答,不论心中有多少怒火,在见到云琅之后多少都会慢慢的消散。
这大概就是出尘之气吧…大长秋刚刚想到这里,云琅那张贱兮兮的面容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张脸无论如何都跟出尘之气联系不到一起,大长秋想了好久,却没有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词汇来表述。
云琅就是云家的灵魂,云家的精气神。
没了云琅的云氏就变得让人面目可憎。
与大汉其余家族没有什么区别,仆妇们死板板的干活,主人死板板的生活,如果不是还有老虎跟云氏大女以及红袖的存在,大长秋根本就没兴致去云氏。
而阿娇贵人,已经一年多没有踏进云氏的大门了。
那条连接云氏与长门宫的小路上,也满是落叶,一些藤蔓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小路,如果云琅继续在外面多待一年,那条小路就会完全消失。
云琅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这种人见人爱的特质,他如今站在河边上,瞅着咆哮的大河一头栽进壶口。
“果然是万里长河一壶收啊!”
曹襄背着手站在一块巨石上大发感慨。
在他背后的小路上,无数的车马正在繁忙的转运着货物,何愁有坐在一辆马车上,手里抓着铁臂弩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些属于皇帝的金银。
“很可惜啊,大河从这里断掉了,否则我们可以一路进入关中。”
曹襄撇撇嘴道:“掉进河里的两千担粮食要从你的俸禄里扣除,还有泡水的三千多张羊皮价值少了一半,这也要从你的收益里扣除…还有,我掉进河里两次,你一次都没有理睬我,光顾着救你小老婆了,这件事我也给你记着。”
云琅呵呵笑道:“总的来说,这一路还算顺利。”
曹襄笑道:“一日夜在河道里跑了六百里,尤其是那个月圆之夜,坐在快逾奔马的木筏上确实痛快,那一路上的景致也美的让人窒息。哈哈,不知去病他们如今在那里?”
云琅大笑道:“大河的河道其实就是最近的一条路,走陆路不但要翻山还要越岭,遇到不能走马的地方还要绕道,他这时候要是能走出朔方郡就算他走的够快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走渭水还是直接走大河?你要知道走渭水是最近的,走大河可就跑去左内史属地了,看样子你打算在朝邑这地方上岸是不是?”
“走大河,如你所说,我们将在朝邑上岸,从哪里到骊山不过两百里之遥,我们只要跟少府监交割完毕,事情也就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看见一座巨大的木筏从瀑布上面突然冒头,在最高处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倒竖起来顺着湍急的河水重重的砸在壶口半腰处的平台上,偌大的木筏轰然散开,原本捆绑整齐的木料,翻滚出平台再一次砸在另一个平台上,发出比瀑布轰鸣还要大的巨响,最后跌落在深不可测的瀑布深潭里,盘旋几周之后,就被水流抛出水潭,再一次顺着水流去了下游。
第一个木筏跌落成功,紧跟着就有更多的木筏从瀑布上游跌落,重复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等到木头飘落到了下游水流平缓处,就有驾着羊皮筏子的民夫负责在河里捞木头,绑上绳子之后,自然就有人把一根根的巨大木料拖到河边,最后用巨大的骑马钉子钉起来用绳子绑缚结实,又一个木筏就很快出现了。
“还坐木筏?”曹襄指指刚刚成型的木筏问道。
“不用了,木筏继续走大河,我们走陆路,粮食已经没有了,现在有的只是皮张,药材,金银铜,以及各色宝石,走官道其实就不错。”
曹襄用力的踩踏一下坚实的大地笑道:“我也不想坐木筏了,这东西看着威风,实际上太辛苦,也太冷了。”
云琅摇头道:“我们此次探路成功,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靠这条水道谋生呢。慢慢会好起来。”
云琅看着围在河边看热闹的鹑衣百结的百姓不由得叹口气,这里距离世上最富足的城市长安不足两百里,百姓就已经困顿成了这个模样。
第三章 云琅的新谎言
天下承平已久,人口开始大量的繁衍,从文皇帝到现在的陛下不过区区几十年的时间,大汉的人口就增长了一倍。
人口增长速度最快的阶段,却是去年春日里,皇帝颁布了《劝民归田令》到去年年末这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里,只要不是人家有契约在手的奴仆,野民,先秦遗民都可以去官府登记户籍,而后可以从官府手里领取自己的土地跟种子。
在这一段时间里,即便是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盗贼,只要愿意下山入籍,官府也是既往不咎的。
因此,在这个难得的可以洗白身份的时间段内,大汉全国人口一下子多出来了一百三十七万户。
与此同时,各地的州府辖区内,也多了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他们大多刚刚从山里出来,全身上下连衣衫都穿不整齐,齐齐的在等待官府对他们做出最后的安排。
所以说,去年一年,是刘彻最难熬的一年,北边的草原上大军在打仗,南边山里的蛮族又在造反,国内的百姓眼看着天下太平了,纷纷出山投奔官府。
一下子就让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大汉国库变得空空如也。
在这样的背景下,何愁有看重这匹财宝就可以理解了,毕竟他家的主子已经穷的快要卖身了。
离开了上郡,车队立刻就进入了关中。
自从双脚踏上关中的土地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从今日起,再也不用彻夜担心胡人,或者什么奇怪的人来打这支队伍的主意了。
从受降城离开的时候是深秋时节,回到长安之后,依旧是深秋时节,两千多里的距离,让季节凝固住了。
眼前的太华山云遮雾绕的让人看不清楚它的本来面目。
站在山脚下,瞅着满山遍野的红叶,云琅一点攀爬太华山的心思都没有。
看着太华山,云琅的感觉很怪,他很久很久以后会攀爬这座山八次之多。
想到这里云琅努力的摇摇头,把这个怪念头从脑海里驱除,他不认为自己会在两千多年之后还会有力气爬华山。
此时的太华山充满了原始的意味,山上松林草木茂盛,山涧清水潺潺,莲花峰还没有被人发现,大半隐没在云雾中。
“你说,这上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同样仰望山峦的曹襄突然问云琅,他觉得这里的山势陡峭,非人力所能降服。
听曹襄问起神怪之事,何愁有看似无意,却也竖起耳朵倾听,他知道,现在,全大汉最神秘的神棍就是眼前这个弄死仙师李少师的家伙。
“这座山共有五座山峰,为东南西北中,五座山峰耸峙状如莲花,云海起伏,宛如神仙境。
其中南峰最高,登上南峰绝顶,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大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尽收眼底,颇有天人合一之神韵。
你说的神仙我没有见过,不过啊,在东峰有一道巨灵掌印,在山上看不清楚,在我们站立的地方如果没有云雾的时候应该看的很清楚,整只手掌为左掌,不但五指清楚分明,就连掌纹都清晰可辨。(只能在华阴火车站看见。)
以前我也以为山上有神仙,毕竟在传说中,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姿容绝世,通晓音律,一夜在梦中与华山隐士萧史笙箫和鸣,互为知音,后结为夫妻,由于厌倦咸阳的日子,两人就乘龙跨凤来到华山…
我被师兄们背上了山,也就是靠东边的那座小山峰,师兄们把它称作玉女峰。
我在师兄们的背上睡醒之后,就来到了那座山,山上出了野兽,禽鸟,树木,再什么都没有,我的腿还在那里磕破了,流了很多血…没看见弄玉,也没有碰见喜欢用乐器勾引女人的萧史隐士。”
曹襄听的一脸神往,何愁有的两只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转,恰好,一阵天风吹过,遮蔽了山峰的云彩缓缓褪去,何愁有,曹襄赫然看见一只巨大的左掌矗立在蓝天下。
曹襄钦佩的看着云琅道:“真的唉!”
云琅笑道:“造物之神奇无法言说,那就不说也罢,收拾收拾我们继续赶路,我实在是想回家了。”
何愁有沉思了良久对云琅道:“一路上舟车劳顿,我们就在这里休憩两日如何?”
云琅笑道:“太华山就在这里,跑不掉也塌不了,你想攀爬太华山,一来太危险,二来,没有必要,不是跟你说了吗,山上除过石头,野兽,草木之外什么都没有,你上去了也是白上,莫要耽搁时间,今日夺走一些路,三天后我们就能到家了。”
何愁有摇摇头道:“必须要去看看,这很重要,你既然上去过能不能给我画一张图,好让我按图索骥。”
云琅见何愁有一力坚持就摇着头轻笑一声,找过一张绢帛,稍微想了一下,就把熟悉无比的华山旅游图给画在了绢帛上。
这张图上,自然不会有什么玉泉院,莎萝坪,回心石,千尺幢,百尺峡,天门,一类的名称,只有一条细线跟大概的位置标注。
何愁有对这张地图极为重视,用油布包裹了,唤来随行的绣衣使者,吩咐他们看好货物,自己带着四个善于攀爬的绣衣使者,背着绳索,勾爪就匆匆的按照云琅指的大概方位进了山。
何愁有走了,曹襄明显松弛了下来,小声问道:“你真的上去过,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上去的?”
“怎么上去的?一言难尽啊。”
“说说,说说,听着呢。”
想听这故事的人可不只有曹襄一个,苏稚也凑过来,摇着云琅的胳膊要他讲清楚。
故事的主要听众既然已经上了山,云琅讲故事的兴致就减少了很多,随意敷衍道:“爬一座山而已,有什么好问的,那时候我年纪小,开始的时候自己爬,后来走不动了,就被师兄们装在背篓里背上去的。”
“为什么要爬这座山啊?”苏稚看看重新被云雾遮盖的山风有些不解。
“为了吃!”
“啊?为了吃?”
“没错,太华山所产细辛为天下最,拿这味药物的细根熬汤,就能熬出一锅麻辣味道的汤来,那滋味极为美妙…”
苏稚摇头道:“不成,细辛这味药有微毒,食之伤肾。”
云琅不屑的道:“你知道什么,就因为有毒,吃起来才好吃,就像河豚鱼一般,只要处理好了,都是人间美味。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吃还要重要的事情吗?”
“不准吃!”苏稚的声音变得尖利。
曹襄冲着云琅挤挤眼睛,意思是等苏稚不在了,大家再吃!
有苏稚捣乱,故事会自然就开不下去了,连续十余天的奔波,云琅确实如何愁有所说的那样,有些舟车劳顿了。
在这里停留两天也不错。
只是在走进帐篷的时候,云琅眯缝着眼睛重新瞅了一眼这座太华山。
回到了关中,又要开始一场无休止的暗中争斗,云琅知道自己是避不开的,想要在未来的时光中,把日子过好,必须增加一些筹码。
刘彻认为云琅说的西北理工是一个天大的谎言,是云琅为了遮盖另外一个谎言而放出来。
何愁有虽然知晓云琅出自太宰门下,却以为他出身于陇西督造,想要通过大秦“物勒工名”这个习惯来证明云琅的过往。
这太可怕了,云琅为了增加自己的神秘性,必须弄出好多新的可以探查的神秘事件,好让这些人有事情做。
这样左查查,右查查的,一辈子的时光也就过去了。
第四章 沛人的危机
长安对于云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而这个斗兽场中间还蹲着刘彻这头龙。
环顾四周,老虎,狮子,饿狼,暴熊,毒蛇,鳄鱼,鲨鱼一个都不少,而他只穿着一件堪堪遮羞的裤衩,手里握着一柄根刚刚从树上掰下来,还带着绿叶的木棒。
这种情况下,木棒绝对不是一个用来进攻的东西,而是一个用来挖掘土坑把自己藏起来的工具。
他唯一领先于这些猛兽的优势就是知道事情会向哪一个方向发展,并先期躲开争斗最激烈的地方,挖一个土坑悄悄地把自己藏起来,然后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的打量这个世界。
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够制造出坚硬锋利的刀剑,能够制造出坚不可摧的铠甲,等他把坦克弄出来的时候,他就不想在土坑里躲避了,而是想站在斗兽场的最中心,用坦克的炮筒顶着龙的脑袋问他——这个世界到底谁才是主宰!
至于现在,不论是撒谎也好,装可怜也罢,先活下来才能有以后的辉煌。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人们就发现力气大的人比较占便宜,他们不但能捕获野兽,也能从同类手中获得食物。
到了后来,人们又发现,从同类的手中夺取食物,要比从野兽嘴里的夺食要容易的多。
自从这个发现大行于世之后,人类的世界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力量真的很重要,有时候它是决定世界前进方向的主要动力。
华山脚下有一片梨园,也不知道他的主人家是谁,反正看守梨园的老汉,任由云琅跟曹襄在院子里祸害,也从不阻拦,甚至弄来了柳条筐,希望他们能多摘一些。
一般来说,蹲在梨树上吃梨子才是最幸福的时候,晚秋的时候,梨园里的梨子大部分都被摘走了,剩下的梨子是主人家抱着美好的猎杀不绝的愿望特意留下来的。
这些梨子成熟的最好,尤其是树梢上的几颗原本应该是青色的梨子被太阳晒成了红色,狠狠地咬一口,这些成熟到了极点的梨子,甘甜如蜜,没有丝毫的酸涩味道,这是供奉祖宗的好东西。
梨树边上就是柿子树,上面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对这东西云琅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没有经过霜的柿子吃起来完全是在虐待自己的肠胃。
曹襄跟云琅是不一样的,他总喜欢刨根问底,短短两句话就从看守梨园的老苍头那里知道了这个梨园的主人。
这些梨子跟柿子,其实都是一个叫做周勃的人亲手种下的。
这人就是一个典型的有力量的人,太祖高皇帝在位的时候,周勃一生谨慎,吕后在位的时候,周勃小心伺候,唯恐惹怒这位伟大的女性。
等到吕后死了之后,他出于好心,就跟阴险的陈平一起把姓吕的人全部送去陪伴吕后了。
等他发现陈平对他担任右丞相极为不满之后,就立刻开心的请辞,从此,大汉进入了只有一个宰相的时代。
第二年陈平就死掉了,他就成为了大汉朝当时唯一的宰相,只是把事情没有做好,被文皇帝罢黜了,在牢里逗留了足足两年,因为讨好狱卒才打通了薄太后的关节,最后归隐乡里,十年后病死,谥,武侯!
“周鸿家的产业!”
曹襄把事情弄明白之后,就直接说出了一个云琅认识的人。
说起周鸿,云琅对这个瘦高的纨绔印象很好,当初匈奴人来上林苑的时候,就是这家伙跟张连一起奋力跟匈奴人厮杀,虽然最后差点被匈奴人杀死,周鸿的表现,却无愧于他是周勃的子孙这个名头。
“好长时间没见过周鸿了,这家伙现在干什么呢?”
曹襄骑在一根树干上,用长长的杆子弄下来一颗梨子,眼看着苏稚在树下用裙摆接住,这才道:“去了荆州,弄了一个特使的头衔,挂在少府,在云梦泽给陛下抓猪婆龙剥皮制甲呢。”
“很肥的差事哦!”
“那是自然,他家的一万户封户,现在掉的成四千了,再不走走门路干点事情,我看明年连三千户都难。”
“这么说,周鸿是长子?”
“不是,哥七个,他是老三,老大当年得罪了宰相田蚡被狱卒晚上把麻袋装满沙子压在身上,一连压了两天,就被活活的给压死了。老二呢为自己的哥哥抱打不平,杀了四个使坏的狱卒,然后又被田蚡以杀人罪砍了脑袋。到了周鸿这里,他就装傻充楞,装出一副忘记了自己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整日里只往青楼里钻,这才被田蚡给忽视了,侥幸活了下来,封号也保住了,就是没什么人看得起他。”
云琅点点头道:“这么说,这个家伙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你看看这个不起眼的梨园,虽然远在太华山,依旧被打点的井井有条可见一斑啊。”
“有才有什么用?陛下现在喜欢寒门子弟,你看看朝里的那些重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陛下亲自检拔起来的,虽说换的快了一些,却总会有好多人依旧留下来了。”
云琅听到这里笑了,拍拍刚从树上下来的曹襄道:“你我兄弟之间不用这么麻烦吧?”
曹襄摇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了,不管用。”
云琅皱眉道:“在长安,你平阳侯的名声要比我这个少上造管用的太多了,你都搞不定的事情,指望我就能搞定?”
曹襄叹口气,咬了一口手里的梨子道:“高世青这个人你还熟悉吧?”
云琅笑道:“那个喜欢告御状的哑巴盗墓贼?当初他是被何愁有带走的,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我问过何愁有,结果那个老家伙生气了,还要我莫要多管闲事。何愁有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绝不会无的放矢,对我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善念,因此,我对高世青的事情就再也没有问起过。阿襄,如果可以不理睬,你也可以,能让何愁有郑重其事的警告的事情,一般都不会是小事情。”
曹襄苦笑道:“人一般都会有一个立场,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云琅见苏稚过来了,就揽住她的腰肢笑道:“我的立场就是她们。”
曹襄道:“我也想只把立场放在老婆孩子身上,可惜不成啊,你知道不,我家老祖曹参跟周勃是什么关系吗?”
云琅见曹襄说的认真,就松开苏稚的腰肢,站直了身子道:“我只知道你家老祖跟周家老祖以及太祖高皇帝都是沛人!”
曹襄点点头道:“这也是维系我们这些旧勋贵的一条纽带,因为都是出自沛地,自从大汉建国之后呢,就多了一种人叫做沛人。
如果太祖高皇帝不是沛人,我们这些沛人都会被皇帝清除掉,这没什么好说的。
太祖高皇帝此人历来任侠四海,吕后此人更是薄情寡义,可是啊,即便是经历这两位的统治,不管他们对天下做了什么,对臣子做了什么,大汉的社稷依旧没有动摇。
这里面我沛人不知道出了多少力气,也因此,你看吕后诛杀了多少功臣,唯独不见吕后诛杀过沛人。
沛人犯罪,最重者不过罢官夺爵,比如樊哙,比如周勃,哪怕被问罪了,被罢官夺爵了,最后还是会给一条活路,即便是不给本人,也会给他们的子孙。
阿琅,现在麻烦了,陛下要开始针对我们沛人了,公孙弘,张汤,王温舒,这些人以为沛人尸位其上,对大汉已经毫无贡献,是一群依附在大汉江山身上吸血的毒虫,必须下猛药清理一下了。”
云琅想了片刻点点头道:“公孙弘他们的想法其实是没错的,天下好不容易被始皇帝弄成了郡县制,你们这些沛人哪一家不是有成千上万的封户?那个家里的田土不是一望无际的?那个家里不是仆婢成群,那个不是醉生梦死的过活?确实该清理一下了。”
第五章 阴毒的试探
曹襄大笑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合适,可是啊,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过的时间长了,就不想有什么改变。无论如何,也要挣扎一下才好,成了固然欢喜,败了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都说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我们不过是想要把祖宗的福荫多继承几代而已,这样的想法没错吧?”
云琅连连点头道:“没错啊!”
对于云琅这种两头说话的人,连苏稚都看不下去了,就推推云琅的胳膊道:“夫郎,您是站那边的?”
瞅瞅苏稚娇憨的模样,云琅笑道:“这个时候想要过好日子,就必须这么说话才成。如此才能在马上就要到来的风暴中间屹立不倒。”
曹襄嘿嘿冷笑道:“大势到来的时候,首先铲除的就是你这种墙头草,不把你们铲除干净,谁会傻的去做两虎争斗的事情?你不知道高世青掌握了什么样的把柄,你要是知道了,也会替我担心一下的。”
云琅冷笑道:“无非是你们沛人的一点隐私罢了,活在世上的人谁还没点隐私?被人抓住把柄了,该杀人灭口就杀人灭口,该乖乖就范就乖乖就范,反抗或者雌伏无非是一个选择罢了。”
曹襄呵呵笑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沛人盟约》?”
云琅思索了很久,都没有从记忆中找到关于《沛人盟约》的事情,看曹襄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呢,这件事既然没有被司马迁记载在《史记》上,也没有关于《沛人盟约》的野史记载,那么,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大规模的爆发出来,或者是被皇权硬生生的把这件事从史书上给抹杀掉了。
“当初我们老祖一起在沛地起兵的时候,就发誓‘苟富贵,勿相忘’,太祖高皇帝也发誓曰:‘一旦功成,天下共享’。”
曹襄白皙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两块红云,看样子这句话对他的刺激性很大。
见曹襄有些激动,云琅就拍拍他的胳膊道:“这种话一般都跟放屁一样,你也信?”
曹襄怒道:“放屁之后自然会了无痕迹,可是这句话却是刻在玉牌上的,现在刘彻想不承认,我们总要问个明白吧?”
云琅皱皱眉头道:“你也知道,一般情况下,跟刘彻讲道理的人下场都不是太好。”
曹襄有些悲伤地道:“总要问问的,总要有个说道的,不能仅仅凭借高世青手上的一封信件就说我们沛人在背着太祖高皇帝操弄整个大汉吧?”
高世青是一个盗墓贼,他的父亲,祖父全是盗墓贼,一个盗墓贼世家能得到沛人的密信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高世青或者高世青的父亲挖掘了一个沛人的坟墓,只有从坟墓中获得,否则别无可能。
“高世青把谁的坟墓给挖开了?”
“没挖开,就是从旁边钻了一个洞…”
“谁的?”
“萧何的…”
“嗯…信是写给谁的,或者是谁写给他的?”
“我家老祖宗曹参!”
“确认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家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故事传下来,我父亲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云琅点点头道:“如果你早知道的话,在钩子山我们就把高世青活埋了,轮不到他去告御状。”
曹襄叹口气道:“现在很麻烦,非常的麻烦,陛下拿到了那封信,还告诉我母亲,就是我家老祖宗写的。”
云琅噗嗤一声笑了,摇摇头道:“陛下在吓唬你们呢,我敢断定,那封信一定不是你家老祖宗写的。”
曹襄靠在梨树上幽幽的道:“我母亲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谁敢赌呢?”
云琅笑道:“是不敢赌,那就不赌,如果陛下真的已经确定是你家老祖干的,现在就差把你家老祖宗从坟墓里请出来鞭尸了,如何会告诉你母亲,把这件事传的所有沛人都知道。听我的,回去之后就去找陛下,告诉陛下这件事你根本就不知道,顺便问一下陛下准备怎么处理,如果想要把曹家杀掉,不劳陛下动手,你自己就下手。如果需要曹家出手把别的沛人都干掉,你要立刻动手,一刻都不要迁延。”
曹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用力的掰开,从中间抽出一段帛书递给云琅。
“烧掉吧,我不看,等何愁有明日从太华山上下来,我们两个立刻回京。很多事情我们只是听说,没有在长安,非常的吃亏。”
曹襄烧掉了帛书,绕着那棵梨树转了两个圈子急躁的道:“为何不现在就走?”
“太华山的神奇之处何愁有还没有告诉皇帝呢,回去那么早做什么?再说了,你千万别忘了,皇帝还没回长安呢。”
“皇帝没回长安关…”
话没有说完,曹襄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云琅点点头道:“想明白了?人家现在正找理由杀你们呢。”
曹襄猛地跳起来,将一颗漂亮的梨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怒吼道:“人心那里经得起这么试探啊!”
云琅笑道:“想明白了?我就说嘛,皇帝怎么可能因为一时兴起就跑到了西北边地看我们跟匈奴打仗。人家故意躲在外边,看你们如何应对,如果选择臣服,就能再打压你们一下,如果你们选择…哈哈…正好一锅端掉。”
曹襄把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好一阵子才道:“我回到长安之后立刻把高世青碎尸万段你觉得如何?”
云琅靠在梨树上笑道:“多找些人一起去…”
“好!”
曹襄痛快的答应一声,就匆匆的回帐篷了,不一会就有三个信使背着牛皮筒子离开了军营。
就在信使离开不长时间,一枝弩箭准确的射穿了一个信使的胸膛…
本应该在太华山上的何愁有从荒草中站起来,眼看着两个绣衣使者将信使的尸体拖回来,把牛皮筒子交给了何愁有,何愁有仔细的查验了一下牛皮筒子上的火漆,叹口气道:“曹家小子,你可不要胡作非为啊…”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何愁有才狼狈不堪的从太华山里出来,看的出来,险峻的太华山把他们折腾的不轻。
“爬到哪里了?有没有到南峰?”
何愁有摇摇头道:“没有,山上就没有道路,只见到了一群非常大的跟大鱼一样的石头横在山涧里。”
云琅看着何愁有道:“你们才走到大鱼石?也就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上山是不是?”
何愁有愣了一下,又道:“你知道那些大鱼一样的石头?”
云琅叹息一声道:“沿着条山谷前行六里地,就会看见大鱼石,不是一颗大鱼石,而是一群大鱼石,如果你继续沿着山涧走,你还能看见更多。”
何愁有的目光闪烁一下,笑道:“道路湿滑,太难走了,能走到那里已经不错了。”
云琅笑道:“可惜了,入宝山而空回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还以为你们的本领高强,说不定能走到最高处,没想到你们也是半途而废,真没意思啊。”
何愁有笑道:“太华山就在关中,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一次军务重要,就不攀爬了,明日我们就回长安吧。”
云琅摇摇头道:“阿襄要赶回长安杀一个羞辱他祖宗的人,一刻都不能等,如果不是因为军务,我们两早就跑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两就要告辞了,这就快马赶回长安,再等下去,阿襄就要被气的爆炸了。”
“杀谁?”
“杀高世青,一个罪囚竟然敢攀诬一个开国侯,不杀了他还留着过年哪!”
云琅刚刚把话说完,就听见曹襄在帐篷外面高声呼喊云琅,要他快点走。
何愁有匆匆的离开了帐篷,就看见云琅跟曹襄两个骑着马已经窜出去了老远。
“唉,你们知道高世青在哪里吗?”何愁有高声大叫。
“回到长安就知道了,这世上还没有我曹家找不出来的人…”
第六章 狗急跳墙
云琅曹襄带着家将一口气跑出去三十里,云琅猛地拉住了游春马的缰绳停在原地不走了。
曹襄跑出去老远,见云琅停下了,就兜转马头走回来道:“你怎么不走了?”
云琅瞅着怪石嶙峋的大路两边道:“这里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
“埋伏谁?”
“绣衣使者!”
“埋伏他们干什么?”
“何愁有根本就没有爬山,既然没有爬山,你觉得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
“监视我们啊,现在想起来我的心都发凉,还以为老家伙宁愿跟我们在一起,也不愿意伺候他的皇帝回宫,原来是我们想多了,人家根本就是在监视我们。太华山这么大的一个故事都吸引不了他,看来皇帝是下了严令的。我们在这里等一阵子,看看能不能等到何愁有的信使,如果等到了,就说明我猜测的都是对的,如果没有等到,麻烦就大了,说明皇帝已经准备铁了心的要对付你们沛人。”
曹襄不是傻瓜,稍微一想就弄明白了云琅话里的意思。
如果何愁有派出了信使,则说明沛人事件皇帝依旧在搜寻证据中,或者说,正在逼迫沛人狗急跳墙,还需要沟通消息,提前布置,做好应对。
如果何愁有没有派信使,则说明皇帝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沛人往进跳呢。
曹福带着十四个家将连同苏稚以及她的那群羌妇继续前行,云琅跟曹襄,刘二,曹猛悄悄地躲在巨石后面,静静的等候绣衣使者的到来。
曹襄坐在石头上瞅着云琅道:“要是不来怎么办?”
“来了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做一个判断!”
曹襄的眼皮子跳动一下低声道:“截杀!”
云琅拍拍曹襄的肩膀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没有等候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从太华山那边传来,马上的骑士刚刚走进了这片乱石岗,两支弩箭就从两侧分别钻进了他的肋下,骑士堪堪来得及大叫一声,两柄沉重的短矛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大汉,信使一向是一个危险的活计,每年,死于野兽之口的信使数不胜数。
这是因为信使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单人独骑在匆匆赶路,而大汉的自然环境好的出奇,荒山野岭的,偶尔跑出来一头老虎,豹子啥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在关中,乃至北地,信使被狼叼走了,或者被猛兽给吃了,在军中早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岭南军中的信使被大母猴子抓走生儿育女才能引起大家的谈性。
因此,当刘二跟曹猛两个把信使尸体,以及战马的尸体丢进深沟之后,大汉军中又多了一件信使失踪事件。
信使身上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信使身上没有信笺。
“你看看人家,法不传六耳,从来不会留下证据被人家捉,你家老祖宗是怎么想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居然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把柄给人家,看样是唯恐自己的子孙活的太写意了是不是?”
曹襄咆哮道:“我家老祖宗没那么傻!”
云琅大笑道:“对,就个态度,一定要记住了,哪怕是陛下说起来你也要这样吼叫。没理由也要吼出三分道理来!”
曹襄警惕的左右瞅瞅道:“现在该干什么?”
“该干什么?一击必中之后立即远遁千里这样的刺客解脱怀疑的法门不用我教你吧?”
曹襄点点头,立刻跨上战马,四个人立刻沿着大路狂飙了下去,追上苏稚她们之后也没有做任何停留,换过战马之后,继续狂飙,不论是云琅还是曹襄都不想在路上再停留片刻。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长安城的城门刚刚打开,一队男女混杂的骑兵队伍就穿过雍门进入了长安城。
马上的骑士一个个都疲惫至极,即便是惊扰了路上的行人,他们也没有停下马蹄。
平阳侯府就在长安雍门边上,这里好歹还夯制起来了一段能看的过眼的城墙,如果看东边,南边,夯土城墙上的碉楼都没有完全修建起来。
当初萧何督造长安的时候,首先修造的就是太仓跟武库,再加上一个用大秦遗留下来的宫殿翻新城的长乐宫,用了七年时间修造好了未央宫,那时候天下刚刚平定,百姓困顿,无力支持朝廷大肆修建宫室,即便是太祖高皇帝居住的皇宫,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而已。
惠帝的时候首先干的事情就是夯制城墙,四丈高,一丈宽,历经文皇帝,景皇帝到如今的陛下才刚刚有了一些规模。
平阳侯府占地很广,背后就是皇宫的宫墙,搭一个梯子就进了皇宫,云琅在平阳侯看了很久才对曹襄道:“搬家吧。”
“为什么?”曹襄不解。
云琅缓缓地道:“我在阳陵邑有一个小院子你知道吧?”
曹襄道:“知道!”
“知道我为什么搬家去了上林苑吗?”
云琅怒道:“就是因为我家的后院靠着长平侯家的后院,去病没事干就跳墙过来,害得我家宅不宁,不搬家不成了。”
曹襄傻傻的道:“你搬去了上林苑,去病也没怎么走过大门…啊…你是说我家离皇宫太近了?”
云琅笑道:“君君臣臣的在打天下的时候分的不是很清楚,如今大汉天下就要一百年了,这时候还是分的清楚些比较好。”
曹襄瞅着家里密集的院落,有些为难的道:“没那么容易,这个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我说了不一定管用!”
“那就搬家!”
长平冷冷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云琅堆起一张笑脸,笑嘻嘻的冲着长平就要施礼,长平烦躁的摆摆手道:“少虚情假意,知道早早回来就说明还算有心。等陛下回京之后,你们两个就去把所有的差事全部交卸了,待在上林苑别院里哪里都不要去。”
云琅叹息一声道:“虽然勋贵们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陛下也不能把他们都当猪给宰了吧,再说了,这些人看似没用,其实是不敢有用啊。阿襄,张连,周鸿这些人您敢说一个个都是废物?不说别的,光是卫伉就在边关斩首一十二级,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废物。”
长平面色铁青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他们如果肯抛弃祖先留下的荣耀从头再来,没人不给他们机会。”
云琅怪叫一声道:“凭什么啊?那些老祖宗出生入死才打下来一个大大的江山,晚辈们跟着功劳,多吃点,喝点不算过分吧?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您以为那些老祖宗真的有出生入死打天下的恒心?”
长平凄然道:“一旦功成,天下共享,这样的话如何能说出来,且流于文字,你让陛下怎么想,太祖高皇帝当年出身卑微,为了打天下曾经许下过数不尽的诺言,那些诺言怎么可能当真?你以为当年吕后为什么要诛杀那么多的功臣?不是吕后心狠,而是那些功臣在天下大定之后,开始要太祖高皇帝兑现承诺,太祖高皇帝不敢面对那些人,只能吕后上了,她只能用最狠毒的处置手段来让那些功臣忘记太祖高皇帝许下的疯话。”
云琅苦笑道:“还真是,如果太祖高皇帝当初按照诺言分封天下,哪来的大汉一统天下。如果真的分了天下,如今,依旧会是一个战国争雄的大时代!”
长平长叹一口气道:“这是皇家的禁忌,不能说的,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解释的。”
云琅瞅着长平道:“高世青死了吧?”
长平摇摇头道:“没死,也就比死多了一口气,一个已经当了三代盗墓贼的旧勋贵,为什么一定要想着恢复祖先的荣光呢?为了那点富贵,好好地盗墓贼不当,偏偏要往死路上走…他们真是不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