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瞅着卫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矮几道:“这就是你让大军白日修整的原因所在?”
卫青躬身道:“火起,真是大军突袭的好机会,正好公孙将军请命夜袭,少不得要走一趟了。”
公孙敖怒道:“但愿末将能等到火起之时。”
公孙弘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连忙拱手道:“既然陛下与大将军预备趁乱破敌,为何不加强一下白狼口守军的实力?据微臣所知,骑都尉主力与右贤王鏖战了五天,早就精疲力竭,不堪再战,云琅手中只有不多的一些民壮,亲兵,以及白狼口烽燧不到百人的守军,如何能阻挡的住右贤王两万铁骑,最让微臣忧虑者,乃是白狼口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真是匈奴骑兵发威的好地方啊!”
听公孙弘这样说,卫青低下了脑袋不再言语,刘彻瞅了一眼卫青淡淡的道:“挡住了公侯万代,挡不住也无所谓…”
公孙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算上这一次,云琅已经面对面的跟匈奴人打过至少十几次招呼了,即便是大战,也参与了两次,这让他对匈奴的铁骑已经没有多少畏惧之心了。
站在战车上冷冷的瞅着对面排山倒海一般扑过来的匈奴人,把最后一颗豆子丢嘴里用力的嚼碎,就拿起弩弓,做好了战斗准备。
曲长,屯将的呼喝声杂乱的响起,眼瞅着石头,弩箭向那些被木桩子阻拦住的匈奴骑兵砸过去,云琅也挑选了一个顺眼的匈奴人,扣动了弩机。
弩箭越过厚达十丈的木头桩子准确的击中一个被石弹砸没了脑袋的匈奴人,这让云琅有些失望。
倒是卫伉平静的射出了一箭又一箭,每一箭都准确的贯穿了匈奴人的脑袋,斩获丰富。
用弩箭杀人的高手是何愁有,他站在烽燧顶上,操弄着从云琅那里拿来的铁壁弩箭无虚发。
匈奴人的战马撞在木桩上发出巨大的轰响,一根根人腿粗细的木桩有的被战马撞倒,有的被战马拖走,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匈奴人把十丈厚的木桩林子弄垮了三成。
他们付出得代价也是大的惊人,在骑都尉这些最先进的杀人机器的屠杀下,木桩子外围已经被死人,死马给挡住了,形成了一圈不算高的围墙。
匈奴人的号角声响起,继续发起冲击的匈奴骑兵停下了脚步,他们冒着石弹与弩箭形成的暴雨,甩出绳子很快就把周边的死人,死马拖离了战场。
马老六兴奋地拍着战车大叫道:“多来点石弹,砸死这些奴贼!!”
卫伉也被眼前的胜利刺激的双目通红,好几次都想驱赶着战车前进,只是见云琅依旧不动如山,这看看眼前的木桩子,这才放弃了想要杀进敌阵的想法。
这孩子现在一心求死,天知道他这种想法是从哪来的,一个富家子,被现实生生的给折磨成了一个疯子。
战车上的民夫损失很大,他们没法子跟云琅,卫伉一样身披重铠,麻布衣裳,加上皮甲还是挡不住匈奴人的羽箭的。
就在云琅担忧很多战车没有驭手的时候,他看见霍去病跳上了一辆战车,手里握着一柄巨大无比的长戈。
有将军做榜样,刚刚修整了两个时辰的骑都尉悍卒虽然还不足以上马冲阵,上舒适的多的战车还是没有问题的。
何愁有,李敢,赵破奴,谢宁,幕烟,甚至还有曹襄,都选择了一辆合适的战车,准备出击。
云琅没有阻拦曹襄,就现在的局面,烽燧里不一定有战车上安全。
何愁有的战车就在云琅的战车边上,见云琅在看西南方,就叹口气道:“陛下不会来!”
云琅摇头道:“陛下会来,只是在我们全部战死,匈奴人志得意满,也疲惫不堪的时候突然出现。”
何愁有笑道:“事有不谐,就跑吧!”
云琅点点头道:“是要跑啊,只是不能向后跑,一定要凿穿敌阵之后再跑,那时候可以跟陛下说我们杀透了敌阵,依旧在作战…”
“你小妾呢?”
云琅擦擦鼻子道:“这时候带着伤兵应该已经向西南跑了二十里地了。”
“你不准备让她陪着你死?”
云琅怒道:“那是我的女人,救治伤病已经让我丢了大脸,岂能再披甲上阵?”
何愁有回头看看那些骑着战马,或者骑着骡子的民夫道:“你准备带着他们全军出击?”
云琅苦笑道:“你以为全军出击是什么意思?”
何愁有不再说话,因为匈奴人又来了,这一次,来的不是骑兵,而是尾巴上着火的牛群!
第一八三章 焰火时效
火牛阵这种事云琅早就想对匈奴人使唤了…
没想到,还没有轮到他来用,匈奴人就先对他用了。
这些牛其实都是匈奴人的军粮,现在,一下子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眼看着牛群在木桩阵里横冲直闯,它们可不是脆弱的战马,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撞,挤,拱…十八般武艺下来之后,云琅的木桩阵就荡然无存了。
好在匈奴人不知道火牛阵在使用的时候首先就需要一个相对狭窄的空间,像这样在空旷的草原上使用,结果就是牛群在肆虐了一番之后,就纷纷夺路而逃,向着其它没有阻拦物存在的旷野狂奔而去。
匈奴人或许没有指望火牛阵能给汉军带来多大的杀伤力,只要能破除这些阻碍战马奔驰的木桩阵,对他们来说就是胜利。
这因此,在牛群将木桩阵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之后,右贤王想的跟云琅一样,也选择了全军突击。
早在牛群刚刚离开的时候,烽燧上的弩车就开始用最高的标高向天空漫射。
粗大的弩枪飞到高空之后,就掉头下落,此时,粗大的弩枪已经变成了一柄柄熊熊燃烧的火炬,落在地上之后,粗大的弩枪还会爆裂,储存在弩枪杆子里面的火油就四处飞溅,很快,每一枝弩枪的落点都会形成一大片火场,而后,这些不相连的火场在北风的吹拂下就连成了一片。
匈奴人的战马刚刚跑起来,就被火海给隔绝在烽燧的另一侧,眼看着匈奴人再一次乱作一团。
汉军将最后的石弹,弩枪全部投掷进了匈奴军阵中…
霍去病看看不远处的云琅,见这家伙依旧没有动弹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等云琅发出最后的全军出击的军令。
云琅遗憾的瞅瞅战车上的时香,见匈奴人将要从混乱中解脱出来,见一群蓬头垢面的军卒跳上战马之后,他就第一个策动挽马,与此同时,三百余辆战车依次开始动弹,在战车后面,是骑都尉的混合骑兵紧紧跟着战车。
何愁有惊奇的发现,云琅前进的方向并不是匈奴人冲过来的地方,而是东边的白登山方向…
也是唯一一处没有被着火的地方。
“这是要跑啊…”何愁有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有想到,云琅竟然真的敢不战而逃!
他很想跳到云琅的战车上去,把云琅活活的撕碎,却惊奇的发现,云琅跑的比任何人都快,直到此时,何愁有才看清楚,别的战车都是由两匹挽马拖拽的,只有云琅的战车是四匹最强壮的战马拖拽的。
因此,当他的战车跑动之后,就如同一头狂暴的巨兽无可阻挡!
战车上那面红色的战旗在混乱的战场中非常的醒目,不用号令,剩下的战车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云琅的战车所到之处枯草低伏,快速旋转的铰刀将高出车轴的灌木,杂草全部斩断,在荒草萋萋的荒原上留下了一道极为明显的道路。
何愁有站在颠簸的战车上,单手抓着铁壁弩,死死的盯着云琅的后背,他准备再给云琅十个数的时间,如果他还没有拨转马头从侧翼向匈奴大军发起冲锋,他就会果断的扣动弩机,将云琅当场射杀。
三十个数过去了,云琅依旧没有转头的意思,何愁有咬着牙正要扣动弩机的时候,猛地听到了一声巨响,他骇然回顾,只见刚刚还矗立在荒原上的烽燧,在一刹那间就炸开了…
黑色的浓烟翻滚着向上翻腾,不仅仅如此,浓烟中不断有大蓬的火星子四处飞溅,仅仅是一瞬间,烽燧附近就成了一片火海。
何愁有眼看着一群刚刚冲到烽燧边上的匈奴骑兵顷刻间就被火焰吞没。
“这是什么?”何愁有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他相信,这绝非人力所能为。
仅仅是一瞬间,一座坚固的烽燧就化作了飞烟。
何愁有骇然看向云琅,只见这家伙的跑的似乎更加起劲了,即便身后有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何愁有很想停下战车想把这一幕看的更仔细一些,然而,被后面狂奔的战车簇拥着,不得不继续一路向前。
烽燧炸开之后,一条火线迅速的出现在草原上,并且在草原上快速的蔓延,在北风的作用下,何愁有眼看着火线变成了一片,然后就快速的向匈奴人席卷了过去。
见识过草原大火厉害的匈奴人,拨转马头向东方狂奔…
何愁有瞅着缀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匈奴人,终于明白了云琅为什么会跑的那么快了,如果再慢一点,不是被大火追上,就是被匈奴人追上。
火头不断地在草原上冒起,云琅策马狂奔,这时候没人多说一句话,就连霍去病对逐渐靠近的大火也心存畏惧,不再想着怎么破敌了,只想着先离开火场再说。
马老六现在只想抱着云琅的脚丫子狂吻,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云琅随意指定的那些放火点,会酿出如此威势。
他甚至觉得云琅就是神人,只要是战车奔驰过的地方,很快就会有新的火头冒出来,逐渐在压缩匈奴人的活动区域。
刚想说几句夸赞的话,就被迎面吹来的浓烟呛咳的差点背过气去。
两刻时间转眼即过,当云琅勒住缰绳,让战车停下来的时候,一条粗粗的火线已经把骑都尉跟匈奴人完美的分割开来。
现在,只需要看着匈奴人逃命就好,骑都尉一干人可以待在上风位看匈奴人跟野火比赛速度。
这场大火改变了骑都尉所有人对野火的认知,以前的时候,他们认为野火燃烧的速度不会很快,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在北风的催动下,野火推进的速度并不比战马狂奔慢多少,尤其是那些随风飘拂的火星,更是落在哪里,那里就会迅速的燃烧,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改变人们早先设计好的逃跑路线。
想要在这样的天灾下活命,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速度。
全军停下来了,所有人的都后怕的看着自己刚刚跑过的地方,两刻时间,足够骑都尉全军跑出去十五里地。
骑都尉跑的足够快,实际上匈奴人跑的也不慢,也就比骑都尉慢了一瞬间而已,因此,当骑都尉完美的避开火焰之后,经验丰富的匈奴人也只是被火焰轻微的骚扰了一下,上万骑兵从刚刚燃起的火头上踩踏而过,竟然生生的在火线上撕开了一道半里宽的生路,匈奴大军居然还能保持阵势从先头猛士踩踏出来的活路上一涌而出。
何愁有在云琅耳边阴森森的道:“匈奴人去了白登山,你将如何面对近在咫尺的陛下?”
云琅摊摊手道;“我尽力了。”
何愁有冷笑道:“你放走了两万匈奴人,你认为陛下会听你的辩解?”
云琅叹息一声道:“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何愁有跟着叹口气道:“这么做你或许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的那些生死兄弟,你就没有想过,这样做对得起陛下吗?陛下要的是全歼右贤王,现在,右贤王跑了,你该如何交代。听我的话,自缚双臂,去陛下面前请罪吧,也不知道我现在的话在陛下面前管不管用,总之,我会为你求情的。”
云琅沉默不语,只是瞅着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草原大火燃烧产生的烟雾笼罩了大地,将要落山的太阳在烟雾面前显得软弱无力,只能若隐若现的挂在山头,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会完全落山。
而这场战争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至少云琅是这样认为。
就在云琅准备躺在战车里小睡一会的时候,他又听见了熟悉的匈奴人的马蹄声…
第一八四章 干渴的鱼!
“匈奴人又回来了?”曹襄不确定的问道。
“不可能,回来被火烧啊?”李敢不置可否。
霍去病的眉头皱的很紧,一道悬针纹已经明显的出现了,他非常的不安。
云琅一把抓住何愁有的胸膛怒吼道:“快说,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何愁有身子轻轻地一扭就挣脱了,冷笑道:“如果不是某家心软,你早就被我用弩箭射杀了,还是用你赠送给我的弩弓!”
云琅探手从铠甲后面抽出一块铁板丢在战车上咆哮道:“你以为我对你没防备吗?不用你跟我讲交情!快说,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现在的感觉非常糟糕,快说啊!”
何愁有摇摇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隐瞒。”
云琅看了何愁有一眼,然后就对霍去病叫道:“去病,不管如何,我们都要离开,我现在的感觉好差,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论到战场上的嗅觉,霍去病无疑是最灵敏的,他想都不想的就指着还没有起火的西边道:“走那边!”
云琅二话不说,抖动缰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亡命狂奔。
这一次就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云琅事先修筑好的战车专用道路没了,战车奔跑起来就再也没有先前的顺畅感觉了。
对这片满是灌木跟荒草的草原来说,战车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运输工具。
当云琅带着大军磕磕绊绊的向前奔逃了两里地之后,就绝望的发现,一道火墙正从正西正北两个方向滚滚的向东燃烧前进。
如果说云琅先前放的那把火只是电影烟雾的话,那么,从这两个方向席卷而来的大火,绝对是一场真正的生态灾难。
无数的野兽在拼命地奔逃,一些母兽甚至丢弃了幼崽夺路狂奔。
狼群与黄羊,麋鹿狐狸,一起奔逃,在这时候,饿狼只要张张嘴就能捕获猎物,此时此地,它明显没有狩猎的欲望,只想快点逃离这片倒霉的地方。
南边的火是云琅自己放的,北边的火也明显是云琅放的,西边是云琅给骑都尉留的逃命地,东边明显是留给匈奴人的逃命地。
现在,云琅就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又在西边跟东边放了两把大火,而且波及的范围是如此的之大,几乎让他没有逃生的可能。
“点燃下风位的荒草,全体下车,清理上风位的杂草灌木,一定要快!”
云琅有些绝望。
西边地势高,云琅明显的看到了一张由火焰组成的太极图,这张图他只描绘了半边,是用来困住匈奴人的,现在,有人帮他补上了另半边,连他也困在其中。
这就是一个大火组成的炼狱,一半锻炼匈奴人,一半锻炼锻炼骑都尉。
云琅此时没心思再去考虑这是谁放的火,他只想抓紧时间为所有的兄弟求一个活命的契机。
“范围要大,一定要大,否则大火燃烧的时候会把一小片地方的空气抽干的!!”
云琅一边疯狂的用价值连城的宝剑割草,砍灌木,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叫。
连同民夫在内的三千人,立刻开始跟随云琅霍去病等人跟马上就要到来的大火抢时间。
太阳落山之后,草原就该变得寒冷起来,八月底的草原夜晚早就该结霜了…今天不一样,今夜的草原如同烘炉。
黑色的灰尘如同雪花一般落下,却没有人去理睬,被汗水湿透的衣衫转瞬间就被野火烤干。
所有的液体都浇在身上,依旧无法抵御烈火的炙烤…
在大火面前,骑都尉节节败退,直到退进了刚刚燃烧过的土地,这才不得不停下来。
牲畜被放在最外围,眼看着他们一匹匹的倒下,众人心痛如同刀割。
云琅把衣衫脱下来包在游春马的脑袋上,它们的鼻孔比较大,很容易把灰尘吸进肺里。
云琅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土坑,游春马卧进来他就只好坐着。
一匹从不叫唤的骡子,被大火炙烤的忽然叫唤了起来,那声音之凄惨,之怪异,让人不忍卒听。
四面都是大火,这块被军卒们仓促整理出来的空地并不算大,三千多人马牲畜拥挤在一起齐齐的张大了嘴巴努力呼吸。
草原上的大火形成了火龙卷,有的像龙,有的像凤凰,更多的如同一条条火鞭正在抽打天空。
一头驴子忍受不了大火的炙烤,一头冲进了火场,只是挣扎了两下就倒在地上,随后,它的尸体也跟着燃烧起来。
虽然呼吸艰难,云琅总能呼吸到可以维持生命的氧气,这说明如果大家熬过烈火炙烤,有八成的可能活下来。
看到霍去病把卫伉放在自己身下,云琅忽然想明白了,有卫青这样的军略大家在,这场火只可能是他放的…
云琅忽然发现,自己决定绕过匈奴人来到他们的后背处,等皇帝跟右贤王大战之后再跑出来捡便宜的想法是错误的。
卫青从来都是捡别人的便宜,哪有多余的便宜让别人捡。
放置在最外围的巨盾,纷纷开始燃烧,皮革制成的内衬很快就燃烧殆尽,用铁板打造的巨盾,开始逐渐泛红,最后变成了一道红色的铁墙。
何愁有给光头上包了厚厚的一匹麻布,看起来像一个印度人,即便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何愁有还从自己的土坑里爬出来,满怀希望的瞅着云琅低声道:“烽燧毁于雷法?”
云琅有气无力的道:“现在,大家都快成烤鸭子了,就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
何愁有摇头道:“死不了,火头已经过去了。”
云琅摇头道:“浓烟更加可怕,包好口鼻,莫要说话了。”
何愁有摇头道:“不问清楚我心难安!”
云琅有气无力的道:“你如果在一个密封的屋子里用力的扬面粉,等到整个屋子都变成白茫茫一片之后,你再试着点火,然后你也就学会雷法了。如果在皇宫里试验,效果会更好!”
“面粉?”
“就是麦子面,越细越好。”
“能造成这么大的威势?把一座坚固的烽燧都炸没了。”
“哦,我这是给烽燧里存放了好多火油…”
云琅没心情跟一个汉代宦官讨论粉尘爆炸的事情,游春马已经快要把蒙在头上的衣衫吸进鼻孔里去了,它的身形庞大,需要的氧气也就更多,给它拿掉包在鼻子上的麻布才是正经事。
三千人马坐在一个很小的区域里,齐齐的仰着头努力呼吸的样子深深地镌刻在了云琅的脑海里,成了他日后噩梦不可或缺的大场面。
火焰逐渐远去,火场青烟袅袅,冷风吹来,灰烬中尚有明灭不定的火星。
直到此刻,众人才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头顶上的月亮细的如同弯钩,也没有留下多少光华,草原上除了依旧在呼呼吹拂的北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一只灰色的肥大兔子从云琅跟游春马之间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在依旧发烫的地上蹦跶两下,就选了一个很好的方向跑的不见了踪影。
“匈奴人会怎么样?”霍去病擦试一把黑乎乎的脸,越擦拭越脏。
“如果匈奴人不会我这一招,他们这会应该被烤成熟肉了,怎么,你想吃?”
霍去病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对云琅道:“应该算是我们赢了吧?”
何愁有接话道:“自然是我们的一场大胜,陛下万胜!”
何愁有已经把云琅这个军司马的活计给干了,云琅只好跟着兴奋地如同一头发情公驴的何愁有有气无力的呐喊了两句,就一头栽倒在土坑里,这里非常的暖和,他准备今晚就睡这了。
第一八五章 狮子大张嘴
黑色的草原还在冒烟,云琅想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睡个觉的愿望也遗憾的落空了。
一队队彪悍的骑兵从他们的身边掠过,追逐着远去的野火。
快被大火烤焦的骑都尉众人只能站在漆黑的土地上,借助明暗不定的火星看着那些着装整齐的骑兵去了草原深处。
这支骑兵是如此的彪悍,假如不是因为骑都尉残破的战旗依旧在火光中飘荡,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从骑都尉众人的脑袋上踩踏过去。
李敢恨恨的吐了一口黑痰道:“早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才来!”
被烟熏的如同黑人一般的曹襄瞅瞅天边出现的一丝鱼肚白道:“你以后要习惯!”
“难道说我们是后娘养的?”
赵破奴呲着一嘴的白牙笑道:“在陛下面前,说我们是小妾养的都是抬举了。”
李敢冲着所在土坑里呼呼大睡的云琅道:“你看看那位,气的都睡着了。”
谢宁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感慨的道:“这一次算是把功劳捞足了,回家之后对谁都有交代了。”
霍去病笑嘻嘻的看着一干兄弟发牢骚,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比起云琅他更加具有军人之风。
他从心底里就不认为这一次是被皇帝算计了,即便是算计他也认为很值得,毕竟,以骑都尉上下三千人的性命去换两万精锐匈奴骑兵是一件很值的事情。
从战略战术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见卫伉依旧低着头,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这段时间很有长进,即便是舅舅来了,也只会夸奖你。”
“真的?”卫伉抬起头瞅着表哥。
“当然是真的。”
“可我说过要斩首三百级的。”
“少年人的豪言壮语有什么错?我还跟陛下说过要带着十万铁骑踏平匈奴呢。重要的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你是不是正在向你说的那些目标前进。斩首三百级?今天斩首一级,明日斩首一级,总有一天你会完成你的诺言的,那时候,你卫伉回到长安,可以向中军府的人拍着胸膛说:我卫伉做到了,感谢他们给你出战的机会!如此,方为大丈夫!”
云琅慢悠悠的从土坑里爬出来,吐掉一口黑痰道:“别教坏了小的,你喜欢被人当棋子用来用去的,就不要推己及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人放在绝地的。”
霍去病大笑道:“兵者,知胜而不骄,遇败而不乱,闻鼓即忘死,遇强则愈强,临绝地不惊,知必死而不辱。如此方为大汉军卒,有此血勇方能一鼓斩将,二鼓夺旗,三鼓覆王。吾辈汉将当以此为铭,我霍去病只愿此生老死沙场,匈奴不灭,我不离战场!”
云琅还想争辩一下,全身乌漆嘛黑的何愁有悄悄凑过来,冲着站在黑灰中的霍去病拱手道:“为汉将军贺!”
天知道同样黑的看不清眉眼的霍去病心里想的是什么,居然举着黑啦吧唧的爪子抱拳回礼。
两人施礼完毕,还一起仰着头哈哈大笑一下,模样恶心!
云琅极目四望,这群昨晚差点被烤成烤猪的人,一个个都变得喜气洋洋,他们完全忘记了昨晚那危险的处境,完全忘记了是他们的王让他们深陷死地…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只在乎杀死了多少匈奴!
这让云琅对刘彻的妒忌之心如同昨夜的野火一般熊熊燃烧,为了浇灭这股野火,云琅一连喝了三壶水。
不管是谁来到这片被火烧焦的土地上都会变成黑人的,历来喜欢身着黑衣的传令宦官在烧焦的土地上骑马狂奔了四十里以后,也变成了黑脸无常。
如此辛苦的跑了四十里地,就说了四个字:“陛下召见!”
话说完就向回跑,他还有四十里路要跑…
黑乎乎的骑都尉全军在第一时间就沿着宦官离开的方向蹒跚行军,说起来奇怪,所有活下来的战马,牲畜跟云琅一样无精打采的,只有那些军卒跟霍去病一样满心欢喜。
“司马,您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吧?”
马老六凑到云琅身边谄媚的道。
云琅转过头瞅着马老六道:“我说过什么?”
马老六立刻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嚎叫道:“您是贵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云琅一巴掌抽在马老六黑的发亮的脑袋上怒吼道:“耶耶找你的时候你给耶耶装好汉。现在见风向变了,就跟耶耶装可怜,我抽死你!”
云琅的巴掌噼里啪啦的抽在马老六的光头上,这个号称人中之龙的家伙宁愿被云琅抽的龇牙咧嘴。也不肯躲避一下。
云琅抽累了,就擦擦手上的黑色油泥淡淡的道:“这时候来骑都尉你可没有多少好果子吃。你这人虽然不识字,却是难得的聪明人,应该知道骑都尉经历白狼口一战之后,会被委以重任。这时候的重任是什么?就是死的最快的军务!你确定要来?”
“要是不死能升官不?”马老六含羞带怯的小声问了一句。
云琅长吸一口气道:“可以!”
马老六就笑道:“某家就是喜欢重任!”
云琅看着一脸期待之色的马老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里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除过霍去病之外,其实都没有好好地生活过,他们单纯的以为只要升官发财了,生活就会变得美好。
而霍去病认为,美好的生活就是一直奋战到死!
四十里的路骑都尉上下走了足足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走出草原,在一条小河边上停下了脚步。
战马以及牲畜的气管,或者肺部,都有轻微灼伤的迹象,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见到了清澈的河水,战马牲畜们就把长嘴埋在水里不愿意抬起来。
而骑都尉的将士以及民夫,一起哀怨的瞅着云琅。
“必须喝开水!”
云琅并没有给这些人破例。
于是,不大功夫,就看到那些军卒们将滚烫的开水装在肮脏的头盔里在冰水里浸泡,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喝热水。
秋日的河水已经冰凉刺骨,云琅脱得就剩下一条短裤,就那样站在冰水里沐浴。
直到此时,那些傻瓜们才想起,骑都尉并没有不准许用冰水沐浴的军令。
三千多人一起下了一丈宽的小河沐浴,这条小河很快就变成了黑色。
肥皂打在身上连沫子都不起,只有用头盔装上满满一头盔的水从头淋下来,才能感受到自己在洗澡。
用力的搓过肮脏的身体,一阵针扎一样的疼痛,让云琅忽然意识到自己把皮肤搓下来了。
传说中有一种热传递方式就做热辐射传播,这种辐射最妙的地方就在于,火焰不用直接接触皮肤就能让他受伤。
当云琅想清楚这个原因之后,小河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见皇帝之前自然是要沐浴净身的,等所有人把自己洗干净,再把心爱的战马洗干净,不用云琅下令,这群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就铺上干净毯子呼呼大睡。
没人想要吃饭,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欢吃饭的人,也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簇拥着同样疲惫不堪的火头军呼呼大睡。
军官这时候自然没有权力睡觉,而是簇拥在一起,宁可被北风吹得瑟瑟发抖,也不愿意点上一堆火。
“军功该怎么报?”霍去病瞅了瞅云琅低声道。
“军功?我们还是先请罪吧,知道不,我们能活下来就是原罪!”
“我们毕竟完成了诱敌的军务,可以报功。”何愁有说的非常肯定。
云琅摸摸自己好一块,烂一块的脸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上报,骑都尉全军涉险引诱匈奴人进入草原,然后用火攻之计,击杀匈奴六千五百人如何?”
第一八六章 皇帝的光芒当然要有一万丈
“要点脸面啊,我们跟匈奴人就没有正面交锋过啊,你只发动了投石机床弩,车弩,以及射声营。你凭什么说你依靠这些东西就斩杀了六千五百匈奴?”
何愁有虽然认为这场大战是属于骑都尉的一场大胜,却不认为骑都尉能杀死六千五百匈奴。
“再说了,你说斩获这事的时候,能不能等战果报上来之后再说?万一匈奴人没被烧死,你却说斩杀了这么多人,数量到时候对不上,你怎么跟陛下交代?”
云琅冷笑一声道:“我们守规矩,我就怕有些人不守规矩,你难道没有发现半夜从我们身边跑过去的是公孙敖的部众吗?那就是一个不怎么要脸的人,我们要是敢谦虚一下,你信不信,人家一定会得寸进尺。我们冒着被烧死的危险才弄出这么大的局面,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占任何便宜。幕烟已经追下去了,我现在就等他的消息,一旦消息传来,我们就立刻拟定奏章,先把功劳报上去再说。”
当所有人还沉浸在干掉匈奴人的欢乐中的时候,云琅却更加在意将要到手的利益。
在他的心中,战争其实也是一种利益交换,这在他的时代里并不是很难让人理解,但是,在大汉,他这样做立刻就把自己归类到小人中间去了。
即便是最了解他的霍去病此时此刻也保持了一定的沉默,倒是曹襄认为云琅说的没错,骑都尉将士用命换来的功绩不能被抹杀掉。
会议不欢而散…
天亮之后,云琅重新来到小河边洗漱,霍去病跟过来道:“右贤王逃了!”
“怎么可能!”云琅霍然站起身。
“你没听错,右贤王逃走了,他杀马淋血再以战马的尸体在火场中铺出一条路,然后命令骑兵将他护卫在中间,硬生生的踩着火焰逃离了。”
“逃走了多少人?”
“不足六千人…说起来这右贤王也是一世之雄,再不可能活命的状况下,硬是逃出生天。”
云琅赶着感慨一下,然后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书,用手指蘸着河水把文书上的几个字涂抹掉,然后又添加了几个字,然后递给霍去病道:“快用印!”
霍去病掏出印信,烧软了火漆,迅速的用了印信,他很想看云琅改动的那几个字,文书却被云琅抽走了,看他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去找何愁有了。
“什么?一万余人?这不可能,你这是不给别人半点空子钻,公孙敖会发疯的。”
“你放心,我们多要些,陛下才会舒心,如果不是大将军那一关不好过,我早就写斩首一万五千人了。至于公孙敖,我们本来就是仇人,这时候对他好一点他也不会领情,反而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快点,用印,用印,马上就给陛下送过去。”
何愁有极为不情愿的用了印信,就亲自捧着文书过河去了皇帝的营地。
皇帝的营帐就在河对岸,昨日傍晚的时候没心情看,如今仔细看了皇帝驻跸所在,云琅非常的羡慕。
这哪里是什么营寨啊,应该说这是一座城池才对。云琅就想不明白,皇帝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营建出来了如此大的一座营寨。
仅仅是用来制造营寨外墙的木头,就多的足以让云琅瞠目结舌。
仔细观察了良久,云琅才确定,这座城池的原身应该是一片占地极为广阔的松林才对。
如今,松林不见了影子,突兀的出现了一座宽大的城寨。
应该是随军的民夫以及工匠们把松林里面的松树全部砍断,弄出好大一片空地,然后再把松林周围的树木拦腰锯断,只要把那些植根于大地中的树桩子连接起来,一座坚固的围墙就出现了。
按照大汉军律,皇帝来到战场,统兵的主将是不能离开军队的,将军的副手必须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类似人质一般的作用。
何愁有穿上宽大的宦官袍服,戴上高高的宦官帽子,法度森严,让人心中生畏。
一身铠甲加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烂脸,云琅想要努力的保持一下百战骁将的气度,最终还是失败了。
“你这一身衣衫,没有出奇之处,如何表明您是宦官中的王者?”
何愁有看了云琅一眼道:“你越发的放肆了!”
“我真的是出于好奇才问的,没有别的隐喻!”
何愁有摇摇头,指指袖子上的三道金边道:“这就是差别,被你当耶耶一样伺候的大长秋只有两道。”
被人当孙子看了,云琅也不好反驳,他刚刚才说话里面没有隐喻,人家何愁有的话里面也自然没有什么隐喻。
来的太早了,这座破城寨虽然在荒原上,遵从的规矩确实皇宫大内的规矩,就是不到时间不开门,不确定安全之前不开门。
太阳逐渐升起,只是没有往日那么明亮,毕竟,草原上的大火还在燃烧,浓烟遮蔽了日光。
在十几架床弩的注视下,云琅跟在何愁有的身后走进了大寨,第一眼就看到了卫青。
卫青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云琅,眼中的慈爱之意孕育的满满,让云琅非常的感动,不敢想这家伙前天在大草原上放火准备烧死他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们会安然无恙的!”
卫青来到云琅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发现他除了掉了几块皮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残,才重重的在云琅肩膀上拍了拍。
云琅相信卫青说的话是真诚的,毕竟,他的亲儿子,亲外甥,假儿子,都在被他放火烧的行列,这就让人没办法怀疑他放火还有别的目的。
“快去觐见陛下吧,已经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卫青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这让何愁有大为不满,却又不好打断卫青,只好将双手塞在袖子里等。
“他们都非常的好,没有受伤。”
云琅轻轻地对卫青说了一句话,就沿着一条用胳膊粗的树干铺成的道路前进。
“火是卫青放的,你不生他的气?”
“怎么生气?”
何愁有愣了一下道:“确实没法生气,他两个儿子一个外甥都在军中呢。”
皇帝是世界上最会造势的人,哪怕是在荒原里,他也能给自己轻易营造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
一座高大的木屋,就在道路的尽头,在这座木屋周围十丈以内,没有任何建筑,也看不到任何人。
才来到木屋前面,云琅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城寨中轴线上的刘彻。
他穿的很是随意,头发甚至是披散着的,只是在矮几上,放着一柄长剑,身后的架子上挂着一袭铠甲,头盔就那么随意的放在他身边,两撇小胡须骄傲的上翘着,右手抓着一枝朱笔,正在竹简上写着什么。
可能感觉到云琅在看他,头都不抬的朝外面道:“何愁有进来!”
何愁有双手抱在胸前,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木屋,就在何愁有走进木屋的一瞬间,两个披着铠甲的宦官,就迅速的关上了木屋的大门,割断了云琅窥伺的目光。
木屋里不断地传来刘彻快意至极的大笑声,看样子皇帝的心情很好,何愁有这个负责暖场的人,把自己的活干的不错。
云琅还想竖起耳朵仔细听听木屋里的话,守在他身边的一个披甲宦官就轻咳一声,云琅只好站的直直的,不敢胡乱动弹。
不论是何愁有还是大长秋,都改变了云琅对宦官的看法,以前总以为宦官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结果,他遇到的宦官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他们似乎比云琅遇到的好多将军都要强大的多。
比如眼前这位,他的后背上就背着两柄长刀,这东西在大汉并不是主流武器,可是,从破旧的刀鞘,以及毫无挂饰修饰的黄铜刀柄上,云琅就知道这两柄长刀绝对不是用来装点门面的,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第一八七章 全是表演啊
另外一个宦官居然胖大的如同一座肉山,估计他的铠甲都是特制的,窄小的头盔将他的胖脸已经挤压变形了,一条半尺宽的牛皮带勒在腰间堪堪托住那个硕大如鼓的肚皮。
这家伙的手里握着一杆巨大的斩马刀,云琅比划了一下,刀刃子足足有三尺长,加上手柄,长度超过了丈二。
走起路来地动山摇可能有些夸张,可是他在木桥上走动两步,云琅就会被颤动的木桥抖的跳起来。
靠山妇是云琅见过最胖大的人类,可是,靠山妇跟这个胖宦官比起来那就毫无可比性。
云琅被靠山妇骑在身上还能活命,要是被这个胖子压在身上,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刘彻见何愁有的时间远比云琅预料的要长,为了抢时间报功,云琅早饭都没有吃,等到肚子咕咕响了,他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的晚饭也没有吃就睡了。
想吃东西自然是要找胖子的,因此,当云琅把乞讨的目光落在胖子的身上的时候,胖子就很自然的从革囊拿出一块肉递给云琅。
云琅邀请瘦子一起进食,瘦子完全无视,云琅吃了一口肉,就惊奇的冲着胖子翘起了拇指。
这块肉很明显是驴肉,却与云琅吃过的驴肉有很大的不同,至少肌肉纤维要比驴肉粗大的多,不过呢,味道是驴肉的味道,这一点不会错的。
耳听得刘彻的大笑声更加的爽朗,云琅知道皇帝与何愁有的谈话将要结束了。
狼吞虎咽的把那块驴肉吃了下去,哄骗了一下肚皮,这才继续将双手抱在胸前,等候皇帝召唤。
大门又被打开了,何愁有倒退着出了木屋,来到云琅身边道:“进去吧,陛下心情很好。”
瘦宦官奇怪的看了云琅一眼,他没想到何愁有竟然会关照这个少年人。
而那个胖子已经非常懂事的献上了他全部的驴肉,并且努力的低下脑袋,好让何愁有拍打一下。
看不起这些人的谄媚模样,云琅目不斜视的双手抱拳走进了皇帝的行在。
“受降城的事情办得不错,记功一次,如果能把物资通过大河运送到关中,封侯可期!”
云琅才见完礼,刘彻就急不可耐的开始夸奖云琅,并且许诺封侯。
云琅本来有一肚子的不明白想要问皇帝,却不知为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谦卑的表示以后将会做的更好。
这句话刚刚出口,他的一张脸就涨的通红…
刘彻似笑非笑的瞅着云琅看了良久,这才从矮几上取过一小卷子竹简丢给云琅道:“重新去阳陵邑把户籍上了。”
云琅拿过竹简,打开看了之后眉头一下子就皱在了一起,这张竹简本身就是他当初胡乱写的,是为了上阳陵邑的户籍,之后没听说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在刘彻这里。
他重新看了一眼竹简,发现有几个字是被改动过的…
“国人云琅,久居骊山下…”
云琅轻轻地念叨了出来。
刘彻笑道:“从此,你为我大汉子民,前事不论!”
云琅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将那卷竹简放在地上大声道:“微臣虽然是野民,然,大汉国人身份乃是微臣天生就有的,何须陛下备注!”
“嗯?”刘彻很奇怪,云琅的表现与他预料之中的感激涕零不一样。
“微臣的祖先生在大汉这片土地上,微臣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在有大汉之前,我云氏可为中山国人,可为秦人,现在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后,我云氏自然也就是大汉国人,微臣不明白因何会劳动陛下重新为我备注!”
刘彻笑道:“还真的生气了,难得啊,一个油光水滑的家伙原来也有逆鳞可批!发怒就对了,你要是不发怒,朕还怀疑你的出处,现在没有了,看样子你真的是我大汉人,既然如此,朕此番作为倒有画蛇添足的嫌疑了。既然如此,隋越,把这份户籍烧掉吧。”
云琅连忙将户籍抓在手里道:“陛下字迹难得,微臣还是小心收起来比较好。”
刘彻大笑道:“好啊,既然是我大汉子民,那么,为这个国家的君王,百姓战死你应该没有什么怨愤吧?”
云琅的身子抖了一下,连忙把竹简交给宦官隋越连声道:“快烧,快烧!”
隋越捧着竹简却没有动作,很明显,在这个地方,他只会听皇帝的话,别人说的话对他来说连放屁都不如。
刘彻挥挥手,隋越就出去了。
刘彻一只胳膊支撑在矮几上,往前凑凑瞅着云琅道:“很早以前呢,朕就发现你对汉人这个身份很看重,开始的时候,给自己弄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想糊弄阳陵邑的胥吏,想把自己的身份给坐实了。这时候朕还算是理解,你一个野人想要干一番大事,没一个大汉的身份不好办。可是,你后来的举动朕就有些看不明白了,得知有女儿之后,你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居然是给闺女上户口,成亲之后,你也是在第一时间给老婆上户口。这样的事情,原本派你的揭者去办就足够了,你却不辞辛劳的去了阳陵邑两次,亲眼看着闺女,老婆的名字出现在你家的户籍上才放心,这是何故?”